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道夫伯爵--第一章 地中海
第一章 地中海
米什萊1曾說過:「地中海美麗幽雅,尤為突出的是,它環境宜人,光照熾烈,天空清徹明亮……它最能鍛造人,它給人的最強的耐力,它培養最堅強的民族。」
1米什萊(178-1874),法國著名歷史學家和文學家。
米什萊說得多好啊!人類是幸福的,因為大自然將卡爾佩納岩石和阿比拉山巖劈開,造就了直布羅陀海峽2,使得傳說中的大力士也相形見絀。儘管地質學家們眾說紛紜,但應該承認這條海峽自古就存在。沒有這條海峽,也就沒有地中海,因為地中海海水的蒸發量三倍於江河給予它的供給量。如果沒有大西洋通過這條海峽源源不斷地為它供水,多少世紀以來,地中海就會變成一個「死海」,而不是一個優良的「活海」了。
2即希臘神話中的英雄人物赫拉克勒斯。傳說是他將卡爾佩納和阿比拉山巖分開,形成了現在溝通大西洋和地中海的直布羅陀海峽。
在這遼闊的地中海上,有一個極為隱蔽、人所不知的地方,就是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隱姓埋名的住所——他在那裡利用自己早已身亡的假象,化名安泰基特大夫,只等時機成熟,他就要去伸張正義。
地球上有兩個地中海,一個在歐洲,一個在美洲。美洲的地中海就是墨西哥灣,它覆蓋著不少於四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的海面。而歐洲的地中海只有二百八十八萬五千五百二十二平方公里,只有美洲地中海面積的一半多,但它的整體地貌更加變化多端,它包括了更多的海灣和海港以及更多的可以獨立成海的水域,如:希臘的斯波拉提群島,克里特島北面的克里特海,南面的利比亞海,意大利和奧地利之間亞得裡亞海,土耳其和希臘之間的愛琴海,瀕臨科孚島、扎金索斯島、克法利尼亞島及其他島嶼的愛奧尼亞海,意大利西部的第勒尼海,利帕裡群島附近的伊奧尼亞海,凹入普羅旺斯省的利翁灣,意大利的兩個利古裡亞省之間的熱那亞灣,還有深入非洲大陸的兩個大海灣:突尼斯的加貝斯灣(亦稱小錫爾特灣)以及的黎波里塔尼亞海岸的大錫爾特灣。
地中海上至今還有一些海岸未被發現,安泰基特大夫究竟選擇了哪一處隱密地點作為居所呢?這裡有數以百計的大島,數以千計的小島,海角和海灣更是不計其數,早在兩千多年前,這裡就留下了人類歷史的痕跡,各種不同民族、不同風俗、不同社會制度的人們在此聚居,他們中有法國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奧地利人、土耳其人、希臘人、阿拉伯人、埃及人、的黎波里塔尼亞人、突尼斯人、摩洛哥人,甚至在直布羅陀、馬耳他和塞浦路斯還有英國人。它還為歐、亞、非三個廣闊的大陸所環抱。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現已改名為安泰基特大夫——這個名字在東方國家被廣泛稱頌——他究竟選擇了一個什麼樣的遙遠地方作為住所,開始了他的新生活呢?這就是皮埃爾-巴托裡不久就會知曉的事。
皮埃爾剛睜開眼睛,不一刻又因極度衰弱昏死過去,人事不省,跟大夫讓他在拉居茲家中死去時的情形一模一樣。無疑,剛才大夫以自己巨大的意志力,引起了這個年輕人神奇的生理反應。大夫曾憑著深邃的目光和特有的感應能力1,使危在旦夕的年輕人按照自己的意志進入睡眠狀態,而沒有使用鎂光和金屬針2。皮埃爾失血過多,十分衰弱,他生命垂危,昏睡不醒。他剛剛受到大夫意志力的感應甦醒過來,卻又奄奄待斃,於是,保住他的性命便成了當務之急。這項任務相當艱巨,它需要精心的護理和精湛的醫術。對此,安泰基特大夫責無旁貸。
1這可能是作者當時臆想出的一種治療方法,是否有科學依據,還有待查證。
2當時流行的一種催眠術。醫生用鎂光刺激病人眼睛,或把一根金屬棒放在病人眼前,引導病人進入睡眠狀態。
