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命神醫萬柳堂暗暗詫異,又深自愧怍:憑我續命神醫萬柳堂,在淮陽派中雖在掌門人之下,可是論武功造詣,與掌門師兄實在伯仲之間;在江湖各派中,也是罕有敵手。不料自下乾山,屢逢勁敵。今夜這夜行人竟有這種好身手,連番示警,竟未能躡得此人蹤跡,我萬柳堂可算栽到家了。自己明知不是人家的對手,不作無謂的追逐,飄身下來。師兄已從過道裡縱出向自己一點首,用手一指東牆角,師兄弟飛身隱向牆隅。
鷹爪王附耳低聲道:「師弟,事涉蹊蹺,我們不要為匪徒愚弄了。」說到這,把話頓住。萬柳堂方要問師兄定是看出什麼差異來了,話沒出口,師兄突然用左肘一磕自己右臂,跟著過道裡櫃房風門一帶,亮光一閃。那風一開,一點不帶聲息,跟著又關上,立刻仍是黑沉沉。只一人,躡足輕步,撲向後院。
這師兄弟遂躡著店伙的後蹤,見他在自己住的窗下,點破窗紙,往裡窺視,略張望張望,立刻轉身奔了東南角一堵矮牆。這店伙到了牆下,看他動作情形,似乎於武功上沒有什麼本領。果然這店伙在牆根下抬頭往牆上看了又看,頗為遲疑,最後努力著往下一蹲身,往起一縱。這段牆本不甚高,店伙往起一躥,倒是上半身已過了牆頭,雙臂伸張著一捋牆頭,倒是捋著了。只是如絲的細雨還沒停,牆頭已經全濕透了,往下流著雨水,店伙又沒有真功夫,氣也提不住,哧溜的掉了下來。噗的一聲,屁股先著地,仰面朝天的躺在泥水裡,雙俠險些沒有樂出來。
屋中的司徒謙和左恆,早有提防。店伙從窗孔往裡窺察時,司徒謙早把燈又撥得暗了些,把床上的蚊帳落下半邊;自己和左恆躺在鋪上裝睡。店伙也因為屋中太暗,看不真切,隱隱的似見床帳低垂,床鋪上有人睡覺。自己既看不清楚,更不敢進屋去看,因為本店中幾個礙眼的, 全是不費事,擺治的動不了啦!這幾個稍有把握,又急於給主使的去報功送信,哪知沒摸著一點好處。先前送水已摔了一下,這下子摔的更重。屋中的司徒謙早在窗戶邊向外邊看他,更覺師傅、師叔已經監視著店伙。
店伙從牆頭上掉下來,司徒謙倒還忍的住笑,傻小子竟忘其所以笑出了聲,被司徒謙硬把嘴給堵住,可是「吭」的已有聲息。幸而店伙被摔的暈頭轉向,哪還聽的見屋中的聲音?屁股幾乎墩裂,疼的厲害還不敢出聲。坐在泥水裡,左撐著身子呲呲牙,右撐著身子咧咧嘴。這就是當局者迷,屋中人若是沒中了蒙藥,你摔下來的聲音,還會不把人驚動出來;既是沒有人發話,出來答聲,何致於再害怕呢?這店伙稍緩了緩,慢慢站起來;這一來更不敢往牆上躥了,竟回身奔了前院。萬柳堂十分詫異,這夥計既是店裡的人,他怎的不會開店門出去,反來費這麼大事?自己懷疑無暇向師兄一問,隨同師兄躥上屋頂,暗中看這店伙,倒是想什麼法子出去。只見那店伙溜到前院,竟從牆根堆積的船上廢棄用具裡搬出一板門來,搬到西南角上房的旁邊一間小矮屋前,把這扇木門豎立在這間小屋的房山那裡。這扇板門稍見斜坡,賊使飛智,竟登著這扇門上了屋頂。從這小屋的頂子上又爬上正房,從屋頂仍奔東小跨院,繞到牆頭,端詳了半晌,縱身一跳,翻下牆去。這師兄弟見這店伙踏著泥濘的小道,直奔河岸。雙俠遠遠的綴著,萬柳堂乘這時向鷹爪王道:「師兄,這店倒是怎麼回事,師兄在櫃房裡可看出什麼來?」鷹爪王低聲把店中所見的情形,說了一番。原來鷹爪王貼身到櫃房門口,隔著風門的破紙孔往裡看時,只見屋中燈光暗淡,只能微辨出屋中的景象。那臨窗賬桌前並沒有人,桌上還放著賬本子;筆墨全散置在桌上,水牌子也推在桌角。看情形,似乎投算完了帳;裡邊靠後牆一座大木炕,一個人靠外邊頭向裡腳沖外的睡著;更有一個卻是上半身在木炕上,下半身在下面耷拉著。看情形是想上木炕睡去,沒容得上了木炕,就倒在那了。
