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躺倒在床上,心裡不禁一陣陣興奮;他臉上堆滿笑,輾轉反測,一時間,又怎睡得著:「哼,小寶貝兒,這回你再也不能和我爭奪父親了吧!
「從今以後,父親的整個兒心勢必都放在我的身上,我也得抓緊時間學習武功,花滿樓,這個名字將來得和『牡丹宮主』聯繫在一起,武功不濟豈不是開玩笑!
「這些天父親的臉色不太好,他一定是在為那個小寶貝的事傷心——父親,天地可鑒,我可不是故意惹你不開心,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那樣做的;不過,用不了幾天你就會忘掉她,難道我會不能取代她的位置嗎?
「你放心,我會讓你開心的,我……」
就在這時,他聽到上房屋裡傳來說話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有些像吵架。
——是他的父親和母親。
他不由得一陣弧疑:母親素來溫順、賢慧,怎麼會和父親吵起架來?
他猶豫了一會兒,匆匆穿了衣眼、來到院裡,聽得更清楚了:的確是父親和母親在吵架,且已不是尋常的吵架——兩個人的聲音都很大……
他不再猶豫,大步奔了過去,卻只邁出兩步,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衣袖。他一驚回頭,抓住他的正是邱兆楠。他的那聲驚叫尚在喉間,嘴巴已被對方堵住了。但聽邱兆楠沉聲道:「孩子,別出聲;快跟我來。」
花滿樓牽掛著房中吵架的父母,卻已身不由己地被邱兆楠扯了衣袖、如飛奔去。
他沒有想到邱兆楠竟會武功——奔行起來疾如挾風。
他亦沒想到的是邱兆楠會在這個時間竟呆在母親的臥房外面。
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當邱兆楠知道了花嘯天去了夏雲燕的房裡後,他已在準備悄悄和何旖芳幽會。
時值朔日,沒有月亮,星群在夜空裡挑皮地眨著眼睛。
邱兆楠是花嘯天給花滿樓聘來的西席教師,就住在花嘯天家後院的一間精舍裡。
定更時分,邱兆楠悄無聲息地溜到中院,隱在牆根的樹蔭裡傾聽了一會兒——四下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何旖萍的臥室窗前,剛要伸手去敲窗格,忽聽衣袂飄風,一個黑衣人從牆頭上飛掠過來。
他吃了一驚,慌忙躲進房角的陰影裡。
但見那黑衣人腋下夾著一個人,在院牆根作賊似地俯耳傾聽了片刻,又回頭看了兩眼,嗖地向這邊掠來。
直到這時,他才隱約看清來人的相貌,不禁驚得魂飛天外。
——其人竟是飛天玉虎花嘯天!
邱兆楠只暗暗慶幸自己來得恰是時候,待雙方被房子隔住視線,他掠無猶豫,悄悄然向後院溜去……
直等回到自己房裡,邱兆楠的心頭仍禁不住「蹦蹦」亂跳,然而,待他平穩住心跳之後,又不由孤疑起來:
花嘯天不是在夏雲燕那兒嗎,怎麼半路上又回來?
他腋下夾著個人,是誰,他怎麼夾個人?……
他狐疑滿腹,越想越覺得事情離奇,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猶豫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再度……
就在他躑躅著來到中院的時候,驀然發現一個人影由牆外飛掠進來。
他心裡打了個突兒,忙在一個屋角落隱住身影。
稍頃,居然又是一個花嘯天,而且,他手裡竟提著夏雲燕I
怎麼回事?……
邱兆楠愈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就在他遲疑著是否過去看個究竟的時候,卻又見一個人影從何旖萍臥房的後窗裡飛掠出來……
這一次,邱兆楠看得真切;
是個黑衣人,而且顯然就是適才向何旖萍房裡溜去的那個蒙面人;不過,這一次他才真切地看清了對方的臉——
不是花嘯天,而是葉希賢!