「他一定能活過來!……我要他活著!」大夫反覆地想著:「唉!為什麼我在卡塔羅的時候沒有執行第一套方案呢?……為什麼薩卡尼來到拉居茲,竟阻止了我把皮埃爾弄出這座該死的城市!……我一定要救活他!……將來,皮埃爾-巴托裡應當成為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的得力助手!」
事實上,這十五年來,安泰基特大夫念念不忘的兩件事就是懲奸和報恩。首先應該為同伴埃蒂安-巴托裡和拉迪斯拉-扎特馬爾報仇雪恨,其次再為自己。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才乘「莎娃蕾娜」號來到拉居茲。
在以往漫長的歲月中,大夫的外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讓人無法認出他來。他梳著平頭,頭髮已開始斑白,他的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他現在已年過五旬,但仍然保持著年輕人的旺盛精力和中年人的沉著冷靜。在這位神情嚴肅,態度冷漠的安泰基特大夫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年桑道夫伯爵滿頭濃髮、面色紅潤的形象了。但長期的磨難,已使他百煉成鋼,可以相信,他的這種堅強性格甚至可以改變磁針的走向。既然如此,他也要將埃蒂安-巴托裡的兒子鍛造成自己這樣的人!
而且,很久以來,安泰基特大夫就是桑道夫家庭中唯一倖存的人了。我們不會忘記,他有一個孩子,一個小女兒,在他被捕後,一直委託阿特納克城堡的管家郎代克之妻代為撫養。這個兩歲的小女孩是伯爵唯一的財產繼承人。在伯爵被判處死刑的同時,他的另一半財產被判暫時查封,待到他女兒滿十八歲時,便可繼承。管家郎代克以財產代管人的身份管理伯爵在德蘭斯瓦尼亞的領地,他同妻子留在城堡,想傾其後半生的全部精力來照料這個孩子。可厄運似乎又要降臨在桑道夫家族這僅存的後裔身上。特裡埃斯特起義首領們被判死刑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幾個月後,小女孩突然失蹤,到處都找不到她。人們只在一條小溪邊撿到了她的帽子。附近的山上有許多溪流傾瀉而下,流入城堡公園的深潭中。顯然,不幸的女孩是被喀爾巴阡山上奔騰而下的激流捲進了深潭。管家的妻子羅絲娜-郎代克遭此橫禍的致命打擊,幾周以後便飲恨而亡了。幸而由於桑道夫伯爵女兒之死並未得到法律確認,所以政府對判決書中的規定未作任何更改,繼續由郎代克保管領地的這部分財產。只有當遺產繼承人到了法定年齡又確無下落時,伯爵的這份財產方能收歸國有。
這,就是桑道夫家族所遭的最後一擊。由於唯一的繼承人的失蹤,這個顯赫而高貴的家族面臨滅門絕後之災。之後,時移世易,與同特裡埃斯特起義有關的所有事情一樣,這件事也漸漸地被淡忘了。
得知女兒的死訊時,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正隱居在奧特朗托。失去了女兒,他早逝的愛妻給他留下的一切便蕩然無存了。後來有一天,他悄然離開了奧特朗托,正如他當初悄然地來到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開始他的新生活去了。
十五年後,當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再次露面時,沒有人能猜到他已更名改性,以安泰基特大夫的名義進行活動了。
