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道夫伯爵--第一章 真情流露
第一章 真情流露
正如大家所知,在這個移民島上,除了皮埃爾知道大夫的真名實姓外,其餘的人只知道他叫安泰基特大夫。他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一直隱匿到自己的事業全部完成。所以,當巴托裡夫人突然吐出他女兒名字時,大夫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激動情緒。然而他的心臟一度停止了跳動,身不由己地癱倒在小教堂的門邊,彷彿遭到晴空霹靂。
原來女兒活著!原來女兒和皮埃爾熱戀著!而正是他自己,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千方百計地阻撓他們的相愛!如果不是巴托裡夫人奇跡般地恢復了理智,這個秘密也許永遠不會被揭曉。
十五年前在阿特納克城堡發生的一切,現在真相大白!這個女孩是桑道夫伯爵財產的唯一繼承人。她的死一直未能確認。先被拐走,又落入西拉斯-多龍塔手中;不久後,銀行家搬家到了拉居茲,多龍塔夫人像待親生女兒一般,把她養育成人。
這一切是薩卡尼的陰謀,由他的同夥娜米爾動手幹的,薩卡尼知道莎娃十八歲時將擁有一筆巨額財產。如果娶她為妻,又設法使人相信莎娃是桑道夫家的繼承人,這樣,他的罪惡生涯就有了光輝的結局,將成為阿特納克領地的主人。
到現在為止,這個罪惡的計劃是否已失敗?當然,無疑是失敗了。如果已經成婚的話,薩卡尼肯定早已撈到各種好處。
而現在,安泰基特大夫該感到多麼懊悔啊!難道不是他導致地這一切嗎?最初拒絕幫助皮埃爾,後來又讓薩卡尼陰謀得逞。當初在科托爾和薩卡尼相遇時,他本來可以抓住薩卡尼,讓他不再犯罪!最後,他還沒有把死而復活的皮埃爾交給巴托裡夫人。這一切難道不是他嗎?事實上,如果多龍塔的信寄到瑪麗內拉胡同的家中時,皮埃爾在他母親身邊,那麼這麼多不幸都不會發生了。如果皮埃爾知道薩娃是桑道夫伯爵的女兒,他難道不會設法使薩娃免受薩卡尼和西拉斯-多龍塔的折磨嗎?
現在,莎娃-桑道夫在哪兒?肯定在薩卡尼手中!但他會把她藏在哪兒?如何從薩卡尼手中救出莎娃呢?幾周後,伯爵的女兒就要滿十八週歲了——她將獲得繼承權。而這種情況會促使薩卡尼為了強迫莎娃接受這可恥的婚姻而用盡最後一招。
瞬間,一連串的事情從大夫的腦海中閃過。巴托裡夫人和皮埃爾也一樣。大夫以為埃蒂安-巴托裡夫人和兒子會指責他。當然,這種指責是沒有根據的,因為他怎麼會贊成皮埃爾和莎娃相愛呢?那時眾人都以為莎娃是多龍塔的女兒啊!
現在,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找回他的女兒莎娃——這個名字已和他的愛妻蕾娜的名字緊緊相聯,正如「費哈托」成為汽船的名字一樣,「莎娃蕾娜」早已成為一條帆船的名字。
巴托裡夫人被送回市政廳了。大夫由悲喜交加的皮埃爾陪著回去了,一言不發。
被剛才發生的一切強烈震動而顯得衰弱的巴托裡夫人完全好了,她的精神病治癒了。當大夫和他兒子一起看她時,她正坐在房間裡。
瑪麗亞明白應該讓他們單獨談談,她離開房間到了市政廳的大廳。
安泰基特大夫走到巴托裡夫人身邊,一手搭在皮埃爾肩上,說道:
「巴托裡夫人,我已把您兒子當作我的兒子了。但這不只是出於友情,我將竭盡全力,讓他娶我的女兒……這完全出於父愛!」
「您的女兒?……」巴托裡夫人叫道。
「我就是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
巴托裡夫人突然站起來,伸出雙手想抓住伯爵,但由於衰弱倒在她兒子的懷中。她一時不能言語,但能聽得清楚。皮埃爾簡潔地告訴了她她所不知道的一切,馬蒂亞斯-柔道夫伯爵是如何被安德烈-費哈托漁夫所救:為什麼這十五年間,他一直隱瞞身份;他又如何化名安泰基特出現在拉居茲。皮埃爾講述了薩卡尼和西拉斯-多龍塔出賣特裡埃斯起義者的卑劣行為;又談到了由於卡爾佩納的背叛,而使父親和拉迪斯拉-扎特馬爾受害。最後他講到大夫怎樣把他從拉居茲基地救出,使他加入到大夫即將完成的正義事業。皮埃爾結束時說這些惡人中,有兩個——銀行家西拉斯-多龍塔和西班牙人卡爾佩納已落入他們手中。但第三個,薩卡尼還在逍遙法外,而正是這個薩卡尼想娶莎娃為妻!