他的臉上掛著得意、詭譎的笑!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邱兆楠愈加狐疑不解了。
他的心裡驀然萌生一個不詳的預兆,這預兆誘使他冒著危險再次溜進何旖萍臥房的窗下……
轉眼間來到鎮外,邱兆楠把花滿樓帶進一片小樹林才停下了腳步。
花滿樓急不可待.喘息著問道:「師父,俺娘好像是在和父親打架;你怎麼也……也不讓俺管?」
沒有得到回答。
花滿樓兩眼逼視著他;驚異地發現他兩眼裡的淚水已然撲簌蔌流下,更覺詫異,訝道:
「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邱兆楠心亂如麻,隔了好大一會兒,他長長吁了口氣,道:
「好孩子,不是師父不管,更不是不讓你管;而是……我們管不了;何況……已經遲了……」
「什麼,你說什麼事兒遲了?」
「沒想到他姓葉的如此狠毒,竟然……你母親她被人誣陷不貞,她已經被你父親……」
「不,不會的;這怎麼可能?……」
花滿樓大吃一驚,急得哭叫起來,
邱兆楠把他攬進懷裡,道:「孩子,師父騙過你嗎?」
花滿樓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師父是不是喜歡你?……」
花滿樓又點了點頭。
邱兆楠遲遲道:「孩子,並不是當師父的不為你……實在是……」
他「唉」地歎了口氣,道:「一則,你父親正在氣頭上,無論誰的話也不會入耳;再者,這件事後面肯定有個的大陰謀——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我已經有所預料——你在牡丹宮裡太危險了……」
花滿樓情急叫道;「我是牡丹官……」
「好孩子,聽話。」邱兆楠又摀住他的嘴,說:「眼下之計你已只能即刻跟著為師走,先找個地方隱遁下來……」
花滿樓一怔,道:「為什麼一定要走;這兒是我的家,我就不能呆了嗎?」
邱兆楠點頭道;「呆不得了。葉希賢那廝詭計多端,且心狠手辣,亦不會就此罷手,他會斬草……」
「我父親是牡丹宮主!……」
花滿樓雖仍在叫,卻已經沒有底氣;他沉吟了一會兒,扯了邱兆楠衣袖,道;「師父,,咱們走吧,免得被那……」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轉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何旖芳從痛楚中遲遲醒了過來。
她覺得全身酸痛,彷彿每一個骨頭節都斷了;接下去,她又覺得喉嚨裡就像是要冒煙,嘴唇也幹得難受,不禁呻吟出聲:
「春紅,水……紿我……」
卻沒有人應聲,她心裡有氣,正待再叫一聲,驀然打了個冷戰,眼睛倏忽睜得老大,登時目瞪口呆了——
天呢,這究竟是哪兒?
她驚得從冰嶺的床上坐起來,終於恍惚認出了這個地方:
四周是青石砌成的牆,連門也是用巨大石頭鑿成……
——是石牢,牡丹宮用以禁閉囚犯的地方。
石牢密不透風,更無一絲光亮洩入,屋頂上那個用鐵欄封死的氣窗顯然也蓋著蓋。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兒,她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令人討厭的氣味。
石牢外或許正值深夜,卻還有星月,還有風吹早動,還有夜蟲啼鳴。
然而,這兒卻是漆黑一團,靜得像座墳墓。
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只怕意志最堅強的人也會變成瘋子。
至到這時,她才真切地回憶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她禁不住咬牙切齒、淚如泉湧;隔了好長一段時間,紊亂的腦海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需要理出個頭緒,需要認真地思索:
「為什麼?……
十幾年來,我在牡丹宮裡並沒得罪過任何人啊。
——如果說還有一個的話,那就是他。
然而,是他硬生生拆散了我和楠哥,而我和楠哥之間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經地儀的;我絕不為之內疚。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的事。
卻又是誰如此加害於我?
莫非是他……他在到我屋裡來的時候被他發現……
不,絕不會的——周子謙沒有這個膽量,儘管他在外面風流成性,退一萬步說,即使他真一時……也不敢在我身邊睡……」
她的腦海裡倏地閃過一道靈光:
「夏雲燕……對,很可能——不,肯定是她!
也只有她對自己下手最為方便!」
——她驀然想到那天暮候服用的牡丹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是她在勾引花嘯天;如果說前一段時間她做的還比較隱諱的話,最近以來她已可以說:是明目張膽了!」
在夫妻關係這個問題上,任何一個愚蠢女人的推測都要比男人的堅信更為正確。
何況,何旖芳絕不是個愚蠢的女人。
她早已經發覺花嘯天在外面尋花問柳,她亦非對他的作為沒有反感,只是,她認為自己和楠哥哥的幽會是對丈夫的最好的報復和回答。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卻是她始料所不及的。
——她絕然沒有想到夏雲燕會設謀加害自己。
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
羞辱、毒打、監禁……
這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夠忍受,她惟獨放心不下的是:
楠哥怎麼樣了,他會不會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不,不會的,沒有人知道……
然而,他能對這件事無動於衷嗎?
