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傳奇之一時光之卷續--第七章
第七章
「我死了,」泰索何夫。柏伏特說。
他滿懷期待的等了片刻。
「我死了,」他又說一次。「天哪,這一定就是我死後的生活。」
又過了片刻。
「好吧,」泰斯無奈的說。「我目前只有一個感想——這裡還真是黑漆抹烏的。」
仍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泰斯發覺自己對於死亡的新鮮感開始消退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很像石頭,非常堅硬而且不舒服的東西上。
「也許我被放在一塊大理石板上,就像修瑪一樣,」他試著要激起自己的熱情。「或者是英雄的陵寢,就像是我們埋葬史東的地方一樣。」
這個想法讓他興奮了一段時間,然後,「哎唷!」他按著側胸,感覺到肋骨的地方一陣刺痛,同時,他也注意到自己的頭隱隱作痛。另外,他還發現自己被一塊石頭戳著背後,脖子也僵硬得不得了。
「嗯,我倒是沒預料到這種狀況,」他氣惱的說。「我是說,如果一個人死掉了,就不應該再感覺到任何事情才對。」他放大了音量,這樣萬一有人在聽的時候才聽得見。「我說啊!死掉的人應該什麼也感覺不到才對!」當他確定了疼痛並沒有消退的時候,他又重複喊了幾次。
「要命,」泰斯喃喃自語道。「也許有人搞錯了。也許我的確是死了,但是我的身體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我的確是還沒有全身僵硬,我確定這件事一定會發生。我再等等好了。」
他努力的擺出舒服的姿勢(當然,之前必須先把背後那顆尖石移開),泰斯將雙手交疊在胸前,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那團漆黑。
隔不了幾分鐘,他開始皺眉。
「如果這就是死掉的感覺,那麼其他人一定是誇大其詞了。」他嚴肅的評論道,「現在我不只是死了,我還無聊得不得了。好吧,」
又發呆了幾分鐘之後,他說。「我想死了就沒辦法了,但是有關無聊的這個部份,我倒是可以做些改變。這一定是有人搞錯了。我得找個人投訴,解決這個問題才行。」
他站起身,搖晃著小腳,準備從大理石祭壇上跳下來,卻發現他很明顯的只是躺在石板地上而已。「實在太失禮了!」他不滿的評論道。「乾脆把我丟到誰家的地下室去算了!」
他踉蹌的走向前,一頭撞上一個堅硬的物體。「石頭,」他悶悶不樂的用手撫摸著這個障礙物。「哼!佛林特死了之後就有棵樹可以讓他休息!我死了就只能摸到一顆石頭。很顯然的一定有人搞錯了。」
「喂!——」他對著四周的黑暗大喊。「有人——嘿,你猜怎麼著?我的包包都還在耶!他們讓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帶來了,連那個魔法裝置都一樣。至少這還算體貼。不過」——泰斯堅定的說——「最好有人出面來解決我身上疼痛的問題。我可沒辦法忍受這樣的怠慢。」
由於什麼都看不見,泰斯只能用手摸索著眼前的那顆大石頭。
看起來上面似乎有一些雕刻出來的圖像也許是符咒?這讓他突然間想起什麼。那塊大石頭的形狀也的確很奇怪。
「這不是塊大石頭!似乎應該是張桌子,」他困惑的說。「一個上面刻著符咒的大桌子——」然後他突然想了起來。「我知道了!」
他自豪的大喊。「這就是我去找雷斯林、卡拉蒙和克麗珊娜,然後發現他們通通不見了的那間研究室。當一座著火的大山對著我腦袋砸下來的時候,我就站在這裡!事實上,這裡不就是我死掉的地方嗎?」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沒錯,在被賣去當奴隸的時候所戴著的鐵項圈還在。泰斯繼續在黑暗中摸索,不小心被絆倒了。他低下頭,地上某個鋒利的東西把他手給割傷了。
