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樓”乃為西北財神商老九所建,論起來商老九當年也是江湖中人,那時人稱他鐵算盤商九如,因他善於經營,人又隨和,所以沒幾年間就經營了一家錢莊,從此漸漸的發展,不到二十年的工夫,已變成一代巨富,擁有十八家錢莊。
商九如出身江湖,對江湖上的事當然是了若指掌,什麼人該交、可交,什麼人不可交,尤其長安市上街上的混混,他更是無微不至。年長日久,人們都喊他九爺。
西大街、鼓樓街中段有一座大宅院,建築宏偉,漆黑的油漆大門,黑中發亮,獸頭銀環更是光亮耀眼,這就是“春風得意樓”。
商家護院約有百名,和商老九較為親近的四個人是石大海、苗天城、余天富、何天爵,大家稱這四個人為商九身前的龍虎四衛。
在長安周遭二百裡內無人敢招惹得意樓,因為如有人敢惹“春風得意樓”,就等於招惹“龍虎四衛”,那還得了。
不過藍剎永萬年卻想擁這個馬蜂窩,他想要去惹一下春風得意樓,偏巧又被老丐舒常猜到了,所以預先就給他通了風而且還派出鬼精靈暗中接應。
商家這座宅院建築得相當宏偉,除去大門之外,院牆高有丈五,上面還裝有五丈高的倒髯鐵鉤,如果沒有相當高明的輕身夫功,根本就無法進去。
現在突然從對街房頂冒出一條小黑影,飛掠而下,落在了大院中。
這小人影兒滑溜得很,人一落下,飛身又起,輕車熟路就溜向了大院中。
後宅就是“春風得意樓”的所在地,樓下是一座佛堂,因為商夫人信佛,所以設下了佛堂。樓上是商九三女商娟的閨房,商老九共有三女,大、二兩女已嫁人,三女商娟仍待閨中,就因為年紀較小,而為商九夫婦特別寵愛,所以也十分嬌縱。
看天色二更早過,三更將至,就在這時,突聽頭上傳來山聲沉喝道:“小美人,你若想要活命,那就把嘴給閉上!”
聲音雖然不大,但聽在那小人兒的耳中卻是十分清晰。
他心中一動,就縱身上了二樓,還未走近窗戶就聽一名女子喝罵道:“好大膽的狗賊,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如不快走,只要我一聲喊叫,立刻就叫你碎屍萬段!”
又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笑道:“這不就是‘春風得意樓’ 麼?老子就是到‘春風得意樓’而來,如果你與我成就好事,我就是商老九的嬌婿了,明白了吧?”
那女子的聲音道:“你放屁!憑你也配!再不走我可要喊了!”
那男子的聲音道:“小美人,你想喊嗎?老子讓你喊不出口來!”
隨著他的回聲,那女人似乎悶哼了一聲,一切復又歸於沉寂。
樓窗外的那個小人兒對這件事似乎十分好奇,走近樓窗,就著窗隙往裡看去。
只見這樓上布置得十分精致,分明是個女子的閨房,從那微弱的光線中,看得出這裡正是極佳的溫柔之鄉,有股溫馨的氣氛熏得令人消魂。
那張寬大的紅木榻邊,正有一個男人在脫那床上不能移動的女子身上的衣衫。
房中的光線雖是幽暗了些,但在隱約之間仍可看出床上那女人的面貌,乖乖,可真夠俊的。
那女子雖然急怒得雙目欲裂,但在她頻頻甩動頭頸間,仍可看出她那美貌的面容。
她眉似彎月,傲岸挺直的鼻子,巧而紅潤的嘴唇,迷人的還不止這些,更令人失魂的是那兩只隆起的乳房充滿著彈力,在顫抖中散發出滿月的光華,又白又嫩,誘人極了。
那男人是個精壯漢子,雖也長得清秀,卻帶著幾分邪氣,他雙手撒裂而褪下了那女子的褲子,全身白羊似的潤滑香膩。
他似已把持不住,大口的咽著唾沫,喘著氣,開始脫下自己的衣褲。
他心頭如萬馬奔騰,望著那橫在榻上,全身赤裸的女子,那豐盈的、美好而珍視的嗣體,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
在情急緊張之下,喘息的聲音更大了,掩不住,心情的激動,慌亂中,一時之間竟脫不下自己的衣衫,還好他總算脫下了上衣,就又忙著去吸吮那女子的乳頭,這才想到沒脫褲子。
玄又跳起身來去脫下自己的褲子時,突聽一聲輕笑道: “沒出息,這有什麼猴急的,定下心來慢慢的脫,我還等著看你們妖精打架呢……”
話聲雖然輕柔,但來得突然,那男的聞聲,猛地一旋身,面向著樓門口,喝道:“什麼人?”
