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道夫伯爵--第一章 伯斯卡德和馬提夫
第一章 伯斯卡德和馬提夫
本故事的序曲以它最後發生的事件而告終。十五年過去了,一八八二年五月二十四日,達爾馬提亞省1的主要城市拉古扎市的節日來臨了。
1現屬南斯拉夫。
這個省地處底納裡克山脈北部地區(黑塞哥維那)和亞得裡亞海之間,是塊狹長的舌狀地帶。這裡人口稠密,約有居民四、五十萬人。
達爾馬提亞民族是勤勞而倔強的民族。在這塊貧瘠得連腐殖質都罕見的土地上,他們過著儉樸的生活。他們飽經世患,為能經歷頻繁的政治風波感到自豪。一八一五年的康波福米奧條約2使他們淪為奧地利的附庸,但是達爾馬提亞人一直蔑視奧地利統治者。他們誠實、正直,在同其他民族的交往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人們用伊裡亞特先生搜集到的一句美言稱讚這塊地方:「夜不閉戶,道不拾遺」。
2康波福米奧為意大利北部城市。一七九七年十月十七日簽訂的康波福米奧條約,奧地利承認萊茵河法國的邊界;放棄對比利時的領土要求;放棄米蘭;承認拿破侖在所建立的古裡亞共和國(建都熱那亞)和南阿爾卑斯共和國(建都米蘭)。奧地利則得到威尼斯和亞得裡亞海的達爾馬提亞沿海地區作為補償。
達爾馬提亞省分為四個地區,薩拉、斯巴拉托、科托爾和拉古扎。地區下面設縣。總督府設在省會薩拉,議會也在那裡開會。有幾個議員是維也納上議院的成員。
十六世紀時,逃難的塞爾維亞人、土耳其人同穆斯林、基督徒、蘇丹和威尼斯共和國先後發生戰爭,亞得裡亞海籠罩在連綿戰火的恐怖之中。但是十六世紀以來,時代大為改觀,如今逃難者早已銷聲匿跡,只有在卡尼奧勒省才留下少量後裔。如今的亞得裡亞海,和壯麗而又詩意盎然的地中海任何地方相比,同樣安全。
拉古扎城,確切些講小小的拉古扎國,這在威尼斯之前,即九世紀初,就已經是共和國了。直到一八○八年拿破侖一世頒布了一個法令,於第二年把它併入依利裡王國,成為馬爾蒙元帥1的公爵領地。早在九世紀的時候,拉古扎城邦共和國的船隊就已經航行在地中海上所有海域,壟斷了同異教徒的貿易。這種壟斷地位是羅馬教廷提供的,因此拉古紮在南歐各個小共和國中頗受重視。不僅如此,拉古扎還以它燦爛的文化聞名於世。它的學者的聲望,文學家的名望,藝術家的風格,使它有斯洛文尼亞的雅典之稱。
1拿破侖帝國時的法國元帥,依利裡省的總督。
為了適應海上貿易的需要,必須具有深水良港,得以容納大噸位的船舶。可是拉古扎沒有這樣的海港。僅有的一個狹小的港口,只能供小型的沿岸輪和普通漁船停泊,且有暗礁妨礙航運。
十分幸運,在拉古扎城北兩公里的地方,翁布拉-菲姆拉海灣的深處的格拉沃薩天然良港,能滿足大規模海運事業的各種需要。這是達爾馬提亞沿海最好的港口,港大水深,可供各種船隻甚至軍艦停泊。在這裡,到處可以修建船塢和造船廠,還可以停泊大型郵輪,可望在不久的將來,與世界五洲四海通航。
在連接拉古扎市和格拉沃薩港的林蔭大道上,來往市民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大道兩廂別墅秀麗,林蔭宜人。