「卡拉蒙的劍!」他摸著劍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發現它掉在地上。這也就是說,」泰斯越來越生氣了,「他們甚至沒有把我埋起來!他們竟然就直接把我的屍體丟在原位!我現在還在一間破廟的地下室裡。」他鬱悶的吸著流血的手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猜他們可能還要我自己走到我死後應該去的地方,甚至連交通工具都不給我!這實在太過分了,我忍無可忍啦!」
他把音量提高。「聽著!」他搖晃著小拳頭。「叫你們老大出來見我!」
沒有任何的回應。
「沒有光,」泰斯咕囔著,又再被絆倒了一次。「被埋在破廟底下——而且我還是個死人!搞不好現在這個地方已經在伊斯塔血海的海底了……咦,」他停下來思量著,「也許我會遇到一些海精靈,就像坦尼斯之前跟我提過的一樣。不對,我忘了」——他歎了口氣——「我死了,就我所知,一個人死掉之後就不可能再遇到其他人了。除非你像索思爵士一樣,是個不死生物。」坎德人突然之間興奮起來。「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找到擔任不死生物的這種工作?我會記得問問看的。當個死亡騎士一定很刺激。不過,我最好先趕快找出來我應該到哪裡去,還有為什麼現在還沒出現在那裡!」
泰斯再度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到應該是神殿底下房間的盡頭。他正在思索為什麼伊斯塔的海水沒有流進來,突然之間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喔,天哪!」他喃喃道。「神殿並沒有沉到海底去!它跑到奈拉卡去了!我去過那個神殿,事實上,我就是在那邊打敗了黑暗之後。」
泰斯走到了一個門廊邊——他可以從形狀判斷出來——打量著外面更深沉的黑暗。
「奈拉卡,嗯,」他衡量著那裡會不會比在海底要好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踏出一步,感覺到腳底下有些東西。他彎下腰,小手抓住了——「火把!這一定是原來走廊上插著的火把。我想想看,在某個地方我藏了個火絨盒——」泰斯的小手在包包裡不停的翻弄著,最後終於找到了這個東西。
「真奇怪,」他點亮了火把,打量著這條走廊。「這裡看起來跟我之前離開時的樣子完全一模一樣——在地震之後一切都殘破不堪。一般人大概都會認為黑暗之後會把環境先打掃一下。我記得在親拉卡的時候沒有這麼糟糕。不知道哪裡可以走出去。」
他回頭看著通往這個地下室的樓梯。他為了尋找雷斯林和克麗珊娜所遇到的驚險場景生動的出現在腦海中。「我很確定那條路已經被封死了,」他嘟囔著,搖搖頭。「喔,好痛。」他將手放到前額上。「但是我記得那似乎是唯一出去的道路。」他歎口氣,感覺有些低潮。但坎德人天生的樂觀又湧了出來。「牆壁上面有很多的裂縫,也許我可以擠出去。」
泰斯為了避免觸動胸口和前額的痛處,慢慢的走著。他仔細的檢查牆壁的每個角落,直到他走到房間的盡頭之前都一無所獲。最後,他終於在那裡發現了大理石牆壁中有一個非常大的裂縫,它和其他的裂縫不一樣,泰斯的火把幾乎照不到底。
除了坎德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擠進那個裂縫,即使對泰斯來說也非常的勉強,他必須要先調整過所有的包包之後,才能側著身體擠進牆壁中。
「我只能說——這對死人來講實在很麻煩!」他自言自語的不停往前擠,不小心又把藍色綁腿割破個洞。
