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病仙女第一個舉手,她還暗暗碰了徐琚一下,於是徐琚也舉起手,接著是性喜調皮搗蛋的崑崙玩鈴童,再接著是自覺不得不舉手的宗岳,最後是南海宇內樵子,贊成的一共有五人之多。
斑衣神童點數一遍,又道:「現在還有那位要提名?」
孔素棠道:「我提名終南宗掌門人!」
斑衣神童道:「唔,贊成宗掌門人的舉個手我瞧瞧!」
孔素棠、公孫小鳳、悟果和尚、北星道士,同時舉手,只有葫蘆童坐著下動,氣得不得了的樣子。
斑衣神童詫道:「喂,牛掌門人怎麼了?」
葫蘆童抿了抿嘴,忿然道:「我,我棄權!」
斑衣神童點頭笑道:「好,五比四,青城公孫掌門人當選為盟主,現在咱們鼓掌歡迎。」
他說著當先鼓掌起來,其餘眾人也跟著鼓掌起來,霎時掌聲大作,歡呼雷響!
玩鈴童拍手大叫道:「現在請盟主站起來講幾句話,大家再鼓掌歡迎啊!」
眾人又是一陣激烈的掌聲,公孫小鳳躲無可躲,只羞得玉臉通紅,身子賴了老半天方才忸忸怩怩的站起來,眼睛噙滿淚水,吞吞吐吐地道:「謝謝諸位掌門人,我……你們知道,我……我實在是不行的……」
玩鈴童叫道:「你行!你行!」
公孫小鳳不覺著急的一跺腳道:「誰說的,我搖旗吶喊還可以,若要和十絕魔君打架,實在連他一個小指頭兒也抵擋不了呀!」
長白病仙女微笑道:「我們不要你和陰古希打架,只要你發號施令!」
宗岳搭上一句笑道:「就像你剛才喊一二三那樣!」
玩鈴童笑道:「正是,我覺得由女人來發號施令,做事好像特別有精神!」
斑衣神童接著笑道:「公孫掌門人,你看諸位掌門人都這麼熱烈擁護你,你就講幾句話吧!」
公孫小鳳顰顰眉,只得端起酒杯道:「那麼我先敬老前輩和諸位掌門人一杯,你們喝乾,我隨意。」
宇內樵子正色道:「公孫盟主何出此言,要敬我們就得乾下那一杯!」
公孫小鳳發慌道:「可是我這一杯下去一定要醉了咧!」
宇內樵子笑道:「笑話,堂堂一位掌門人怎會禁受不起一杯酒之力?」一副機伶伶之狀!
眾人隨也一飲而盡,然後靜等盟主開口說話。
公孫小鳳實在不知要從何說起,便向斑衣神童投去求援的眼光,後者聳聳肩笑道:「公孫盟主何妨先公佈一道規定,譬如說今後大家都得毫無異議服從你的命令,有敢不聽或者擅自行動者,應受最嚴厲之處分!」
公孫小鳳於是游望眾人問道:「就是這樣,諸位掌門人願不願意?不願意的話咱們再商量好了!」
北星小道士道:「所謂最嚴厲之處分是指什麼?」
公孫小鳳忽然聰明起來,笑道:「不聽我命令的,我就劃地為牢,叫他罰站一天,好不?」
葫蘆童登時面如土色,斷然道:「不行!那樣我受不了!」
公孫小鳳撇嘴道:「牛掌門人有何高見?」
葫蘆童道:「我受不了!」
玩鈴童拍桌子怪叫道:「老牛,想不到老掌門人剛年輕起來,就輪到你姓牛的老下去了,你知道你這樣是在丟你們黃山派的面子麼?」
葫蘆童面色一變,公孫小鳳身子忽然搖晃一下,雙手抱頭叫道:「怎麼辦,我頭昏了……」
話未了,病仙女也痛苦的抱頭呻吟道:「啊喲,我頭好昏……」
徐琚趕忙起身扶住她的身子,那知竟是泥菩薩過江,就在這一刻間,連他自己也搖晃著身子喊頭昏起來。
於是乎就像一陣風吹來了瘟疫,老少十二人一個接一個發昏、哈欠、搖晃、倒下!
那個紅髮怪老人最後亦是頭一勾,伏到桌上昏迷過去了。
撐船的老船夫瞧見這情景不由大驚失色,慌忙奔過來摸摸這個,推推那個,嘴裡不迭嚷道:「嘖嘖,這些人怎的這等膿包,只喝了一杯酒就爛醉如泥啊也!不對不對!怎麼手腳都冷冷的,莫不成都中酒毒死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就中倒在甲板上的宇內樵子,這時忽然打了個哈欠,慢慢爬了起來。
老船夫大喜道:「好了,您這位老爺子醒來了,你們這些人怎麼搞的呀!」
宇內樵子目光一掃七斜八倒的九個小掌門,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詭笑,緩緩道:「大概酒性過烈的關係,不妨事的,你現在把船開向君山那邊去吧!」
老船夫喏喏連聲,跑回船尾開船去了。
畫舫開始慢慢向君山駛去,宇內樵子走到宗岳身畔,伸手扳轉他的身子,嘿嘿冷笑一陣,道:「小子,任你再聰明、再機警,今番也叫你死的不明不白!嘿嘿,你可知道上次當你和那姓孔的賤婢逃出峨嵋『鐵屋』後我曾經發過甚麼誓言麼?」
「嘿嘿,告訴你吧,當時我曾說,好小子,這回算你命大,可是下次再落入我手裡時,我絕不再遲疑,立刻下手劈死你,現在我就先打死你,然後再將其餘的帶回十絕谷去!」
他說罷,目射殺光緩緩舉起了右掌,正待一掌擊下之際
「唔,好酒,好酒……」
驀地,伏在桌上的紅髮怪老人突然發出醉語,跟著迷迷糊糊抬起頭來了。
宇內樵子臉色遽變,即時收住掌勢,悄然退出三四步,心中震駭欲絕!