這店伙把茶几上一把茶壺拿起來,把裡面的茶滿倒在了痰盂裡面。往外倒時,熱氣騰騰的,可見這壺茶方沏了不多時候。那店伙把茶倒完了,仍把茶壺放在茶几上,回身走向裡面。把那管賬的先生拖到木炕上,把他安置好了,這才到賬桌上,把桌上全看遍了。在先只疑心他是要偷竊財物,哪知他把抽屜裡的錢笸籮全看完了,仍然放在原處,把抽屜仍關好。最後他把一串子鑰匙拿起來揀—把來,仔細看了看,眉頭緊皺的仍然放下;又往木炕上把睡著的兩人身上全摸到了,並沒摸著什麼。垂頭喪氣的把燈光撥得光焰小些,遂出了櫃房,這才奔了後院;想要越牆而過,哪知竟挨了摔!鷹爪王才知這夥計並非和店主一夥,他個人是鳳尾幫的黨徒。主使他的匪徒,定然不在這裡。店伙是連店裡先生帶夥計全用蒙藥給蒙過去,想找鑰匙開門,哪知遍找不見大門的鑰匙,這一來只可越牆走了。這小於倒是手底下有兩下子,可是躥高縱矮可差的多,又趕上雨天,腳下既不得力,牆頭又滑,哪會不挨摔,鷹瓜王把已看到的情形向師弟說了一遍,萬柳堂這才知道是外賊勾引內線,險些帶累了店家。
這師兄弟說話間,已漸漸快到了河岸。只見那店伙深一腳淺一腳,已到了一個河坡,離著那停船卸貨的碼頭有十幾丈遠。這裡是一個小河灣子,只停著兩隻小船;船雖小卻是跑長江的風船,船艙裡燈火甚亮;船頭上全插著油紙燈籠,上面有雨蓋,可是全插在船左邊。這邊既不是碼頭,沒有上下的登跳板等,一個斜坡,濕泥極滑;船停在這種地方,太覺扎眼。果然那店伙竟到了河邊上。鷹爪王和萬柳堂見這河堤上,隔兩三丈有一個土岡子,遂彼此各借土岡子隱身,仗著天色昏黑,數尺外就看不清什麼。這時忽見那店伙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跟著一晃,竟是火折子,哧起一溜火光。
第一條船第二條船各出來一人,由那第一條船上的人發話道:「客人僱船麼?」店伙答道:「我雇順風順水船。」那人又問:「有多少客,有多少貨?」店伙道:「客只三人,貨是十二件。」那人又問:「有多遠的路?」店伙答道:「只是十二天。」彼此說了這幾句話,那店伙把火折子收起,岸上船上寂然無聲。跟著見那船上扔下跳板來,用長篙打了扶手,把這店伙接上船去,竟進了第一條船的船艙,第二隻船人影晃動,似乎有兩三個也全到頭條艙內。鷹爪王和萬柳堂全聽出店伙和船上人問答的話,定是風尾幫幫匪見面時遞的隱語。師兄弟兩人一商量,還是得上船看看這裡到底有多少匪黨。
雙俠各施展開輕捷的身手,只揀地上積水的地方著腳,比較踩在污泥上稍微省力。到了河邊,鷹爪王早已囑咐好了,兩人不能同時登一條船。鳳尾幫這幫匪黨,全是在江湖上多年,船面上更是熟練非常,稍有失神,易被察覺。兩人同時往一艘船上落,力過於重,就是全有內功,也怕工夫過大了,不易那麼處處著意。當時雙俠各自氣納丹田,抱元守一。鷹爪王頭一個雙腿一躬,往前一俯身,右腳尖用力一點地,嗖的如飛鳥騰空,已到了第二條船的船尾。這條船隻微微的動了動,鷹爪王急忙往後艙上一縮身,隱住了身形。