狀況越來越糟糕。他其中一個包包被石頭給勾住了,讓他必須停下來,用力的拉扯,直到好不容易把包包給弄開為止。然後裂縫越縮越小,讓他幾乎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擠得過去。泰斯最後只得把所有的包包都卸下來,跟火把一起往前推。在縮緊小腹、努力的扭動,再加上割破了幾件衣服之後,他終於擠了過去。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全身酸痛,臭汗淋漓,而且心情非常的不好。
「我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人們不想要死,」他邊擦著臉邊說道。
「現在我可知道為什麼了!」
坎德人停下腳步,想要端個氣,邊調整自己背的包包;當他一注意到遠方有著光芒的時候,很快的就又興奮起來。他揮舞著火把,發現縫隙開始變寬變大,因此,過了不久之後,他就走到了盡頭,也就是光亮的來源。
泰斯往開口處看去,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開口道,「這可比我想像的還要奇怪!」外面的景像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看過。那裡地面平坦,十分的荒涼,地平線不停的延伸出去,和奇怪的天空會合在一起。天空的顏色彷彿像是太陽剛才西沉或是遠方正有場大火在燃燒,隱隱泛著紅光。只不過整個天空都是這種詭異的顏色。即使天色看起來這麼亮,他的四周還是非常的黑暗。地面似乎是用黑紙剪成的圖樣,鋪陳在這詭異的天空之下。天空本身也是無比的空曠——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辰,什麼都沒有。
泰斯小心的往前走了一兩步。地面感覺起來並沒存特殊的地方,但是隨著他慢慢往外走,地面開始變得和天空一樣的顏色。他抬起頭,看見在不遠處的地方,天空又變成了黑色。在跨出了幾步之後,他回頭搜尋著雄偉神殿的廢墟。
「李奧克斯的鬍子啊!」泰斯大吃一驚,差點連手中的火把也弄掉了。
他的身後什麼也沒有!他原來離開的地方現在已經不見了!坎德人繞了一圈,發現自己眼前什麼也沒有,身後空無一物,東南西北左右上下全部都空蕩蕩的。
泰索柯夫的一顆心開始不斷地往下沉,沉到了綠鞋子底,拒絕再浮起來。毫無疑問的,這是他這一輩子中所見過最最無聊的地方!
「這絕對不可能是我死後的生活!」坎德人痛不欲生的說。「這樣不對啦!一定有人搞錯了。嘿!等等!我應該要在這裡和佛林特會合的!費資本這樣跟我說過的!也許費資本平常很糊塗,但是他應該不會連這件事情也弄糊塗了吧!」
「我想想——他是怎麼說的?會有棵樹,一棵美麗的樹,在樹底下會坐著一個囉唆的老矮人,不停地刻著木頭——嘿!有棵樹跑出來了!怪了,這是從哪裡來的?」
坎德人吃驚的眨眨眼睛。就在他眼前,幾秒鐘前還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棵大樹。
「我可不覺得這是裸美麗的樹,」泰斯嘟囔著朝著那棵樹走,突然發現地面似乎開始不停的在他腳底下搖晃,這實在不是個好習慣。「但是,再想一想,費資本的胃口本來就很奇怪,佛林特也是。」
他走近那棵樹,同樣也是黑色的和四周所有的東西一樣既扭曲又變形,和他所看過的一個女巫一樣的畸形。「這棵樹至少死了一百年以上了!」泰斯吸吸鼻子。「如果佛林特認為我死後會和他一起在這棵樹下坐,打發我的時間,他最好給我再考慮考慮,我一定——嘿!佛林特!」坎德人大喊,跑到樹下東張西望。「佛林特?你在哪裡?我——喔,你在這裡,」他看見一個矮小,長著大鬍子的身影坐在樹的另一邊。「費資本說我會在這裡遇見你!我猜你一定很吃驚吧!我——」
坎德人繞過大樹,突然停了下來。「不對,」他生氣的說,「你才不是佛林特!你到底——你是艾拉克!」
