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黃鷹
錚錚錚一陣亂響,雙方兵器一觸即分,六把單刀一轉,分從六個不同的方向砍向劍北,朱成鏈子槍再一抖,吞吞吐吐,接連十三槍封住了劍南的身形,范五同時凌空撲下,手中已然多了一對分水刺,襲向劍東。
這八個人顯然也早有默契,配合得恰到好處,范五的當中襲來,時間拿捏得尤其準確,劍東原是可以乘隙欺上,劍刺朱成,這時候卻不能不應付那一對分水刺。
十一個人迅速分成三堆,惡戰起來,范五雙手仿如無骨,可以隨意轉動,一對分水刺時而化作兩個光輪,攻擊的部位每每在劍東意料之外。
劍東的劍也不慢,再加上身形矯活,輕易接下范五百招,突然一聲冷笑,道:「想不到六扇門中,竟然有閣下這種高手。」
那邊劍北笑接道:「這六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六扇門裡吃公事飯的,用的可不是六扇門的一般刀法,乃是六合門的。」
劍南亦道:「我這個對手卻是將翻子門的武功用到鏈子槍上來了。」
劍東淡然道:「這位范五爺可是飛魚塘的高手。」說話間,長劍自左至右一劃,將范五的一雙分水刺封死,再一引,直迫范五的面門。
范五抽身倒退,一面道:「好一招『后羿射日』,神劍山莊的人果然見識廣闊。」
朱成接道:「這位相信不是叫李南,而是叫李劍南!」
語聲一落,鏈子槍抖開了一團槍花,人卻倒掠了出去。
劍南一怔,劍東面色一變,猛喝一聲:「留下這八個人?」
語聲未發,六個黑衣漢子亦已倒退,圓陣一開,左右一折,弧形一退丈外,劍北冷笑,長身拔起,一個風車大翻身,落在六個黑衣漢子後面,劍一展擋住了他們的退路。
六個黑衣漢子身形一轉,相顧一眼,左右一合,又變成一個圓陣,將劍北包圍起來,但一刀砍出,便又散開,弧形倒退,劍北的身形也不慢,再一個風車大翻身,凌空從六人頭上翻過,又將他們截下。
與之同時,劍東、劍南雙劍齊展,緊迫在范五、朱成身後,兩人的輕功絕無疑問在范五、朱成之上,瞬息追及,朱成輕叱揮手,寒光暴閃,七八枚暗器射向追來兩人的要害,身形卻沒有停下。
劍南冷笑,長劍一震,劍花開處,射來的暗器盡被擊落,左手卻往上一掌拍出,劍東那一剎那間已往上拔起,左掌一沉,正迎上劍南那一掌,借力使力,身形急射四丈,已到了江邊,也將范五、朱成截下來。
朱成左手暗器再出,既密且勁,再射劍南,鏈子槍隨即飛刺向劍東,范五也不慢,分水刺紮了出去。
劍東長劍方動,范五,朱成已一旁繞開,倏地凌空拔起,掠向那邊一時輕舟。
「要走,沒這麼容易!」劍東聲到人到劍到。
劍南也一旁掠來,人劍合成一道飛虹,凌空擊向范五、朱成,看二人身形的迅速,絕對可以在范五、朱成落在舟上之前將他們截下,哪知道范五卻就在這時候,凌空一腳疾踢在朱成的後背上,這一腳踢得很準,而且很用力,只踢得朱成發出一聲悶哼,飛撞向劍南、劍東二人,范五卻借這一踢之力,身形再一快,落在那葉輕舟之上,不等身形穩定,左手分水刺已然將系舟繩子削斷,右手分水刺同時將舟上竹竿挑了起來,一沉一點,輕舟如箭,離岸飛射。
朱成左掌又扣了一把暗器,右掌鏈子槍亦蓄勢待發,都來不及發出來,劍南迎上,倒轉劍柄,連封了朱成雙肩六處穴道,劍東卻從朱成頭上掠過,左掌往朱成頭頂一印,身形又快了很多,可是到他落在江邊,范五一葉輕舟已然遠在江心,劍東不由頓足。
劍南隨即掠至,脫口道:「二哥,咱們……」
劍東搖頭道:「如此黑夜,咱們的水性又不好,如何追得下去?」
「想不到姓范的心腸如此惡毒。」劍南接一聲冷哼。
朱成即時叫起來:「姓范的,姓朱的有眼無珠將你當做兄弟看待……」聲音傳出老遠。
「你既然有眼無珠,還留在這世上幹什麼?」范五大笑遙應,竹竿頻落,輕舟更遠。
朱成面色慘變,突然亦大笑起來,劍東、劍南目光轉落在朱成面上,心頭一動,一齊舉步走了過去。
「姓范的既然不仁,你這個姓朱的難道還會替他守密?」劍東、劍南都是這樣想,來到朱成面前,劍東隨即問:「哪一個叫你們來的?」
朱成置若罔聞,大笑不絕,劍南迫不及待,厲聲道:「說!否則有你好受的!」
大笑聲陡落,朱成竟然道:「我若是能夠說,根本就不會來,該知道的你們遲早總會知道。」
