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晉欒書爭功弒主 晉魏絳單騎和戎
欒書告曰:「鄢陵之戰,吾與子本不欲戰,-至堅意欲戰,僥倖而成大功,若據議功勞簿而進,主上必以-至之功為第一,吾與子功反居其下,豈不愧哉?士燮曰:」此誠易事,若依吾訐,-至之命不喪於功乎?「欒書曰:」何謂也?「士燮曰:」-至平日鞭撻土卒而傲同列,前日鄢陵之戰,曾搶得楚子之弓,明日必以此弓奏主上,令楚筏密教其誣訐,-至同楚子約定攻晉-有引馬之士,名長矯魚者,常被至笞,吾知其怨望,若挾之使證其事,則晉侯必怒而斬之!「欒書大悅!曰:」若殺-至,其從弟——、-仇必然報怨,不如乘此一計,誣其三人同反,則絕其報矣。「二人撫掌大悅!取出楚筏問之曰:」我等常欲奏晉侯放汝返回,爭奈-氏三兄弟不從,必欲斬汝!
明日當朝議賞諸將之功,汝能從吾之謀殺-至,即奏過晉侯放汝歸國。「楚筏再拜,願聽約束。又密召長矯魚教其證-至作反之事,許立其為大官。矯魚大喜!願受欒書。
次日,進功簿晉侯升欒書功為第一,士燮為第二,-至為第三-至奏曰:「鄢陵之役,欒書與士燮欲插兵不戰,臣力請戰,方得此勝。今日賞功而燮等反居臣上,何以服將士之心?」土燮曰「-至與楚子相通,故力請戰,欲內外合謀,劫明公大駕!賴諸將盡力,始不敢行出,明公不信,但審楚筏便知其事。」厲公大怒!使取楚筏問之?筏曰:「誠有是事,-至屢有書信通臣之父王,每約裡應外合之事,故父王嘗以寶弓賜與-至,明公不信,問其寶弓從何而得?」-至忙致辭曰:「楚王寶弓,乃吾在陣上奪來的,何謂爾父賜我?」筏曰:「吾父賜汝,教反戈,以攻晉侯!」
二人相爭不止。厲公曰:「汝等不必相爭,但有何人為證?」至曰:「臣之本部兵皆見臣搶得此弓!」筏曰:「-至本部兵必為其主,不肯證出,且臣父王賜弓與-至之時,曾有幾句言語,問至之引馬者便知其意。」厲公然之。問誰為引-至之馬者?至:「長矯魚!」公遂召長矯魚入門,矯魚對曰:「果有是事,當日一戰,楚王丟弓賜-至,曾曰:」托汝盡心!
『至點頭曰:「今夜準定事成,』只聞此二句,不知為何事?」
厲公大怒,令斬-至!-至大叫曰:「長矯魚曾被臣鞭撻,故從士燮陷臣,明公欲霸天下,而信讒殺臣,臣非敢愛死,但可惜晉國山河矣!」厲公愈怒!立令斬之。矯魚又曰:「當日那至受弓,——、-仇皆在馬旁同謀!」厲公盡收——、-仇斬之!並滅其族。群臣諫曰:「一日而殺三大夫,國之不幸也!
何更滅功臣之族?「厲公始悟,乃赦-氏之族。
次日,魏顆等一班老臣,皆上表辭官,厲公感群臣之言,似有悔殺三-之心,知為欒書、士燮所欺,乃密召荀偃問曰:「孤欲斬欒書、士燮,子宜為我謀之。」偃曰:「公為大國之主,殺二臣如破狐鼠!何必問計於臣?」公曰:「六軍之柄在欒書之手,倘謀不密,彼以百萬之眾謀反,何以制之?」偃曰:「主公明日便詔欒書操軍,主公親往觀兵,至中間詐稱軍法不嚴,追元帥之權,喝斬之,此時誰敢不服?欒書死,士燮不足畏矣!」厲公大悅,遂出旨詔欒書,次日操軍。
卻說荀偃乃欒書之黨,夜投欒書之府,以厲公之事告之。
書聞變色,問偃何以處之?偃曰:「明日之勢,兩虎相抗,必有一傷,元帥遲疑,禍必至矣!」書曰:「然則若何?」偃曰:「百萬兵柄在子掌握,何憂此事?即日伏兵於西晉門下,待大駕將至,稱其無道而殺之,別立新君,誰敢不從?」聽罷書志遂決。即調荀偃引所部兵伏於西晉門下。次日,請厲公觀兵,厲公果整鑾駕從西門而出,忽然一聲梆子響處,苟偃搶出,大罵:「無道昏君,賞罰不明,難作萬民之主!」遂搶入懷中,刺成公於車下。群臣不知其故,將殺荀偃。偃扯起元帥旗號,曉諭群臣。群臣奉其子名周嗣位,是為悼公。