泰斯踉蹌的後退,那個曾經是伊斯塔競技場主人的矮人突然轉過頭,臉上露出邪惡的微笑,讓泰斯感覺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凍結了——這可不尋常,泰斯記得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在他來得及享受這種難得的經驗之前,矮人突然站了起來,大吼著衝向坎德人。
泰斯悶哼一聲,揮舞著火把不讓艾拉克靠近,另一隻手則摸索著腰間的小刀。正當他把小刀拔出的時候,艾拉克消失了。樹也消失了。泰斯發現自己又再度站在只有火紅天空照亮一切的空無中。
「好吧,」泰斯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雖然他盡力掩藏這個改變,「我不認為這很有趣。這很悲慘又很可怕。而且,雖然費資本並沒有說過死後就可以不停的狂歡,但是我很確定他腦中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坎德人緩緩轉過身,火把拿在身前,小刀依舊保持著出鞘的狀態。
「我知道我之前不太虔誠,沒什麼信仰,」泰斯吸著鼻子,打量著四周怪異的地形,同時試著要站穩腳步,「但是我自己覺得我還算是個好人。而且我真的打敗了黑暗之後。當然,還有一些人幫助我。」他又加上一句,認為這是個誠實的好時機,「而且我還是帕拉丁的好朋友——」
「尊貴的黑暗之後啊,」從他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在這裡幹什麼?」
泰索何夫彈起足足有三尺高——坎德人很明顯實在是不知所措了——立刻轉過身。那裡——之前什麼也沒有——站著一個讓他想起帕拉丁的牧師伊力斯坦的身影。只不過這個傢伙穿著的是黑色的牧師袍。而不是白色的聖袍,他的脖子上掛著的並不是白金龍的護身符,而是五頭花的護身符。
「呃,抱歉,先生,」泰斯結巴的說,「但是我也不確定我在這邊幹什麼。說老實話,我甚至不確定這裡是哪裡。喔,對了,我叫做泰索何夫。柏伏特。」他禮貌周到的伸出小手。「你呢?」
但是那個身影對坎德人伸出的小手視而不見,他把黑色的兜帽掀了起來,往前又走了一步。泰斯驚訝的發現斗篷底下流洩出鐵灰色的長髮,這些詭異的頭髮用一種奇怪的方式漂浮在半空中,環繞著主人。那張如同骷髏一般的面孔下也突然冒出了以同樣怪異方式伸展著的鬍子。
「哇——哇,這……真驚人,」泰斯結巴的說,嘴巴張得開開的。「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想你大概不能告訴我,但是你剛剛說我在哪裡?我——我——」那人、或是那個東西又往前跨了一步,雖然泰斯絕對不害怕他,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十分不願意再讓他靠近。「我——我已經死了,」泰斯試著慢慢往後退,卻發現退路已經被堵住了。「還有,我想起來了,」義憤填膺取代了恐懼——「你是這邊的負責人嗎?因為我覺得我的死亡安排的實在很糟糕!我還會痛耶!」泰斯惱怒的瞪著那個身影。「我的頭和我的肋骨都會痛,而且我還走了那麼大老遠的距離,從那座神廟的地下室」
「神廟的地下室!」那個身影停了下來,現在距離泰索何夫只有幾寸的距離。他鐵灰色的頭髮不停的舞動著,彷彿被熱風擾動了一般。它的雙眼,泰斯現在可以清楚的看見,是和天空一樣的血紅色,臉色則是死灰色。
「沒錯!」泰斯吞了口口水。除了其他怪異之處外,這個傢伙身上的味道實在是遭透了。「我——我跟蹤著克麗珊娜小姐,她在跟蹤著雷斯林然後——」
「雷斯林!」那東西用一種讓泰斯毛骨悚然的聲音念出法師的名字。「跟我來!」
那傢伙的手形狀怪到難以形容,飛快的握住了泰斯的手腕。
「啊!」劇痛沿著手臂竄上來,「你弄痛我——」
但是那傢伙毫不在意。它閉上眼,彷彿陷入沉思,緊緊的抓住坎德人,此時四周的地面突然開始波動、搖晃起來。坎德人吃驚的發現腳底下的地面開始快速的移動。
不是我們在移動,泰斯不可置信的想,是地面在移動配合我們!