顯然不能;可是,在牡丹宮裡,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最好能無動與衷,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他自己。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恐怕也只有我……
在這瞬間,她想到了死。
儘管自己是被人家陷害,而那陰謀幾乎已經成了鐵的事實!
——只有死才可以完全擺脫一切痛苦。
——也只有她死了,她的楠哥才不會為她冒險。
然而,她又不能死,因為有一個名字彷彿烙印般地印在她的腦海裡,亦正是這個名字使她忍辱偷生、堅定地活了下來。
當世界在她的面前一片荒涼,一切是夜的時候,只有這個名字還發著光。
——小樓!
她要為他活下去,小樓是她畢生的希望,她相信總有一天這個名字會發出燦爛的光芒。
最最使她依戀生命的是:
是赧顏,還是……她還沒有把小樓是她和她的楠哥哥所生這個秘密告訴他和她的楠哥哥。
然而現在,那所有的一切是否將成為泡影!
她失望地躺倒下來,瑟縮在那兒,神志漸浙模糊……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陣「軋軋……」輕響,不禁吃了一驚;呼地坐起來,恍惚看見一個人影……她的驚呼還停在喉嚨裡,便覺得身體一震,登時失去了知覺。
月黑風高。
春訊中的黃河濁浪翻滾,濤聲霞耳。
河面上,兩艘三桅烏蓬船一前一後,頂風順水而下。
後船的船艙裡,燭光搖曳,照見桌上擺著兩壺酒、幾盤菜,桌旁對坐著兩個人。
是牡丹宮宮主飛天五虎花嘯天和牡丹宮總管葉希賢。
夏雲燕滿面春風地在一旁慇勤地侍候著。
花嘯天臉色疑重,似乎對桌上的酒菜根本不感興趣。
這些天來,花嘯天的心情糟透了:
妻子何旖芳失貞對他自然是個沉重的打擊。
——事情就是這樣:自己在外面眠花宿柳,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權力,何況他是牡丹宮主;而妻子卻只能屬於他自己,就像是牡丹宮中的牡丹令一佯,只有他自己可以使用。
不過,女人畢竟是個女人,沒有何旖芳他照樣夜不虛度;尤其是夏雲燕精諳房中術,竟讓他領略、體味到了超標準的快樂。
然而,花滿樓的失蹤卻是另外一個性質的問題,他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的權勢與財產的繼承人——兒子於妻子出事的當天便即失蹤,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幸還有一點線索:西席教師邱兆楠與兒子一起失蹤了。
僅憑這一點,他便毫不懷疑自己很快就能把兒子找回來——牡丹宮在江湖道上是相當有影響的。
基就於此,他在出事的第二天便親自趕去洛陽,令喻洛陽分舵舵主東霸天盛堅不惜一切,盡快找到花滿樓的下落。
無奈,信心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
他在洛陽呆了三天,卻絲毫沒有得到一點線索……
此刻,花嘯天正在說話:「……葉總管,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這兒沒有外人——你亦不必顧忌夏姑娘在場。」
葉希賢沉吟了片刻,道:「宮主,屬下有件事求助於宮主,只望宮主能夠成全。」
「你說吧。」
葉希賢遲疑了一下,道;「宮主可曾記得,本朝中尚有一位建文皇帝?」
花嘯天怔了一瞬,遲遲道:「知道,永樂皇上靖難成功,從他的手裡奪了皇位……咦,你問這個幹什麼?」
葉希賢道:「宮主,屬下以為,燕王以『靖難』之名、行篡位之實……」
花嘯天忽地沉下險,道:「這些皇室家事與吾輩江湖中人無干,管他誰做皇帝,我們都……」
「不,」葉希賢道:「建文皇帝辭位至今已近十年矣,他臥薪嘗膽,廣結天下武林豪傑……」
花嘯天打斷他的話,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希圖借江湖勢力、武林門派為助他重登皇位?」
「宮主果然聰敏,一猜便中。」
花嘯天一怔,遲遲問道:「這麼說,你、你是建文帝的人了?」
「不錯。」
「你苦心孤詣投我牡丹宮門下,究竟想幹什麼?」
「建文皇帝欲在起兵之際中原能有一二幫振勢力……」
「他是在打牡丹宮的主意?」
「正由於此,我才在牡丹宮屈居人下五年之久。」
花嘯天「嘿嘿」一笑,道:「看樣子,閣下對這樁事似乎已胸有成竹了。」
「不錯。」
花嘯天冷冷笑道:「只怕閣下想得過於樂觀了吧?」
「蒙宮主提攜,屬下得以榮任牡丹宮總管,在牡丹宮裡已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屬下的建議幫主應該採納的。」
「如果我不答應呢?」
「屬下以為,宮主明智,還是答應的好。」
花嘯天怒道:「閣下,你這純粹是異想天開、一廂情願。須知,江湖中人與朝庭水火不同爐,牡丹宮門下焉肯為驕逸、懦弱的建文皇帝利用?」
葉希賢冷冷道:「既如此,說不得,屬下要對不住幫主了!」
花嘯天呼的站起,道:「你敢怎樣?」
「屬下只好取而代之。」
花嘯天登時氣得臉色鐵青,跟裡像是在噴火。
但是.他卻又極力克制著自己,使身軀免於顫抖,左手悄然向椅面下伸去——那兒有個按扭,能驅動椅面裡的機栝,將三枚透骨錐疾射出去。
機栝安裝巧妙,形跡不露,透骨錐射出,使人防不勝防。
——他已準備向葉希賢下手了!