一個小人影突然長身而起,穿窗而人,緩緩的走向房子中間一張圓桌前,笑道:“你又是什麼人?”話聲方落,跟著又嘻嘻一笑道:“好哇!原來是你呀!”
那人聞聲一看,見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不禁一怔,反手指著自己道:“小子,你認識老子?”
那小孩笑道:“不認識。”
話音方落,那男的赤裸著上半身,立刻揮拳打了過去,喝道:“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那小孩閃身躲過,笑道:“你這叫殺人滅口呀!”
他說著狡黠的一笑,又道:“大小子,你不但下流,還夠狠毒的了!”
“嗖”的一聲,那男的抽出了一柄尺半尖刀,迎著那小孩扎來,沉聲喝道:“小雜種,你死吧!”
他此刻已是滿腔欲火化為怒火,匯成一股力凝聚在那柄冷焰暴伸的尖刀上。
小孩正是鬼精靈,乃是出名的滑溜鬼,一見刀到,他已騰身而起,空中擰身一個跟頭,人已落在床沿,低頭一看,笑道:“乖乖隆的哈!活像是個玉石般的美人兒嘛!怎可任人糟蹋?”
話音未落,那男的又一刀已揮至,口中喝罵道:“好小子,敢來破壞你家畢大爺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膩了!”
喝聲中,“嗖”地回身又是一刀平削,雙腳力彈。
鬼精靈又是一個空中翻,落在圓桌的另一面,嘻嘻笑道:“大小子,你是誰的大爺,就憑你小子這兩手功夫,還是盡早收起來。如果真的惹惱了小老子,小心我閹了你,你該明白被閹之後的滋味吧!”
那男的聞言,劈出的尖刀一頓,怒哼一聲道:“小雜種,你聽清楚了,老子是羅剎谷的少谷主畢瑛,這件閒事你還想管麼?”
鬼精靈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畢少谷主。”說著一指床上那裸體女子,笑道:“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
畢瑛怒聲道:“當然知道!本谷主來的目的就是要和她成就好事,以後財神商九的財產總得有我的三分之一吧!”
鬼精靈笑道:“這可是你爹的計劃麼?可惜你碰上了我。” 畢瑛咬了咬牙,哼了一聲道:“小雜種,你他娘的半夜三更摸到這裡干什麼?”
鬼精靈道:“她是我沒過門的媳婦,我能不管嗎?”
“她是你的未婚妻……”畢瑛驚疑的問。
鬼精靈笑道:“我又不是什麼少谷主、大人物,婚是我師父和商老九訂的,怎麼不算數?”
畢瑛沉思了一陣,又看了那橫躺在床上的女子一眼,道:“那不能算!”
鬼精靈道:“這才公道,不過眼前的事我還是要管。”
畢瑛道:“說吧!你想怎麼管?”
鬼精靈哈哈笑道:“這麼說來,少谷主,你已經上道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說是吧?”
畢瑛死盯著鬼精靈,冷然道:“說快!你想怎麼樣?”
鬼精靈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她現在還不是我老婆,以理而論,少谷主也是捨不得可對?”他邊說邊望著床上那裸體的女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笑道:“見一面分一半,總可以吧?”
“放屁!”畢瑛一聽,怒聲道:“人家姑娘可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如何平分?看到沒有那麼美的一副胴體,你小子要把她活生生的一分為二,你是怎麼想的?”
鬼精靈被斥,並不著惱,反而嘻嘻笑道:“誤會!誤會!這麼一位絕色美人,我怎會那麼狠心捨得傷她?少谷主,你真的是誤會了!”
畢瑛一聽,氣得牙齡挫得“格格”作響,冷聲道:“你要怎麼分法?”
鬼精靈笑道:“你真笨!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出來,那就是你吃肉,讓我啃啃骨頭如何?”
他一邊說著,涎著他那圓圓的臉,露出滿口白玉般的牙齒,閃閃發亮,顛超著腳,朝著大床上那裸體美人望著,又道:“你吃稠的,我喝點湯都不行嗎?”
畢瑛一聽,忍不住聳肩而笑,道:“小東西,你今年多大了?”
鬼精靈笑道:“那你就不用管了!”
畢瑛以手中尖刀點著鬼精靈道:“看你小小年紀,最多不會超過十四歲,胎毛還未退盡,乳牙尚在口中,怎麼就喜歡上這一套了?”