「呃,」泰斯小聲的問,「你剛剛說我們在哪裡?」
「你在無底的深淵裡,」那傢伙用十分空洞的聲音說。
「喔,天哪,」泰斯傷感的說,「沒想到我竟然有那麼壞。」一滴淚珠滾到他的鼻尖。「原來這裡就是地獄。我必須要誠實的說,我實在很失望。我一直以為地獄會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但是到目前為止這裡都很無聊。這——這裡實在太無聊了……又很醜陋……我實在不想要提,但是這裡到處都是這種奇怪的味道。」他抽噎著,難過到連手帕都懶得拿,直接將鼻涕擦在袖子上。「你剛剛說我們要去哪裡?」
「你剛剛求見這裡的負責人,」那傢伙說,它的爪子握住了脖子上的護身符。
風景又改變了。這裡看起來像是泰斯去過的每一座都市,卻又不像任何一座。看起來似曾相似,卻又十分陌生。這座城看起來漆黑、了無生意,但是卻又充滿了生命的脈動。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但是卻可以感覺到四周的空間中充滿了聲音和動作。
泰索何夫看著身邊的人,看著上方和下方變幻的空間,一時之間給嚇傻了。這輩子他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當他發現本來早該死掉的費資本竟然還活著的時候)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克萊恩上的每個坎德人都提出「我最想要去的地方」,「黑暗之後的住所」在大多數的列表上至少也會排名第三……但是現在,泰索何夫。伯伏特就正站在這偉大的恐怖女皇門前,就正在人類和坎德人公認最有趣的地方,而他竟然感到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不快樂過。
首先,那個鐵灰色頭髮的牧師叫他待著的房間空無一物。裡面甚至沒有上面放著有趣小玩意兒的桌子,沒有任何的椅子(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只能站著的原因)甚至連牆也沒有!事實上,他知道這是個房間的唯一根據是那個牧師叫他「待在這個房間裡!」泰斯就突然覺得自己是在一間房間裡。
但是,就他可以看見的範圍內,四周根本空無一物。現在,他甚至無法確定那邊是上、哪邊是下。兩個方向看起來都完全一樣,都是奇怪的,如同火焰燒灼一樣的病態顏色「
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等下就要和黑暗之後會面,希望能夠讓自己比較安心。他回憶起坦尼斯述說在奈拉卡晉見黑暗之後的那段話。
「我被一團龐大的黑暗給團團包圍,」即使經過了幾個月,坦尼斯的聲音依然微微地顫抖,「但是這團黑暗似乎是來自我內心,而不是任何物理性的存在,讓我連呼吸都很困難。然後黑幕被揭開了,她對我說話了,雖然她並沒有開口。我在心中聽見她的指示。
我同時看見她所有的形象——五頭龍,暗黑戰士,暗之女祭司——這是因為她當時還沒有完全的跨入這個世界……她還沒有獲得完全的控制。「
泰斯記得坦尼斯搖搖頭。「但是,黑暗陛下的力量依舊無比的強大。畢竟,她是個女神,克萊恩的創世者之一。她漆黑的眸子穿透了我的靈魂,我再也把持不住,跪倒在她的面前……」
現在、泰索何夫本人,就要目睹黑暗之後在她的領域中的形體,在這個空間裡,她勢必更為強大,更為驚人。「也許她會以五頭龍的形體出現,」泰斯試圖用這個想法來鼓勵自己,但是這個做法也毫無用處。雖然他之前從來沒看過任何有五個頭的東西,更別提是只龍了,但他就是提不起勁來。坎德人的冒險精神和膽量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進離了他的身體。
「我唱首歌好了,」他只是為了想要聽聽自己的聲音。「通常這會讓我感覺好一些。」
他開始哼著腦海中浮現的第一首曲子——金月教他的一首黎明之頌歌。
即使夜晚也會終結,因為光芒沉睡在人們的眼中黑暗漸漸黯淡直到無聲消逝。
眼光流轉,將黑夜凍結起來,讓眾人沐浴在奇幻的光彩中。
泰斯正準備要哼唱第二段的歌詞,卻驚恐的發現,他的歌有了回音,只是歌詞卻被扭曲成讓人膽寒的……
即使夜晚也會終結,因為光芒沉睡在人們的眼中黑暗漸漸黯淡『直到無聲消逝。
眼光凍結,黑夜流轉起來,讓眾人沐浴在奇幻的黑暗中。
「住口,」在回音所帶來的奇詭靜默中,泰斯忍不住大喊。「我唱的歌才不是這樣!我——」
黑施的牧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泰斯眼前,彷彿是從四周的奇詭景象中跳出來的一樣。