「好啊,」劍南冷笑,「倒要看你是不是鐵打的。」再前一步,一把將朱成從地上抓起來。
朱成慘笑,口裡「格」的一下異響,面部的肌肉突然扭曲,雙睛怒突,劍東面色驟變,探手捏開了朱成的嘴巴,只見絲絲白煙冒出,朱成的口腔竟然在腐蝕,一縷黑血接著從嘴角滴下。
「好厲害的毒藥。」劍南嚇了一跳,不覺手一鬆,朱成的身子便爛泥一樣倒下。
劍東目光一轉,接呼道:「四弟,留活口,小心他們口裡藏的毒藥。」身形接展,往那邊掠去。
劍北大笑道:「已經在小心了!」劍勢一緊,奪隙而入,到現在他才找到那六合刀陣的破綻,一入一抹,擋開三刀,左手戟指疾點在一個黑衣漢子的胸前,這一點用的力道很大,那個漢子立時渾身麻痺,就是口裡藏有毒藥,也沒有力氣將之咬碎了。
事實朱成那邊的情形劍北已經看在了眼內,所點的穴道,所用的力道算準了才一指點出去,一招得手大笑轉身,接攻向另一個黑衣漢子。
六合刀陣六缺其一,已經不成陣法,劍北有絕對的信心在劍東、劍南掠到之前再點倒一人,因此才笑得那麼開心。
他雖然已入壯年,爭強好勝之心還未消盡,在自己兄弟面前,仍是要一逞威風。
劍東那邊及時又一聲:「小心!」
語聲未落,旁邊一個黑衣漢子刀已斬出,斬的卻不是劍北,而是穴道被封、倒在地上那個黑衣漢子的脖子上,只一刀,便將那個黑衣漢子的頭顱斬下來。
劍北一驚回頭,一眼瞥見,當場一呆,剩下那五個黑衣漢子這時若是全力撲擊,不難將他傷在刀下,可是他們的刀反而紛紛脫手墜地,反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個個倒了下去。
劍東掠到的時候,五個黑衣漢子都已毒發身亡,毒發的情形與朱成完全一樣。
「他們寧可死,都不肯落在咱們手上。」劍東搖頭苦笑,「千古艱難惟一死,為什麼竟全都是視死如歸?」
「但他們方才不是有意逃命?」劍北哼一聲。
劍南道:「他們就是落在咱們手中,堅決不說,難道咱們真的會殺掉他們不成?」
劍北點頭道:「咱們怎會是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他們難道一些也瞧不出來?」
劍東沉吟著,輕歎道:「即使咱們隨後將他們放走,他們也還是非死不可。」
劍南恍然道:「不錯,他們儘管瞧出咱們的為人,卻不能保證,在他們上面的人相信他們沒有洩漏任何秘密。」
「那索性不回去就是了。」劍南手一揮,「天下之大,總不成沒有他們容身的地方。」
劍東道:「也許他們有非要回去不可的苦衷。」
劍北喃喃道:「小弟可想不出江湖上有那一個幫派對付屬下這麼嚴厲。」
劍東道:「咱們已經有十年不問江湖上的事情。」
劍北怔了怔:「二哥,以你看,他們這一次到來,目的何在?」
「只是在摸清楚我們的底子。」劍東目光轉向大江那邊,「這八個人雖然有一身不錯的本領,只怕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腳色,摸清楚,厲害的便會來了。」
「咱們並未與人結怨,這些人絕無疑問與主人的死大有關係。」劍南笑了笑,「也好,咱們正要找他們。」
劍東歎息著說道:「來時咱們已經極盡小心,想不到還是給他們找著,這些人倒也不簡單。」
「那咱們就在這裡等他們來,問一個清楚,拚一個明白。」
劍北一分衣襟,挺起胸膛。
劍東搖頭:「咱們可是非要立即離開這裡不可。」
「二哥……」劍北顯然要反對,下面的話還未接得上,已給劍南截住:「咱們的命不要緊,但是小主人……」
他沒有說下去,劍北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隨接道:「安置了小主人,咱們再找那些人算帳。」
劍東淡笑道:「放心,機會多著呢。」
「咱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咱們。」劍南眉頭一皺:「只怕這附近已伏下了他們的眼線,咱們要離開也不容易。」
劍東目光一轉:「靈芝這時候應該有一個辦法的了。」
「二嫂……」劍北話出口,笑了笑:「對,二嫂一向心思縝密,一定有一個好辦法。」
村中幾座茅舍已經亮起燈光來,這一陣廝殺,絕無疑問已經將村中所有的人驚動,只是沒有人敢出來一看究竟,再看那邊泊著的數十條漁船,更加靜寂,縱然有人住在艙中看得清楚,那還不只有藏在被窩裡發抖的份兒。