鬼精靈笑道:“老畢,這你就不懂了!我小老子是只動眼不動手,大不了站在一旁看上幾眼,最多也不過摸她兩下而已,當然我不會和她玩真刀真槍的。”
畢瑛哈哈一笑,慢慢收起了尖刀,笑道:“說來說去,原來你這小東西竟然是個小色狼呀!”
鬼精靈笑道:“彼此!彼此!”
畢瑛面色一整,道:“小東西,你給我聽清楚些,本少谷主卻非貪色之徒,此次來商家不過是奉命而來,後來見這女娃兒確實不錯,一時才起了念頭。”
鬼精靈笑道:“你爹是誰?”
畢瑛把頭一昂,朗聲道:“威震江湖,誰不知羅剎王畢維揚!”
鬼精靈笑道:“原來是那小子呀!幾年不見,真熬成氣候了。”
畢瑛一瞪眼,喝道:“快出去給老子把風,等老子玩夠了准叫你上來看個夠,摸個過癮如何?”
鬼精靈雙手連搖,道:“不行,不行!我老小子要欣賞的是白壁無暇的美女,等你玩夠了已成殘花敗柳,我小老子還不屑一顧呢!”
畢瑛一聽,不禁大怒,喝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小子是什麼東西,敢讓你少谷主喝你的刷鍋水!”
鬼精靈笑道:“你不願意是嗎?那麼我叫人來怕你什麼也撈不到!”
畢瑛吃虧在江湖經驗不夠,又是美色當前,打算快些辦成好事,發出訊號,等到商老九一到,親眼看見生米已成熟飯,到那時不答應都不行。
他尋思了一陣,冷叱道:“好小子,今天算你狠,你他娘的可真是混帳到家了,別以為本少谷主拿你沒轍,呸!你給我記住,哪天你被老子抓到,要不活剝了你,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鬼精靈笑道:“小老子知道你們羅剎谷全是狠角色,不過你可得弄清楚,今天在這‘春風得意樓’上,你如打算來個欲仙欲死,最好別和小老子瞥扭,橫豎我只是稍加欣賞;時間也不超過半盞茶。完了,小老子我拍屁股走人,你願意如何折騰,我就無權過問了。”
畢瑛聞言,稍作思忖,猛的一跺腳,恨聲道:“好!今晚大爺認栽了!便宜你這小王八蛋,不過話可得說在前面,你小子准看不准摸,老子這就到外面給你把風,半盞茶時間,完事你就給我滾得遠遠的。”
鬼精靈一拍胸脯,笑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你就請吧!”
畢瑛忿忿的沉哼了一聲,喃喃的道:“狗雜種,你他娘的真不是個玩意兒!”他罵著緩緩出了樓門。
鬼精靈緩步走過床前,見那女子雙目連閃,嘴巴抖顫不已,似是憤怒已極,只是苦於開不了口。
鬼精靈伸起中指放在口邊,道:“別叫,你今天遇上了我鬼精靈,算你走運!”說著,伸手入床撩起那床大棉被。
他怔住了,原來在那棉被之下竟然還有一個女人,那是位被人點了昏穴的中年婦人,她不甘心受制於人,露出一副苦相。
鬼精靈口中“噴嘖”兩聲,笑道:“這位小剎真不是東西,連老太婆他也喜歡!”
他說著,又把棉被給那中年婦人蓋上,又望著那美眸轉動不已,橫躺在床上的裸體姑娘,低聲道:“姑娘,冤有頭,債有主,姓畢的小子想折騰你,我心裡很清楚,你一定恨他入骨了,不過我有苦衷不能動手,所以沒有辦法幫你。”
他邊說邊從牆上抽出一柄短劍,塞在姑娘手中,道: “這一定是你趁手的兵刃,暫且拿著,我這就解開你的穴道,要怎麼個作法那可就看你的了。”
他說著,伸手托起那姑娘的香肩,疾伸右掌拍在姑娘的 “風門”、“百勞”二穴之上,又把姑娘放下。
那姑娘正欲開口,鬼精靈搖了搖手,人已穿窗而出。人落在房簷上,悄聲道:“我說色字輩的少谷主,累你久等了。”
守在樓門口的畢瑛聞聲一怔,心中暗罵了一聲道:“可真快呀!便宜了你這小兔崽子了!”