只因他剛才暗中施放在酒壺裡的迷藥,正是十絕谷最厲害的「消魂粉」,任何一人只要誤服下肚,縱是功參造化的絕頂高人亦是無力運功抗拒,他曾親耳聽十絕魔君說過,也曾親手用過,證明百試不爽,絕無一失,那知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紅髮怪老人,他剛才明明也將那杯酒喝下,卻怎的又能夠甦醒過來?
這老傢伙單看他剛才踏波而來的那份輕功,可知一身武功已臻匪夷所思的地步,這下他甦醒過來,若教他瞧出我是偽裝的,情況恐怕要急轉直下了。
哼,無毒不丈夫,乘現在他還在迷迷糊糊之間,我何不由背後給他一掌送他的終?
他心念一動,立即又悄然走上三四步,第二次緩緩揚起了右掌
「來啊!再來一杯……」
紅髮怪老人突然站起伸了個懶腰,目光到處,瞥見眾人東倒西斜,不禁一聲驚噫,急轉頭一見宇內樵子站在自己身後,驚詫失聲道:「喂,賀掌門人,這一群小鬼頭怎麼都躺下了?」
宇內樵子怔得一怔,隨即搖頭苦笑道:「誰知道,大概都不勝酒力,真是笑話,笑話!」
紅髮怪老人側頭思索道:「可是老夫一向千杯下醉,怎的今番也如此膿包?」
宇內樵子靜靜一笑道:「也許酒性太烈的緣故吧?」
紅髮怪老人嘿然道:「老夫不信方今天下有哪種一杯便能醉倒老夫的酒,嘿嘿,這裡頭敢情有鬼吧?」
宇內樵子笑道:「那麼趕快看看那酒壺,說不定酒中有毒!」
紅髮怪老人點頭一嗯,轉身伸手到桌上取那個酒壺,宇內樵子乘機疾起一掌擊向他背心靈台大穴,紅髮怪老人似有意似無意的往右跨出一步,剛好避過了他偷襲的一掌。
到這時候,宇內樵子再笨也知道對方是在裝佯調戲自己了,心頭大凜之下,疾忙頓足暴退到船邊,翻腕「嗆」的拔出了長劍。
紅髮怪老人卻是視如不聞不見,提起酒壺打量著自言自語道:「老夫不信這壺酒有毒,待老夫試試看!」仰起脖子,張開嘴巴,將壺嘴伸入自己嘴裡,一陣「咕嚕」眨眼便將壺中剩酒喝了個精光。
宇內樵子心頭駭然,情知今晚碰到了用毒的大行家,眼下再不逃走,殺身之禍瞬息便至,他雙睛一陣閃動之下,正擬冒險跳入湖中泅水逃生,紅髮怪老人忽然轉望他笑道:「賀掌門人,你知道老夫甚麼都不怕,就只怕那陰古希的金蟬粉……」
宇內樵子心頭一動,暗喊道:對呀!我何不撒他一把「金蟬粉」試試,我就不相信他連「金蟬粉」也破得了!
當下公然掏出一小包金蟬粉,沉聲冷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大概已看出我不是真『宇內樵子』,不錯的,本人乃是『十絕天尊』的得意弟子,你老兒若想試試『金蟬粉』,現在我手裡這包便是,只怕你消受不起吧?」
紅髮怪老人欣喜若狂,雙腳一收趺坐甲板上,連連招手叫道:「撒來撒來!老夫此番正是專程來領教十絕魔君的金蟬粉,快撒來啊!」
假宇內樵子冷笑著解開紙包,跨上一步,揚手便將一蓬粉紅色的香粉老實不客氣的灑到紅髮怪老人身上,粉末落衣即透,霎時不見。
這金蟬粉的確陰毒絕倫,灑上人身,透衣入體,任你武功通玄,亦難禁受混身奇癢,非得把全身衣服脫個精光不可,上次孔素棠便脫過一次,還好她是躲到林中去脫的。
只見紅髮怪老人渾身一震,臉上立刻浮起痛苦的痙攣,面色由黑轉紅,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直滾下來!