春季的一天,將近下午四點,晚飯前的這段時間,天氣格外晴朗,有著一萬六、七千人口的拉古扎市的市民們成群結隊地湧向格拉沃薩港口。
這座位於拉古扎市郊的格拉沃薩鎮——或許當時的人們還不稱呼它為市鎮,正在過著自己的節目。有各種遊戲,有賣藝人的棚子,有露天演出的音樂、舞蹈;還有江湖醫生,雜耍演員和演奏能手。他們用以招徠觀眾的吹噓喊叫,各種樂器的鳴奏聲和歌聲、人聲匯成一片,在大街小巷和碼頭之間迴響,十分喧鬧。
對於一個外國人來說正是個好機會,可以研究一下混在吉卜賽人當中的斯拉夫民族各色人物。不僅流浪藝人趕來過節,他們利用看客的好奇心掙錢餬口,而且鄉下人、山裡人也樂於參加這樣的公眾娛樂。
歡度節日的婦女尤其多,有城裡的太太,郊區的農婦和海濱的漁家婦女。他們當中,有的穿著時髦的西歐最新時裝,有的穿著奇裝異服;每個縣的服飾都各有特色,至少在服飾的細節上有所不同。比如,有的穿著裙子和胸前有刺繡的白襯衫;有的穿著寬袖長外套,印著各色圖案;有的腰帶上釘滿銀釘子——一種地道的鑲嵌飾品,雜以各種顏色,活像波斯地毯;有的髮辮上扎有彩結,頭戴白色無邊軟帽,上罩面紗,像東方人的包頭巾似的在身後耷拉著;有的婦女的護腿和鞋子用草繩捆繫著。真是各色各樣、無奇不有。為了點綴這些奇異的裝束,還有的人把手鐲、項鏈,或者把錢幣串起來,做成各式各樣,戴在手臂和脖子上,掛在胸前或腰帶上。甚至連鄉下人也披戴著這些飾品,他們並不嫌棄那閃閃發亮的有著刺繡花邊的衣服。
但是在拉古扎市民中,在港口海員最闊氣穿著當中,經紀人的穿戴尤其引人注目。這些特權職業者們是道道地地的東方腳夫打扮:頭裹包頭巾,穿著上衣、背心和肥大的土耳其褲子,束有腰帶,腳穿皮拖鞋。他們的服裝別具一格,即使到了加拉達碼頭或是君士坦丁堡1的托普阿內廣場也不會遜色的。
1即現在土耳其最大的最大城市之一伊斯坦布爾。公元三三○年為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的首都,名為君士坦丁堡。一四五三年改今名。
鎮上節日氣氛正濃,到處一片歡騰。廣場上,碼頭上的賣藝棚裡擠滿了觀眾。一個輪船下水的「輔助節目」吸引了大批看熱鬧的人。這是艘亞得裡亞海獨特的沿岸輪,它有兩根桅桿、兩個帶橫桁的風帆、上下都有繩索繫著。
下午六時輪船就要下水了。船體已脫離開支架,只待拔掉檣栓,就可以滑進海裡。
直到這個時候,街頭賣藝人、民間樂師、雜耍演員們仍在施展絕技,各顯神通,盡最大努力取悅觀眾。樂師周圍吸引的觀眾最多,其中居茲拉1彈奏者最為成功。在奇特的樂器伴奏下,樂師們用渾厚的歌喉唱著他們的家鄉小調,確實值得一聽為快。
1達爾馬提亞地區的一種民間絃琴。
有個高個子、黃皮膚、棕色毛髮的歌手,兩膝間夾著他的樂器,像是一隻又細又長的大提琴,繪聲繪色地演唱著一首短小的抒情歌曲,下面便是逐句譯出來的歌詞:
蕩漾,吉普賽女郎的歌,
請你仔細端詳,
將她的美貌珍藏。
倘若你遠離她身旁,
飄閃,從她密長的眼睫下,
那火一般熾熱的目光,
動聽的歌兒
迷人的女郎。
蕩漾,吉普賽女郎的歌,
請你仔細端詳,
將她的美貌珍藏。
第一段唱完之後,歌者就端起木碗,懇求觀眾施捨幾個銅幣。可是收入相當微薄,於是他又回到原位,試圖用第二段來扣動觀眾的心弦。
