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之巨龍 第二十一章 神之鄉
    春曉之巨龍--第二十一章 神之鄉

    第二十一章 神之鄉

    在群山間毫無目標的漫遊是很疲倦的,而且這幾乎已經達到了半精靈耐性的極限。

    惟一讓他克制住不把費資本勒死的原因(尤其是在他們四個小時之內再度走進第二個峽谷之內後)是不可否認的,那個老人一直把他們往正確的方向帶。不管他們看起來有多麼漫無目的(坦尼斯發誓他經過了同一個石頭至少三次)任何時候他只要留心太陽的方向,就會發現他們仍然不停地往東南方前進。

    但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他越來越沒有辦法看見太陽。冬天的冷風開始慢慢地消退,空氣中甚至還有綠色植物的味道。天空很快就被錯灰色的烏雲遮蔽,開始下雨,那兩堅持不停地下著,水滴足以穿透最厚重的斗篷。

    下午的時候,全部的人都毫無生氣,一點精神都沒有;即使是原先精力充沛,不斷地和費資本爭吵神之鄉方向的泰柬柯夫也不例外。對坦尼斯來說最讓人感到挫折的莫過於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事實上,大家發現,費資本把地圖拿反了。)那場爭執讓泰索何夫把地圖塞回包包裡,拒絕把它再拿出來,費資本則威脅要把泰索何夫的馬尾巴變成豬尾巴。

    坦尼斯受夠了這兩個人,命令芬斯到隊伍的最後面去,一邊安慰著費資本,腦袋裡不停模擬著把他們倆個關在洞穴裡面的計劃。

    半精靈在卡拉曼感覺到的平靜,經過這幾天旅行都已經徹底消失無蹤。他現在才明白,那個平靜的來源是需要做決定,需要不停地忙碌,是因為他終於可以幫助羅拉娜的這件事所帶來的。這些想法讓他可以繼續在黑色的水域中漂浮,正如同伊斯塔血海的海精靈幫助他一樣。但他現在又開始覺得黑暗開始將他包圍了。

    坦尼斯的思緒一直集中在羅拉娜的身上。一遍又一遍,他腦海中浮現吉爾賽那斯的指控——她是為了你才這樣做的!吉爾賽那斯也許原諒了他,但是坦尼斯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原諒自己。被關在黑暗之後神殿裡的羅拉娜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還活著嗎?坦尼斯的心中感到一陣恐懼。她當然還活著!黑暗之後不會殺死她,只要她還想要貝倫來交換——坦尼斯的眼光轉而投向走在他前面,靠近卡拉蒙身邊的人。我願意用一切換取羅拉娜活命,他低聲地咒罵,雙拳緊握。任何代價!即使要犧牲我自己或是——他停頓下來。他真的會交出貝倫嗎?他真的會用他和黑暗之後交換,讓整個世界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嗎?

    不會的,坦尼斯堅定地告訴自己。羅拉娜寧願死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但是,走了幾步之後,他又改變主意。讓這個世界自生自滅吧,他陰沉地想。我們注定完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不可能獲得勝利。羅拉娜的命,是推一重要的……惟—……

    坦尼斯不是淮一心情沉重的人。提卡走在卡拉蒙的身邊,她的紅色卷髮是這陰沉天氣中惟一的焦點。但是那光芒只存在於她的秀髮上,而從她的眼中消失了。雖然卡拉蒙對她一直很好,但是自從海底下那個兩情相悅的片刻之後,他就不曾再抱過她。這讓她在漫漫長夜裡感到十分憤怒,他利用了她,她這樣想,只是為了減輕他自己的痛苦。她發誓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她要離開他。卡拉曼城裡有一個有錢的貴族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但那些是晚上才會出現的想法。在白天的時候,當她看見卡拉蒙的時候,當她看見他在她身邊憂鬱地低頭走著時,她的心融化了。她溫柔地碰觸地。

    他很快地抬起頭,露出微笑。提卡禁不住要歎氣。管他什麼有錢的年輕貴族。

    佛林特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很少說話,一句話也不抱怨。如果坦尼斯腦子裡沒有充滿自己的困擾,他一定會注意到這是個不好的徵兆。

    至於貝倫,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走得越遠,他看起來似乎就越來越疲倦,越來越緊張。看起來太過年輕的藍眼睛四處打量著,像是被困在陷階裡的動物。