豈料,就在這時,花嘯天忽覺一股劍氣迫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柄長劍早已「撲」地刺入他的軟肋。
花嘯天的眼睛睜得老大——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溫柔、體貼的夏雲燕會對他下手——那聲慘叫還沒衝出喉嚨,只在喉頭「嗝嗝」了兩聲,碩大身軀便已仰天跌倒。
葉希賢臉上滿是獰笑,走過去拎了花嘯天的屍體走到艙外,揮臂遠遠擲進河裡,又匆匆轉回艙內,以酒代水、揩淨血跡,掏出一方手帕攤在桌上,胡亂抓了幾把菜餚包在手帕裡,又走出艙外,擲入河中。
他長長吁了口氣,高聲大叫:「來人哪,宮主落水了。」
夏雲燕鬢髮篷亂,一副剛剛驚醒的樣子,也站在艙門外、聲嘶力竭地跟著喊叫。
剎那間,前船艙裡一陣大亂。
十幾個勁裝漢子擁了出來,聽得幫主落水,都大吃一驚,連忙落帆、下錨,舉燈四照,撓鉤在河水裡左鉤右搭。
亂哄哄地折騰了半個多時辰。
徒見天色如墨,濁浪滔天,哪兒還有花嘯天的蹤跡。
有幾個花嘯天的親信仍不死心,舉著燈籠、在船舷邊往水裡看;逾時良久,一無所獲,也只得轉身回艙去。
正所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早在花嘯天與葉希賢爭執之初——
前船上便有個人影大鵬展翅般飛掠過來,他聽得艙內動靜有些不對,沒敢進去,猶豫了一下,輕輕登上船頂、掛下身子,從舷窗裡把艙內之變看了個一清二楚……
牡丹宮的議事大廳裡擺下了便宴。
除洛陽分舵的人之外,牡丹宮裡有身份的人幾乎都在座;桌面上的酒菜也頗豐盛。
但席面上卻缺少一件必不可少的東西。
——話。
這些江湖豪客意外地沉默寡言,彷彿話已成了多餘的東西。
——因為大家都清楚,洛陽分舵初建,已故宮主花嘯天幾乎把牡丹宮的實力都放在了那邊;公推宮主這樣的大事沒有洛陽分舵的人在場顯然是不恰當的,甚至可以說是個陰謀。
沒有話,美味佳餚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大家胡亂吃了幾口東西,竟好像都吃飽了。
連空氣也彷彿凝結了。
正座上,牡丹宮總管葉希賢的臉色冷得像塊鐵,他絕沒想到自己精心擺下的這次便宴會出現這般尷尬局面。
——他把事情估計得太簡單了。
然而,他心裡還是有底的。
——無論如何,今天這場議論也得有個結果:在眼下這些人中公推出來的宮主已非他莫屬。
——只要拖到日暮、他被推為牡丹宮主之後,他就可以行使職權;屆時,洛陽分舵的人也只有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
忽聽廳外有人叫道:「洛陽分舵盛分舵主到!」
就像是泊鍋裡落進一粒鹽,議事廳裡登時一片嘩然。
葉希賢驚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東霸天盛堅會適時趕到——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遲遲說了聲:
「請!」
他原想起身相迎,卻只欠了欠身,又安然坐下。
坐在葉希賢右下首的齊魯四傑似乎都有些緊張,情不自禁地摸向身邊兵刃的手顯得有些抖。
其餘牡丹宮人物神情不一,舉動各異;但見葉希賢沒發話出迎,也都坐著未動。
腳步聲響,四個人姍姍走進廳來,
率先之人三十上下年紀,修眉朗目,素面墨須,身材矯健,著一身褐色勁裝,披了件紫花英雄氅。
正是「東霸天」盛堅!