共同的命運和前途使大夫、巴拉裡母子緊緊相連,在一小時間,他們回想了和不幸的年輕姑娘有關的種種細節。很顯然,薩卡尼會不顧一切逼莎娃成婚,以確保他得到桑道夫伯爵的財產。這一點他們考慮到了,但是如果說陰謀在過去被挫敗的話,那現在它更具威脅性。因此,首要的就是找到莎娃,無論海角天涯,也要找到她!
他們首先決定,不讓其他人知道安泰基特大夫是桑道夫伯爵。如果暴露了這個秘密,就暴露了莎娃是他的女兒。因此,為了利於將進行的尋找工作,務必嚴守秘密。
「但莎娃在哪裡?……上哪兒找她去?……」巴托裡夫人問道。
「我們會知道的!」皮埃爾答道。在他身上,絕望已無影無蹤,有的只是永不衰竭的活力。
「對,我們會知道!」大夫說道,「即使西拉斯-多龍塔不知道薩卡尼躲在哪裡,至少他知道這個壞蛋把我女兒藏在什麼地方……」
「他若知道,定叫他說出來。」皮埃爾大聲叫道。
「對!叫他說!」大夫應聲道。
「馬上就去!」
「馬上!」
安泰基特大夫,巴托裡夫人和皮埃爾在這種焦慮中再也呆不下去了。
呂吉、伯斯卡德,馬提夫和瑪麗亞這時都在市政廳的大廳中。呂吉立即被叫走,他受命由馬提夫陪同去小堡壘把西拉斯-多龍塔押來。
一刻鐘後,銀行家被帶出了作為牢房的地堡,走到了阿特納克大街上,手腕被馬提夫緊緊抓住。他問呂吉要把他帶到哪裡,呂吉不理他,由於被捕後不知落入誰的手中,銀行家更加惶恐不安。
西拉斯-多龍塔跟著呂吉走進大廳,手腕一直被馬提夫抓著,他一眼看到了伯斯卡德,卻沒看到退在一旁的巴托裡母子。突然大夫出現了,他就是自己路過拉居茲時候徒勞聯繫的那個人啊!
「您!……您!……」他叫道。
隨後,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啊!」他說,「原來是安泰基特大夫指使人把我從法蘭西領土上抓起來!……是你違法關押了我……」
「可是並不違法!」大夫應道。
「我和你無冤無仇!」銀行家叫嚷道。顯然大夫的出現使他有了幾分信心。「是呀,我和你有什麼冤仇?」
「和我有什麼冤仇?……你很快就明白了,」大夫回答說。「但是西拉斯-多龍塔你還是先捫心自問你給這位不幸女人造成的罪孽吧!……」
「巴托裡夫人!」銀行家叫道。巴托裡夫人向他走近,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還有您給她的兒子的不幸呢!」大夫補充道。
「皮埃爾!……皮埃爾!」西拉斯-多龍塔結結巴巴地叫著。
若不是馬提夫把他架在那兒,銀行家肯定癱倒在地了。
他本以為皮埃爾已死了,他親眼看到送葬隊伍從街上走過,並且把皮埃爾安葬在拉尼茲公墓,但是此刻皮埃爾就在這裡,就在他面前,彷彿從墳墓中鑽出來的幽靈!面對皮埃爾,西拉斯-多龍塔恐懼萬分。他開始明白自己難逃罪孽的懲罰了……他感到自己完蛋了。
「莎娃在哪裡?」大夫突然問他。
「我女兒?……」
