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郵件--第八章 路上的野兔
第八章 路上的野兔
米歇爾-斯托戈夫終於可以相信,從此到伊爾庫茨克去的路已經暢通無阻了。他把那些被阻在托木斯克的韃靼人遠遠地拋在了後面,而他們即使到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也只能佔領一座空城,並且找不到任何讓他們即刻渡河的工具。這樣,直到敵人費盡周折架起一座浮橋之前,他們可以放心地趕路。
自從他在鄂木斯克不幸與伊萬-奧加萊夫遭遇以來,這位沙皇信使第一次感到鬆弛,他相信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不會再碰見什麼麻煩事。
馬車向東南駛出十幾里,又回到了穿越草原的那條漫長的大路上。
這條路很平坦,而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到伊爾庫茨克更被認為是途中最好走的一段路。車子的顛簸很小,路邊的樹蔭遮住了烈日。有時還能遇到連綿百里的松林,而不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延伸到天邊。可這富饒的大地上不見人影,四處是空城。西伯利亞的農民都離開了土地——他們之中大部分是斯拉夫人。這裡變成了荒漠,當然,是人為製造出的荒原。
天氣很好。然而空氣經過涼爽的夜晚,白天在太陽下已不像往日那樣灼熱難耐。在這樣的高緯度地區,白晝正在明顯地縮短。其實這裡的緯度不到北緯五十五度,還不及愛丁堡和哥本哈根,但秋日短促,有時夏天剛過,冬天便接踵而止。俄羅斯亞洲地區的冬天不僅早至,而且酷寒,有時溫度計的汞柱一直降到水銀的凝點(零下42℃);在這裡,零下二十多度也被看成是溫暖的天氣。
這種天氣對旅行十分適宜,既無狂風,又無連綿的秋雨。溫度不高不低,夜間更是涼爽。娜佳和米歇爾-斯托戈夫的身體逐漸好轉;離開托木斯克這些天來,他們已經漸漸從疲乏中恢復了過來。
至於尼古拉-畢加索夫,更是前所未有的精神煥發。對他來講,這與其說是長途跋涉,不如說是一次漫遊,一次美好的旅行,讓他這位沒有公務在身的公務員愉快地度假。
「這可比一天十二個小時坐在椅子上撥弄電報鍵有趣多了!」他高興地說。
米歇爾-斯托戈夫終於設法讓他加快了馬車的速度。他告訴尼古拉,他和娜佳急切地希望早日到達伊爾庫茨克,去看望被流放到那裡的父親。當然,既然沿途很可能找不到可以替換的馬匹,就得愛惜馬力;不過,只要讓它經常地得到休息——比方說每走十幾里就歇息一會兒——,它一天一夜就能輕易地走六十俄裡。再說這匹蒙古馬十分健壯,善走長路,而沿途水草豐美,馬不會缺乏食料。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它再加把勁呢?
