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把戲 第五章 牧羊犬和獵狗
    小把戲--第五章 牧羊犬和獵狗

    第五章 牧羊犬和獵狗

    旅行車於8月11日早晨就從卡厄爾西文啟程,沿著伊夫拉格山餘脈的海岸公路,在丁格爾灣小鎮凱勒斯歇了歇,傍晚到達基洛格林鎮。天氣很壞,一整天颳風下雨。次日天氣非常惡劣,幾位大人的情緒也非常惡劣;從瓦倫蒂亞到基拉尼30英里,走完最後一段路程,不得不在基拉尼度過這趟旅行的最後一夜。

    侯爵和侯爵夫人總算完成了傳統的旅行,游了基拉尼湖和凱裡山區……

    次日又上火車,下午3點鐘回到特林戈爾堡,旅行10天歸來。

    「旅途這麼累,值得嗎?」侯爵夫人說道。

    「還無聊得很!」侯爵附和道。

    小把戲則不然,他帶回來滿腦子的記憶。

    他首先關心的是問凱特,伯爾克怎麼樣了。

    伯爾克情況不錯。凱特沒有把它忘掉,每天晚上,這個洗衣婦都帶著她藏起來的食物,到她通常和伯爾克見面的地點。

    當天晚上,小把戲回房間之前,先去附屬建築那一邊看等候他的伯爾克。兩個朋友見面的情景不難想像,相互那個愛撫就不必說了。

    當然,伯爾克還是瘦得皮包骨,它不是每天都能吃飽肚子,但是看樣子狀態還不算太糟,它的眼睛很有神,射出聰明的亮光。主人向它保證,只要可能,每天晚上都來,並祝它晚安。伯爾克明白它無權挑剔,就不提出過多要求。況且,還必須小心。伯爾克來到特林戈爾堡附近轉悠已經引起注意,阿什頓伯爵的幾條狗有好幾回狂吠起來。

    古堡又恢復日常生活,即適於古老世家的寓公的植物式生活。在古堡還要一直住到9月份最後一周,到那時,皮博恩全家照例要回愛丁堡過冬的住所,再去倫敦參加議院的會議。眼下,侯爵和侯爵夫人只能在乏味的生活中炫耀高貴。鄰居之間重又開始定期而枯燥的拜訪。他們肯定要談起基拉尼之遊。而皮博恩爵士和夫人的印象,恐怕要同已經游過湖的一些朋友的印象相混淆。應當趕快談談,因為侯爵夫人記性不好,這趟旅行已經模糊淡遠了,就連那外島嶼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只知道從那島上拉出「電纜」,歐洲一拉,美國那邊鈴就響起來,就像她按鈴喚約翰和瑪麗蓉一樣。

    然而,這種單調的生活,對小把戲來說幾乎難熬了。他總受管家斯卡萊特的捉弄,被人家當成出氣筒。此外,阿什頓伯爵又反覆無常,一刻也不讓他閒著,隨時吩咐他幹事,跑路,繼而又取不斷地來回折騰小馬伕。小把戲感到自己的手腳被暴君的繩子拴住,總是不斷地拉他運動。他無論在候客廳還是下房,被主人呼來喚去,支使來支使去,惹得人笑話,他也覺得深深受到侮辱。

    因此,他晚上終於回到房間,就不免考慮他因窮困被迫接受他的職務。給阿什頓伯爵當馬伕,能有什麼出路呢?毫無出路。他天生適于于別的事情。做個地道的僕人,就是做一個馴服的工具,還有損於他的獨立精神,也阻礙他自身的那種抱負。他生活在凱爾文農場的時候,至少感覺是平等的,被人看作是家裡的孩子。老祖母的愛撫、馬丁娜和凱蒂的親熱、馬丁先生父子的鼓勵,如今在哪裡呢?老實說,他看重的還是每晚得到的又埋在那裡廢墟下的石子,而不是給皮博恩家當奴僕每月掙的金幣。他生活在凱爾文農場的時候,總是長知識,幹活,學習,以便有一天能夠……而在這裡,只是幹些令人討厭而又沒有出息的事兒,只是順從一個慣壞了的、又愛虛榮又無知的少年的胡鬧。他整天忙著整理的不是書籍——一本書也沒有——而是滿屋亂丟的東西。

    還有少爺的輕便馬車,簡直把他害苦了。噢!那輛馬車!小把戲一看見就恐懼。駕駛笨拙,隨時都可能翻進溝裡,阿什頓伯爵似乎專愛往最壞的路上趕,以便更厲害的顛簸他那抓住車篷帶的小馬伕。如果天氣好的話皮博恩少爺駕別的車,敞篷輕便車或小馬車出動,小馬伕還少遭點罪,他坐在車裡更容易掌握平衡。可惜,綠寶石島上的天空動不動就破開,下來傾盆大雨!