「莎娃不是你女兒!……她是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的女兒。由於你和薩卡尼兩個人卑鄙的告密,才把伯爵和他的兩個同伴:埃蒂安-巴托裡、拉迪斯拉-扎特馬爾置於死地!」
在鐵的事實面前,銀行家驚訝極了。原來安泰基特大夫不僅知道莎娃不是他的女兒,還知道莎娃是馬蒂亞斯-桑道夫的女兒!他還瞭解特裡埃斯特的謀反者是被誰,怎樣出賣的。西拉斯-多龍塔罪惡的過去無法遮掩了。
「莎娃在哪裡?」大夫又忍無可忍地喝道。「在你犯下的所有罪惡中,你的同夥薩卡尼十五年前派人從阿特納克城堡拐走了莎娃。莎娃現在在哪裡……你一定知道那個壞蛋藏莎娃的地方……你一定知道他逼迫莎娃同意這可惜的婚姻!……最後問你一次,莎娃在哪裡?」
儘管大夫的態度堅硬,話語咄咄逼人,但西拉斯-多龍塔就是一言不發。他知道莎娃目前的處境是他安全的保障,只要不說出最後的秘密,他覺得自己還是安全的。
「聽著,」大夫冷靜下來,「聽我說,西拉斯-多龍塔!你也許自以為該包庇你的同夥!也許你害怕說出來會牽累了他!好吧,你要知道,西拉斯-多龍塔,為了殺人滅口,薩卡尼在使你破產後,曾企圖行兇殺人,就像你當初殘害皮埃爾那樣……是的,殺掉你!……當我手下人在尼斯的大街抓住你時,薩卡尼正要對你下毒手呢!而現在,你還要固執地包庇他?」
西拉斯-多龍塔始終一言不發,他想沉默會迫使別人妥協,所以他守口如瓶。
「莎娃在哪裡?……她在哪裡?……」大夫憤怒極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西拉斯-多龍塔決定死守秘密。
突然他嚎叫一聲,痛得蜷曲著身子,企圖推開馬提夫,他這是枉費徒勞。
「饒了我,燒了我吧!」他叫道。
原來是馬提夫不經意緊捏了一下他的手,幾乎把骨頭捏碎了。
「饒命!」他又叫道。
「你說嗎?」
「說,我說……,莎娃……莎娃,」西拉斯-多龍塔結結巴巴,「莎娃……在薩卡尼的密探……娜米爾家中……在得土安!」
馬提夫剛放下西拉斯-多龍塔的胳膊,這只胳膊立即耷拉下來,動彈不得了。
「把犯人帶回去,」大夫命令道,「我們知道了想知道的東西。」
呂吉押著西拉斯-多龍塔走出市政廳,把他帶回地堡。
莎娃在得土安!一個多月前,安泰基特大夫和皮埃爾-巴托裡在休達要塞抓卡爾佩納時,被那個摩洛哥女人囚禁的女兒就在幾公里外啊!
「今晚,皮埃爾,我們就動身去得土安!」大夫果斷地說。
那時,還沒有從突尼斯到摩洛哥邊境的直通列車。要盡快趕到得土安,最好的辦法就是搭乘安泰基特船隊的最快的船隻。
午夜時分,「電力二號」船啟航了,馳騁在錫爾特海面上。
船上只有大夫、皮埃爾,呂吉,伯斯卡德和馬提夫。薩卡尼只認識皮埃爾。到了得土安,是智救還是強奪呢?怎樣更適宜行動就要看摩洛哥城市得土安的地理位置,娜米爾家的設防情況,以及她家中手下人數量。不管怎麼說,先到得土安再說!