這些理由說服了尼古拉。他十分同情這一對趕去和父親共患難的年輕人,他覺得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感動。因此,他微笑著對娜佳說。
「這是怎樣的親情啊!當科爾帕諾夫先生看見你們,張開雙臂擁抱你們的時候,天曉得他有多快樂!如果我一直走到伊爾庫茨克——嗯,現在這是很可能的——你們一定允許我分享你們一家團聚時的幸福,是不是?」
說著他又拍了拍額頭:
「不過,他看見可憐的兒子眼睛瞎了,一定會很難過。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禍福成雙!」
馬車加快了速度,按米歇爾-斯托戈夫的計算,一個小時能走上十到十二俄裡。
八月二十八日,他們經過了離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八十俄裡的巴雷斯卡鎮,第二天又走了四十俄裡到了裡賓斯克。
次日,他們行進了三十五里趕到卡姆斯克。這是個更大的城鎮,葉尼塞河的小支流卡姆斯克河從薩彥山上發源,流經這裡。不過這畢竟也算不上大城市。漂亮的木屋集中修建在廣場周圍,教堂的大鐘樓俯臨全城,上面鍍金的十字架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房屋和教堂都是空的,驛站和客店裡也沒有人,連馬廄裡的馬匹也不見蹤影,甚至草原上看不見一頭牲畜。看來莫斯科的命令在當地也得到了嚴格的執行。所有無法轉移的東西都被破壞了。
走出卡姆斯克時,米歇爾-斯托戈夫告訴娜佳和尼古拉,在他們到達伊爾庫茨克之前,只會再遇到一座小有規模的城市——新烏金斯克。尼古拉回答說他很瞭解這座城市,因為那兒有一座電報中轉站。所以,如果新烏金斯克的居民也和卡姆斯克人一樣奔城而去,他就不得不到東西伯利亞的首府去找工作。
馬車不費力地在卡姆斯克城外涉過了一條橫穿大道的小河。在葉尼塞河與它流經伊爾庫茨克的支流安加拉河之間,也許除了丁卡河外再沒有大河擋道,因此他們更沒有理由耽誤行程。
從卡姆斯克到下一座城鎮差不多有一百三十里之遙,他們沿途一直按時休息。「如果不這樣做,」尼古拉說,「我的馬會抗議的。」他們決定每走十五俄裡休息一次。既然有了這樣一個「協定」,即使是一個和牲口達成的協定,也必須說話算數。
九月四日清晨,在穿過畢希烏沙小河後他們抵達了畢希烏辛斯克。
十分幸運的是,尼古拉正好發現他們的食物已經吃完,便在這裡一座無人看管的烤爐中找到了十幾個「波加查」——一種羊肉餡餅,以及大量的米飯。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開始,他們一直大量飲用車上的奶酒,現在有了乾糧,就更不用發愁了。
經過數日的休整,他們九月八日1傍晚又重新上路了。這裡離伊爾庫茨克只有五百俄裡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後面韃靼人的先頭部隊在尾追不捨。米歇爾-斯托戈夫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餘下的旅途中將會一切順利,八天以後,最多十天,他就能到大公的身邊。
1 此處與下文不合,系作者筆誤。
剛走出畢希烏辛斯克,一隻野兔突然在馬車前面三十步的地方橫穿道路。
「啊!」尼古拉叫了起來。
「什麼事,朋友?」米歇爾-斯托戈夫爭切地問道。他和所有的盲人一樣,對一切細微的聲音都十分警覺。
「你沒有看見嗎?……」尼古拉話一出口,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他接著說道:
「啊,你是看不見的,可是看不見是多麼幸運啊!」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娜佳說。
「那更好,更好!可是,可是我看見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米歇爾-斯托戈夫問。
「一隻野兔剛剛從路上竄了過去。」尼古拉回答說。
在俄羅斯民間,人們相信野兔穿過道路預示著出門在外的人會很快遇到厄運。
尼古拉和大多數俄國人一樣迷信,他停下了馬車。
米歇爾-斯托戈夫並不相信什麼野兔帶來厄運的說法,但他理解同伴的驚疑,而且試圖安慰他。
「這沒有什麼可怕的,朋友。」他對尼古拉說。
「對你沒什麼,對她也一樣,這我知道。可對我就不一樣了!」
他又冒出一句:
「這都是命運。」
說著他又駕著車前進了。
這一天儘管出現了令人煩惱的徵兆,仍然平安地度過。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六日的中午,馬車停在阿爾薩列夫斯克鎮休整,這裡和周圍地區一樣荒寂。
在一所房子的門前,娜佳發現了兩把西伯利亞獵人常用的刀,並把其中一把交給了米歇爾-斯托戈夫,他把它藏在衣服下面;另一把刀娜佳自己保存著。這時馬車離新烏金斯克只有七十五俄裡。
兩天來,尼古拉一反平時的開朗性格,總是無精打采。那個不祥的預兆給他的影響出人意料地嚴重,這個平時一刻也耐不住寂寞的人有時竟長久地默然無語,娜佳也無法讓他開心起來。這些都顯示出他在精神上受到的沉重打擊。這也難怪,因為像他們這樣的北方民族的後代,總是從創造出北方神話的迷信的祖先那裡繼承了他們的習性。
從葉卡捷琳堡開始,去伊爾庫茨克的大路便幾乎沿著北緯五十五度線延伸。不過從畢希烏辛斯克以後又折向東南,斜著穿過東經一百度線。沿著這個方向穿越最後的障礙——薩彥山脈,正是到東西伯利亞首府的最短的路。薩彥山是阿爾泰山系的餘脈,這些巨大山系的雄姿,遠在二百俄裡以外也看得見。
馬車沿著大道奔馳,對,的確是在奔馳!人們分明感覺到,尼古拉一點也不再考慮愛惜馬力,而且他自己也急於趕路。儘管他抱定聽天由命的思想,他也想早到伊爾庫茨克城中去尋找一種安全感。處在這種情形下,許多俄羅斯人的想法都和他一樣,甚至不少人在看見野兔之後還會勒轉馬頭打退堂鼓!