於是收起尖刀,緩緩的向樓上走去。
原來鷂鶚公子畢瑛在樓門口把風,心中別提有多麼窩囊了,想不到自己今夜會栽在一個小孩手裡,再說那小子聽到自己的名聲竟自不怕,今天非殺了他不可。
於是他守在樓門口盤算著,等那小子一出來,出其不意迎頭給他一刀。
哪知鬼精靈鬼得都成了精,竟自穿窗而出,聞聲不由罵了一聲道:“你他奶奶的!”
他一進入樓中,先望向那張床。
床上的一切全是老樣子,俏姑娘仍然裸呈在那兒,她依然絲毫未動。
於是他笑了,連忙側著身子低下頭來,翹起嘴唇往那姑娘的臉上湊去。
那粗濁的呼吸使他那兩只鼻孔在欣動,發出“嗡嗡”之聲。
就在那急促的呼吸聲中,他的雙手已抓向姑娘聳起的雙峰。
就在這時,那俏姑娘突然尖聲厲喝道:“狗淫賊!你死吧!”
喝聲中,短劍冷芒一現,“噗”地一聲,扎向畢瑛的左腰。
鷂鶚公子畢瑛的反應也真夠快的,乍覺短劍逼近腰際,他驚叫一聲:“啊呀!”雙掌猛的朝那姑娘胸前一按,人已彈身而起。
不過任是他反應夠快,仍被短劍扎進腰肋一寸多深,鮮血冒出,他左手按住傷口,右掌旋身猛揮。
那姑娘一躍而起,揮劍猛劈,嬌聲怒叱道:“狗淫賊!我看你逃向哪裡去!”
就在這時,鬼精靈在樓頂上高聲呼叫道:“有賊呀!在春風得意樓上,別讓他跑了呀!”
這一聲呼叫,畢瑛當然聽得出是鬼精靈的傑作,聽在耳中,氣得他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跟著又聽到樓下有人狂怒道:“得意樓上有賊,快!殺上去呀!”
其中一人更是厲吼道:“他奶奶的,這些沒長眼晴的狗賊也不打聽打聽,有我們龍虎四衛在這裡,還敢來撒野,准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時那喝罵之聲隨著四五個壯漢的腳步聲,已沖到了樓下,樓上姑娘的喝叱聲,當然早就聽見了。
那鷂鶚公子畢瑛肋被刺中那一刀,驚怒之下,欲念全消,此刻一心只想逃走,但那位姑娘一劍在手,不顧自己赤身露體,施展開劍法、硬生生封住了他的退路。
此際那位姑娘氣得目毗欲裂,口含秀發,沉聲喝道: “狗淫賊!找便宜找到姑娘頭上來了,今夜絕不放過你……”
就在這時,那姑娘已聽到了樓下的人聲,連忙高聲招呼道:“來的可是龍虎四衛麼?”
招呼聲中,她手中並沒有稍緩,劍鋒挾風,寒芒耀眼,逼得畢瑛心中大為著急,他一邊還招,一邊找尋退路。
隱隱傳來樓梯的聲響,那姑娘一想自己赤身露體,身上寸縷末著,怎能見人,急忙又叫道:“石大叔,你們不要進來!”
下面沖上來的人正是“春風得意樓”龍虎四衛的老大鐵拳無敵石大海,他這時已到了樓門口,聞言一怔,忙道:
“小姐的意思……”
樓上那姑娘道:“你們守緊樓下四周,這淫賊他逃不了!”
石大海聞言,才知道是采花賊,心中不禁一驚,破口大罵道:“混帳王八蛋!瞎了眼的狗雜種!給老子折騰了半天,原來是個采花賊,你奶奶的也該打聽清楚,春風得意樓是什麼地方?來得麼?弟兄們。
其中有一人忽然道:“大總管,我看這不妥當吧!”
石大海冷聲道:“有什麼不妥當的,是小姐的吩咐呀!”
刃隊道:“我想讓小姐一個人在上面殺,咱們幾個大男人卻守在外面……”話聲未落。
樓上姑娘又嬌喝道:“你們不准上來,聽懂了沒有,快些圍起來,如果這小賊跑了,我就找你們算帳!”
龍虎四衛和他那些手下當然不會明白,一個大姑娘赤身露體,她怎能會讓下人們看到……
現在鷂鶚公子畢瑛疾繞著那張圓桌,轉了幾圈之後,心中明白,再轉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又聽到樓下人聲吵嚷,料定人數不少,他不禁冒出了一頭冷汗。
於是沉喝了一聲,右手右腳連抓帶鉤的挑起那張圓桌,直砸向揮劍飛撲的姑娘。
趁著姑娘側身躲閃的一剎那,他身形猛的向窗門上撞去。
只聽“喀喀”一聲大響,木屑積塵飛揚中,他已向樓下落去,半空中已見五名握刀的漢子向他撲過來。
畢瑛見狀,猛的在空中倒翻了個空心跟斗,翻掠出去三丈多遠,進入一座花棚,雙手一搭,倒懸在花架之下。
龍虎四衛的老大石大海,一揮兩只鐵拳,也自樓上撲下,喝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往哪裡跑!”