從錫爾特灣深處到摩洛哥邊境,大約二千五百公里,相當於一千三百五十海里。而「電力二號」時速可達二十七海里。這是火車不能比的!這種仿錘形鋼甲船航行時受風阻力小,能乘風破浪,所以不到五十小時,就能到達目的地。
第二天黎明,「電力二號」繞過好望角。它從這裡開始,渡過突尼斯海灣,幾小時就把比粵大角遠遠拋在身後。加勒、安納巴、鐵角(據說這裡的金屬塊干擾羅盤指針的指向),阿爾及利亞海岸、斯托拉灣、貝雷亞、德利斯、阿爾及爾、謝爾謝勒、莫斯塔加內姆、瓦赫蘭、奈穆爾,接著是裡夫海岸、梅利利亞角(它和休達一樣,屬於西班牙)、伊雷——福加(從這裡至內格羅角,海岸呈半圓形)——非洲海岸的全景在十一月二十至二十一日這兩天中展現在他們眼前。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機器運轉良好,蓄電池的效率前所未有。「電力二號」時而沿岸航行,時而橫穿海灣,繞過了一個又一個海角。即使沿岸的信號台發現了它,也會以為這是一條快速的船隻,或者認為這是一隻龐大的鯨魚,因為在地中海內,沒有一條汽船達到這樣的高速。
近晚上八點,快艇在得土安小河口停泊,安泰基特大夫,皮埃爾,呂吉,伯斯卡德和馬提夫下船上岸。離岸不遠處一個沙漠旅行隊客店中,他們找到了幾匹騾子和一個阿拉伯嚮導。嚮導願意帶他們去四公里外的城裡。要價被爽快地接受了,於是這隻小小的隊伍立即出發了。
這一帶是裡夫山區,歐洲人一點兒也不怕當地人,甚至也不怕這地區流動的遊牧民。這裡人煙稀少,幾乎沒有什麼農作物。道路穿過平原,兩旁長滿了灌木林一這條路不是人工修的,而是由乘騎踩踏出來的。路的左邊是一條兩岸泥濘的小河,青蛙和蟋蟀爭相鳴唱,匯成一片。幾條小漁船,或泊在水中,或擱在岸上。道路的右邊是些光禿禿的山丘,向著南方的高山峻嶺延伸。
夜色迷人,明月當空,月光灑滿整個鄉間。靜靜的河面如鏡子倒映著北方天際模糊的高物。遠處,得土安城如亮點般出現在靄靄霧色中。
隊伍在阿拉伯導遊的帶領下快速行軍,有兩三次,他們不得不停下來,因為走到了孤立的哨卡前。昏黃的燈光從哨卡窗戶射出,照亮月光未照到的黑暗處。一兩個摩洛哥人,手裡晃動著暗淡的提燈,走出哨卡前來盤問。阿拉伯嚮導和他們交談了一會兒,打聽一些情況後,又繼續趕路了。
一路上大家都未說話,陷入了深思,任憑騾子順著平原上這條道路前進。平原上溝溝壑壑,處處是石塊和樹根,但這些騾子已走慣了,能避開它們,穩步前進,其中最健壯的一匹騾子卻落在最後,不是因為它懶,而是由於它馱著馬提夫。於是伯斯卡德開玩笑地說道:「也許應該叫馬提夫扛騾子,這樣更快些。」
近九點半,嚮導在一堵白色高牆前停下來。那城牆築有炮樓和城堞,保衛城市。牆下方有一扇低矮的門,上面刻著摩洛哥式的裝飾圖案。城門上方,有許多炮口從炮眼裡伸出來,好像許多凱門鱷在月光中懶洋洋地睡著。
城門緊閉著,嚮導拿錢去交涉,才開了門。進城後,是狹窄而曲折的街巷。入口多數有拱頂,並有鐵皮門把關,於是又使用同樣的辦法,使看門人開門放行。
終於在一刻鐘後,一行人到達當地唯一一個小旅館,店主是個猶太女人,服務員是個獨眼姑娘。
客棧的房間排列在內院的周圍,屋內陳設簡陋。只有幾個外國人在得土安。城裡僅一個西班牙領事,成了歐洲各國的代表。他混雜在當地居民中,並不顯眼。
