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仇鉞虛砍一斧,拍馬落荒而走,徐慶在後緊緊追來,大叫:「逆賊體走!」仇鉞那裡答應,沒命的催馬前奔。看看追下有二十餘里,前面有座高山,山下有座古廟,仇鉞到了那裡,四面一看,見無人行走,即跳下馬,高聲望後喊道:「徐將軍體很窮追,某有話奉稟。」徐慶聞言,也就跳下馬來,走到仇鉞面前,將手一拱說道:「有何見教,某當洗耳恭聽。」仇鉞道:「此廟無人,頗堪說話,某等且到裡面敘談便了。」徐慶答應。
當下二人將馬牽入廟內一旁拴好,二人重新見禮已畢,席地坐下。仇鉞首先說道:「某方才有犯虎威,出言不遜,尚乞原諒。」徐慶道:「彼此彼此。」仇鉞道:「將軍以某為真助反王謀叛耶?」徐慶道:「將軍忠義素著,某亦聞名久矣。今者如此,豈迫於勢不得已,姑為牽就,以待將來,不識將軍之心是否如此耶?」仇鉞道:「將軍之言,是真得某之本心矣。某所以姑為牽就者,欲待其時,以報恩於主上也。某自高、曾以至今日,世受國恩,雖粉骨碎身,不足報朝廷於萬一。豈以安化王謀叛,某便忍心害理,不顧朝廷累代之恩,但思目前富貴,某雖不才,斷不忍而處此。而況此等富貴,名不正,言不順,即使官居極品,獨不怕萬世遺臭,為人唾罵?某又何忍忘厥本來,致祖宗飲恨於黃泉,某留罵名於萬世乎?某當叛王謀逆之時,即擬拚著一死,上報國恩。然一再思維,與其徒死於國家無益,不如忍辱苟活,或可報恩於國主耳。區區之心,實本於此。今將軍雄師直抵,某不難壺漿簟食以迎王師。第叛王耳目甚多,若疾遽為之,恐畫虎不成,反受其害。故仍不得不暫為隱忍,以待叛王其勢之衰。區區之心,想將軍亦可曲諒。為今之計,叛王現據鞏昌,楊元帥大兵已直達彼處。某昨聞寧遠、西和已經克復。叛王雖現據鞏昌,不久當亦為楊元帥所破。即使負隅死守,叛王知某部下尚有兵數千,必來召調,那時某陽為奉調,陰實進攻,蠢爾叛王,當於彼處擒之。那時將軍可一面急急分兵來取安化,此城可唾手而得矣。不識將軍以為然否?若以某為不謬,則某固大幸,亦國家之大幸。倘不以為然,或以某為虛謊之辭,搪塞之語,某請明心跡於將軍之前,使將軍知某非偷生之輩、畏死之人也。」說罷,即將所佩寶劍掣出,便欲自刎。徐慶趕著止道:「將軍忠義,神人共鑒,頃蒙見教,亦皆金石之言,幸勿輕生,某當遵命便了。」仇鉞聽說,便收回佩劍,復向徐慶說道:「既蒙洞鑒,銘感難忘。某還有一言,願呈尊聽,幸將軍俯而納之。將軍此回可詐稱受傷不出,一面急遣心腹,星夜前赴楊元帥大營,將某所呈各節賽稟元帥,仍請元帥檄調將軍回赴鞏昌,併力進攻逆賊。叛王一至危急,勢必前來調取,那時某當賠助將軍成功便了。」徐慶大喜。
二人說畢,出了廟門,飛身上馬。徐慶故作受傷之狀,在前狂奔,仇鉞在後緊緊追趕。徐慶走到離營不遠,在馬上大叫道:「俺誤中過賊利斧,大敗而回,速來救我!」各官一聞此言,蜂擁上前,將徐慶救回本營去了。仇鉞也就回城,兩邊也就各自罷兵。次日,仇鉞出城索戰,徐慶吩咐堅守營門,不許出戰,須俟創傷稍愈,再與交鋒。仇鉞一連攻打了幾日,只是攻打不下,也就各自按兵不動。徐慶自那日回營,詐稱受傷不出,卻急急暗差心腹,寫了書信,星夜馳往鞏昌,將仇鉞所言各節稟告元帥,暫且不表。