    在山中的第二天,貝倫失蹤了。

    每個人那天早上的心情都比較好,即使費資本也宣稱他們馬上就可以抵達神之鄉。但是陰沉的天氣很快地隨之而來,雨越下越大,費資本一個小時之內接連三次帶著他們闖進樹叢中。老法師興奮地宣稱「就是這裡了!我們到了!」最後只發現了沼澤、峽谷,還有——一道峭壁。

    這最後一次是條死路,讓坦尼斯開始覺得靈魂從體內飄離。即使是泰索何夫也警覺地發現到半精靈滿臉怒氣的表情。坦尼斯絕望地試著要控制自己的脾氣,這時他突然發現了不尋常的狀況。

    「貝倫呢?」一陣寒意澆煉了他的怒火。

    卡拉蒙眨眨眼,似乎從很遠的世界裡回來。高大的戰土急忙看著四周,然後紅著臉,羞愧地面對坦尼斯。「我——我不知道,坦尼斯。我——我以為他站在我身邊。」

    「他是我們去奈拉卡的推一嚮導,」半精靈牙關緊咬地說,「他也是羅拉娜還活著的惟一理由。如果他們抓住他——」

    坦尼斯突然停頓下來,淚水讓他無法繼續。他無助地試著要思考,感覺到血一直往頭上衝。

    「別擔心,小子,」佛林特拍拍他的手臂,含混不清地說。「我們去找到他的。」

    「我很抱歉,坦尼斯,」卡拉蒙咕噥著說。「我正在想小雷的事情。我——我知道我不應該——」

    「你他媽的那該死的弟弟怎麼有辦法不在這邊還搞出這種名堂來?!」坦尼斯大吼,然後恢復了理智。「很抱歉,卡拉蒙。」他不停地深呼吸。「不要怪你自己。我應該也注意他的。我們都應該要注意的。除非費資本可以帶我們穿過岩石,不然我們也必須要走回頭路……不行,老傢伙,你想都別想……貝倫應該還沒有走遠,他的足跡應該很好辨識。他藏匿的技巧並不好。」

    坦尼斯說的對。往回走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們發現了一條原先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徑。是佛林特在泥漿中發現了那個男人的足跡。

    矮人興奮地對其他人大喊,一頭鑽進樹叢中,輕易地追蹤那人的足跡。其他人蹣跚地跟在後面,這次矮人似乎突然間獲得了活力。佛林特像是只知道獵物就在前方的獵犬,毫不遲疑地穿過樹叢,砍斷擋路的樹枝,停也不停地往前跑。他很快就把其他人都甩開了。

    「佛林特!」坦尼斯不只一次地大喊。「等等我們,」

    但是眾人離興奮的矮人越來越遠,最後連他的身影都看不見了。佛林特的足跡後來變得比貝倫的還要清晰。他們毫無困難的可以追蹤矮人沉重的足跡,更別提那些折斷的樹枝和被連根掀起的籐蔓。

    然後他們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到了另外一個懸崖邊,不同的是這次有路可以過去:岩石中間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通道的洞。矮人可以毫無困難地擠過去,他們可以輕易發現他的足跡。但它實在太窄,讓坦尼斯也不大情願地看著這個入口。

    「貝倫擠了過去,」卡拉蒙面色凝重地指著洞口的血跡。

    「也許吧,」坦尼斯懷疑地說。「泰斯,去看看另外一邊是什麼東西——」,他命令道。在他能夠確定另外一邊有什麼東西之前,他實在不太願意就這樣冒失地衝進去。

    泰索何夫輕易地爬了過去,他們很快地就聽見他尖銳的聲音在另外一邊大吼大叫,但是回音嚴重到讓他們聽不清楚地到底在說些什麼。

    突然費資本臉色一亮。「就是這個了,」老法師興奮地說。「我們找到了!神之鄉!進去的路——從這個小路進去!」

    「沒有其他的路嗎?」卡拉蒙問,陰沉地看著狹窄的入口。

    費資本露出思索的神情。「我似乎記得——」

    然後,「坦尼斯!快點!」清楚地從洞穴的另外一端傳出來。

    「別又是死巷。我們要走這條路,」坦尼斯喃喃自語,「不管怎麼樣都別無選擇。」

    大伙手腳並用地爬行,爬進了狹窄的入口。裡面的路並沒有變得更好走;他們還被迫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在泥巴裡面匍匐前進。肩膀寬大的卡拉蒙最痛苦,有一段時間坦尼斯慎重地考慮要把他留在後面。泰索何夫在洞口的另外一邊等他們,急迫得不停往洞穴裡面看。「坦尼斯,我聽到了什麼東西,」他不停地說。「佛林特在大喊。