尼古拉環視四周,娜佳則把觀察到的情況轉告米歇爾-斯托戈夫。他們逐漸察覺,這裡的確發生了某種事情。
從克拉斯諾亞斯克到這裡,地上生長的莊稼還沒有人去破壞,但這裡的森林裡卻可見到兵燹的痕跡,大道兩邊的草原也被踐踏過。很明顯,有大隊人馬曾經從這裡經過。
到了距新烏金斯克三十俄裡的地方,他們再也不能對一場新近發生的鏖戰的種種跡象熟視無睹了。路邊稀疏的房屋不僅僅人去樓空,而且又遭到破壞,甚至有些被火焚燒過,牆上時時還可見到彈孔。除了韃靼人,還有誰會焚燬民居,踐踏田地,亂伐森林?
米歇爾-斯托戈夫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他不能不作出判斷,一支韃靼部隊剛剛經過這裡。這不可能是埃米爾的人馬,因為他們不可能從後面神不知鬼不覺地超過自己。那麼,這些新的入侵者又是什麼人?他們從大草原的什麼地方突然來到了這條大道上?他還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敵人?
米歇爾-斯托戈夫不想讓尼古拉和娜佳擔心,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心中的驚懼。他下定決心,除非遇到不可逾越的刀山火海,他一定要繼續前進。至於前方的危險,他只能見機行事。
第二天,大隊敵人通過的跡象更加明顯。天邊屢屢揚起煙塵。他們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趕路。路邊幾座廢棄的房屋還在燃燒,顯然起火的時間還不到一天一夜。
九月八日白天,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馬駐足不肯再往前走。塞古也不停地哀叫著。
「出了什麼事?」米歇爾-斯托戈夫問。
「一具屍體!」尼古拉喊叫著跳下馬車。
這是一個西伯利亞農夫的屍體,早已冰冷,殘損得不成樣子。
尼古拉在胸前劃著十字,他在米歇爾-斯托戈夫的幫助下將屍體搬到路旁的斜坡上,打算挖一個像樣的墓穴,把死者深埋,免得屍體被草原上的豺狼吞吃。但米歇爾-斯托戈夫卻催促他不要浪費時間。
「我們得快些出發,朋友!」他喊道,「不能再耽誤了,一個鐘頭也不行!」
於是馬車又往前駛去。
其實,尼古拉即使真地要為他在西伯利亞大路上碰見的所有死者盡一番心意,不讓他們暴屍荒野,他也只能是力不從心,在臨近新烏金斯克的地方,他們先後發現了二十來具屍體橫倒路旁。
然而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一直走到再往前就會自投羅網的時候為止。每到一處村鎮,兵火之後的慘狀都更加觸目驚心。這一帶的村莊從村名上看都是波蘭流亡者所建,如今慘遭搶掠和焚燬,死者的血跡甚至尚未全干。更可怕的是,找不到一個活人可以告訴他們這些慘劇是怎樣發生的。
這天下午四點,尼古拉用手指著聳立在天邊的新烏金斯克的教堂鐘樓。鐘樓四周環繞著巨大的煙柱,顯然並不是雲霧。
娜佳和尼古拉觀察良久,把他們看到的景象告訴了米歇爾-斯托戈夫。是到了作出決定的時刻了。如果前面又是一座空城,他們當然可以放心通行;但萬一韃靼人已經悄悄佔領了這座城市,那麼無論如何也必須繞道而行。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俄裡。
「這不是雲霧,是煙!」尼古拉喊道,「有人在縱火燒城!」
現在,已經能夠清楚地看見煙霧中的火光了。煙塵愈積愈濃厚,直上雲霄,然而卻不見一人從城中逃出。很可能縱火者發現城裡已經空無一人才開始動手。但是,究竟是韃靼人在毀城,還是俄羅斯人在執行大公的命令?莫非政府竟然決心讓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和葉尼塞河以東的城鎮全都化為焦土,不給埃米爾的人馬以存身之地?至於米歇爾-斯托戈夫,他究竟應該繼續前進,還是到此為止?