倘若吉卜賽女郎放聲歌唱,
她烏黑的眼睛將你凝望,
你的心兒,立刻失去了主張,
陶醉,任她抓住不放。
蕩漾,吉普賽女郎的歌,
請你仔細端詳,
將她的美貌珍藏。
一個約摸五十至五十五歲的男人,安詳地聽著吉卜賽人的歌唱;他對這如此誘人的歌卻無動於衷,荷包一直沒有打開。真的,並沒有吉卜賽女郎邊唱邊用「烏黑的眼眸把你凝望」,唱歌的只不過是高大漢子罷了。他沒有解囊。他正要離開廣場,身旁的一位姑娘拉住了他,說道:
「爸爸,我身上沒帶錢。這是個好人,就請您給他幾個錢吧!」
歌手於是得到了四、五個克魯賽羅1。沒有姑娘的憐憫,他也許就得不著了。姑娘的父親是個富翁,他並非吝嗇到不願給賣藝人一點施捨,而是因為他對這些人毫無惻隱之心。
1德國、奧地利的古錢幣單位。
接著,父女倆穿過人群,朝著其他喧鬧的藝棚走去。琴師們則各奔東西,到鄰近的餐館「花銷」收入去了。他們要幹掉幾瓶由李子汁蒸餾的「斯裡伏費扎」烈性酒了,吉卜賽人喝這種酒就像喝普通果汁露那樣,幾口就完。
然而,在這裡冒著大風演出的歌手和街頭藝人中,並非所有人都受到了歡迎。最受冷遇的是兩個雜耍演員,他們在台上不遺餘力地表演,卻無人光顧。
台前上方懸掛著一些相當破舊的畫布,上面用水膠顏料畫著獅子、豺狼、鬣狗、老虎、蟒蛇等猛獸。色彩鮮明,形狀奇特,非常富於想像力。它們有的跳躍,有的奔騰;就是景色畫的不太真實。
畫布後面是個小園台,三面用破舊的帆布圍著,破洞纍纍,不知趣的人可以隨便往裡張望。
園台前面有塊木板,掛在一根七扭八歪的木樁上作為招牌,上面用炭黑寫著:
法國雜技演員
伯斯卡德和馬提夫
無論是體格還是思想修養,這兩人都迥然不同。只是兩人都是普羅旺斯省人,同鄉使他倆走到了一起,為生活奔波周遊世界。
在遙遠的法國他們是否曾頗有過名氣?他們奇怪的名字從何而來?是否源自阿爾及爾海灣兩側的馬提夫岬和伯斯卡德角?這些人們並不去關心它。但是,這兩個名字對他倆合適極了,就像阿特拉斯山的名字對一個摔跤巨人一樣,格外合適。
馬提夫岬在廣闊的阿爾及爾海灣的東北端。任憑風浪吹打,它傲然屹立,似乎是向著巨浪挑戰。
然而,這也是大力士馬提夫的形象,阿爾西德和波爾托斯式的大力士,法國南部競技場上著名鬥士翁德拉依、尼古拉-克列斯特的勁敵。
說他是大力士,「百聞不如一見」,人們都這麼說。
他身高六尺許,肩寬背回,腦袋特別大,前胸如冶鐵的鼓風爐,兩腿像長了十二年的樹幹那樣粗壯,胳膊彷彿機器上的連桿、雙手猶如一對大剪刀,身強力壯,血氣方剛。若問他的年齡,人們不免吃驚,他剛滿二十二歲。
這人智力較差,心地善良,性格溫順,不發脾氣,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幾乎不敢和別人握手,生怕把人家的手握碎。他身材魁梧,力猛如虎,但內心卻無半點虎氣。好像出於造物主的故意安排,他在矮小個兒的同伴面前竟如兒子一般,服服貼貼,言聽計從。