    就在前面。等下你就可以看到這個地方了,坦尼斯!你不會相信的!「

    但坦尼斯沒有時間觀光,至少在每個人都安全地穿過通道前不行。花了他們全部人的力量,才終於把卡拉蒙給拉了出來。當他終於出現的時候,手臂和背上的皮膚都已經破皮流血了。

    「就是這裡了!」費資本說。「我們到了。」

    半精靈轉頭打量著叫做神之鄉的這個地方。

    「如果我是神,我可能不會選擇居住在這裡,」泰索何夫壓低聲音說。

    坦尼斯被迫要同意他的看法。

    他們站在山脈中一個圓形的盆地裡。坦尼斯一看到這個地方時,最讓他感到驚訝和不可置信的是這裡的疏離與空虛的感覺。在山脈裡的每一條路上,大伙都看見生命的跡象:樹幹上新發的芽,剛長出的綠草,野花掙扎著在雪地上生長。這裡什麼都沒有。這個盆地的底部非常平滑,完全一點生命跡象都沒有。環繞著這盆地的山脈包圍著他們。尖銳的山頂似乎不停地往下壓,給旁觀者一個感覺,似乎他們會被壓扁在腳底下的岩石上。頭頂上的天空是湛藍。

    清澈而且冰冷的,沒有太陽也沒有雲朵,更沒有任何的飛鳥。更奇怪的是,當他們進來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雨。這裡像是一個眨也不眨,愣愣地看著天空的眼睛。坦尼斯很快地打了個寒顫,把視線從天空抽回來,仔細地看著四周的環境。

    在盆地的正中央是一圈巨大、沒有特殊形狀的石塊。它是由不完美的石塊所構成的完美圓圈。它們雖然彼此形狀各異,但是卻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讓坦尼斯從這裡沒有辦法看清楚石圈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這一片荒蕪中只有那一圈石塊特別的顯眼。

    「這裡讓我感覺非常傷心,」提卡低聲說。「我並不是害怕——這裡看起來不邪惡,只有很多的遺憾!如果神明真的會來這邊,那麼他們一定是在這裡為這個紛擾的世間哭泣。」

    費資本轉過身,睿智地看著提卡,彷彿正準備要開口,但是在他來得及說話之前,泰索何夫開口大喊。「這裡,坦尼斯!」

    「我看見了!」半精靈立刻拔腿就跑。

    在盆地的另外一邊,他們可以勉強看到兩個人影:一個比較高大,一個比較矮小;正在不停地掙扎著。

    「那是貝倫!」泰斯尖聲大叫。兩個人影在地銳利的目光之下看得很清楚。「他對佛林特不知道在做什麼!快點,坦尼斯!」

    坦尼斯咒罵著自己的漫不經心,沒有多派一些人看著貝倫,沒有強迫他說出心中的秘密。他飛快地在崎嶇的地面奔跑著,心中充滿恐懼。他可以聽見其他人叫著他的名字,但是他絲毫不注意。他只是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現在他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就在那個時候,他可以看見佛林特倒在地上。貝倫低頭看著他。

    「佛林特!」坦尼斯尖叫著大喊。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眼前金星亂冒。他的胸口疼痛,空氣似乎稀薄得不夠讓他呼吸。他仍然越跑越快,現在他可以看見貝倫轉過身來看著他。他似乎要說些什麼,坦尼斯可以看見那人的嘴唇在蠕動。但是半精靈的血直往頭上衝,讓他聽不見他說什麼。佛林特躺在貝倫的腳邊,矮人的雙眼緊閉,頭無力地垂在一邊,臉色死灰。

    「你做了什麼?」坦尼斯對貝倫尖聲怒吼。「你殺了他!」傷心、罪惡感、絕望和憤怒像是老法師的火球一樣在他體內爆裂了,讓他的頭疼痛得彷彿要被劈裂開來。他什麼都看不見,一陣紅霧阻擋了他的視線。

    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他的劍已經握在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冰冷的劍柄。貝倫的面孔在他眼前的一片紅霧中不斷飄移;那人的眼中充滿的不是恐懼,而是深深的遺憾。接著坦尼斯看見他的眼睛因為疼痛而圓睜,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將長劍刺進了貝倫毫無抵抗的身軀中,刀鋒刺得那麼深,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它割過了肌肉和骨骼,甚至刺穿了永恆之人背後所倚靠的石頭。