「黑暗陛下現在要見你,」牧師說,在泰索何夫來得及眨眼前,他突然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他知道這是另一個地方,不是因為他移動了一步或是這個地方和前個地方有任何的不一樣。而是他感覺到自己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四周依然是那種帶著邪氣的光亮、依然空無一物,只是他現在能夠感覺到自己並不孤獨。
當他一意識到這個狀況的時候,一張黑色光滑的木椅轉瞬間出現在他面前——椅子上面的人背對著他。那人穿著密不透風的黑袍,連兜帽都拉了下來。
泰索何夫以為牧師也許把他送錯了地方,於是他小手緊張兮兮的抓著包包,小心的繞到椅子前面去看那人的臉,或者是那張椅子轉過來看他的臉。坎德人無法確定。
但是,當椅子移動的時候,那人的面孔顯露出來。
泰索何夫知道牧師並沒有錯。
他看到的並不是五頭龍,也不是那個穿著黑色、灼燒盔甲的戰士。甚至也不是在雷斯林夢中誘惑他的合之女祭司。這是個穿著黑袍的女子,黑色的兜帽將她的臉緊緊罩住,只露出了臉的輪廓。她的皮膚光滑,絲毫沒有受到歲月的影響,漆黑的雙眸大而有神。她的雙臂被包覆在緊身的黑衣中,自在的放在椅臂上,白淨的雙手冷靜的微微垂下。
她的表情既不可怕、也不駭人、甚至沒有任何的威脅感,那甚至不能算是表情。但泰斯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在打量著他,刺探著他的靈魂,探索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陛——陛下,」坎德人反射性的伸出小手。當他意識到自己褻瀆的行為,立刻開始抽回自己的手、深深的一鞠躬。但是太遲了;他感覺到冰冷的手指碰觸到他的手。那是非常短暫的一觸,但是泰斯彷彿被閃電擊打一般。五道劇烈的痛楚沿著他的手臂往上竄,直刺進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同來時一般的迅速,這痛苦也快速的消失了。泰斯發現自己站在十分接近那個蒼白、美麗的女人的地方。她的表情非常溫和,泰斯幾乎沒辦法相信她就是這些痛苦的始作俑者。當他低頭時,手上出現的那個黑色五芒星是唯一的證據。
「告訴我你的故事。」
泰斯大吃一驚,那女子的嘴唇並沒有移動,但是他聽見了她的聲音。他突然之間也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女子對整件事情可能比他還要清楚。
泰索何夫。柏伏特冒著冷汗,緊抓著身上的小包包,創下了一項歷史——至少是坎德人說故事的記錄。他把這次伊斯塔之旅的故事在五秒鐘之內說完,而且句句屬實。
「帕薩理安將我意外的和卡拉蒙一起送回到過去。我們準備要殺死費斯坦坦提勒斯,但是卻發現他就是雷斯林所以我們就放棄了。我本來要利用一個魔法裝置來阻止大災變,但是雷斯林害我把它打破了。我跟蹤一個叫做克麗珊娜的牧師去伊斯塔神殿底下的實驗室想要找到雷斯林,叫他幫我修好那個裝置。屋頂塌了下來,把我打昏過去。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大災變也開始了,我就這樣死掉了,所以現在才會出現在地獄裡。」
泰索何夫顫抖著深吸一口氣,用馬尾巴末梢的頭髮擦掉滿臉的冷汗。然後他突然意識到最後一句話似乎有抱怨的意味,急忙補充道,「黑暗陛下,我可不是在抱怨。我很確定這樣作的人一定有他的好理由。畢竟我的確打破過一個操龍法珠,而且我似乎也記得別人說過我拿過不屬於我的東西,而且……我對佛林特也有些過分,不夠尊敬。而且,似乎我有一次為了開玩笑而把卡拉蒙的衣服全都藏起來,害他赤裸精光的在索拉斯大街上跑來跑去。但是」——泰斯忍不住吸吸鼻子——「我每次都有幫費資本找到他的帽子!」
「你沒有死,也沒人把你送到這邊來。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泰索何夫一聽到這段讓人震驚的話,忍不住抬頭看著女皇黑暗深邃的雙眸。「我沒有嗎?」他用微弱的聲音問,覺得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奇怪。「我沒死嗎?」他不由自主的將手放到頭上——他的腦袋還痛得不得了。「原來就是這樣!我還以為有人把事情搞錯了——」
「我們這裡不准坎德人進來。」
「我可不感到驚訝,」泰斯傷心的說,又再度感覺到自己恢復了正常。「克萊恩上有許多地方本來就不准坎德人進入。」那個聲音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當你進入費斯坦但提勒斯的實驗室時,你就受到了他施展在那個建築上的防護法術的保護。當大災變發生的時候,伊斯塔其他的地方都被打落地底。但是我還來得及保存教皇的神廟。當我準備好的時候,神廟就會和我一起回到這個世界。」
