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女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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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席格那訝異地呆坐在那兒。她從未向任何人提及有關於這方面的事,雖然她這十四年來,幾乎每日生活在這段回憶之下。她也從未想要告訴任何人。她原本以前這段往事將隨著她帶入墳墓中。
並非由於這是不光彩的往事--只不過是私人事情而已。
孩子以那雙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最後說道,「所以你真的將他趕走了,不是嗎?」
「以某方面說來,是的。但當時我非常生氣。他想要把你帶走。到地球去。」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試探性地問道,「你瞭解嗎?」
瑪蕾奴問道,「你真的這麼需要我嗎?」
茵席格那氣憤地說道,「當然!」然而,在對方的冷靜目光下,她突然思考著那些從來不敢去想的東西。她真的需要瑪蕾奴嗎?
但她還是緩緩地說道,「當然。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
瑪蕾奴搖著頭,臉上顯出陰鬱的神色。「我想我並不是一個漂亮的小孩。或許他需要我。是否因為他需要我更甚至你,而使得你感到不快樂呢?」
「你說的是什麼可怕的話。絕對不是這個樣子,」茵席格那回答道,並不肯定自己是否如此地認為。與瑪蕾奴談論這方面的事情,令她感到愈來愈不舒服。漸漸地,瑪蕾奴的言詞更加地犀利入骨。茵席格那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然而她並不特別在意,只以為她不過是因情緒不佳並偶爾幸運地猜中罷了。不過這種情形發生的頻率愈來愈高,現在瑪蕾奴似乎更自在地擅用那把刀刃。
茵席格那說道,「瑪蕾奴。是什麼事情,讓你認為我將你父親趕走的?當然,我從未向人說過,或是給你任何理由去這樣認定,是不是?」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媽媽。有時候你向我,或是其他人提到爸爸,在你的聲音中總是透露著些許的懊悔,透露著些許你希望可以改變的氣息。」
「是這樣嗎?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而逐漸地,當我得到這些印象之後,事情就愈來愈清楚了。這就是你說話的方式,你看事情的方式--」
茵席格那盯著她的女兒,突然說道,「我現在正在想什麼?」
瑪蕾奴嚇了一跳,然後輕聲地笑著。如往常一般,她總是格格地笑。「那很容易。你正在想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錯了。我沒有辦法讀出別人的心思。我只不過是從一個人的用字,語氣,表情和動作來推斷。人們總是藏不住他想要隱瞞的事。而我一直以來都在做這種觀察。」
「為什麼?我是指,為什麼你覺得有需要去做這種觀察?」
「因為當我還很小的時候,每個人都對我撒謊。他們說我長得多麼甜美可愛。或是聽到別人向你這麼說著。他們總是在臉上露出『我一點都不這麼覺得』的表情。而他們也永遠未注意到表情就在臉上。一開始我並不相信他們不知道。但後來我告訴自己,『我猜想,要是他們自認為那是真實的話,他們會感到比較快樂的。』」
瑪蕾奴停下來,突然問母親道,「你為什麼不告訴爸爸我們要到哪裡去?」
「我不可以。那不只是我的秘密。」
「或許你當時告訴了他,他就會和我們一起來了。」
茵席格那用力地搖頭。「不,他不會的。他已經決定好要回地球了。」
「不過要是你告訴他,皮特委員長可能就不會讓他離開了,不是嗎?因為爸爸已經知道太多了。」
「當時皮特還不是委員長,」茵席格那因離題而感到無力。然後她提起精神來說道,「我不會用這種方式讓他留下來。換做是你,你會嗎?」
「我不知道。要是他留下來,我不知道事情會怎麼樣。」
「但我知道。」茵席格那感到自己心裡在燃燒。她回想起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以及她憤怒地趕走費雪,他必須走。不,這並不是錯誤。她不想要他成為一個囚犯,被迫成為羅特的一份子。她並未那麼樣地愛他。就這方面而言,她也並未那樣地恨他。
然後她很快地換了話題,讓她沒有時間改換臉色。「你今天下午讓奧瑞諾感到難過。你為什麼要對他說地球將要毀滅了?他憂心忡忡地對我提起。」
「我是這麼告訴過他。你有時候會談起地球。你會說,『可憐的地球。』你總是用『可憐的地球。』」
茵席格那紅了臉頰。她是不是真的這麼樣地提起地球?她說道,「那麼,難道不是嗎?那裡過度地擁擠,資源耗盡,到處都有憎惡與饑荒。我感到十分同情。可憐的地球。」
「不,媽媽。你並不是這樣說的。當你說--」瑪蕾奴舉起手來做著一些動作,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然後又無力地放棄。
「怎麼了,瑪蕾奴?」
「我的心看得很清楚,但我不曉得怎麼說。」
「試試看。我一定要知道。」
「你說到地球的方式,讓我不由自主地會覺得某種罪惡感--似乎都是你的錯。」
「為什麼?你認為我做了什麼?」
「當你在了望室的時候,我曾聽過一次。你看著涅米西斯,在那時,對我而言,我感到和涅米西斯混在一起。所以我向電腦查詢涅米西斯的意思為何。那是一種冷酷的毀滅,一種復仇的懲罰。」
「並不是因此而這樣命名的,」茵席格那叫道。
「是你命名的,」瑪蕾奴不為所動地靜靜說著。
當然,這不再是一件秘密,一當他們離開太陽系後就公開了。茵席格那獲得其發現著的功勞,以及為它正式命名的榮譽。
「就因為我是它的命名者,所以我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為什麼你會感到罪惡,媽媽?」
(住口--如果你不想說出真像的話。)
茵席格那最後還是說道,「你為什麼會以為地球要毀滅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知道,媽媽。」
「我們在做滑稽問答遊戲,瑪蕾奴,現在我們停下來吧。總而言之,我要求的,就是要讓你知道,你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些事--有關於你的父親,以及地球毀滅的無稽之談。」
「如果是你要求的話,當然,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但是滅亡這件事並不是無稽之談。」
「我說是就是。我們會將它定義為無稽之談。」
瑪蕾奴點點頭。「我想我要去看一下功課,」她事不關己地說道。「然後我會上床睡覺。」
「很好!」茵席格那看著她的女兒離開。
罪惡感,茵席格那心想。我感到罪惡。在我的臉上就如一塊醒目的招牌。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不,並不是任何人。只有瑪蕾奴。她有著這方面的天賦。
瑪蕾奴必須擁有一些東西來做為她無法獲得的補償。只有聰明是不夠的,所以她有著解讀人們表情,語調,和任何可見的肢體動作的天賦,因此任何秘密對她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已經隱藏這項天賦有多久的時間?她自己發覺到這件事又有多久?是否隨她年齡增長會更加強她的能力?為何她現在會將能力浮現出來,從簾幕後靜靜窺視,到現身出來打擊她的母親?
是不是因為到了最後,她已從奧瑞諾的內心看出他拒絕了她?是否她因此而盲目地到處攻擊?
罪惡感,茵席格那心想。我為何要感到罪惡?這都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從發現的那一刻起--但我就是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