從這時起馬蒂亞斯-桑道夫全力以赴致力於他的事業。他孤軍奮戰,要完成一項他視為神聖的使命。離開奧特朗托幾年後,他意外地獲得了一筆巨資,變成了極有權勢的大富翁。他隱姓埋名,發誓走遍天涯也要找到他的恩人和仇人。在他心中,早已把皮埃爾-巴托裡看成了這一正義事業的合作者。他向地中海沿岸的各城市都派出了情報員,並給予他們高薪待遇,要求他們嚴守職業秘密,和大夫單線聯繫。情報或通過特快船隻傳遞,或通過連接安泰基特島和馬耳他的海底電纜,經馬耳他,到達歐洲。
大夫正是通過核實各地送來的情報,找到了和桑道夫伯爵密謀起義案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所有人的下落,因此他得以遠遠地監視他們,掌握他們的動向。尤其是最近四、五年來,可以說是對他們的行動步步緊盯。他知道西拉斯-多龍塔攜妻女離開了特裡埃斯特,搬到了拉居茲市的斯特拉頓公館定居;他也知道薩卡尼浪跡歐洲各大城市,蕩盡錢財,然後躲到了西西里島東部某省,與同夥齊羅納密謀東山再起;他還知道卡爾佩納已離開了羅維尼奧和伊斯特裡,到了意大利或是奧地利,靠著幾千弗羅林的賞金,過著游手好閒的日子。至於安德烈-費哈托,則被關在羅爾地區的斯坦監獄中。他曾捨己營救畢西諾城堡的逃犯,現在還為他們吃苦受罪。若不是數月之後死神將他從苦役犯的鐐銬下解救出來,大夫本想幫他越獄的。還有費哈托的孩子瑪麗亞和呂吉,他們也離開了羅維尼奧,他們肯定還過著飢寒交迫的悲慘生活!但他們躲藏得很隱密,大夫一直無法找到他們的蹤跡。最後是巴托裡夫人,她帶著兒子皮埃爾,和扎特馬爾伯爵的老僕鮑立克一起住在拉居茲。大夫一直關注著他們。我們已經知道大夫如何寄去一筆巨額,卻被自尊而堅強的巴托裡夫人拒絕了。
最後的時候終於到來,大夫就要開始他艱苦的戰鬥了。他確信在十五年的銷聲匿跡後,人們都以為他已死,肯定認不出他來,於是他來到了拉居茲,卻發現埃蒂安-巴托裡的兒子與西拉斯-多龍塔的女兒正在熱戀,這使他無法容忍,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拆散這對情侶!
我們不會忘記當時所發生的一切,薩卡尼的介入及其帶來的惡果,皮埃爾是怎樣被抬回家裡,安泰基特大夫在皮埃爾奄奄待斃時都做過些什麼,又是在什麼情形下使他甦醒,並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馬蒂亞斯-桑道夫。
現在必須把他治好,必須把他所不知道的事統統告訴他,讓他知道他父親埃蒂安-巴托裡及其兩個同伴曾被可恥地出賣了,讓他知道出賣他們的奸細是誰,並最終要他與自己聯合起來,毫不容情地伸張正義,剷除人間的不平,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不平的犧牲品。
因此,首要任務就是治好皮埃爾的傷,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在皮埃爾被搬上島的八天時間裡,他一直在死亡線上掙扎,這不僅是因為他傷勢嚴重,而且因為他的精神狀況很糟。他思念應該業已同薩卡尼成婚的莎娃,他想念還在為自己哭泣的母親。還有,他父親最誠摯的朋友馬蒂亞斯-桑道夫又死而復活,化名為安泰基特大夫——這一切使這個飽經憂患的青年更加痛苦不安。
大夫日夜守候在皮埃爾身邊,不願離開。他聽見皮埃爾在昏迷中聲聲呼喚著莎娃-多龍塔,明白他愛她至深,一旦心愛的姑娘和別人結了婚,會給他帶來多麼巨大的痛苦啊!於是大夫心想,如果皮埃爾知道是莎娃的父親告發、出賣、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時,他還會對這份愛忠貞不渝嗎?大夫決心已定,一定要把事實真相告訴皮埃爾,這是他的責任。
多少次了,人們以為皮埃爾就快死了。他飽受精神和肉體雙重痛苦的折磨,他已陷入垂死狀態,認不出床頭的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了!他甚至連莎娃的名字也說不出來了!