喝聲中,朝著那人追下去,可是追來追去卻不見了人影。
這時那姑娘又尖叫道:“石大叔,可不要放走那淫賊!”
不過石大海等繞著那花棚找了半天,仍然不見人影,心忖:“大概是逃走了吧!可是捉不到人,如何向小姐交代?”
正當他們心中著急的當兒,突聽一人高聲喊道:“老石,那花架下面可躲不住人呀……”
石大海一聽,忙即喝道:“圍住花棚!”
這時的鷂竇公子畢瑛赤著上半身,狀至狼狽,他哪裡有心戀戰,又是一連兩個翻動,離著圍牆約有三五丈遠近,他只要翻越過那圍牆,一切就都阿彌陀佛了。畢瑛想到這裡,精神不禁一振,探手一摸助下,血還在流,更有些痛……
但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哪還顧得了這些,目前他是前有高牆阻路,後有追兵捕殺,情急之下,縱身而起,打算超過高牆。
他身方縱起,突然迎面一團黑呼呼的東西飛砸而來。
他在情急之下揮手格打,卻打了一個空,驀覺襠下一緊,身形不禁一頓,跟著忽覺襠下一陣奇痛,“哎呀”一聲,人便暈了過去。
這時石大海等人已然趕到,雪刀追魂苗天盛方待上前制住他的穴道,石大海攔住他道:“不用了!他已昏死,不制他穴道,他也跑不了。”
這時暗中搗鬼的鬼精靈一見畢瑛被捉,早已溜了。
此際來了鐵算盤商老九,他察看了一遍之後,命人拿來金創藥為畢瑛敷上,最重的還是襠下,連襠下那東西也被人拿走了!
鐵算盤商老九搖頭歎息道:“報應!這就是報應,把他調治好送去府衙好了,我們是生意人,不願和人結怨!”
石大海答應著,命人將畢瑛抬進邊廂,請醫調治不提。
再說鬼精靈回到客棧,想了一陣,就用油紙包起了畢瑛那東西,另外借用其義父的名寫了一張字條,趁著天還未亮,送進了飛剎鏢局,回來之後就抱頭大睡,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飛剎鏢局總鏢頭萬永年一覺醒來,連忙出房去問,有沒有少谷主的消息,全鏢局的人都是搖頭,萬永年干著急也沒辦法,回到大廳,突見大廳當中的八仙桌上有一包東西,打開一看見是人的生殖器,血淋淋的腥氣撲鼻,又見一張字柬,上面寫著:“此物生事,去了省事,善哉,善哉!”下面畫了一個千手佛。
“千手菩提!”萬永年默念著,忙喊道:“來人呀!”
一名趟子手跑了進來;道:“總鏢頭,有什麼事麼?”
萬永年道:“快叫集所有的鏢師大廳集合!”
眾鏢師得知,匆匆干到大廳。
萬永年朗聲道:“少谷主一定出了事,全部出去找,沒有消息就不要回來!”
飛剎鏢局內的鏢師陡同趟子手為數足有三四十人,一齊出外去找。
過了中午之後,萬永年得到回報,說是府衙收到一名采花賊,受傷很重,而且年紀很輕,據推測可能會是少谷主。
上燈時分,飛剎鏢局的人馬都回來了,據他們報告,人是找到了,現在府衙監中,傷似好了些。
萬永年道:“可知是被什麼人送進去的?”
虎衛湯仲仁道:“聽說是‘春風得意樓’的人。”
萬永年道:“我們和他們春風得意樓又沒有什麼過節,為什麼捉我們的人?”
湯仲仁道:“聽說是少谷主去‘春風得意樓’采花而被捉的……”
萬永年聞言猛的一頓腳,道:“唉!少谷主也真是的,找女人哪裡沒有?為什麼偏偏趕去‘春風得意樓’?本來依羅剎王之意是想和他結親家的,現在卻成了冤家,人在監中,該怎麼辦?”
湯仲仁道:“除了劫獄之外,別無他法,因為現在我們已沒有那麼多的錢了。”
萬永年道:“再商量,再商量!”