    小把戲不遭這種罪的時候極少,幾乎每天,少爺都要駕駛帶篷輕便馬車,或去坎特克炫耀,或在特林戈爾堡周圍長時間遛彎兒。大道上經常有一幫幫流浪兒,他們衣不蔽體,赫腳被石子磨破,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嚷:「銅子兒!……銅子兒!……」小把戲心中十分難受。他經受過這種窮困,非常同情……阿什頓伯爵對待那些窮孩子,不是嘲笑就是喝罵,看他們靠近了,還舉鞭子威脅他們……小把戲很想投給他們幾枚銅板……但不敢,怕惹惱他的主人。

    然而有一回,對方太可憐了,那是個4歲的小女孩,身子特別羸弱,金黃發鬈又那麼可愛,美麗的藍眼睛盯著看看他,向他討一個銅子兒……他投去一個銅板,小女孩拾起錢,驚喜地叫了一聲……

    這一叫聲,阿什頓伯爵聽見了,他當場抓住小馬伕行善。

    「你幹什麼,小馬伕?……」他問道。

    「伯爵先生……這個小女孩……只給一個銅子兒,就能把她樂壞了……」

    「就像從前你在大路上遊蕩,別人扔給你銅子兒一樣,對不對?……」

    「不對……絕不是!……」小把戲嚷道,他一聽人指責他伸手乞討過,總要火冒三丈。

    「那你為什麼施捨給這個小叫花子?……」

    「她盯著看我……我也看她……」

    「我不准你看路上的野孩子……記住這話!」

    小把戲不得不聽命,但他對這樣狠的心腸有說不出來的惱火。

    如果說他迫不得已,將那些孩子引起他的同情藏在心裡,再有同樣的情況,就不再貿然丟給他們銅子兒,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內心頭一個衝動。

    且說9月3日這天,阿什頓伯爵吩咐套上小馬車,要去坎特克。小把戲像往常一樣跟隨,背靠背坐在車上,但這次奉命叉起胳膊,如同模特樣一動不動。

    小馬車順利駛到小鎮。駕車的馬受到看熱鬧的嘖嘖稱讚,就口吐白沫,用力地跑前蹄。皮博恩少爺讓馬車停到主要商店門前。他的小馬伕則站在高頭大馬的前面,費好大勁才拉住韁繩,旁邊的野孩子部看得目瞪口呆,特別羨慕這個身上飾帶特別神氣的小僕人。

    阿什頓伯爵讓全鎮瞻仰夠了,將近下午3點鐘,又趕車回特林戈爾堡,但是讓馬蹦跳著慢跑。大路上通常都有乞兒,見人就喊:「銅子兒……銅子兒!……」他們見小馬車普通,膽子就大些,要緊緊追隨,受鞭子威脅才拉開點距離,最後還是拖在後面了。

    只有一個還緊追不捨,那是個7歲的男孩,樣子很精明,十分快活,因此是愛爾蘭人的典型。儘管馬車行駛速度不快,他也得奔跑著才能與馬車齊頭並進。他那雙小腳被石子碰傷,又有鞭子威脅,但他還是堅持,手中舉著越桔樹枝,要換取施捨。

    小把戲怕他出事兒,讓他離開,但是無濟於事,他還繼續追隨小馬車。

    自不待言,阿什頓伯爵多次喝令他滾開,那倔強的孩子根本不聽,冒著被壓死的危險,一直靠近車輪奔跑。

    皮博恩少爺只需一舉鞭,馬就會跑起來,但他不想這麼做,還願意保持這樣的車速。因此,他特別討厭那孩子跟在旁邊,最後就真的抽了他一鞭子。

    也是不巧,鞭梢兒正絞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將他拖了幾秒鐘,勒個半死。幸好他最後掙脫,滾倒在地。

    小把戲騰地跳下車,朝那孩子跑去。那孩子的脖頸勒出一道血印,疼得直叫喚。小把戲心中氣憤極了,真想衝過去,狠狠教訓一下阿什頓伯爵,別看這個惡少比他馬伕年齡大,恐怕也要為他的殘忍付出巨大代價……