續命神醫萬柳堂也用的是「燕子飛雲縱」的輕功,輕輕落在頭裡這條船的船舷上。輕身躡足,凝神屏氣,從船窗旁竊聽時,裡面正在呶呶紛爭著。一個口操蘇杭一帶口音的,頗有怒叱的語氣,跟著又把聲音稍為和緩了一些,向另一個人說道:「魏老師傅,不是我說話武斷,我看這回事又要糟,還不如把追緝票布的事緩一緩辦,諒他也跑不出天邊去,侯家店的事我們自己去下手就對了。我看非糟不可,你們幾位問他,他是否看著那兩個正點兒中了蒙藥?」
萬柳堂用小指甲蘸口中津液,輕輕把船艙窗紙上點破了一個月牙小孔,往裡要看著有幾名匪黨。就在這時,鷹爪王在那隻船上也看過,只有幾名水手全東倒西歪的,躺在後艙船板上睡下。鷹爪王遂也到這條船下,看有什麼動靜。到了這船上,已聽裡面毫無避忌的爭論著。自己遂繞到右船艙上,那船艙是左右全有活窗扇,鷹爪王遂從右邊窗往裡看。
萬柳堂俯身往裡一打量,這船艙裡從外面看著雖不大,可是裡面卻也容得開七、八個人坐立,收拾的更是潔淨異常。一個年約五旬左右的匪徒,向一個細眉鼠目,瘦骨嶙峋的匪徒說道:「胡舵主所見,料想不差,我也覺得宋老二辦得有些荒唐。」說到這,向那店伙厲聲說道:「宋老二,你別遮遮蓋蓋!實話實說,那兩個老的倒是中了蒙藥沒有?我們本幫的幫規你是知道的,不許巧言蒙蔽。這兩個老兒,你又知他們的出身來歷,你要是沒把他兩人蒙倒,趁早實說,免得誤事。」萬柳堂才知店伙名叫宋二,這時聽他蠍蠍蟄蟄的說道:「舵主,我哪敢蒙蔽舵主!實在把蒙藥下好,只是那兩個稍差點兒,許是中毒較晚。直到二更過後,我到他那窗前察看,在那暗淡的燈光中,見全躺下了。不過弟子沒敢進屋去,挨著個兒的試查。這是弟子疏忽之處,求舵主恕弟子無能。」
那被稱作胡舵主的鼠目一翻,冷然說道:「怎麼?我猜定他準是這麼胡謅。」說到這,向他對面坐的一個少年說道:「棋錯一步,滿盤全輸。可惜這種機會,被他白錯過去打草驚蛇。這一來往後再想這麼收拾,可就不成了。」那少年匪徒遲疑著說道:「總是咱們的事情趕得太急,全分不出身來。舵主,反正咱也得到火窯裡跟他照照相(江湖唇典說是到店裡跟他見面),弟子看也保不定他們就許已著了道兒。」
那胡舵主鼠目一翻,向少年匪徒道:「蕭俊難得你枉有小張良的美號!這種藥又是總舵青鸞堂谷香主獨有的靈藥,只要些許入喉,任憑他內力多麼足的漢子,也走不出五步去,神智就昏了。小宋他說隔窗查看,燈光似已半熄,這分明是極大的漏洞。中了蒙藥後,絕不容他再從容就寢,不是摔在地上,就是頭昏難忍,急於奔床榻倒臥。怎麼你也想不到這層麼?」少年匪徒臉一紅,羞羞慚慚的向胡舵主道:「弟子實在沒想到這層,依老師看現在該當怎樣?」這位胡舵主眼珠一轉,立刻向艙中群匪說道:「我們不管他怎樣,也得趕奔侯家店跟他招呼一下子。」艙中眾匪答應,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
正在紛亂聲中,那胡舵主向大家一擺手道:「外面是誰?」艙門口有人答應道:「我一步來遲,眾位老師想已得手。」門一啟,從外面闖進一個匪徒。船艙外窺視的鷹爪王和萬柳堂,見這後來之匪,正是紅土坡漏網之賊,掉在綠色缸中的沙河舵主馬龍驤。