他身旁是個年逾四旬的錦衣漢子,身材高大,濃眉闊目,虎背熊腰,威風凜凜;是牡丹宮中除已故宮主飛天玉虎花嘯天之外的武功第一高手——銅首天王龐奎。
他二人身後是兩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精神抖擻,雄姿英發;牡丹宮中人無不知道這兩人實屬武林中後起之秀:
冷面追魂孟燁和鐵爪銀鉤華子遠。
這四人走進廳來,眼睛漫不經心地在廳中眾人臉上掃過,隨即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葉希賢。
「屬下參見葉總管。」
盛堅抱拳一拱,冷冷道,「葉總管,牡丹宮裡出了這般塌天大事,卻不知會洛陽分舵一聲,未免有些忒不合事宜了吧?」
「盛分舵主且請落座。」
葉希賢淡淡一笑,佩侃道:「宮主不幸天亡,宮中弟兄難禁悲痛,偌大一座牡丹宮豈可一日無主,本總管為牡丹宮大局、徵得幾位弟兄允諾,倉促間便召集弟兄們……盛分舵主,亦非本總管無意知會洛陽分舵,只是,洛陽分舵尚屬初建,惟恐根基未穩由之引起紊亂……」
「葉總管果然伶牙利齒,無如欲蓋彌彰!」
盛堅仰天打了個哈哈,冷冷笑道;「花宮主待汝不薄,豈知你卻在總舵之內安插自己勢力,也就是齊魯四傑和李氏兄弟他們幾個了——這也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汝竟以為一切準備就緒,終於時機成熟,竟狠心向花宮主下手……」
葉希賢截口喝道:「盛堅,汝怎敢血口噴人!……」
葉希賢本想立即發作,但是,當他看到銅首天王龐奎已將金裝短戟持在手裡,孟燁和華子遠亦已握住刃柄——虎視眈眈,廳中居多牡丹宮高手亦巳向他投來怒沖沖目光……他驀然發覺自己的手在抖,更知道在這種情勢下與敵交手——又是以寡敵眾——無異於自尋死路,無可奈何,只得強壓火氣,接著道:
「宮中弟兄誰不知花宮主是失足落水而死!」
——這瞬間,齊魯四傑的手也握住了刃柄,但沒見葉希賢號令,又縮了回來。
盛堅冷冷道:「閣下切莫忘了,花宮主雖人稱『飛天玉虎』,卻是在兩河之間長大;莫說區區黃河之水,便是東海驚濤駭浪又能奈他何?再者,你向花宮主下手時,敝屬下華於遠便在舷窗之外,一切親眼所見;便是後船中諸位兄弟,又有誰肯相信花宮主會無因落水!」
他頓了頓,轉向葉希賢下首座上、正低著頭的徐凱道:「徐大哥,你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憑咱們牡丹宮老弟兄們的身上的玩意兒,能有幾個會被河水淹死?」
徐凱緩緩站起.遲疑道:「盛分舵主,花宮主業已歸天,還深究這些幹什麼……」
他這麼說,無形中承認了盛堅所說的一切。
徐凱在牡丹宮中的資格很老,他的話亦極占份量。
盛堅淡淡一笑,道:「徐大哥,你說的不錯。但你想錯了,只怕勿需多久,姓葉的會不惜用更快的刀割下咱們腦袋。」
葉希賢再也隱忍不住,呼的站了起來,喝道:「盛分舵主,你這是蠱惑人心,牡丹宮上下數千弟子,誰不知道葉某的為人!?」
就在這時,齊魯四傑目光會意,發聲吼,齊向盛堅撲去。
但見眼前金光閃爍,龐奎搶上一步,金裝短戟只一式「八面威風」;霎時間,驚呼、慘叫、兵刃震飛落地聲不絕於耳——
齊魯四傑竟有三人兵刃脫手,率先撲上的猛狻猊周通最慘:金裝戟從他腹間掠過,衣衫、皮肉綻開,腸子流了出來。
議事廳裡登時一片大亂。
盛堅喝道:「想活命的都坐下——!」
廳中即刻鴉雀無聲。
但盛堅亦不禁吃了一驚:
高居正坐的葉希賢竟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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