    溫熱的鮮血噴濺上坦尼斯的雙手。恐怖的尖叫聲從他的腦中發出,一個重物倒向他,差點把他給打倒。

    貝倫的身體壓在他身上,不過坦尼斯並沒有注意。他狂暴地試著抽出武器,不停地刺著。他感覺到一雙強壯的手抓住他。可是瘋狂的半精靈奮力將它們掙脫。最後他終於拔出劍,看著貝倫倒在地上,鮮血從他閃耀著邪惡光芒的綠寶石之下的傷口激射而出。

    他可以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的吼聲,女人啜泣的聲音,還有一聲尖銳的哭叫。坦尼斯滿腔怒火地轉過身,想要看看剛剛那些試圖阻止他的人。他看見一個滿臉哀傷的壯漢,一個兩頰上滿是淚痕的紅髮女孩。他完全不認識這兩個人。接著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很老很老的人。他的表情十分平靜,他的眼睛中滿是遺憾。老人溫柔地對坦尼斯笑笑,伸出手,抓住半精靈的肩膀。他的碰觸像是發燒的人所需要的冰水一樣。坦尼斯覺得理智又回到了體內。他眼前的一片血紅消失了。他將沾滿了血跡的劍從被鮮血染紅的手中丟下,倒在費資本的腳邊啜泣著。老人彎下身,輕柔地安撫他。

    「堅強一點,坦尼斯,」他柔聲說。「你必須要和一個還有很漫長旅程的老友道別了。」

    坦尼斯突然記起來了。「佛林特!」他吃驚地說。

    費資本哀傷地點點頭,看著貝倫的屍體。「來吧,這裡你已經無能為力了。」

    坦尼斯逼自己吞下眼淚,跟槍地站起來。他把法師推開,搖搖晃晃地走到佛林特倒地的地方,看見他的頭枕在泰索何夫的大腿上。

    當矮人看見半精靈靠近的時候,他笑了。坦尼斯跪在最老的朋友旁邊,緊緊地握住佛林特皺紋遍佈的手。

    「我差點讓他逃掉了,」佛林特另外一隻手拍著胸口。「貝倫差點要從另外一邊的那個小洞溜走,我的心臟剛好在那個時候爆發了。他——他聽見我的叫聲,我猜是這樣的,因為等我恢復意識之後他已經抱著我躺在地上了。」

    「那麼他沒有——他沒有——傷害你……」坦克尼斯幾乎無法成聲。佛林特勉強哼了一聲。「傷害我!坦尼斯,他連隻老鼠都沒辦法傷害。他跟提卡一樣溫柔。」矮人對著也跪在他身邊的女孩露出笑容。「你要照顧卡拉蒙那頭大笨牛,聽到了嗎?」他對她說。

    「你看他剛好走過來了。」

    「我會的,佛林特。」提卡啜泣著說。

    「至少你沒有機會再把我淹死了,」矮人咕咬著把視線轉移到卡拉蒙的身上。「如果你看到了提卡,輕柔地將她帶開。

    「不可以,佛林特!你不可以拋下我自己一個人去冒險!」泰斯哭喊著。「你會惹上很多麻煩的,你知道你會的!」

    「這將會是我們相遇以來我第一次可以享受的寧靜,」矮人含混不清地說。「我要把頭盔給你——就是上面有獅驚獸鬃毛的那一項。」他目光嚴厲地瞪了坦尼斯一眼,然後轉回頭去看著不停吸泣的坎德人。他歎口氣,拍拍泰斯的手。「乖,乖,小傢伙,不要太傷心。我這輩子過得很快樂,身邊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看過許多邪惡的事物,但是我也看過更多美好的東西。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希望。我也不想要離開你們,」他迅速將模糊的視線轉到坦尼斯身上,「特別是在你們需要我的時候。可是我已經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給你們了,小子。一切都會沒問題的。我知道……沒問題他的聲音慢慢變微弱,閉上眼,他的呼吸聲變得沉重。坦尼斯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泰索柯夫把臉埋在佛林特的肩膀上。接著費資本出現了,他站在佛林特的腳邊。矮人張開眼。

    「我現在知道你是誰了,」他柔聲說,看到費資本的時候眼睛突然一亮。「你會和我一起來吧?至少在我旅程剛開的時候……不要讓我單獨一個人。我已經和朋友們一起走了這麼久,要我自己一個人……這樣離開……我覺得有點不大習慣。」

    「我會和你一起走的,」費資本毫不遲疑地承諾。「閉上你的眼睛,佛林特,好好地休息。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已經與你無關了。

    你已經贏得了安眠的權力。「

    「睡眠,」矮人微笑著說。「沒錯,這正是我需要的。你準備好了就叫醒我……該離開的時候叫醒我——」佛林特閉上了眼。他輕輕地吸進一口氣,然後呼了出來!