馬龍驤在紅土坡事敗,逃回去一見追魂叟酆倫,備述經過,酆倫連氣帶急,更因被鷹爪王掌傷臟腑,尚在療養中,這時一聽這種累番受辱的信息,暴怒之下,哪還支持得住?竟自一仰頭,倒在了床上。馬龍驤等滿面羞慚,宣河舵主柳森和韓城舵主鍾雲,全帶著傷回來。此時只得不顧自己的傷勢,先忙著把追魂叟酆倫扶起來,緩了半晌才悠悠醒轉。馬龍驤向酆倫道:「酆舵主,你何必這麼著急,將養你的傷勢要緊。」
這時追魂叟酆佗卻向馬龍驤等說道:「我想我們西路十二路總舵,竟被淮陽派、西嶽派辱盡,竟無一人為我鳳尾幫一吐這口惡氣。我們還有何面目再見龍頭幫主!我們趁早自己到總舵繳還票布,請龍頭幫主另派人掌管這十二舵,免得給鳳尾幫丟人現眼!」
馬龍驤立刻面色一變,怫然說道:「酆舵主,我們身為鳳尾幫領袖,對於仇視本幫的,以死力對待。至於成敗得失,誰能保得穩?個人的武學也有深有淺,若是因為這種勝敗,就得繳回票布,我們本幫裡尚沒有這麼一條幫規。酆舵主.既是無面目在鳳尾幫立足,那麼我們也不便忝顏攔阻。酆舵主,你請自便,我馬龍驤身為鳳尾幫的弟兄,可不是那種無恥之流,甘心受辱。我要盡我的全力,再與鷹爪王和西嶽老尼較量較量。只要他不出河南境,我絕不怕死貪生。我這口氣不斷,我要盡力跟他們周旋,酆舵主咱們再會了。」只見馬龍驤說完這番話,不再等著追魂叟酆倫答話,逕自拂袖而去,酆倫倒鬧了個張口結舌。酆倫在本幫裡論年歲、論入幫的年代,倒是比這西路上—班同道高著一頭。不過鳳尾幫在這豫陝一帶沒有「主壇」,全是分舵。十二連環塢的總舵,就怕是派出布道的舵主們專權,所以凡是各省水早碼頭的舵主,全是一樣的身份權柄,不過擇那武功出眾,資望較高的稍與權柄。這酆倫在西路十二舵中,也僅於稍得舵中的優遇。這時受了沙河舵主馬龍驤的奚落,自己雖怒他無禮,但傷勢未癒,奈何他不得,只得聽他走去。那韓城舵主等素日就是唯酆倫的馬首是瞻,只得竭力的解勸了一陣。
沙河舵主馬龍驤,負氣離開涼星山,他是對追魂叟酆倫早有不滿,此次遇到了這個機會,索性把歷來憤恨,當時發洩。馬龍驤早就恨他行為跋扈,和淫孀陸七娘首尾不清,只為他根基牢固,武功超群,一切事敢怒不敢言。這次神女峰陸家堡失事,陸七娘死活不知,酆倫被鷹爪王擊傷,酆倫不肯甘心,傳綠林箭呼援求救。馬龍驤因為這是幫規,不是私情友誼,不敢不來,不想紅土坡落了個—場慘敗,馬龍驤已經羞憤難堪。不想酆倫又說出些一己情願的說來,馬龍驤哪肯再容忍!更兼在臨回來時,遇上自己舵下的弟兄販運一撥「海砂子」(私鹽)交貨回來。馬龍驤因為天已快亮,萬一到不了涼星山,天一亮遇上江湖同道,豈不丟死人。遂堅邀宣河舵主柳森,到船上暫緩—緩,自己也好洗洗通身綠顏色,趕到了船上,給韓城舵主鍾雲也服了傷藥,通身的顏色除下去。梳洗完畢,向部下弟兄借了—身衣服換上,聽得本舵弟兄報告,說是雁蕩山分水關總舵派下兩撥人來,到這豫南一帶查辦一宗要緊的事,頭一撥只是兩三位踩探這犯幫規下落的,隨後就是總外三堂有身份的老師們……
馬龍驤聽了心裡一動,心說:我恨透了酆倫這小子了。倘若總舵上的老師們到了,我得找機會,先給酆倫這老兒貼塊膏藥。俗語說,先入為主!成不成的不要緊。只要我揀那有憑有據的,給他抖露出兩檔子來,就夠老小子吃的:就是把他弄不走,也叫他先失了總舵的信任。馬龍驤暗中存心把酆倫扳倒,趕他到了涼星山,酆倫饒不安慰大家,反倒語含譏諷;馬龍驤已有成見,遂當面給他個難堪,趕回本舵。就在當日,第二撥人也到了,還是徑到沙河總舵這停船。