    「回來,馬伕!」阿什頓伯爵勒住馬,沖小把戲喊道。

    「這孩子怎麼辦?……」

    「回來,」皮博恩少爺揮舞著鞭子重複道,「回來……要不我也照樣抽你!」

    他只威脅而沒有付諸行動還算好的,否則難說會出現什麼情況。不管怎麼說,小把戲還是有足夠力量控制自己,他往流浪兒的兜裡塞了幾便士,便回到小馬車後面。

    「下次沒有命令你再敢下車,」阿什頓伯爵說道,「我就狠狠教訓你一通,再把你趕走!」

    小把戲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沒有回答。而且,馬車很快跑遠,將那窮孩子丟在大路上,不過,他把手中的幾便士弄得叮噹響,完全得到了安慰。

    從這天起,阿什頓伯爵受劣根性的推動,越發虐待他的小馬伕,加倍訓斥,極盡侮辱之能事。從前,小把戲是身體受折磨,現在是精神受折磨,全面衡量起來,他感到現在的不幸,並不亞於在悍婆破屋裡或在托恩皮潑的皮鞭下!他經常想離開特林戈堡。走掉……可是去哪兒呢?……去找馬克卡蒂一家嗎?……一點音信也沒有,而且他們也流離失所,怎麼能幫助他呢?然而,他還是決意不再侍候皮博恩家族的這個繼承人了。

    再說,有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令他十分擔心。

    9月底臨近了,侯爵、侯爵夫人和他們的兒子,按習慣要離開特林戈爾莊園。小馬伕不得不隨他們去英格蘭和蘇格蘭,從而喪失了重新找到了馬克卡蒂一家的全部希望。

    此外,還有伯爾克。伯爾克怎麼辦呢?無論如何他也不肯拋棄伯爾克!

    「我來看管,」熱心的凱特有一天對他說,「由我來照看它。」

    「對,您心腸好,」小把戲回答,「我可以把它托付給您……付給您它吃的費用……」

    「噯!」凱特高聲說,「這可不行……我挺喜歡這條可憐的狗……」

    「不管怎麼說……不能給您增加負擔。可是我一走,整個冬天……也可能永遠見不到它了……」

    「為什麼……我的孩子?……等你回來……」

    「我回來,凱特?……我一旦離開,還能肯定回到這莊園嗎?……在那兒……在他們去的地方,很難說他們不會把我打發走……也難說我不會……主動離去……」

    「離去?……」

    「對……偶然機會……擺到我面前……那也是我一貫的做法!」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善良的女人連聲說。

    「我在想啊,凱特,是不是最好當機立斷……跟伯爾克一起離開這裡……去農場找活兒干……到村子裡或城裡……不走太遠……靠大海那邊……」

    「你還不滿11歲呢!」

    「對,凱特,還不滿11歲!……唉!我若是十二、三歲,該多好啊……我個子會高些……胳膊也結實……我就能找到活兒干……人在受苦的時候,一年一年過得多慢啊!……」

    「過得太慢啦!」善良的凱特本可以這樣回答。

    小把戲這樣思前想後,一時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個完全偶然的事件,給他的猶豫做出了結論……

    到了9月13日,皮博恩爵士和夫人住在特林戈爾古堡只剩下半個月了,但是已經開始準備啟程了。小把戲想到凱特關於伯爾克的建議,還是放心不下,擔心管家斯卡萊特冬天會留在莊園。不錯,他作為莊園的代理要留守。這樣一來,他就難免不注意到在附近遊蕩的那條狗,他也絕不會同意洗衣婦讓那條狗呆在她身邊。凱特還得像原來那樣,偷偷地給伯爾克送吃的。噢!萬一斯卡萊特先生知道那狗是小馬伕的,他就會急忙告訴阿什頓伯爵,那麼阿什頓伯爵若能一槍打中,會多麼高興把伯爾克脊樑骨打斷啊!

    這天下午,伯爾克一反常態,來到下房附近轉悠。不巧,實在不巧,阿什頓伯爵的一條指示犬,一條惡狗跑到大道上。

    兩條狗老遠望見,就哼哼著彼此表示敵意。它們之間是種類的敵視。爵士狗對農民狗只能感到鄙夷,而且這條惡狗脾氣壞,首先發起攻擊。它一看見伯爾克一動不動站在樹林邊緣,就衝過去,它揚著臉,露出利齒,顯然要狠命咬一通。

    伯爾克尾巴垂下,四條腿穩穩撐住,讓指示犬靠近半身的距離,斜視著它,以防備襲擊。

    指示犬狂吠兩三聲,猛然襲擊,咬伯爾克的臀部。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伯爾克一下撲到敵手的脖子上,眨眼間將它咬翻在地。