他拿不定主意。經過一番權衡,他認為無論穿越沒有路徑的茫茫草原是多麼疲累,也決不能第二次落入韃靼人的手心。他正打算建議尼古拉拋開大路,而且在必要時在繞過新烏金斯克城之後再重新回到大道上來,忽然右邊響起了槍聲。一粒子彈呼嘯著穿過馬頭,馬當即倒地死去。
幾乎就在同時,十幾名騎兵蜂擁而至,將馬車團團圍住。米歇爾-斯托戈夫、娜佳和尼古拉甚至還來不及分辨出了什麼事,就已經成了俘虜。他們被迅速押往城中。
米歇爾-斯托戈夫面對著這次突襲,並沒有慌了手腳。他目不視物,只能束手就擒;其實即使他眼睛不瞎,他也不會冒著殺身之禍貿然反抗。但是,這個盲人卻仔細聽著敵人的談話,而且明白了他們所說的一切。
他聽出這是一群韃靼騎兵,在他們之後,將開來大部人馬。
米歇爾-斯托戈夫通過敵人此刻的交談和他以後偷聽到的隻言片語,又得知了這樣一些消息。
埃米爾這時還在葉尼塞河西岸,這些韃靼兵並不直接受他管轄,而是屬於一支主要由浩罕和昆杜斯汗國的卡納的韃靼人組成的第三支縱隊。費奧法的部隊計劃在伊爾庫茨克城郊與他們會合。
這支部隊接受了奧加萊夫的建議,為了確保順利攻佔東部各省,越過了塞米巴拉金斯克當局的轄界,經巴爾喀什湖以南地區沿阿爾泰山腳向東推進。在一名昆杜斯汗的軍官的統率下,他們沿途搶掠。直抵葉尼塞河畔。統領的軍官預見到沙皇的命令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地區造成的局面,為了給埃米爾的人馬渡河提供便利,他下令在河上用小船架起浮橋,這樣費奧法的隊伍過河後就能繼續向伊爾庫茨克進軍。架好橋後,這支人馬繞過山腳,經葉尼塞河谷在阿爾薩列夫斯克又轉入大道。從這座小城開始,他們在所到之處留下片片廢墟,新烏金斯克也未能倖免毀城之禍。這批韃靼人約有五萬,目前已經撤出新烏金斯克城,前去攻佔到伊爾庫茨克前的首批據點,之後他們將很快與埃米爾的隊伍會合。
這便是東西伯利亞面臨的危急形勢。這個地區已經完全被隔離開來,而駐守在伊爾庫茨克的軍隊兵力十分單薄。
這樣看來,伊爾庫茨克城的被圍和投降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甚至可能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可以想像米歇爾-斯托戈夫此時是如何地憂心如焚!如果他這時喪失所有的勇氣和希望,又有誰會感到驚訝呢?然而,他並非如此,他翕動的嘴唇只念叨著一句話:
「我一定要到伊爾庫茨克!」
被俘以後半個小時,他們進入了城中,忠實的塞古遠遠地跟在後面。城裡四處烈火熊熊,最後一批敵人即將撤出,他們這群人也不能久留。
囚徒們於是被縛在馬背上押走。尼古拉和平時一樣聽從命運的支配,娜佳對米歇爾-斯托戈夫的信賴毫不動搖,而米歇爾-斯托戈夫自己,看上去不動聲色,暗地裡卻準備抓住一切機會逃走。
韃靼人並非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囚徒中有一個人是瞎子,但他們野蠻地本性卻驅使他們拿這個不幸的人來取樂。他們故意走得很快。米歇爾-斯托戈夫的馬由於沒有馭手,經常偏離前行的方向,攪亂隊伍,由此他又招來韃靼人粗暴的斥罵。姑娘的心裡十分難過,尼古拉也憤怒不已。但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不會說敵人的語言,要伸手幫助同伴又被敵人毫不客氣地推開。