馬龍驤見所來的全是「十二連環塢」總舵「外三堂」壇下的老師傅們。內中除了「刑堂」下的胡舵主,就屬自己的師叔魏振邦,他是在「禮堂」下掌票布的舵主。馬龍驤—見總舵上派出這二位來,就知是本幫中有了犯不赦之罪的人。在先嚇了一跳,自己雖還有把握,絕不會做出干犯本幫大忌的事,就怕自己舵下有了這種人,那—來自己也脫不過重罰。趕到拜見過—班老師們,候到船上只剩下魏振邦時,才敢暗地裡向師叔叩問。
魏振邦這才說道:「原來是本幫一名黨徒犯了條重罪,逃出江南。告他的也是本幫的弟兄,舉出證據來。最可恨的是,他竟敢僭用香主之名,私立主壇,私造票布,收徒騙財。他這仇人跟他有殺子殺妻之仇,人家破出死去,九死一生闖進內三堂,在龍頭香主面前告的。他這仇家說的好,此次沒打算再生出十二連環塢,可是他所告的七條,只要有一條誣告,情願把他亂刃分屍。不過幫中若不按幫規處死他,有袒護他的情形,自己反正是出不去了,臨來時已經囑咐好了他八旬的寡母,只要三個月內打聽這仇人不死,立刻由他寡母親自到兩江總督那裡,揭發鳳尾幫的一切,請官兵大舉剿山,同歸於盡。龍頭香主十分震怒,立刻把告發人監禁起來,派人一搜尋這惡徒所作的事,果然是死有餘辜。只是不知怎的會走露風聲,使他竟逃出江南。這—來把龍頭香主惹惱,特為他開大壇,連退隱『福壽堂』的香主全蒞壇。龍頭香主上香後,當眾宣佈他的罪狀,及所犯的幫規。在祖師前設誓不把這惡人正了幫規,立即解散風尾幫;如背誓言,必遭天報。這—來就是跟他有多大交情的,也不敢再袒護他。我們—共七人,派出來緝捕他。龍頭香主並交派我們擒到他隨地設壇,宣佈完罪狀就把他分屍。我們每人要帶一段屍體,用藥餵上,使總舵呈驗後,再用火化祭壇。」
可是魏振邦雖把這事說出,對於這個黨徒的姓名絕不提隻字。馬龍驤及至聽師叔說出這番事來,對於這惡人姓名不肯說,自己也不敢問,因為這種事一牽連上立刻就是殺身大禍。趕緊說道:「那麼這惡徒得幾時可以成擒?倘若再遠走高飛,離開內地,那可費事了。」魏振邦冷笑道:「他這次再想逃得活命那是妄想。莫看他逃出江南,因為那時還沒有查明他是否真個有這種自趨死路的行為,所以容得他走開,這回就不成了。自從查明屬實之後,總舵主用那飛鴿傳書,和飛梭快艇傳三次轉牌,通知了北五省七十四舵;不論職分大小,凡是鳳尾幫的弟兄,百日內不准離開本管的舵下,並且不准出長城一步。最近有緊急事,總舵的鐵轉牌一到,凡是鳳尾幫的黨徒,全得立時趕赴江南,違者有死無赦。所以在這—月中,長城各關隘,早由總舵派下人去卡住,他再想逃就不容易了。」魏振邦說完了鳳尾幫總舵的事,又問起這西路十二舵的情形。馬龍驤乘杌把自己的事向師叔說了一番,把追魂叟和女屠戶的事說了一遍。
那魏振邦道:「這淮陽派老兒鷹爪王果然這麼扎手。龍頭香主倒是決意跟淮陽派一決雌雄,所以已傳諭本幫各舵,只要能把王道隆老兒的『萬兒』折了的,必有重賞。不是他敵手的,誘他到十二連環塢,香主們跟他算舊賬。你們鬥不了他,就當知難而退。像女屠戶這種淫婦,竟在仇家面前現世,真把我們臉面喪盡;酆倫這老兒恃有總舵的靠山,倒一時奈何不得他,往後遇機會再說吧!」馬龍驤道:「弟子實指望師叔到來,能助弟子一膀之力,趁鷹爪王老兒沒出河南境,再跟他周旋周旋,找回弟子的臉面,也叫酆倫老兒不再小看我師徒們。哪知師叔有這麼重大的事,弟子倒不敢求師叔幫忙了,不過弟子實無面目再在沙河立足了。」魏振邦道:「我很有意會一會淮陽派。我們的事今天辦完了,你派弟兄把鷹爪王老兒落腳的地方踩准了,我們也好下手。」