    於是惡狗嗷嗷慘叫,在正院的另外兩條狗聞聲馳援,同時汪汪發出警報;不大工夫,阿什頓伯爵也由管家陪同趕來。

    他衝出鐵柵門,望見指示犬被伯爾克咬住不放,已經奄奄一息。

    他嚎叫一聲,卻不敢去救他的狗,害怕遭到同樣的命運。伯爾克一看見,就狠命一口,結果了指示犬的性命,然後不慌不忙,回到樹林裡,消失在荊叢後面。

    皮博恩少爺由斯卡萊特先生陪同,朝前走去,到了犯罪地點,只見躺著一具屍體。

    「斯卡萊特……斯卡萊特!」阿什頓伯爵嚷道,「我的狗給咬死啦!……那畜生,咬死了我的狗……它跑哪兒去啦?走……我們找到它……我要把它幹掉!」

    管家根本不想去追咬死指示犬的兇手,而且也沒有費什麼勁就把少主人勸住,皮博恩少爺也同他一樣,害怕兇猛的伯爾克捲土重來。

    「當心,伯爵先生,」斯卡萊特對他說。「您不要冒險追那只凶狗!等哪天,馴獵犬的僕人會追到它的……」

    「那是誰的狗?」

    「沒主兒!……那是在大路上遊蕩的一隻野狗……」

    「那它會逃離的……」

    「不可能,因為,好幾個星期以來,就看見它在古堡周圍轉悠……」

    「好幾星期啦,斯卡萊特!……也沒有向我稟報一聲,也沒有給我把它除掉……那畜生咬死我的最出色的指示犬!」

    應當承認,這個極端自私、極端冷漠的青年,對他的狗感情卻很深,這是任何人從他心中激發不出來的。指示犬是他的寵物,是他打獵的夥伴,它的命運無疑就是誤中笨拙主人的子槍而暴死,伯爾克的牙齒只不過加速了這種命運。

    不管怎樣,阿什頓伯爵極為痛心,極為惱火,考慮大肆報復的辦法。他回到古堡院子,命人去把指示犬的遺體搬回來。

    所幸小把戲當時不在場,否則他可能洩密,說出他同那兇手的親密關係吧?伯爾克瞧見他,也可能朝他跑來,明顯地把他牽連進去。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出了什麼事。不久,不幸的阿什頓的悲傷就充斥整個特林戈爾堡。侯爵和侯爵夫人極力勸解,也無法安慰他們姓氏的繼承人。這個受害者什麼也聽不進去,不報此仇絕不罷休,即使看到古堡全體僕役奉皮博恩爵士之命,以十分張揚的崇敬給死者送葬,他的痛苦也絲毫不減。等到他的愛犬遺體抬到園子一角,蓋上最後一鏟土之後,阿什頓伯爵不勝悲痛,回到房間,整個晚上也不肯出來了。

    不難想像,小把戲該有多麼擔心,他睡覺之前,偷偷去找凱特商議,凱特也同他一樣替伯爾克擔憂。

    「千萬當心,我的孩子,」凱特對他說,「尤其不能讓人知道那是你的狗……他們一知道,就會怪罪到你頭上……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將指示犬之死歸咎於他,小把戲還沒大考慮這種可能性,他心想現在雖非不可能,至少很難繼續照管伯爾克了。管家會派人監視下房一帶,使伯爾克再也不可能靠近。每天晚上,它怎麼能找到凱特呢?……凱特又怎麼設法偷偷給它吃的呢?

    我們的小男孩折騰了一夜,無限擔憂,通宵未眠,主要考慮伯爾克,而不是他本人,因此他產生這樣念頭:是不是現在就不應當給阿什頓伯爵干了呢?他有思考的習慣,就冷靜地審視這個問題,衡量處弊,最後決定下來,把在他頭腦中縈繞幾周的計劃付諸實施。

    直到凌晨3點鐘他才睡著,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跳下床,心中非常詫異,平常他早就被主人急促的鈴聲叫去了。

    他頭腦一清醒了,首先就考慮沒有理由改變自己的決定,當天就走,提出的理由就是他覺得不適合給人當馬伕。主人毫無權利不放他走,如果這種請求招來辱罵,他事先就決定忍氣吞聲。但是也要防一手:可能當即粗暴地把他趕走,他先就穿好從前在農場的衣服,雖說舊了,但很乾淨,他一直細心保存著,還要揣上錢袋,裡面裝著他這3個月積攢的工錢。而且,他恭恭敬敬地向皮博恩爵士說明他決定離開莊園,接著,他還打算向主人討半個月的工錢。他干到9月15日,有權提出這種要求。他還設法同好心腸的凱特告別,只是小心別連累她,然後,他到附近一找到伯爾克,兩個就結伴同行了,都高興離開特林戈爾古堡。