安泰基特大夫多麼希望馬上就打聽到娜米爾的住處,找到那裡去啊!但是他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他知道必須謹慎行事,就目前莎娃所處的情形,要把她救出狼穴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一切行動都要多加權衡。如果有必要,可以不惜代價,用贖買的辦法救出莎娃。但大夫和皮埃爾必須小心行事,以免被認出——薩卡尼有可能就在得土安。莎娃在他手中,是他發財的保證,他不會輕易罷休的。何況這裡不是司法警察能有效干涉的文明之地,而是未開化的地區。怎樣能證明莎娃是被那個摩洛哥女人非法關押的?如何證明她是桑道夫伯爵的女兒,僅憑那封多龍塔夫人的信嗎?這些阿拉伯居民的大門都緊閉著,難於接近,難於進入。即使請來法官怕也無濟於事。
所以他們決定先監視娜米爾的住處,以免打草驚蛇。天一亮,伯斯卡德和呂吉將出去探聽消息。呂吉在馬耳他國際性海島上居留過一段時間,學會了一點阿拉伯語,他倆設法去打聽到娜米爾所在居住區和街名,估計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一旦瞭解清楚,可以見機行事。
在這期間,「電力二號」藏在得土安河入口處海岸的一個狹窄小灣中,隨時待命出發。
夜裡,皮埃爾和大夫在旅店輾轉反側度夜如年。至於伯斯卡德和馬提夫,如果說他們曾夢想過要在嵌有彩陶器的床上睡覺的話,這一夜對他們應該說是心落意足了。
第二天天亮,呂吉和伯斯卡德去了市場,得土安的一部分居民已經湧在那裡了。伯斯卡德認識娜米爾,因為娜米爾在拉居茲給薩卡尼當偵探時,伯斯卡德曾多次在街上見過她。這次有可能遇到她。不過因為娜米爾不認識他,所以不妨事,只須跟蹤就可以了。
得土安的大市場是由大大小小的貨棚和陋屋組成的。其中一些小屋低矮骯髒。幾條濕漉漉的小道和市場連接,幾塊花色的帆布搭在市場上方,使其免受烈日曝曬。到處是陰暗的商店,出售刺繡的絲織物。鮮艷的花邊,拖鞋,繫在腰間的錢袋。阿拉伯男子穿的呢斗篷,陶瓷品、首飾、項鏈、手鐲、戒指,出售各種銅、鐵飾品、吊燈、香、提燈等。總之,歐洲大城市的特殊商店的日用品,這裡應有盡有。
市場上已人頭攢動,早晨天氣涼爽,大家都利用這個時間來趕集。人群中,有戴著面紗只露眼睛的摩爾女人,有不戴面紗的猶太女人,有阿拉伯人、卡爾人、摩洛哥人,他們和外國人摩肩接踵。呂吉和伯斯卡德出現在人群之中,不會引起注意。
他們在人群人尋找了一個鐘頭,然而未果。娜米爾沒有露面,薩卡尼更是無影無蹤。
於是呂吉想問問幾個赤著上身的少年——他們是裡夫山區至撒哈拉沙漠邊緣各種非洲民族雜居地帶的混血兒,成群地聚集在摩洛哥的市場上。
先問到的幾個少年都不知道。最後有個卡比爾族少年,約十二三歲,一副巴黎頑童模樣,擔保說他知道娜米爾的住處,只要幾個零錢,兩個歐洲人就可以被帶去那裡。
給了錢之後,三個人就走上縱橫交錯、條條都通向城牆堡壘的街道,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一個冷清的居住區,這裡房屋低矮,稀稀落落,看不到窗子。
而這時大夫和皮埃爾心急如焚,盼望著呂吉和伯斯卡德早點回來。很多次,他們想溜出客棧親自去找尋,但薩卡尼和那個摩洛哥女人都認識他們,萬一相遇,便會打草驚蛇,而不能達到目的了。他們只有在焦慮中等待。九點時,呂吉和伯斯卡德回到客棧。
他倆愁眉苦臉,顯然沒有什麼好消息。
的確,五個星期前,薩卡尼和娜米爾和一個無人認識的姑娘一同離開了得土安,留下一座空屋,由一個老婦人看著。
這消息猶如當頭一棒,皮埃爾和大夫都驚呆了。
「他們出走的原因很清楚!」呂吉說,「大概薩卡尼怕多龍塔由於報復或其他原因,把他的藏身之地暴露了。」
以前,安泰基特大夫從來沒有對追蹤叛徒,完成正義事情而灰心過,但現在要從薩卡尼手中拯救自己女兒時,他感到信心不足了!
