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趙完普焚香告天
元泰定四年,詔皇子允丹藏卜往智泉寺受佛戒。帝則御興聖殿,受無量壽佛戒於帝師輦真吃刺思,郊廟祀事,概用大臣攝祭,監察御史趙思魯以大禮未舉,遂上疏:言天子親祀郊廟,所以通精誠,迓福厘,生-民,阜萬物,百王不易之理也。陛下宜講求故事,以格純嘏。
一時御史台臣莫不交章上奏,極論此事。泰定帝覽疏不悅,群臣不敢復諫。
時西僧佩金字圓符,絡繹道路,馳騎累百,傳捨不能容,則假館民舍,而因以驅逐其男子,姦淫其婦女,民皆苦之。有奉元一路,經西僧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馬至八百四十餘匹,較之諸王行省之應供,十多六七。驛丞無可控訴,台察莫敢誰何。有帝師輦真吃刺思,弟子撒花只裡者,奸橫尤甚。佩金字圓符,率其禿眾凡百餘人,由福州經建寧路,沿途所經,見有孌女優童,輒擄去。民間畏如蛇蠍,逃匿不遑。
一日撒花只裡偶經泰寧縣地,迂道而過,泰寧乃邵武所屬,宋民聞之,亦多驚懼。杉關韓太尉聞此消息,大怒,檄校尉四人,引壯士二百名,往泰寧捕至,將佩金字圓符者,斬其首,余盡杖殺。寇節度在長沙,亦捕西僧十餘人,處以極刑。以故西僧騷擾,不敢少逾宋界。
元泰定帝在位五年,殂於上都。大臣倒刺沙等,立太子阿速吉八王禪為帝,泰定以支庶入繼,遂承大統。而英宗以南坡被弒,失統外藩。按英宗乃仁宗嫡子,仁宗則武宗同母弟也,武宗以母弟為太子,故仁宗得位。而武宗二子,長子名和世棘,封周王,出鎮雲南;次子名圖帖睦爾,封懷王,出居建康。武宗既殂,弟仁宗立,約以次傳位於周王、懷王,而丞相鐵木迭兒欲固位取寵,乃立英宗為嗣。周王出鎮雲南,行至金山西北,諸王率眾從之,遂居於北部。及泰定帝殂於上都,燕京留守燕鐵木兒謀舉大事,徵集兵將,露刃以會群臣曰:「武宗皇帝二子,位當歸之,不從者斬!」群臣失色,一時商議以長子周王,遠在沙漠,猝不能至。次子懷王在江陵,少近,乃迎入燕都。
懷王不允曰:「長兄在北,當有天下。」燕鐵木兒曰:「人心向背之機,間不容髮,一或失之,噬臍何及?」懷王不得已,乃以九月襲帝位,改元天歷,是為文宗。自謂居攝,佈告中外。
時泰定太子阿速吉八,已即位上都。遣兵分道來攻燕都,大敗而去。文宗即詔齊王月魯帖木兒領兵一萬,為東路元帥;不花帖木兒領兵一萬,為西都元帥,合圍上都。不旬日,攻破上都,倒刺沙等出降。阿速吉八逃至西都,為亂兵所殺。文宗既克上都,乃遣使迎長兄周王和世(王束)於漠北。時周王在漠北,業已稱帝為明宗。文宗以帝位讓之,固請還京,明宗不可。文宗又遣右丞相燕鐵木兒奉寶玉,赴漠北。再三陳請,明宗始許之。
因遣使立文宗為皇太子,皇太子乃自發京師,往漠北迎之。
天歷二年九月,明宗駕至旺忽察都,與皇太子弟兄相見,握手言歡,乃大宴皇太子及諸王大臣於行殿。是夕,帝與皇太子同榻而寢,時惟丞相燕鐵木兒宿於外寢。天曉,忽聞哭聲甚哀,燕鐵木兒即奔入帳中,取出寶玉,此時皇太子已弒明宗,燕鐵木兒即扶皇太子上馬,向南而奔。駕回燕京,以明宗暴姐,佈告天下,乃復襲位。計明宗在位,僅半年而殂,中外頗多議論,文宗患之。先是,有故宋趙和尚者,即宋恭宗之子趙完普也,恭宗以德-二年北狩,入上都,初封瀛國公,後皆為僧,皇后全氏為尼,居佛寺二年,帝鬱鬱而殂。又七年,太皇、太后謝氏崩於燕,皇后全氏聞之,亦不食而殂。完普與其親屬,轉徙沙漠,靡所定處,後徙薊鎮,聞淮陽王張宏范滅宋,擄掠宗室子女入燕者無數,元人爭取之。惟端宗一昭儀柳氏者,被掠至燕,業有孕,元人皆棄之不取,發至薊邱,與趙完普等一處安置。完普密問柳氏以身孕所由,柳氏回言:「於景炎三年二月朔,帝在謝女峽與妾一幸。時宰相陳宜中已逃,文天祥未至,帝日日悲泣,每望海祝曰:『願天為朕生子,與大宋滅元復仇。』四月,帝崩於-州,衛王立,是為帝。五月,黃龍現於海中,妾隨楊太后往觀,感而有孕,故當時改元祥興,妾負孕迄今四年於茲。」完普聞言,密為保護,多方維持。誰知此胎非凡,直懷至至治元年正月,應大都路地震有聲之日,方始分娩。果然日角隆準,方面大耳,試啼聲,英物也。趙完普大喜,命乳母用心撫養,名曰趙一,暗取背城借一之意。
不日令下,詔遷於上都,時宋元已和,故完普不願入宋,意蓋以武都敵於外,己則撫養趙一成立,以應於內。後以丞相塔思不花奏,又移應昌府;至治三年,太史令奏應昌有天子氣,不應以趙完普等居之,又徙五國城。完普頻年遷徙,每暗撫趙一日:「異日能為我故宋雪恥者,必吾弟也!」
一日,周王和世(王束)輕弓短箭,帶領人馬,獵至五國城,見趙一愛之,時周王無子,欲取一為養子,即召完普說知,完普不敢不從,即命拜於膝下。周王大喜,命將校扶上駿馬,簇擁而去,完普依依不捨,送了一程,佇立瞻望,直至不見人影,始掩袂而歸。周王引至上都,更名為妥歡鐵木兒,及出鎮漠北,俱命相隨。至泰定四年,周王妃始舉一子,名懿-質班。周王稱帝於和寧之北,為明宗皇帝。時妥歡鐵木兒僅八歲,懿-質班僅二歲。迨至明宗暴殂,二子俱隨文宗入於燕都。趙完普此時與其親屬,又遠在沙州,妥歡鐵木兒聞之,不勝感泣。而完普在沙州,聞周稱帝暴殂,每夜於中庭,焚香暗暗祝曰:「願吾弟早正大統,暗續國脈,為大宋一洩仇恥,則天實邁相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