話說徐慶等既破南昌,遂將寧王府用兵團團圍住,真個如鐵桶一般。先時宜春王拱-猶在宮中,聞得南昌已為大兵所破,知事不妙,急急帶了些細軟,預備逃走。才出宮門,走到王府門首,已見官兵前來圍困,當時欲要躲避,已是不及,早為官兵獲住。當即將宜春王捆綁起來,以備送交大營,打上囚車,以待將來押往京都,候武宗正法。徐慶等既將寧王府因得水洩不通,便即差人往請王元帥大兵入城。王元帥不待馳報,早已得著消息,也就隨將大兵移駐南昌城外。各路勤王之兵亦駐紮下來。王元帥入城,就南昌府衙門住下。徐慶等進見已畢,王元帥又問了些破城情形,徐慶等細細說了一遍。徐慶又將官兵擒獲宜春王拱-的話說了一遍,王元帥問道:「現在宜春王拱-在那裡?」徐慶道:「現在末將營內。」王元帥道:「可將他解來。」徐慶答應退出。
不一會,已將宜春王拱-解到,見了元帥立而不跪。王元帥因他雖是奸王的生父,究竟是個親王,不能以尋常叛逆相視;而況謀叛之意是宸濠所為,他不過有教子不嚴的處分,雖照例應該滅族,但此事將來由武宗作主便了,所以也不曾過難為他,但問他道:「爾既身為藩王,理應上報祖宗恩德,扶助當今佐治天下才是正理;為何不思竭忠盡道,反而縱子謀逆?今日尚有何言?爾可知罪麼?」宜春王聽罷,大罵道:「王守仁,爾不過是小小官兒,怎管得孤家之事!天下江山須是姓朱的,何須爾來多事!今既被你擒獲,也算孤『畫虎不成反受犬害』。好在寧王未死,將來也可給孤家報仇。若將爾擒獲,必然把你碎屍萬段!即孤家死於地下,亦斷不能饒你!」王元帥被他這一番大罵,不免大怒起來,因即喝道:「本帥本欲即日嚴加審訊,只因大事甚多,好在爾已為擒獲,俟將來擒獲宸濠之後,再一併治法便了。」說著,即命人將他打上囚車,多派心腹好生看管。一聲吩咐,下面早抬上一架囚車來,當了王元帥之面,立刻將他打入進去,用鐵索鏈好鎖固起來,便即送交大營,飭令妥人嚴加護衛。
當下徐慶又說道:「現在寧王府已被圍困,是否進內搜查,先將離宮破去?請令定奪。」王元帥道:「寧王府既已圍困,就煩將軍率領精兵一千進內,先破離宮,隨後再行搜查。凡宮內一切人等,均不可放走一個。」徐慶道:「末將尚有一言回明元帥,據聞離宮當日起造之時,即處處安設消息,若不知者前去硬破,必不可行,且有性命之患。是非熟悉離宮情形之人,不可帶領會破。末將前者雖也曾探當數次,爭奈未得其竅,即徐鳴皋、一枝梅等人也未必清楚。末將之意,可將余秀英傳來,元帥細細問他一番,或者他知道此中的奧妙。問明情形之後,便令他協同末將等一齊進宮,究黨事半功倍。再請焦大鵬相為佐助,其破必矣。且末將逆料,這離宮必有死士把守,隨後去破定還有一番大殺。但願余秀英深諳其中微妙,雖有死士,卻亦不甚相妨。」王元帥聽罷,當下說道:「將軍之言甚是有理,立刻命人前往城外大營,將余秀英傳來。」當下有人答應,取了令箭,即刻出城調取。
不一會,余秀英已隨著去使到來。此時余秀英卻不是道站打扮,已改了戎裝。但見他頭戴雉尾銀盔,身穿鎖子連環甲,內襯妃色戰袍,腳踏鐵頭戰鞋,坐下一匹銀鬃馬,左佩弓壺,右插箭袋,腰間掛著一個劍韜,手執雙股鎖子連環寶劍,真是一位女中豪傑、閨閣將軍。走到衙門前下馬,當有拿雲、捉月將馬帶過。余秀英兩手提住戰裙,緩步金蓮,慢慢走上大堂。到了公案面前,口啟櫻桃,嬌聲說道:「元帥在上,末將余秀英給元帥參見。」說著跪了下去。王元帥欠身讓道:「女將軍少禮。」余秀英參見已畢,站立一旁,說道:「元帥呼喚末將,有何吩咐?」王元帥道:「非為別事,只因寧王所造的離宮,聞得其中消息甚多,機關利害,不易去破,是猶斬草仍未除根。本帥亟擬差飭徐慶等前往破除,以作斬草除根之計。又因徐將軍等不識其中微妙,恐蹈危機,因此請女將軍前來,問明一切。良以女將軍在寧王府內日期甚多,離宮建造情形,何處有機關,何處有消息,女將軍必知之甚悉。此為國家重大之事,女將軍既為功臣之妻,亦必與國家效力,將來好邀封賞。女將軍幸勿固辭,有誤大事。」
