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余秀英來到大帳,見徐鴻儒、非幻道人、余七正在那裡議事,余秀英上前各各參見已畢。徐鴻儒問道:「徒兒為何今日這大早前來,又什麼事情?」余秀英隨口應道。「只因這兩日未曾給師父請安,師父亦未曾呼喚徒兒,所以一來給師父請安問好,二來打聽打聽敵營的動靜,曾否前來約期破陣。」徐鴻儒道:「那玄貞子曾經約過十日後破陣,現在不必約日期了。」余秀英道:「現在已將及期,非是徒兒過慮,那七子十三生本領亦頗利害,法術亦極高明,久久不來開戰,恐他有什麼破陣之法,到要打聽打聽,好早為預備,免得臨時措手不及。」徐鴻儒笑道:「徒兒之言雖是有理,只是未免過慮了。非是為師誇口,他若尋不出溫風扇、光明鏡來,他怎麼能破此陣?光明鏡現在徒兒那裡,溫風扇現在為師身旁,任他本領高強,法術高妙,又從那裡得此兩物?這兩物既不能到手,不必說七子十三生,就便是十四子二十六生,也是枉勞無功的,賢徒何慮之有!」余秀英道;「既如此說,這非非陣是斷難破的了。但是師父這溫風扇,徒兒一向雖曾聽說,卻是不曾見過,擬求師父取出來給徒兒一觀,俾徒兒見識見識。不知師父果能允許否?」徐鴻儒道:「這有何不可?現在卻未帶在身旁,你可隨我前去,我給你看視便了。」
余秀英大喜,當下即隨著徐鴻儒到了後帳。徐鴻儒在一具楠木小箱內取出一個豹皮囊,將豹皮囊的口放開,在裡面拿出一把折扇,遞給余秀英道:「這就是溫風扇。」余秀英接在手中,打開一看,不過是兩面白紙糊就,猶如平人所用一般,並不見什麼希罕。因道:「非是徒兒菲薄於他,也不見得什麼好處在那裡,何以師父就將這扇兒說得如此寶貴?」徐鴻儒道:「徒兒,你真少見多怪了。不必說這扇兒有溫風可取,雖極冷之天氣,極寒之地方,只要將這扇子打開,輕搖兩下,便覺如春氣勃勃。若重搖兩下,那風勢一大,那怕他金剛神佛,只要沾著這溫風,他便如吃醉一般,登時骨軟筋酥,毫無氣力,那裡能受得住。就是這扇兒的來歷,也有幾千百年。還是當日周朝李老子煉丹之時,將這扇兒去掀風引火,日受火氣蒸熾,待至丹煉成功,已有百餘年之久。後來為孫悟空大鬧天宮之時,將這扇兒偷去。及至走到火焰山,將此扇失落,復經那火焰山天火、地火、山火日蒸月熾,又受了許多的山川靈氣,所以才成此法寶。徒兒,你卻不曾細看,這扇兒雖是兩面白紙糊就,這夾層裡,可有萬道霞光、滿天煙霧。就這樣平放著,卻看不出來。你若向亮處一照,便看見了。徒兒,你既要見識,何不細細一看,再將這扇兒輕搖兩下,取出風來試驗一回,就知道這扇兒的妙處了。」余秀英聽了徐鴻儒這一大篇的話,當下就將那扇兒向明處一照,果見夾層裡有萬道霞光,熱氣騰騰,如那山上出雲霧一般。一面看,一面說道:「真是不見不識,若非師父告訴我,這樣的巧妙,徒兒那裡得知?不過當作他一把白紙扇搖罷了。」
徐鴻儒見他誇讚此扇之妙,也就大喜,說道:「為師這溫風扇,可與你光明鏡並駕齊驅了。」余秀英道:「徒兒那光明鏡,也不算什麼寶物,總不能及師父這扇兒。」說著就將扇兒執在手中,輕輕的扇了兩下,取出風來真個是和暖異常,比夏天刮的那南風、熏風、熱風,還要熱上幾倍。余秀英又道:「照此不過輕搖兩下,就如此和暖起來,若將盛夏之時,再將他搖動,那可不要將人醉死了麼?」徐鴻儒道:「雖不致醉死,卻也定然昏迷的。」余秀英便將這扇兒反覆細玩了一回,方才交給徐鴻儒收去。所謂「有心算計無心人」,千古不易之理。就是余秀英將溫風扇謊騙出來,看了一遍,他卻將那扇兒尺寸長短,規模制度,悉數記在胸中,為將來盜換之用。任他徐鴻儒邪術再大,也被余秀英這女子所算。這也是武宗的洪福,宸濠合該敗亡。閒話體表。