「但是你不會贏的,」泰斯反射性的講出這句話。「我——我很確定,」黑色的雙眸盯著他,讓他結巴起來。「我——我就在那邊。」
「不對,你不曾在那邊過。因為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你知道嗎?坎德人,由於你干擾了帕薩理安的法術,你讓改變歷史這件事成為可能。費斯坦但提勒斯,或是你口中的雷斯林告訴了你這件事?這也是為什麼他曾讓你去送死的真正原因,當然,他並不知道你還沒死。他不想要讓歷史被改變。大災變對他來說是絕對必要的,這樣他才能夠帶著唯一的善良牧師回到當時的克萊恩大陸。」
泰索何夫第一次看見了那女子深邃的黑色眼眸中露出了興味盎然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一陣戰慄。
「費斯坦但提勒斯,我這位野心勃勃的朋友,你到底要多久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到時候就太遲了。可憐的凡夫俗子。你犯了個錯,一個大錯。你被困在自己所造成的時空矛盾中。迎接著你到來的將會是你自己的末日。」
「我不明白,」泰斯大喊。
「不對,你明白,」那聲音冷靜的說。「你的到來讓我看到了未來。你給了我改變未來的機會。由於費斯坦但提勒斯消滅了你,他無意之間也親手毀掉了——己掙脫時光束縛的機會。他的身體將會再度的崩潰,就如同他許久之前的軀體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當他再度找尋一個新的身體時,我將會阻止他。因此,當年輕的法師雷斯林在未來接受大法師之塔的測驗時,他將會失敗,將會死亡。他一死,就沒人可以破壞我的計劃。一個接一個的,其他英雄也會死在我的手下。因為,沒有雷斯林的幫助,金月將沒有辦法成功的找到藍水晶杖。因此,這也就是世界末日的開始。」
「不可以啊!」泰斯驚怖莫名的哀號。「這——這,不能夠這樣啊!我——我不是有意要這樣的。我——我原先只是想要跟卡——卡拉蒙一起冒險!他——他沒有我就不行了。他需要我!」
坎德人狂亂的四下亂看,希望能夠找到逃脫這個境遇的機會。
但是,這個地方看起來似乎到處都是生路,卻無處可逃。泰斯跪倒在黑衣女子面前,無助的抬頭望著他。「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啊?!」他瘋狂的哭喊著。
「坎德人,你的所作所為甚至連帕拉丁都會忍不住背棄你。」
「你會怎麼對付我?」泰斯可憐兮兮的啜泣道。「我會被送到哪裡去?」他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問道。「我——我想你大概不會把我送到卡拉蒙身邊吧?或者是回到我本來的時空?」
「你本來的時空已經不存在了。把你送到卡拉蒙身邊?相信你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待在這裡,待在我身邊,這樣我才能確定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在這裡?」泰斯倒抽一口冷氣。「要待多久?」
那女子開始在他的眼前消逝,她的影像在一陣閃動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想不會太久的,坎德人。一點也不久。或者我該說是永遠……」
「你是什麼意——她是什麼意思?」泰斯轉過頭去詢問那鐵灰色頭髮的牧師,他的形體悄悄的出現,正好填滿了黑暗之後所留下的空虛。「不久或是永遠?」
「雖然你還沒死,但是你目前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死去。
你的生命力正在緩緩的流失;其他所有因為意外來到此處,又沒有力量抵抗邪惡力量將他從內吞食的生物都會落到一樣的下場。當你死掉的時候,諸神才會決定你的結局。「
「我知道了,」泰斯的喉嚨彷彿有一樣東西卡住了。他低下頭。
「我想我是罪有應得。喔,坦尼斯,真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
牧師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週遭的環境改變了,腳下的地面開始幻化。但泰索何夫根本沒注意到這件事。他的眼中滿是淚水,他完全捨棄了活下去的力量,希望死亡能夠趕快讓他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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