再說楊元帥統率大兵,離鞏昌府三十里下寨。安營已畢,即命楊小舫帶領三千人馬,前去城下挑戰——正在城中與李智誠說道:「寧遠、西和兩縣,迄已多日,為何總不見報捷,難道那兩處有什麼變卦麼?」李智誠道:「寧遠知縣郭汝曾、守備趙爾銳,皆肝膽忠義之士。所慮他預有準備,死守不戰,而且城中糧餉豐足,若堅守不出,雖週年亦難攻破。但願他急急出戰,則寧遠可唾手而得矣。至於西和,主公倒不必慮。聞得西和縣令闇弱無能,雖守城宮稍有智謀,亦卑不足道,得吳將軍前去,其破必矣。所慮者楊一清已統大兵前來,萬一中途聞知寧遠、西和兩處皆有兵攻取,他便分兵馳往救援,急切就難必得了。」——道:「便是孤亦慮及於此。寧遠、西和離此不過百里,何以勝敗絕無音信,孤甚屬不解。」
正在那裡談論,忽見巡門官進來報道:「今有寧遠縣逃回小軍,報稱敵將徐鳴皋,暗約寧遠縣令裡應外合,夾擊大營,全軍覆沒。現在左將軍已被敵將徐鳴皋生擒活捉去了。」——聞報大驚,即令巡門官將逃回小軍喚來問話。巡門官答應出去,即刻將逃回小軍帶進大帳,跪在下面——問道:「左將軍如何被敵將捉去,你可細細奏來。」那小軍便將寧遠縣如何堅守,左天成如何攻打,後來徐鳴皋如何頭次誘敵,左天成如何識破,徐鳴皋又如何暗約寧遠縣令合兵夾擊,左天成不曾防備,如何被捉,細細說了一遍——又問道:「你知這徐鳴皋是何官職?」那小軍道:「聞說是楊一清部下的先鋒。」——聽說,便大罵道:「楊一清呀,孤與你向無仇隙,爾何得敗孤大事,使徐鳴皋生擒孤家的大將。孤與你誓不兩立了!」說罷,便令小軍退下,——猶痛罵不已。李智誠道:「參謀之意,左將軍既已被擒,亦無法可想,惟慮西和兵力太單。寧遠一城,楊一清既分兵馳救,西和亦必分兵前往救援。若再如寧遠裡外夾擊,如之奈何?主公宜急加兵星夜馳往,以厚兵力,方覺妥當。」——聞言,甚覺有理,因道:「孤現在部下大將不過數員,還要防備楊一清統兵到此,但此去誰可勝任呢?」
正在疑慮,又見巡門官進來報道:「今有探馬來報,西和縣城已被吳將軍攻破,縣令亦已陣亡。現在吳將軍已將所部兵丁,移駐城內去了。」——聞言大喜,便令巡門官退出,又與李智誠道:「吳方傑既得西和,可不必加兵前往。」李智誠未及答言,又見巡門官匆匆進來報道:「今有探馬來報,楊一清自統大軍十萬前來攻取,已離鞏昌只有六十里路了。」——聞言,即令探馬再探。不到半日,又有探馬來報:「探得楊一清所統大軍十萬,已離城外三十里下寨了。」——聞言大驚,便與李智誠道:「似此如之奈何?」李智誠道:「主公勿慮,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此一定不移之道。可即傳令各營火速出城,乘其初到安營未定,奮勇攻擊,雖不能傷他的大將,也可先挫他銳氣,然後徐徐圖之。以逸待勞,斷無不勝之理。」——聞言大喜:「軍師之言,正合孤意。」遂即傳令各營奮勇迎擊。
各軍得令,正在預備出城,忽見守城官飛馬來報:「敵軍已離城下不遠,請今定奪。」——聞報,即刻披掛上馬,率同後軍都指揮王文龍,參將溫世保、薛文耀,游擊魏光達、高銘、孫康、劉傑並裨將等眾,帶領三千兵馬,飛出城來,早見敵軍已列成陣勢,在那裡挑戰——便顧左右問道:「那位將軍前去交戰?」只聽答應一聲:「末將願往!」——視之,乃游擊高銘也——道:「將軍此去,務要猛力挫動他的銳氣才好。」高銘一聲得令,手舉八角銅錘衝出陣來。楊小舫一見,也就提刀飛馬殺到。畢竟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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