    小把戲來到院子時,約摸9點鐘,他聽說阿什頓伯爵日出之前就走了,感到非常驚訝。平常,這位少爺穿衣服總要他的小馬伕侍候,喋喋不休地講些惡意的恭維話。

    他的驚訝很快又轉化掛慮,他發現馴犬僕人比爾和獵犬都不在狗捨,就很有理由擔心了。

    這時,凱特站在洗衣房門口,招呼他過去,小聲對他說:

    「伯爵帶著比爾和兩條狗走了……他們去追捕伯爾克!」

    小把戲又衝動又氣憤,一時說不出話來。

    「當心,我的孩子!」洗衣婦又說道。「管家在監視我們,千萬不要……」

    「千萬不要讓他們打死伯爾克,」他終於嚷道,「我一定會……」

    這句話,斯卡萊特先生聽到了,他過來粗暴地叫住小把戲。

    「你說什麼,小馬伕?」他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小把戲不願同管家爭吵起來,只是回一句:

    「我要跟伯爵先生說去。」

    「等他抓到那條該死的狗回來,你再跟他說吧……」斯卡萊特先生回答。

    「他抓不著。」小把戲說這話時,極力保持鎮定。

    「真的!」

    「抓不著,斯卡萊特先生……他即使抓到了,我跟您說,你也別想打死它!……」

    「為什麼?……」

    「因為我要阻止他!」

    「就你?……」

    「就我,斯卡萊特先生。那是我的狗,我不會看著他把它打死!」

    管家聽了這樣回答,一時目瞪口呆,小把戲卻衝出院子,很快就進入樹林。

    小把戲尋找阿什頓伯爵的蹤跡,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小時,不時站住,匍伏在荊棘叢裡傾聽聲響。樹林靜悄悄的,犬吠聲從很遠處傳來。毫無跡象表明伯爾克像狐狸那樣,被阿什頓伯爵的獵犬追捕,也無法辨明朝哪邊走才能找見伯爾克。

    游移不定,令人萬分焦急!既然獵犬在追捕,伯爾克就可能跑很遠了。有好幾次,小把戲呼叫:「伯爾克!……伯爾克!」希望忠實的狗能聽見他的聲音。萬一阿什頓伯爵和他的訓犬僕人捉住伯爾克,小把戲想也不要想,一定上前阻止他們殺害它。他只認準這一點,只要還有力量,他就要保衛伯爾克。

    他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結果從古堡走出兩英里多遠了,忽聽幾百步遠響起狗叫聲,是從一個大水塘邊大樹林後面傳來的。

    小把戲站住了,他聽出是那兩條獵犬的吠聲。

    毫無疑問,伯爾克此刻正受追擊,也許正跟受馴犬僕人的喊叫煽動的那兩條狗搏鬥。

    不久,說話聲都能聽清了:

    「當心,伯爵先生……我們逮住它啦!」

    「對,比爾……這邊……這邊!……」

    「衝啊……狗……衝啊!」比爾高喊。

    小把戲衝過去,樹林後面正沸反盈天。他剛跑出去二十幾步,只聽一聲槍響。

    「沒打中……沒打中!」阿什頓伯爵嚷道。「看你的,比爾,看你的!……別打偏啦!……」

    第二聲槍響離得相當近,小把戲從枝葉間都能看見火光。

    「這下打中啦!」比爾叫嚷,同時獵犬也狂吠。

    小把戲就覺得自身挨了那僕人一槍,兩腿發軟,就要癱倒了,忽聽六步遠的地方有枯枝折斷的聲響,只見灌木叢洞裡鑽出一條狗,口吐白沫,渾身濕漉漉的。

    正是伯爾克,剛才肋上中了那馴犬僕人一槍,就跳進了水塘裡。

    伯爾克也認出主人,小把戲掐住它的嘴,不讓它發出呻吟聲,又把它拖到枝葉最茂密的地方。可是,那兩隻獵犬會不會找到他和伯爾克的蹤跡呢?……

    不會!兩條獵犬跑得筋疲力竭,又被伯爾克咬傷,就跟隨比爾走了,失去了小馬伕和伯爾克的蹤跡。然而,他們是從那片樹叢很近地方走過去,小把戲還聽見阿什頓伯爵對他的馴狗僕人說:

    「你肯定把它打死了嗎,比爾?」

    「對,伯爵先生……它正往水塘裡跳的時候,一槍打中腦袋……水都變紅了,已經沉底了,過一陣才能浮上來……」

    「我真希望抓活的!」皮博恩少爺嚷道。

    的確,特林戈爾莊園的繼承人若能獵獲伯爾克,賞給他的狗,看著跟主人同樣殘忍的狗把它活活吃掉,那他該有多麼開心,才算徹底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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