會議散了,各自回房,二更時分,萬永年卻將蕩仲仁、仲義二人招進了密室,商量解救畢瑛之道。經過一陣商議之後,決定先派人准備好一輛馬車,等救出少谷生之後連夜西行將他送回羅剎谷。
於是三人立即奔向府衙,他們走了一圈,見獄牆甚高,約有兩丈七八,牆頭上又鋪滿了棘枝,憑他們的輕功,一下子可縱不了這麼高,尤其難以對付的是那些棘枝,上面布滿了尖刺。
萬永年沉思之下,帶著兩人立即回到鏢局,楊氏弟兄用毛毯及飛爪套索等物之後,重又回到獄外。
這時將近三更,無月光,天上又有一層薄雲,格外昏黑。萬永年等三人找了一個偏僻所在,先由萬永年用手指和腳尖打准了監牆的磚縫,爬上了監牆,命二人解下毛毯卷成二尺多高的圓卷,又命湯仲仁用活結縛在他的背上,再命湯仲義在附近巡風。掏出了飛爪,將另一條毯子掛好,絨繩套在左腕上,這才甩起自己的飛爪抓住獄牆的牆頭,頓了兩頓,抓得更牢,然後握住級繩一步步的踩著牆爬了上去。
離牆頭還有三四尺就不能再往上爬了,因那些棘枝探出牆外很多,萬永年左手握繩,支持住身子不墜,右手解開活結,握著一邊,一抖手將飛爪橫搭在棘枝上面,繼用右手抓住在腕上的絨繩,慢慢把另一條毯子撲上來搭在頭一條繩子上,雙手握牢絨繩,兩足用力一蹬牆,雙手一松,腳朝裡,頭朝外的翻到獄牆上面。
一切就緒之後,輕輕一聲忽哨,又用手指了指,那意思是要仲仁、仲義弟兄也用這種方法上來。
湯仲仁依式當先上去,坐了起來,一攏目光向下面觀察了一下,見無異狀,再叫仲義快爬,將飛爪交給他道:“兄弟,我到下面去看一看,有事就垂下飛爪拉我上來。”
要說像畢瑛這等重犯,長安府衙應當加派差役看守才是,不過那時清延上下腐敗,辦公事全是因循敷衍,所以湯仲仁下去並沒有費多大事就撬開了門鎖,將畢瑛背了出來,到了牆上,先拉上畢瑛放在毯子上,湯仲仁接著上去,然後再挨次先墜下畢瑛,三人才跳了下去,抖掉飛爪,三條毯子也就捨棄不要。
由湯仲仁背著畢瑛奔赴西城外,找到了馬車,將畢瑛放入馬車中,就由虎、豹雙衛駕車西去,趕赴羅剎谷。
此時獄中的更夫一時偷懶,在屋中多歇了一會,少巡邏了一趟,等到出來轉到萬永年等人進出獄牆的所在,望見牆頭上有東西在一鼓一鼓的在動,當時嚇了一跳,退後數步,蹲下身去,仔細注視了一會,才看出那是毯被之類受風吹動,就知道出事了,趕快跑向關畢瑛那囚房一看,果見鐵欄門開,犯人不見,立將銅鑼敲起來,一面大喊道:“不好了,有人劫獄!采花賊不見了!”
他這麼一喊,獄中大亂,快班班頭、捕快全部趕來,匆匆一看,氣急敗壞的稟告了府台大人,通知了巡捕營,立刻追捕下去。
快車快馬在虎、豹雙衛的駕駛下,行走如飛,憑著巡捕營的那些人怎能追得上,何況不知方位!
快馬經過了三日急駛,沿途上換馬不換車,所以很快的就到了羅剎谷。
羅剎王畢維揚雖有妻妾多人,但卻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今見他受傷而返,心中當然氣憤,再一看傷處,幾乎暈了過去。
原來鷂鶚公子被人家給閹了,下邊的玩意兒全都沒有了。追問之下,畢瑛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記得在如意樓上遇到的那個小孩擾壞了一場好事,後來的事及如何被人給閹了,自己也不明白。
畢維揚城府頗深,他只吩咐兒子好生調養,一面發出飛剎令,命長安鏢局調查那小孩的來路。
說實在的,一向精明的羅剎王這時已是焦頭爛額,他使出渾身解數,方買通了兵部攔下的這趟鏢,派出了一百二十名精明干練的高手押運這件價值三千五百萬兩白銀,送往金沙江姓岳的軍前,因而引起中原二三十家鏢局的不滿。
作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趟鏢竟在太行山下一個小鎮中忽然失蹤了,鏢局中的武林高手全死,無一生還,連找都沒法找,好不容易拿出積蓄把這件事擺平了,現在兒子又出了事,而且還被奪去了生殖能力。
他仔細的推敲起來,這兩件事可能是一人所為,他是誰呢?