劍東隨即道:「咱們先將屍體搬到他們乘來的那條船上。」
一腳將一個黑衣漢子的屍體挑起來,雙手隨即各抓起了一個,往那條船掠去,劍南、劍北不敢怠慢。
三人回到村中,劍飛已等在柴扉外,進到廳堂,靈芝等竟然已整裝待發,李秀盤膝坐在靠椅上,看見劍東三人回來,眼中焦急之色才消去。
聽罷三人的說話,靈芝不由歎息:「這一次,倒是我弄巧反拙的了。」
金蘭道:「二嫂說到哪裡去了。」
靈芝道:「若非我出那個掛布條的主意,又怎會惹出這許多事來?」
金蘭道:「咱們當時根本不知道主人……」
靈芝歎息道:「三劍會襄陽,四方獨缺西,只要稍微知道主人過去的人,都不難想到是咱們來了。」
金蘭道:「若非如此,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到小主人呢。」
靈芝搖頭:「小主人在這裡原是很安全,咱們這一來,反倒又將危險帶給他了。」
李秀到這下子,再也忍不住,道:「靈芝嬸這樣說話,不覺太見外?」
「這也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劍東接上口,「靈芝,咱們現在要做的只是如何護送小主人安全離開這裡。」
劍飛道:「鄧大爺那麼多打漁朋友,要將咱們藏起來還不容易?」
劍東搖頭道:「你沒有見過方才范五那八個的手段,既然肯定了小主人在這裡,相信不難將小主人找出來。」
靈芝接道:「咱們來時已經萬般小心,黑夜上船,由水路到這裡,應該可以擺脫所有追蹤,可是那些人仍然找到來,惟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已經動疑,留意著這附近一帶,說不定,停泊在江邊的漁船中,早就布下了他們的眼線。」
劍東道:「不無可能,那咱們……」
「還是由水路離開。」靈芝笑了笑,「坐船無論如何總比走路快,再說,千里江流,他們如何封鎖得了。」
劍東以嘉許的目光看著靈芝:「好,他們以為咱們走水路給追蹤到了這裡,不會再走水路,咱們偏偏再走,看他們如何再追下去。」
劍北喃喃道:「這樣躲躲藏藏總不是辦法。」
靈芝道:「咱們只是暫避其鋒……」
「噤聲!」劍東突喝一聲,一個箭步竄到門旁。
柴扉那邊即時一下輕響,一條窈窕的人影閃了進來,劍飛眼利,隨即呼道:「是青青姑娘。」
劍北詫異道:「這麼晚了她還出來幹什麼?」
話口未完,青青已奔至,直入廳堂,神態顯然有些緊張,目光一掃,匆匆一福:「打擾六位叔嬸。」
劍東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青還未回答,狗吠聲大作,四面八方,較之方才一次,更加急激,鄧漁養的那條大黃,吠得尤其嚇人。
「這個漁村給包圍了。」青青終於說出這句話。
劍東面色一變,身形急拔而起,撞碎了一大片瓦面,竄上了屋頂,放目望去,只見火光點點,漫山遍野,向這個村落移來,江岸那邊同時一亮,泊著的漁船一齊著火燃燒。
風助火勢,不可收拾,驚呼聲、兒啼聲,隨即此起彼落,狗吠更急,亂成一片,周圍的人家門戶紛紛打開,出來的村民都是湧向江岸那邊,這個漁村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打漁為生,燒了他們的漁船,等於斷了他們的生機。
劍東看著那些呼天搶地、張皇失措的漁民,怒火中燒,握拳透爪,劍南、劍北跟著掠了上來,看見這種情形,亦勃然大怒。
「情形怎樣?」下面傳來了靈芝的問話。
劍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下去再說。」當先躍下,劍南跟著,劍北仍看了一會才躍下去。那下面,靈芝已迎著劍東追問究竟。
「江岸那邊一定有他們的人,也考慮到咱們會乘船離開,放火將船燒掉。」劍東的神態語氣激動之極。
劍南接道:「漁村外漫山遍野都是火光,也不知來了多少人,看來他們早已作好準備,只等姓范的證實,立即發動,志在必得。」
靈芝黛眉輕蹙,若有所思,看看李秀,欲言又止。
李秀面露悲憤之色,沉聲道:「這平靜淳樸的漁村,到底被武林中血雨腥風波及了。」