余秀英將溫風扇把玩一回,將尺寸規模記憶真切,即便退回本帳,當將以上各情,細細告訴了徐鳴皋一遍。鳴皋道:「似此如何可以到手呢?」秀英道:「妾亦計算定了,不過早暮便可取來。」鳴皋大喜。當下余秀英即仿照那溫風扇的樣子,趕著制了一柄,暗暗帶在身旁。到了次日,先命拿雲去到大營前,打聽徐鴻儒曾升帳否?拿雲答應去後,不一刻回報說道:「均在帳內議事。」余秀英聽了此話,即刻飛跑至徐鴻儒的後帳內,將那楠木匣兒開下,豹皮囊內,將那溫風扇取出,復將身旁所造的那把放了進去,又將楠木匣兒蓋蓋好,不敢耽擱,飛也似退出後帳。到了自己帳內,即將溫風扇付交拿雲,立刻送往大營。徐鳴皋道:「以某之見,扇子既已換出,此時卻不可令他送出,耳目究屬不便,不若仍到夜間送去方好。」余秀英道:「遲恐為他覺察,那便如何是好?」鳴皋道:「不然,既有偽扇去換,他急切斷不能知道的。某還有一封書信與元帥,今夜命拿雲一併送去便了。」余秀英也就答應。
等晚間,徐鴻儒那裡並無知覺的消息,余秀英大喜。徐鳴皋就在燈下寫了一封信,封固起來,又同溫風扇,差拿雲送去。拿雲不敢怠慢,也就即刻飛身出了營門,直望官軍大營而去。
且說官軍營內自從余秀英去後,玄貞子就命焦大鵬回家調取他妻子前來。不過三日,王鳳姑、孫大娘俱已到此,並且還將兩個孩子帶來,因為留在家中,無人照應,這也是單身人的苦衷。伍天熊夫婦尚未來到。這日,王元帥正與玄貞子等計議道:「仙師約那妖道十日後破陣,現在已將十日,焦大鵬夫婦雖到,而伍天熊夫婦尚未來到,余秀英所盜的溫風扇亦未送來,不知此扇能否盜出?好今本帥心掛兩頭!」玄貞子道:「元帥勿憂,貧道昨已卜課,伍天熊夫婦不日即到,溫風扇亦在日內即可送到,說不定今夜也可送來的。」王守仁道:「但願仙師之言,其應如響,那就是國家之福。」說著,大家散去。
到了晚間,王元帥仍在帳內秉燭觀書。約有二更以後,忽見帳外走進一小女子。王元帥仔細一看,即是那日同余秀英來的、站在上首那個丫頭。方欲問話,只聽拿雲說道:「元帥在上,徐將軍與婢子的小姐多多拜上。元帥所委之事,幸不辱命,今已取出。又有徐將軍書信一封,特命婢子送呈,即請元帥查收。」說著,從身旁將溫風扇與徐鳴皋的書信,亦並送呈上去。王元帥接過來,先將溫風扇看視一回,覺得也無甚異處,便擺在一旁;然後將徐鳴皋的書信拆開,細細觀看,但見上面寫道:
末將徐鳴皋謹再拜致書於元戎麾下:前者末將誤陷陣內,已將骨僵而死,幸得余秀英上遵鈞命,救末將於已死之餘。末將得以再生,皆出元帥之所賜。本欲即日趨回,聽候驅使,並申忱悃;以日來委頓不堪,既不能升高夜通,復不便明白出營,恨極!罪極!今與元帥約:何日督兵前來,末將當與余秀英作為內應可也。茲因婢子拿雲送呈溫風扇之便,聊上數言,即乞鑒聽。如蒙賜示,仍交婢子帶下,以便遵照辦理。書不盡言。嗚皋頓首。
王元帥看罷,心中大喜,即向拿雲說道:「你可稍待,本帥尚有回書交付與你。」畢竟王元帥回書說些什麼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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