然而治療卓有成效,年輕人日漸康復。醫治肉體的創傷遠比醫治精神創傷要快得多。他的傷口開始癒合,肺部也恢復了正常功能。快到七月十七號時,大夫確信,皮埃爾得救了。
這天,年輕人認出了大夫。他用微弱的聲音呼喚大夫的真名。
「對你而言,孩子,我是馬蒂亞-桑道夫,」大夫回答他說:「但只對你一個人而言!」
皮埃爾望著他,好像急不可待地想聽他解釋清楚。
「以後再說吧,」大夫說,「以後再說!」
皮埃爾在一間漂亮的房間裡養傷:周圍海風輕拂,空氣清新,窗戶面北、面東而開,窗外流水淙淙,綠蔭蔽日,四季常青。在此,皮埃爾肯定會迅速恢復健康。大夫不斷地給他治療,時刻都在他身邊忙碌。後來,大夫確認治癒皮埃爾成功在望時,便選了個聰明、善良、絕對可靠的人來當助手。
這就是伯斯卡德,他對皮埃爾如同對大夫一樣忠心。不用說,他和馬提夫對拉居茲公墓所發生的事絕對保密,他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年輕人是從他自己的墳墓裡被救出來的。
在近幾個月中發生的種種事情,伯斯卡德全都知道,因而他對病人也格外關心。皮埃爾和莎娃相親相愛,卻被薩卡尼活活拆散,這理所當然地激起了伯斯卡德對這個無恥之徒的痛恨。送葬行列和婚車在斯特拉頓公館門前的相遇,在拉居茲公墓裡掘墓盜屍,這些都深深地打動了這個善良的人。儘管還不瞭解大夫的真正目的,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參與到大夫的計劃中去了。
因此,伯斯卡德連忙接受了看護病人的任務。大夫叮囑他,要他使盡渾身解數,用自己的快樂性格去影響病人,逗他開心。這事他十拿九穩。更何況自那日在格拉沃薩集會上收了皮埃爾兩個弗羅林以來,他一直把皮埃爾看作債主,一有機會,他總想千方百計還清債務。
所以,伯斯卡德懷著這種心情,留在皮埃爾身旁,與他談心聊天,不讓他有時間胡思亂想。
正是在這種情形下,有一天,伯斯卡德在皮埃爾的要求下,講起他是如何結識安泰基特大夫的。
「小海輪事件,皮埃爾先生!」他回答說:「你應該還記得吧!……小海輪下水,把馬提夫一下子變成英雄了!」
皮埃爾並沒有忘記格拉沃薩集會那天遊艇進港時所發生的重大事件。但他卻不知道,兩個雜技演員是聽從了大夫的建議,才放棄了自己的職業,成為大夫手下的。
「是啊,巴托裡先生!」伯斯卡德說:「是的,是這樣的,馬提夫見義勇為,讓我們一下子擺脫了貧困!可雖然大夫有恩於我們,我們也並沒有忘了您的恩情啊!」
「我的恩情?」
「是啊,巴托裡先生,那天您差一點兒就成了我們的觀眾了。您交了兩個弗羅林,卻轉眼就不見了,搞得我們也沒演成!」
聽了伯斯卡德的話,皮埃爾回想起來,當時他付了兩個弗羅林,正要走進普羅旺斯獻技場,卻又突然離開了。
年輕人早已忘了這件事,但他卻笑著回答伯斯卡德,這是一絲苦笑,因為他又回想起了他擠在人群中去找莎娃-多龍塔的情形。
於是他閉上雙眼,想著那一天後發生的一切。想到莎娃必定已經結了婚,他就傷慟欲絕,恨不能將救活他的人通通詛咒一番!