悼公度量寬宏,即位之初,迫贈-至兄弟之官,黜罷欒書、士燮、荀偃之職,大行賞罰,廣設筵宴。以魏相為左班上卿,士魴為次卿,荀會為下卿,韓無忌為下卿,士渥濁為太傅,賈辛為司空,弁糾為司徒,旬賓為司戎,魏絳為左司馬,張老為中軍謀主,鐸遏寇為上軍都尉,程鄭為下軍都尉,籍系為上軍大夫,士-為中軍大夫。次日,聚朝商策國政,六卿奏曰:「先君厲公服齊於金輿山,敗楚於鄢陵,將欲復先朝伯業,奈何國家大亂,君臣相攻,今明公嗣承大位,宜恢復舊業,以主中國。如鄭國前日雖降,今又背晉歸楚,可具約傳其會盟,觀鄭之趨勢何如?彼來則已,如若不至,發兵征之,鄭服則伯業可振!」悼公大悅!即欲打文書於鄭,忽有人自外而進,連日:「不可!」眾視之,乃魏絳也。
魏絳曰:「臣聞赤狄國有胡兵二十萬,每每欲報父仇,今不先服赤狄,而欲外征鄰國,大不可也!」公曰:「然則誰可征狄?」絳曰:「赤狄雖欲侵晉,不可征伐,蓋晉初敗楚,諸侯方睦,若出兵遠征夷狄,楚若聞知,發兵乘虛來攻我國,諸侯必叛晉而朝楚。」公曰:「何以處之?」絳曰:「請王將五萬兵與臣,又以虎豹之皮五車,臣先以此與之講和,戎人貪利必受皮以通好;如若不受,則以勢劫之。於是,威德外著,戎必服矣!」公善其言,即以大兵五萬,虎豹皮五車與魏絳和戎。
絳領軍起行,至無終城下,諸將皆曰:「夷狄不懷德義,只憚威力,不如先攻無終,斬卻嘉雨大王,則赤狄望風講和矣!」絳曰:「不可!來日汝等大張兵甲,詐欲出戰之勢,我親自入城,決然成功。」諸將次日將火炮木石堆於城下,詐作攻城,魏絳乃免胄解甲,單馬在城下高叫:「誰是無終城國王?
請出相見。「守城小卒各將火炮矢石亂打,嘉雨大王見絳單馬,又不披掛,忙叫手下,不得亂打,乃問曰:」吾是無終國王,汝來有何議論?請通姓名。「絳在馬上欠身曰:」某乃晉國司馬,姓魏名絳字百川,魏武子之幼嗣也!吾主以汝等叛晉,故令某將雄兵二十萬,剿除汝等種類,吾體仁人之心,不忍交戰,故單馬來問示下,汝等欲戰則開城以決雌雄,欲降則早來奉表歸順。「
嘉雨聞知,忙令將吊橋放下,來見魏絳。魏絳亦下馬,二人握手,歡如平生。盂樂等恐晉人陷其主,乃與五六部將,各執器械,跟隨嘉雨之後。魏絳令取酒與嘉雨暢飲。絳之部將荀家等,見孟樂各持器械,亦持劍執弓,羅列於絳前後。絳叱左右曰:「吾與無終國王講好,汝等各持兵器,欲何為哉?」於是左右方棄兵器。嘉雨亦叱退左右,二人盡歡而飲。酒至半酣,絳謂嘉雨曰:「承大王下顧,講定和好,庶幾兩下不動干戈!
然赤狄大王黑統,彼必不肯講和,吾借汝城一過,與之交兵,公意何如?「嘉雨曰:」是何言也!赤狄大王乃吾之甥孫,明日吾當引來見司馬,共成兩國之好!「魏絳大悅,出寨相辭而別。
次日,嘉雨往赤狄來見黑統,統親迎大殿,嘉雨謂統曰:「晉侯以二十萬兵與左司馬魏絳來征赤狄,欲報先軫之仇,目今屯於無終城下,幸魏公仁明,不忍絕我種類,故令某來講好,汝能納吾一言,備金帛往晉寨定和,庶幾社稷可保,不然晉兵將至矣!」黑統大怒曰:「晉人殺我之父,吾與晉不共戴天之仇,正欲興兵報怨,外父為何令我與之講和?」嘉雨曰:「晉兵二十萬,戰將五百員,征我胡虜,不啻泰山壓卵,汝能與相抗乎?況我等已被秦穆公征服,今若舉兵犯晉,晉與秦乃婚姻之國,必挾秦共伐,我等能保其必勝乎?」黑統俯思良久,乃曰:「依外父之見,要將何物為獻?」嘉雨曰:「不過備數十車金帛與之犒軍,奉表稱臣足矣!何必更用他物?」黑統即備金帛,遂與嘉雨同來魏絳大寨相見。
絳聞知,出接二人入中軍,設宴款待。酒至數巡,嘉雨起告曰:「蒙公以仁愛待夷狄,息二國之兵,故某引甥孫黑統,備金帛數十車,犒勞雄兵,講和定好,從公示下。」絳謝曰:「晉國與狄乃表裡山河之國,自黑登雲起兵犯界,殺我元帥先軫,故諸侯忿忿不悅!令我剿除,今若奉表稱臣,既來則安,何必用金帛之禮,我不敢受。但受降表,議定自今以後,年年進貢,不許興兵侵犯,務要患難相救,吉凶相問足矣!」嘉雨曰:「司馬不受金帛,則吾心不安,必受之方滿吾意!」絳受金帛,令取虎豹之皮,酎二國。番王大悅,遂議定和好,相辭而去。絳受降表班師回朝。史臣有詩云:滾滾胡塵起四方,民生擾擾懼豺狼,魏莊不展和戎策,晉國安能固霸疆。
魏絳還朝以赤狄降表並金帛獻上悼公,悼公大悅,錄絳為和戎第一功,升為中軍司馬,即日發兵伐鄭。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