天魔介雲甫?他被自己囚在地穴中,可能已死。
千手菩准提秦宗翰?他已失蹤多年,難道是他……
他仔細的推算、思索、衡量,除了千手菩提秦宗翰之外,能和他為敵的人不多,可說是沒有。
就這樣,他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天多,立即下令羅剎谷嚴加戒備,並發出緊急飛剎令,命全國各地分舵仔細調查千手菩提秦宗翰的下落。
暫時不提羅剎谷的緊張氣氛,就是春風得意樓的商老九也在緊張中,為了推卸,他將畢瑛送衙門大獄,現在人被劫走了,羅剎王還能不知道是自己干的。這一來,等於惹下了殺身之禍,他現在除了花銀子邀請武林高手之外,還能有什麼好方法。恰在這時,他那寶貝女兒也出走了,這不能更令人著急。
再說商娟這姑娘為什麼要出走呢……
她全身被人脫了個淨光,幾乎失身,這個羞辱她受不了,幸好畢瑛被抓住,但是又被人救走。她一想到這件事,心中就萬分不安,還有救自己那小孩,他是誰呢?
像這種事又不能和別的人講,所以自己就改扮了男裝出去尋找那小孩。
這時的鬼精靈身上揣著三十萬兩黃金,他可不會花用,除了吃喝之外,就是分一些給窮人,作些善事。
正是三月初的時分,長安城中那些紅男綠女也大多趁此機會出外踏青,也有些善男信女赴各廟中朝山拜香,是以長安城郊外沿途游人絡繹不絕。
鬼精靈見此情形,忽生奇想,心忖:“這些金子在我身上一點用處都沒有,何不分散給那些窮人。”
心念動處,就到錢莊裡換取了千兩紋銀的散碎銀子,找了兩個提籃,用一根長大扁擔挑著奔向社曲而去。
離杜曲還有二十幾裡路,就是香火鼎盛的牛頭古寺,據說當年詩人杜甫作客長安,窮不自給,看到了長安的浮華,頗感轉不著心,退無因果。當時曾有牛頭山一詩雲:“岳華身將老,關河信不通。猶殘數行淚,忍對九花叢。”
落魄文人之境,溢於言表。
鬼精靈走到此處,想到此事,立即跳上廟台,朗聲道: “本人為父母積些陰德,散掉籃中所有銀子,凡是無助之人俱可來領……”
他喊聲未了,剎時間集攏而來的有七八十人。
這些人喊道:“來了!”蜂湧而上。
鬼精靈按著預先備好的碎銀,每塊一兩分了出去,突然之間集有上千之眾,聲勢洶洶一擁而來。
鬼精靈見狀,心中不免有氣,立即厲聲大喝道:“你們鬧什麼,每人都有份,可去前面空地上站好,由我看著人施放!”
群丐竟似不服,剛剛一聲呼噪,鬼精靈雙手抓緊提籃,步履如飛,朝前疾奔,轉眼間跳上一塊大石之上。
旁邊看熱鬧的人不禁響起了一片喝采聲,半晌不絕。
鬼精靈仍若沒事人一樣,飛跑進入大雄寶殿的丹墀之上,頭都未回看一眼。
經此一來,上下游人俱往一處湊攏,尾隨而至。
鬼精靈跳在一座高台上,朝著那些人喝道:“窮朋友們請過來,我有話說!”
群丐聞呼,齊聲應諾,朝著丹墀之前走去。
鬼精靈笑對下面道:“實不相瞞,我和諸位一樣都是窮人,此來散錢既非炫富,也非沽名,這些錢是我從飛剎賭坊贏來的,不能隨便花用,現在分給我的窮朋友大家花用,不是很好麼?”
鬼精靈接著又道:“每人可以領銀一兩,不過是我隨便捏碎的,想差無幾,希望領到銀子的人不要爭多爭少的鬧,否則我見諸位不肯容我盡心,我就將這些錢帶回去買醉,豈非無趣了……
說話時,瞥見群丐中有七個人另立一起,雖然注意自己說話,卻面帶不屑之容,而且內中兩人還在交頭接耳,並朝他點點指指。
這時,忽見人群中擠進來一個少年叫化子,跑到他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二乞丐立刻向同立諸麻丐將一個跟著一個,閃向人叢之中。
鬼精靈目光何等靈敏,先見七乞丐不隨大眾一齊上前還立旁觀,就留了意,又見他們年紀不大,行人眼裡看去,他們個個體格堅強,尤其那說話的兩個更生得年輕秀氣,盡管風塵僕僕,精悍之氣依然現於眉宇,一望而知為江湖中人,便留了心。
他好歹將銀子散完,眾人挨次領完銀子,齊謝一聲,全部散了。
這時一個乞丐隨聲喝道:“我已拿到閣下這一兩銀子,因其成色不純,肯換最妙,人多我擠不過去,你接著吧!”