余秀英聽了這番話,當下說道:「末將既蒙元帥垂問,敢不盡末將所知者上告於元帥之前。但離宮消息雖屬眾多,機關雖雲利害,苟得其法,毫不艱難。此宮共計八門,皆有消息,內按八卦相生相剋。若誤入一門,必遭慘死。所謂八門,系天、地、風、雷、山、澤、水、火。天門系按乾卦,地門按坤卦,風門按龔卦,雷門按震卦,山門按民卦,澤門按兌卦,水門按坎卦,火門按離卦。這是外面八門。由八門可變六十四門,即六十四卦。取『離』名宮者,以離為君德,故取此義。天門設有寶劍四口,若觸此機,人必為劍砍死。地門有箭,設使誤入,箭穿心腹而死。風門有鍘,誤觸者必為鍘死。山門有錘,誤入其門,必致腦漿迸裂。其餘四門,亦皆暗藏利器,萬不能誤入。每一門各有死士二人把守。這十六人曾經寧王吩咐,只令他們保護離宮,雖有敵兵殺至宮門,亦不必出外抵禦,所以今日王府被大兵圍困起來,也無人出來禦敵。這八門一破,內還有六十四門,皆藏有強弓、硬弩,誤入一門,便萬弩齊發,斷不能逃走出來。即使未嘗誤入,到了裡面,也須認定方向前去,偶不小心,誤走方向,仍然觸動消息,因內裡路皆如螺絲周轉曲折,頗難認識。只要將外八門、內六十四門破去,及至離宮毫無阻礙了。」王元帥道:「據女將軍所言,這離宮是極其利害了。女將軍既知其中利害,必然能破此宮。本帥之意,便請女將軍隨同各位將軍前去共破,何如?」
余秀英聽了此言,心中暗道:「徐鳴皋現不在此間,我與眾人前去,原無不可。但破此離宮也是一件極重大的事,極重大的功勞,雖然由我作主,將來功勞自然我為第一;而鳴皋既為我之夫主,我豈可攘奪其功?必得要將此功推在他身上,方是道理。而況當日玄貞老師也與我言過,令我幫助鳴皋立功。今既有如此大功,何能不讓與他?況自古以來,妻隨夫貴,斷無夫隨妻貴之理。我若將此功推讓與他,他將來得了封賞,即是我得了封賞;他之榮貴,便是我之榮貴。我又何樂不為?還有一層,他現在將這離宮破去,隨後不但上邀榮賞,也可大震聲名。我何不如此如此,請元帥將他調回一齊前往,有何不可?」獨自沉吟了半會。
王元帥因他不語,便又問道:「本帥方纔所說之話,難道女將軍尚有什麼為難之處?如有為難之處,不妨與本帥說明,大家再為斟酌。」余秀英聽了此言,正中己意,因答道:「元帥之命,焉敢固辭?惟夫主徐鳴皋遠在南康,末將去破離宮,頗多不便之處。是非夫主同行,各事才得方便。只因這離宮,末將一人既不能破,而欲與各位將軍併力同行,末將甚有難言之隱。若不前去,又不敢違元帥之命;若欲前去,又礙於夫主不在此間。若請元帥將夫主調回,南康亦系重大之事,不可暫離該處。所以末將沉思熟慮,竟無良策,因此沉吟不語,左右為難。元帥如有善處之法,末將當立刻效力便了。」不知王元帥聽了余秀英這一番話,想出什麼良法來,以便余秀英去破離宮,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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