阿爾及爾海灣西側的伯斯卡德角,和馬提夫岬隔灣相望,形成了鮮明對照。伯斯卡德角是塊纖細的伸向海面的狹長岩石。伯斯卡德這個年方二十,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小伙子,因海角而得名。用市斤稱量,他的體重還不及同伴用公斤稱量的四分之一。可是他十分精明、靈巧,才思敏捷,與夥伴同甘共苦,不耍脾氣;有一套處世哲學,有獨創和付諸實踐的才能。夥伴兩人真像是一隻多謀善斷,不懷惡意的猴子,跟一頭慈善的大象結成了莫逆之交,在猴子的帶領下四處流浪,過著賣藝的生涯。
他倆都以雜耍為職業,趕集賣藝。馬提夫或叫馬提夫岬——人們常常這麼稱呼他——在舞台上作各種力士表演,在尺骨上折彎鐵條,伸直手臂把最重的看客舉起,把夥伴舉在手上玩雜耍,活像是在玩檯球一般不費氣力。伯斯卡德,也叫伯斯卡德角——人們常常這麼叫他——在舞台上東奔西跑,以小丑的動作,說不完的俏皮話去吸引觀眾,取悅觀眾;他那精彩的玩牌把戲常使觀眾驚歎不已。不管打的是明牌或是暗牌,他都能戰勝最動腦筋的觀眾,使巧妙的魔術師相形見絀。要是觀眾厭倦了這個節目,他就來個倒立,走個鋼絲,要幾個把戲,使觀眾歎服。連伯斯卡德自己也常說:「我是紙牌的『優勝者』。」
可是「為什麼呀,你給我說說,這是為什麼呀?」這是伯斯卡德的一句口頭禪。為什麼這一天格拉沃薩碼頭上的看客盡奔其他藝棚,使這兩個窮漢受到冷落?為什麼他們急需的一筆微薄收入,眼看就要落空?為什麼呢?馬提夫無法回答,也確實難以回答。
他們的語言,普羅旺斯語和意大利語兼而有之,還相當動聽,足以使達爾馬提亞觀眾聽得明白。他們生活在這個世上,但從來不知道父母是誰。自從離開普羅旺斯家鄉,他們舉目無親四處流浪。他們風餐宿雨,忍饑挨餓,趕集過市,賣藝謀生。但是他們畢竟克服了困難,好歹活了下來。就是每天不都能吃到午飯,只要晚餐還能保證,這就不壞了;正如伯斯卡德常說的:「可別要求辦不到的事情!」
可是這一天,這個正直的青年並沒有苛求,他只是想把幾十名觀眾吸引到他們的台前,希望他們能光顧一下這破舊的舞台。不料,他那充滿異鄉音色、令人發笑的招徠看客的話,那些說東道西、毫無連貫的話,要是出自短小喜劇演員之口準能發大財的話,今天竟無法扣動看客的心弦。他那會使教堂壁龕裡的石雕聖像都眉開眼笑的怪相,他那堪稱奇才的扭腰晃肢動作,也沒能博得觀眾的歡心。他那茅草做成的假髮,還用婆羅門參草吊在上面,像尾巴似的在他的緊身紅上衣上來回擺動,也未能使觀眾發笑。即使他施展出羅馬劇中著名的駝背小丑波裡西內羅或佛羅倫薩喜劇中的斯坦達爾羅的表演才能,今天也都失去了吸引觀眾的魅力。
然而,他倆和斯拉夫觀眾打交道並非一日,已有一個來月了。
離開普羅旺斯之後,兩人翻山越嶺,穿過阿爾卑斯濱海省,來到意大利的米蘭,倫巴底和威尼托地區,沿途賣藝度日。馬提夫和伯斯卡德兩人分別以大力和機靈聞名,他們聲名遠揚,直抵依利黎的的裡雅斯特城。他們隨後又從此城出發,沿著伊斯的利亞半島,順著達爾馬提亞海岸南下,先後抵達薩拉、薩洛恩和拉古扎。他們覺得徑直往前走比往回走更為有利。往回走吧,招數已經用盡,向前進,總是新節目,收入總是會多些。
可是他們自己很清楚,這樣的賣藝生涯不但不能興旺發達,且有每況愈下之勢。因此兩個窮漢都想返回普羅旺斯,再也不到離故鄉如此遙遠的地方流浪!但是這個願望又不知怎樣才得以實現。貧窮、飢餓,到處流浪,就如同腳上拖著一個沉重的鐵球一般,再想跋涉數百公里回家鄉,談何容易!