劍北道:「那些人行事如此狠毒,若是闖進來,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害。」
李秀一咬牙:「決不能讓他們闖進來。」
「對!」劍北濃眉陡揚,道:「咱們兄弟三個到村外引開他們,其他人保護小主人離開。」
「劍北!」白菱移步向前,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心情已然在眼神中表露無遺,他們到底是多年恩愛夫妻。
劍北看在眼內,道:「這正是咱們報答主人的時候。」
白菱無言點頭,劍北笑接道:「憑我們三個的武功,難道還殺不出一條血路?」
劍南旁邊倏地伸手一拍劍北肩膀,道:「咱們兩個要說的都讓你說了。」
劍東隨即道:「劍飛背起小主人,靈芝與兩位弟妹保護左右,出了村子,咱們三個轉移敵人的注意,你們立即保護小主人離開。」
他完全沒有說及事後在什麼地方會合,雖然沒有說出口,對三人的突圍顯然並沒有多大信心,靈芝心思縝密,如何聽不出來,她一直留在這裡,不知道范五等八人的身手怎樣,現在想來,已知道絕非庸手可比,所以劍東三人才會一些信心也沒有。
探路的都有那般本領,正主兒當然更厲害的了。
李秀也不是呆子,看見劍東等慷慨赴義的豪情俠氣,亦不禁滿腔熱血沸騰,再想到一直都欺騙著他們,心頭更覺不安,脫口道:「要走,咱們一起走!」
劍東搖頭,李秀接道:「別拿我當作廢人看!」身子接著一挺,便要站起來,青青卻就在這時有意無意伸手按在李秀的右肩上,一股內力接著透了進去,口裡道:「秀弟,別這樣衝動。」
李秀心頭怦然一震,那一股衝動竟消於無形。
青青向著靈芝,劍東等人雖然看在眼內,並沒有看出青青有怪異之處,靈芝儘管心思縝密,只看青青的背後,亦看不出什麼來。
劍東隨即說道:「可不是,咱們若是走在一塊兒,萬一有什麼不測,還有誰去追查這件事?難得那些人現身,小主人正好趁這個機會,看看能否抓住一些蛛絲馬跡。」
「劍東說得是。」靈芝的語聲異常低沉。
劍東目光轉向靈芝,笑了笑,他知道以靈芝的聰慧,即使不說也一定能夠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看見靈芝這樣堅強,又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靈芝卻已笑不出來,李秀鼻一酸,歎息道:「六位叔嬸……」
靈芝截道:「再說,咱們便要走也走不脫了。」一頓接道:「劍飛,背起小主人!」
劍飛應聲上前,俯身將李秀背起來,劍東三人拔劍在手,一齊舉步,一步才踏出,便給青青叫住:「三位!」
劍東回身抱拳:「鄧大爺與姑娘相助恩德,咱們兄弟結草啣環……」
青青冷截道:「三位一定要往村外闖?」
劍東道:「刀劍無眼,咱們若是留在村子裡,廝殺起來,難免傷及無辜村民,再說,那些人縱使窮凶極惡,看見咱們離開,也當無再進來搗亂之理。」
青青搖頭道:「你們就是留在村子裡,那些人也不會肆意胡亂殺人,江湖中的仇殺官府雖然很少理會,但殃及無辜村民,卻是不由他們不管,那些人勢力再大,相信也還不敢正面與官府衝突。」
「這是不錯,問題在咱們留在村子裡,可是只有挨打的份兒,拚了命也未必保得了小主人的命。」
「三位果然是俠義性情中人。」青青歎一口氣,「我拚著一頓罵,也要救你們一次。」
劍東六人齊皆一怔,劍飛亦是極其詫異,只有李秀,喜形於色,忙問:「青青可是有什麼好辦法?」
青青不答,取過桌上燈盞,繞著廳堂走了一匝,燃起了幾處火頭,眾人不由自主聚向廳堂中央,更覺得奇怪。
「隨我來。」青青接著往李秀的房間走去,一路上,又以燈火燃起了三處火頭,她選擇的全都是易燃之物,一經燃著,很快便熊熊燃燒起來。
眾人亦步亦趨,雖然奇怪,卻不暇細問。
青青一直走到床前,道:「哪兩位與我將這張床移開半丈。」
劍東、劍北一齊上前,各抓一端,輕而易舉,將床移開,青青隨手將燈火擲在床上,接著繞到床後,雙手往地上一插一拉,那地上便給她拉開了一道四尺見方的暗門。
床上的被褥帳枕無一不著火,燈火落處,迅速出現了幾條火蛇,四下游竄,房間同時大亮。
明亮的火光照耀下,清楚看見暗門下一道土階斜斜往下伸展。
「地道?」劍飛脫口一聲,李秀接著詫異地道:「怎麼我床下有這麼一條地道?」