過不了一會兒,士兵們又開始挖空心思捉弄米歇爾-斯托戈夫,讓他騎在一匹瞎馬背上。想出這個惡作劇的是一個騎兵,米歇爾-斯托戈夫聽見他說:
「這個俄國佬也許看得見!」
他們這時來到距新烏金斯克六十俄裡,位於達當和謝巴爾林斯科鎮之間的一個地方。韃靼人讓米歇爾-斯托戈夫騎在瞎馬上,還嘲弄地將韁繩遞到他手裡。然後士兵們用鞭子抽,用石頭打,喝斥瞎馬往前奔跑。
米歇爾-斯托戈夫無法控制和他一樣瞎眼的牲口直線奔跑,一會兒他連人帶馬撞在樹上,一會兒又摔倒路旁的地裡,慘不堪言。
他一聲不吭,不讓敵人聽見他的抗議和哀求。馬跌倒在地,他只是等別人把馬牽起來;然後,這殘忍的遊戲又重新開始。
尼古拉不忍看見同伴受到這樣的虐待,跑過去幫助他,但遭到韃靼人的攔阻和辱罵。
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件嚴重的事故,這種令韃靼人開心的「遊戲」會一直持續下去。
九月十日的白天,瞎馬忽然發了性子,向路邊一個三四十尺深的大土坑跑去。
尼古拉想衝過去,卻被人攔住。瞎馬無人駕馭,馱著米歇爾-斯托戈夫衝進土坑!
娜佳和尼古拉發出驚恐的叫喊,他們以為同伴準會跌得骨斷筋折。
但當他們趕到土坑邊時,卻看見米歇爾-斯托戈夫從鞍上跳下,毫無損傷;然而可憐的馬跌斷了兩條腿,再也無法走路了。
韃靼人聽任這匹馬在坑底掙扎,甚至不肯讓它死得痛快些。米歇爾-斯托戈夫則和一個韃靼人的馬鞍綁在一塊兒,跟在隊伍後面踉蹌步行。
他依然沒有半聲呻吟和祈求!他拚命奔跑著,甚至不用馬鞍上的繩索的牽扯。他仍然是基索夫將軍對沙皇談到過的那個「鐵人」!
第二天,九月十一日,他們經過了謝巴爾林科。
這天又發生了一件事,造成了誰也不曾料到的結局。
夜幕降臨了,韃靼騎兵紛紛下馬休整,一個個喝得醉醺醺的,又準備出發。
娜佳自從被俘以來,一直奇跡般地沒有遭到士兵們的凌辱,但此時一個大兵卻對她動手動腳起來。
米歇爾-斯托戈夫既看不見所發生的場面,更不知道是誰在胡作非為。但尼古拉卻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突然,他似乎還沒有考慮過,甚至還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就一聲不響地猛然撲向那名士兵。不等那傢伙反應過來阻擋自己,他已經搶過掛在那人鞍旁的槍,對準他的胸膛扣動了扳機。
指揮的軍官聽見槍聲立刻跑了過來。
騎兵們正要一擁而上將可憐的尼古拉揮刀砍死,軍官卻作了個手勢。士兵們立刻把他橫綁在馬背上,小分隊又急馳而去。
綁著米歇爾-斯托戈夫的繩索幾乎已被他咬斷,在馬猛然一衝之下斷為兩截。馬上的韃靼人半醉之下又在疾奔的馬背上顛簸,竟然對此毫無察覺。
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被拋在了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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