說罷,手揚處,一片銀星連翩飛到。
鬼精靈早有防備,一看敵人手法,便知是打鏢能手,隨喝道:“我懶得接,再給你一兩吧!”說著,也抓起了一塊銀子投了出去,施展出招風抓龍的手法,隨著一股勁氣揚起了飛來的銀星,又聚在一起返飛回去。
那麻丐見狀也頗知機,見這情景,知道敵人本領高出自己,便即住手,喝道:“小朋友果然不含糊,我們山後見面如何?”說罷,不俟答復,便閃人人叢中隱去。
鬼精靈應聲道,“好!不見不散!”
說著,就將籃中所余下的四五百兩銀子交給了廟中和尚,算作香火之資,人便繞道向山後走去。
正走之間,忽見路側縱出一個小化子將路攔住,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也在十三四歲之間,衣著盡管破舊不堪,卻十分干淨,皮膚甚白,二目有神,仔細一看,竟是小姑娘舒丹,笑道:“丫頭,你跑哪裡去了?幾天沒見到你,怎麼混不下去了,可是找我要錢的麼?”
舒丹把嘴一撇,道:“少得意吧!約你那人根本就不是我們丐幫弟子,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嗎?”
鬼精靈搖頭道:“誰知道他們是哪層地獄放出來的?”
舒丹道:“敵人底細都沒有摸清楚,你還敢去……”
鬼精靈昂然道:“怕什麼?”
舒丹道:“聽說他們是羅剎谷來的人,正是要捉你的。”
鬼精靈笑道:“他們來捉我?笑話!這幾天飛剎賭坊關了,我正手癢想捉個人玩玩呢!”
話言未了,忽聽路側林內一聲獰嘯,跟著林鳥飛墜般平空縱出三人。
鬼精靈定睛看去,見為首那人乃是一名黑漢,他人黑而且又長了一身黑毛,乍看去就像一只大狗熊,一個是陰陽臉,還有一個瘦長子。
那黑狗熊當先喝道:“小子,這裡路窄,草深樹多,礙手礙腳,要動手,隨我到裡面去,你有這個膽子沒有?”
鬼精靈笑道:“要不是專為你這只野畜生,小老子還不來呢!說這些閒話有什麼用呢?你們人多就以為准占上風麼?”
那陰陽臉的接口忙道:“這位小弟弟,不是這種說法,我們弟兄雖多,卻都不願和你動手,不過趕來看看罷了,我們只是看熱鬧沒有什麼相干,你莫牽扯上我們。”
鬼精靈一聽,忙道:“如此甚好,足見高明。”
舒丹這時插口喝道:“阿洪、韋漢,你既不是他的一伙,待在那裡干什麼?還不快滾!”
陰陽臉和那瘦長子聞聲一看,認出來是丐幫老幫主的孫女,心頭不禁一凜,忙道:“是是,我們這就走!”話聲中,翻身疾縱而走。
那名黑漢見兩人一走,笑道:“走了也好!”轉又向鬼精靈道:“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鬼精靈一聽,煞有其事的朗聲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風流秦聖……誰不知道!”
黑漢一聽,大有被人戲耍之感,厲喝一聲道:“小子,你難道不敢報上名來麼?”
鬼精靈道:“誰說不敢了,人家不知道嘛!”
黑漢聞言一怔,忙道:“你總有個稱呼吧?”
鬼精靈笑道:“稱呼呀!是有一個,人家都稱我是鬼精靈,明白了吧!不過你是干什麼的?我看你不像是丐幫中人嘛!”
黑漢微微一笑道:“你小子猜對了,老子還沒有溫到那一步,不妨告訴你,老子乃是羅剎谷的殺人十三羅剎中的黑剎白羽田。”
鬼精靈笑道:“看你黑不隆冬的卻姓白,這倒是很分明。”
黑剎白羽田冷聲道:“你別管我是黑是白,我只問你,你和春風得意樓是什麼交情?”
鬼精靈笑道:“你又沒有女兒嫁給我,我和他有什麼交情,狗屁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