馬龍驤見師叔答應了幫忙,十分高興,遂趕緊派出四撥踩跡的幹練黨徒,計算由紅土坡應走的道路,暗中跟蹤下去。匪黨們竟自在界山口把鷹爪王一行人跟上,直跟到乾河鎮甸上,見鷹爪王冒雨進了侯家店,踩盤子的匪黨不由大喜。因為店中有他們一個本幫弟兄在這當伙友,暗中卻為沙河分舵上充乾河甸的卡子。
這鳳尾幫自天南逸叟武維揚重整風尾幫,再建內三堂之後,把以前鳳尾幫缺陷不完善的地方,全糾正改善。從前鳳尾幫只限水面上,陸地上絕沒有他們的黨徒。這武維揚胸懷遠大,竟把鳳尾幫推廣到陸地,由江南散佈到北五省,各水旱碼頭沒一處沒有鳳尾幫的。所以潛伏勢力很大,各處分舵,也是一樣。他所轄這一舵的境內,水面上有多少船不算,各城鄉市鎮全有黨羽下卡子埋樁,為的是聲氣靈通。沙河舵主在乾河甸有暗卡子,這次正用著了。這踩盤子的弟兄跟到了乾河甸,暗中通知了卡子上弟兄宋二,叫他把住了這撥客人,踩盤子弟兄趕回沙河分舵報信。馬龍驤一聽,立刻作起難來。因為這—來下手有許多便利,乾河甸臨近汝河,本幫的人去時一點形跡露不了,水面上盡有船隻。只是這一天的工夫,總舵上所下來的老師們非常忙碌,看情形很是著急,自己哪好插嘴。直到將近黃昏,師叔魏振邦才面現喜容,馬龍驤乘機向師叔說了。魏振邦默然了半晌,遂向馬龍驤道:「大約今夜也許可以併力收拾了鷹瓜王這老兒。」說話時是在魏振邦的大船上,魏振邦站起道:「來,你跟我來見見他們幾位,和他們商量商量是否可辦?」魏振邦隨即帶著沙河舵主馬龍驤來到前面大船上。見船上只有三家舵主,馬龍驤按著幫規拜見了舵主們。
魏舵主落了坐,馬龍驤侍立一旁,魏振邦向刑堂胡舵主道,「胡老師,我們從江南下來,按站搜索,不想淮陽派已跟我們幫內起了衝突。禹門舵主屠、桑二位老師,已擄劫了淮陽派的門人,趕回江南。這西路上各處分舵,大約全動了手,老頭子那裡也傳了轉牌。各處分舵能動他,只管憑個人武功造詣的動他,倘若非他敵手,可以跟他定約,到十二連環塢一會。只是又把西嶽老尼牽連在內,又多添了個勁敵。屠振海、桑青兩人是多麼世故機警的,怎麼反多樹起強敵來,胡老師可聽見這事了麼?」
這位刑堂胡舵主雙眉微蹙,向馬龍驤瞥了一眼道:「路經豫皖交界,我出去踩跡我們這事時,倒聽到一些信息。只是我們手底下事還沒有完,哪有多餘的工夫管這些事。」說到這眼珠一轉道:「可是魏老師和淮陽派的人會上了麼?」魏振邦遂把這涼星山一帶十二舵會鬥的情形,約略說了一遍。胡舵主道:「我若是在這西路上立足,我就容這淫孀女屠戶不得。這次假手於淮陽派人把她逐走,不是我們不顧本幫的義氣,幸災樂禍,我這性情就是不怕這種借勢橫行的人。那追魂叟酆倫在本幫信望很深,舵下的實力也厚,他若從旁監視著女屠戶,諒女屠戶焉敢恣意橫行。酆倫這麼破壞幫規,我回轉十二連環塢,定要把他們按幫規警戒一番,叫他們也稍知斂跡。」
私家偵探 、 夏侯儀123 共同掃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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