青青道:「早就挖好,以備不時之需的,爹從來不以為有什麼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他老人家卻是連我也瞞著。」李秀苦笑。
青青冷笑道:「這條地道原是只讓你一個人用。」
李秀只有苦笑,劍東六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疑念又重了三分,劍飛卻是傻了眼。
青青隨即催促道:「你們還呆著幹什麼?下去啊。」
劍東一點頭,快步上前,第一個步下土階,劍北緊跟著,劍南目注劍飛:「該你了。」
劍飛背著李秀走了一步,李秀忍不住問道:「大爺怎麼不見來?」
青青道:「爹追著那個范五去了。」
劍南說道:「兩位方才莫非在一旁看著?」
青青微頷首:「本是我去的,爹認為由他去更好。」
劍南道:「那令尊可知道……」
「這屋子一著火,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青青隨手一牽一拋,燃燒著的被子飛向那邊窗欞,火勢開始往上蔓延,青青目光一轉,看見劍飛仍然背著李秀呆在那兒,不由一跺足,「再不走就要變烤鴨子了。」
劍飛如夢初覺,慌忙往下走,靈芝四顧一眼,道:「那些人要搜查這兒,總得在火勢熄滅之後……」
語聲未已,窗外嘈雜的人聲中猛一下慘嗥,青青應聲渾身一震。
「大黃!」
那一下慘嗥後,大黃高亢宏亮的吠聲便不再聽到,靈芝歎息道:「那些人進村子了。」
青青胸膛起伏了幾下,一咬櫻唇,接把手一揮,白菱、金蘭忙隨著靈芝步下土階,劍南看看青青,亦自舉步。
青青待劍南也下去,才伸手往旁邊牆壁按了三下,身形接著一動,飛燕也似掠進暗門,反手將暗門蓋上,那面牆壁同時往下倒塌,散落在暗門之上。
那面牆壁也絕無疑問設計得很巧妙,要發揮其中妙用卻還是要倚賴青青,這個女孩子年紀雖遠較靈芝為輕,身手心思似乎還在靈芝之上。
女兒已這般,父親當然更加不簡單,那個鄧漁到底是什麼人?與李秀又是什麼關係?
江水夜寒,鄧漁卻沒有感到不適,以他的內力修為,即使臥身冰雪中一兩個時辰,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何況這三四十年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泡在水裡。
若論水性之佳,大江南北,能夠與他相比的只怕不上十人,有他這種內力修為的相信決不會多過三個。
他能夠在激流之中屏住呼吸泅行百里,范五莫說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在江上要擺脫他的追蹤,也不容易。
現在他就像一雙大壁虎,手腳並用,攀附在船底下,隨船東去。
范五等與劍東三個在江邊廝殺的時候,他帶著青青已然在一旁窺伺,知道范五等其實是衝著劍東三人到來,大為興奮,只看如何能夠令他們逃出一二人,好得追蹤。
他們雖然原就是準備以劍東三人為餌,然而這麼快魚兒便上鉤,倒也有些兒意外。
范五能夠自行脫身,當然更加理想,輕舟才離岸,鄧漁便已追上,黑夜中雖然拿捏得不大準確,但那一剎那,輕舟亦只是一晃,范五匆忙之中,並沒有在意,更想不到竟然有人用這種方法追蹤。
范五儘管心狠手辣,表面可一些也瞧不出來,這也是他聰明的地方,否則朱成防著他,要走也沒有這麼容易。
他也很小心,立即催舟遠離,若非鄧漁這麼好的水性,實在很難將之追及。
舟行三里,前面江岸上清楚看見燃燒著一堆火,范五竹竿一擺,靠了過去,不等及岸,便棄去竹竿,自舟上拔起身來,掠上江岸,正好落在那堆火之前。
江岸平坦,疏落幾株樹木,范五半身一轉,卻看見那邊兩株樹木之間,幽靈般立著一個人,但他剛才身形落下之時,那個人還未出現。
火光照耀之下,只見那個人一身銀白色的衣衫,面上還戴著一個銀白色的面具,光滑一片,並未刻上口鼻,黑髮披肩,不辨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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