從他嚴肅的神情上看,顯然他正在以本身修練的那種專能抵抗各種巨毒的體能,從事與金蟬粉做一次最激烈的搏鬥。
假宇內樵子緊緊注視著老人的臉部,心頭狂跳不已,本來他大可乘此機會下手掌斃宗岳,但他沒有想到要那樣做,他已被老人那種不可思議的「定力」搞昏了頭,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奇跡,想不到方今天下竟有人能抵抗得住金蟬粉的毒力,即使是十絕魔君陰古希本人,若事先未曾服下解藥,也沒有這等能耐啊!
盞茶工夫之後,紅髮怪老人面色漸漸恢復正常,看樣子難關已過,眼看即將戰勝「金蟬粉」的藥力了。
假宇內樵子越瞧越心驚,目光陰晴不定的滾閃一陣,突然揚劍飛步朝他猛撲過去,他要乘對方尚未完全克服「金蟬粉」的藥力之前,一劍宰了他。
他距離老人原只有五六步遠,這下飛步一跨便至,長劍使了一招「毒蟒出洞」筆直往老人心窩刺去!
這一劍既快速且毫無聲響,倏忽間已遞到老人胸前不及五寸!
「噹!」
驀然,一聲金鳴急響,但見他手中長劍隨著聲音脫手飛出,翻閃著掉落湖裡去了。
變起不測,他不禁驚呼一聲,一個仰身又暴退至船邊,雙睛象鼠眼閃左閃右,簡直是惶惶然如遇鬼魅。
誰打出暗器擊掉他的長劍?
紅髮怪老人正在運功抗拒自顧不暇,當然不是他。
十個孩子個個躺著紋風不動,而且他們也沒有那種功力,因為發出暗器打掉一個人的兵器不算稀奇,但同時能使人整條手臂為之脫臼,這等勁道可就匪夷聽思了。
莫非這畫舫上還躲藏著絕世高手?
他不敢再停留,當下再一個仰身,縱離船身投向湖中,不料就在堪堪觸到水面之際,忽見他一個身軀像被一股無形力道托住,竟然又反飛回船上來,「叭」一聲摔到甲板上,仰躺著不能動彈了。
這時,紅髮怪老人嘴裡發出—陣低沉的牛吼,然後慢慢挺身站起,擺頭向船尾道:「司馬老兄,是你麼?」
畫舫慢慢停住,那個老船夫飄然而至,哈哈大笑道:「南海毒龍尊者混身是毒,就只有一顆心不毒!」
原來紅髮怪老人就是南海毒龍尊者,他咧嘴一笑,平靜地道:「誰說我心不毒,你就是不發暗器擊落他的劍,他也沒法刺傷我,只要他的劍一碰上我的身子,他就立刻倒斃,絕無失誤!」
老船夫十全老人走到假宇內樵子身邊,俯身伸手揭去他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英俊的青年面孔,回對毒龍尊者笑道:「老毒物,你知道這個青年是誰麼?」
毒龍尊者瞥了青年一眼,搖頭笑道:「我哪裡知道,只是他化裝『宇內樵子』就不該碰上我,須知我和他是同鄉啊!」
十全老人笑道:「他是天南劍客趙正令的大弟子文士儀現在閒話少說,煩你把這群孩子救醒了吧!」
毒龍尊者點點頭,歎著氣笑道:「這些孩子個個乳氣末脫,哪是十絕谷之敵,真不知你想的甚麼天真主意?」
十全老人微笑道:「你別小覷他們,年輕人做事有時候比我們老一輩漂亮,譬如他們剛才改選盟主,這一著倒是我始料所不及的呢!」
壽龍尊者笑道:「你是說那個公孫小妮子比宗岳更富領袖之才?」
十全老人搖頭笑道:「非也!但宗岳是男孩子,要他來發號施令,效力確然不及女孩子,這一點你剛才也看到了。」
毒龍尊者笑道:「不錯,宗岳講的話大家都當他放屁,公孫小鳳講的話卻有雞毛變令箭之效,真真他媽的有意思!」
十全老人道:「現在你把他們救醒,告訴他們經過情形,我再去把船開往君山,那邊可能有十絕谷裡的人等在那裡,咱們暫時袖手旁觀,看這些孩子怎樣處理它吧!」
毒龍尊者於是掏出一瓶藥丸,分別給十個孩子塞上一顆,不消一刻一一醒轉,當他們獲悉經過情形後,群情嘩然,葫蘆童最是氣憤不過,跳到被制住穴道的文土儀身旁,狠狠踢他一腳,大罵道:「你這烏龜孫子竟敢用下五門手段陷害人,本掌門人劈了你!」
說著舉掌便要打下,公孫小鳳尖叫道:「牛掌門人住手!」
胡蘆童臉色大變,趕忙剎住掌勢,侷促不安地道:「你待要怎的?」
公孫小鳳翹嘴道:「他又不是先迷倒你一個,幹麼這樣沉不住氣?」
葫蘆童怒道:「本掌門人從未吃過這個虧!」
公孫小鳳抿嘴笑道:「你若承認我是盟主,這事情就得由我來處理!」
葫蘆童眨眨眼道:「你想利用職權來整我麼?」
公孫小鳳回顧眾人道:「喂,你們聽他說的甚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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