前途不堪設想,當務之急是,晚飯還沒著落呢!錢袋中一個子也沒有。所謂錢袋,只不過是伯斯卡德經常用來裝錢的領帶角而已。
伯斯卡德在台上使出了渾身招數,向空中發出絕望的呼喚,依然枉費徒勞!馬提夫作二頭肌表演,靜脈根根突起,彷彿是常春籐的枝條纏繞在長滿節瘤的樹幹上一般,也是徒然!沒有一個觀眾進棚來,連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鐵公雞——一毛不拔,這些達爾馬提亞人!」伯斯卡德說道。
「鐵石心腸!」馬提夫補充了一句。
「看來今天不妙,該著咱們倒霉!馬提夫,咱們打行李吧!」
「往那兒去呀?」
「你真的想知道不成?」
「你還是說說吧。」
「那好,有個地方,差不離兒每天可以保證吃上一頓飯,你覺得怎樣?」
「這地方在哪兒呀,伯斯卡德?」
「嗨!遠著呢,很遠很遠……遠極了,馬提夫!」
「在地球的盡頭?」
「地球沒有盡頭。」伯斯卡德以說的口吻答道。「要是地球有盡頭,它就不是圓的了,它也就不會轉了!要是它不轉,就處於靜止狀態,要是它靜止了……」
「靜止了又怎麼著?」馬提夫問。
「靜止了,它就會說時遲,那時快,撞到太陽上,比我變戲法時收起兔子的工夫還短呢。」
「那時候?」
「那時候,就會像笨拙的耍把戲人一樣,把兩個球扔到空中,撞在一起,卡嚓!撞個粉碎,落下來。觀眾呢,就要吹口哨、喝倒彩,還要把錢要回去。那麼這天晚上呀,他就免了晚飯嘍!」
「這麼說,」馬提夫問,「要是地球撞到了太陽上,咱們就不吃晚飯了?」
於是,馬提夫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思中。他坐在舞台上的一角,兩臂交叉,挨在汗背心上,彷彿一個中國瓷人似的動著腦袋,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著。在他肥大的腦袋裡聯想雲集、迷迷茫茫,一切一切都混成模模糊糊的一團,百思不得其解。他驟然感到內心深處空空洞洞,像個無底深淵,而他卻在攀登呀,攀登,攀登得無法再高了,伯斯卡德剛才用來表達遙遠事物的那句話,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隨後有人突然鬆開手,他墜落了下來……掉到了自己的胃裡,掉到了空中!好像一場惡夢。可憐的餓漢從小凳上站起來,伸開雙手,頭暈目眩,宛如從舞台上摔下一般。
「唉喲!馬提夫,你怎麼了?」伯斯卡德喊道,他拉住夥伴的手,費了好大的勁才算把他拖回原來的地方。
「我……我……我有……」
「有什麼……你說呀!」
「我有……」馬提夫說,他漸漸恢復了思路。「我有話,必須告訴你呀!伯斯卡德!」他這個不愛動腦的人,動起腦筋來實在費勁。
「你就說吧,我的朋友,別怕有人聽見!觀眾都走光了!」
馬提夫坐在小凳上,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把他矮小的夥伴輕輕拉到身旁,彷彿害怕把他壓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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