    坦尼斯把矮人的手湊到唇邊。「老友,再會了,」半精靈低聲地說,同時把矮人的手放在他已經停止跳動的胸口上。

    「不要!佛林特!不可以,」泰索何夫狂亂地大喊,整個人趴在矮人的身體上。坦尼斯輕柔地將大哭的坎德人抱起來。泰斯不停地亂增、掙扎,但是坦尼斯仍然像是抱小孩一樣將他抱得緊緊的,最後泰斯終於因為精疲力盡而屈服了。他抱著坦尼斯,傷心地哭泣。

    坦尼斯摸摸泰斯的馬尾巴,接著他抬起頭,停頓下來。

    「等等!老傢伙,你在做什麼?」他大喊。

    坦尼斯把泰斯放在地上,很快地站起來。那年邁的法師將佛林特的屍體抱了起來,當坦尼斯震驚地看著時,他開始走向盆地中央的那圈石塊。

    「停下來!」坦尼斯命令。「我們應該要給他舉行一個儀式,幫他建造一個墓穴。」

    費資本轉身面對坦尼斯。老人的表情十分嚴肅。他輕鬆地抱著沉重的矮人。

    「我對他保證過,他不會一個人走,」費資本簡短地說。

    然後他轉過身,繼續往那圈石塊前進。坦尼斯遲疑了片刻,跟著他跑過去。其他人彷彿被定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遠去的法師背影。

    對坦尼斯來說,要追上一個抱著那麼重屍體的老人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費資本的速度驚人,彷彿他和佛林特都像是空氣一樣輕。坦尼斯突然開始覺得自己身體十分笨重,好像要追上空中的一縷輕煙一樣困難。他仍然踉蹌地踉在他後面,正好在老法師抱著矮人的屍體走進石圈之內時追上了他們。

    坦尼斯想也不想地跟著擠了進去。他一開始以為眼前是一地平靜的水,平靜到沒有任何東西干擾它無波的表面。然後他發現這不是水,這是一片圓形、光滑的黑色岩石!黑色的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亮。它在坦尼斯的面前像是美麗的夜空一樣伸展開來,而且,坦尼斯低頭注視這片岩石時,他竟然看到了閃爍的星辰!清晰得讓他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以為夜晚已經降臨了,雖然他也知道現在不過是下午。他頭上的天空是湛藍的,沒有星星,沒有太陽。坦尼斯受到無比的震撼,雙膝一軟跪倒在池邊,再度往裡面看去。他看見了星星,他看見了月亮,他看見了三個月亮,他的靈魂開始顫抖,因為原本只有黑袍的偉大巫師才能看見的黑月現在他也能看見:就像是一片黑暗中的一個黑色的圓圈。他甚至可以看見英勇戰士和黑暗之後的星座消失之後所留下來的空洞。

    坦尼斯想起了雷斯林說過的話,「兩個都走了。她降臨了克萊恩,坦尼斯,他則是要來阻止她坦尼斯抬起頭,看見費資本抱著佛林特的屍體,踏上了這黑色的岩石。半精靈努力強迫自己跟上去,但眼前的這片黑色的岩石就像地獄一般讓他沒有膽子踏上去。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法師輕柔地走著,彷彿不願意吵醒懷中沉睡的孩子,走到了閃耀著光芒的黑巖正中央。

    「費資本!」坦尼斯大喊。

    老法師既沒有回頭,也沒有轉過身。他只是繼續走入那閃爍的群星中。坦尼斯感覺到泰索柯夫爬到他身邊。坦尼斯伸出手緊握著他的手,正如同他握緊佛林特的手一樣。

    老法師走到了池子的正中央……然後就消失了。

    坦尼斯吃了一驚。泰索何夫一躍而起,開始跑向那閃閃發光的岩石。但是坦尼斯抓住了他。

    「不行,泰斯,」半精靈溫柔地說。「這次你不能和他一起去冒險了。時候還沒到。你得要先和我待在一起。我現在需要你。」

    泰索何夫退了回來,難得的聽話,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指著前面。

    「你看,坦尼斯!」他的聲音發著抖。「那個星座!它出現了!」

    當坦尼斯看著那平滑的岩石表面時,他看見英勇戰士的星座重新出現了。它們問了一閃,讓整個池子裡面充滿了藍白色的光芒。

    坦尼斯立刻抬起頭,但他頭上的天空仍然是一片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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