伯斯卡德看出,格拉沃薩的這個集會勾起了皮埃爾傷心的回憶,他就不再提及此事,甚至沉默起來,只是自言自語道:
「每五分鐘給我的病員服半匙開心藥,對啊!這就是大夫開的藥方。不過這可不容易辦到啊!」
過了一會兒,皮埃爾睜開眼,又開口問道:
「這麼說,伯斯卡德,在小海輪事件以前你還不認識安泰基特大夫?」
「在此之前我們從沒見過他,」伯斯卡德答道:「連他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從那天起你們就再沒有離開過他?」
「沒有,除了他派我出過幾次差以外。」
「那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您能告訴我嗎,伯斯卡德先生?」
「我有理由相信,皮埃爾先生,我們是在一個島上,因為四周都是海水。」
「肯定是的,可我們到底在地中海的什麼地方?」
「這個嘛,是南,是北,是西,是東,我根本就說不出來!」伯斯卡德答道:「管他的,這個無關緊要!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是在安泰基特大夫家裡,我們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還處處受人尊重……」
「可你要是不知道這個島的位置,至少該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吧?」
「它叫什麼名字?……噢!當然知道!」伯斯卡德答道:「它叫安泰基特島!」
皮埃爾怎麼也想不起來地中海上有哪個島嶼叫這個名字,便看著伯斯卡德。
「是呀,皮埃爾先生,是叫安泰基特島!」正直的小伙子回答道:「這裡既沒有經度也沒有緯度,要是我有個叔叔,他給我寫信的收信地址就是地中海!可直到現在老天也不肯給我這份快樂!不管怎麼說,它叫安泰基特島根本不足為怪,因為它歸安泰基特大夫所有!至於說是大夫取了這個島的名字,還是這個島取了大夫的名字,哪怕我是地理協會的秘書長,也說不清呀!」
皮埃爾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原來擔心的併發症一個也沒出現。由於食物營養豐富,調配得當,病人的體力日見增強。大夫時常過來探望,問長問短,只是不談及那些有關自己的事。皮埃爾也不便過早催促大夫講出隱情,他要等待適當的時機。
伯斯卡德總是將自己和病人的談話片斷忠實地報告給大夫。顯然,皮埃爾-巴托裡很想知道大夫為什麼要隱姓埋名,甚至連他居住的海島也不讓外界知道。當然,他更思念如今和他天各一方的莎娃,因為似乎昂塔基塔島已同歐洲大陸之間中斷了通訊聯絡。令人欣慰的是,他就快恢復體力了,屆時,他便可瞭解到一切情況!
是的!瞭解一切情況!到了那一天,大夫就會像外科醫生給病人做手術一樣,不管病人有多麼痛苦,也要給他醫好創傷。
幾天過後,年輕人的傷口完全癒合了。他已經能夠下床,走到房間的窗前去。地中海風和日麗,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他又身體健康,精力充沛了,他覺得自己復活了。他凝視著一望無垠的遠方。目光好像要穿透天際。他的精神創傷還很深。這個無名島嶼周圍的遼闊水域幾乎一片荒涼。大海上偶爾路過幾艘沿海輪,三桅船和小帆船,但從不在島上停泊,也看不到歐洲大湖泊中到處行駛的大商船和大客輪。
似乎安泰基特大夫真的被棄置在了世界的邊緣。
七月二十四日,大夫告訴皮埃爾說,他次日下午可以在大夫陪同下外出散步。這是他傷癒後的第一次。
「大夫,」皮埃爾說:「要是我有力氣出去散步,那我也有力氣聽您講一講!」
「聽我講一講,皮埃爾,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你已經瞭解我的全部過去了,可我還不知道你的過去呢!」
大夫仔細端詳著皮埃爾,不是作為朋友,而是作為醫生,決定是否要讓病人接受嚴酷的治療。然後,他坐到了皮埃爾身旁,說:
「你想瞭解我的過去嗎,皮埃爾?好吧,那就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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