皮埃爾和大夫還是決定去看看娜米爾的住所,也許在那裡會找到莎娃留下的一些東西,也許能從某種跡象中找出莎娃的下落。也許那個看房子的猶太老婦會告訴他們,更確切地說會出賣給他們一些有利於尋找莎娃的重要線索。
呂吉馬上帶他們去了。大夫用阿拉伯語和老婦人說話,彷彿他在沙漠地區長大。大夫自稱是薩卡尼的一位朋友,路過得土安,想來看望薩卡尼。
開始時,老婦人故意刁難,百般阻攔,不讓進屋。但是一摞錢塞到她手裡,她就客氣多了。大夫裝出一副非常關心房主的樣子再向老婦人提問,她就不再拒絕回答了。
老婦人說,那摩洛哥女人帶回的姑娘將成為薩卡尼的妻子,這是早就定好的。要不是這次走得急,恐怕在得土安就結婚了。姑娘在這裡三個月期間從未出過門。他們說她是阿拉伯人,而猶太老女人認為他是歐洲人。然而,除非摩洛哥女人不在時,老女人平常很難看見那姑娘。她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至於問到薩卡尼帶莎娃和娜米爾去哪裡了,老女人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大約五個星期之前,他們隨一個沙漠商隊向東走了。之後,這座房子由她看管了,直到薩卡尼找到合適機會把房子賣掉為止——這表明,薩卡尼再也不準備回得土安來了。
大夫冷靜地聽著老女人的答話,不時翻譯給皮埃爾聽。
總之有一點是肯定的,薩卡尼並不那麼著急,他既沒有搭乘去丹吉爾的班輪,又未乘坐起點站在瓦赫蘭的火車。而是加入一個沙漠商隊,離開得土安,他們去哪裡了?是否朝沙漠的幾個綠洲,或者向更遙遠的半開化區走去,使莎娃徹底處在他的支配下?如何知道這一切?在北非的大路上,找到一個商隊的蹤跡並不比找到單獨一個人更容易啊!
因此,大夫仔細詢問老婦人,並說明自己得到了有關薩卡尼的重要情況,確切地說是知道了薩卡尼想賣掉房子的事。但是再沒有更進一步的情況了,薩卡尼究竟逃往何處去實現他的陰謀,這個老婦人一無所知。
大夫、皮埃爾、呂吉要求看一看房子。這是一座阿拉伯式的建築,房間的窗戶都開向內院,內院的四周則是長方形的走廊。
他們很快找到莎娃的房間——十足就是單人牢房,不幸的姑娘孤身無援地度過了多少個絕望的日日夜夜!皮埃爾和大夫都沉默不語,搜尋著蛛絲馬跡,希望找到一些線索。
忽然,大夫匆忙走向房間的一個角落。一個三腳架上小小的銅火盒中,幾片尚未完全燒燬的紙片在微微顫動。
莎娃寫過信?是否在離開得土安之前,突然得知要急忙動身,下決心燒了這封信,還是薩卡尼或娜米爾發現這封信把它燒了,但未燒盡?各種想法從大夫腦海中冒出。
大夫趴在盆上,皮埃爾也隨著大夫的目光觀察,紙片上究竟寫著什麼?
在一口氣就能吹成灰的紙屑上,清楚寫著幾個字,只是已經不完整了:「巴……托……」
莎娃大概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巴托裡夫人在拉居茲已經失蹤。她是否向巴托裡夫人——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她的人求援?
在巴托裡夫人名字後面,還有一個依稀可辨的名字——她兒子的名字……
皮埃爾,屏住呼吸試圖再找到幾個可辨認的字,但是他的眼睛卻逐漸模糊起來,什麼也看不見……
然而大夫又發現了一個能使他們追蹤莎娃,幾乎保持原樣的地名——
「的黎波里塔尼亞!」他叫了起來。
薩卡尼可能是到的黎波里攝政權那裡尋求避難去了!他在那裡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呀!原來五周前,他們隨著商隊去的黎波里塔尼亞省了……
「到的黎波里去!」大夫說道。
當夜,全體成員又出發了,如果說薩卡尼很快就能到達的黎波里的話,他們希望最遲在他到達幾天後趕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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