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婢女聽得粉面一變,嬌軀同時一戰,俱都震驚地屏息望著許格非看。
許格非一笑道:「你們用不著怕,他現在也脫骨換胎般地換了另外一個人,我們到達天山,在神尼處才知道他原來是神尼的大徒弟。」
春綠和夏荷不由意外地問:「這些事少主人都知道哇?」
許格非含笑頷首,尚未開口,鄔麗珠已笑著說:「你們老主人不但已痛改前非,並將先前帶走的秘籍還給神尼的女弟子麗姬妲妮……」
一提到麗姬妲妮,夏荷立即恍然道:「我們小姐這次前去天山,就是要投奔那位麗姬妲妮……」
鄔麗珠正色道:「是呀,所以我們大家都是在神尼清修的聖地潭峰孤頂上相遇,盡釋前嫌,姐妹相稱……」
話未說完,四個侍女已笑聲坦誠地說:「鄔姑娘這麼一說,小婢們就放心了。」
鄔麗珠一聽,故意失聲一笑道:「你們真是傻丫頭,我難道還騙你們不成?」
許格非一看,知道四個婢女信以為真了,只有第二個回合對付何忠了。
堯庭葦和丁倩文當然也放心不少,否則,在剛興建的新屋華廈中就要處置四個妙齡少女,不但於心不忍,也不吉利。
當然,目前四個婢女只是一時的相信,過個一時半刻那個何忠回來了,說不定一句話點破,立即又發生了重大變化。
現在,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在四個侍女的口中,套出師祖長白上人的生死下落來。
心念間,已聽四個婢女同時愉快地恭聲問:「少主人和四位姑娘,可要小婢等引導著看一看後院,以及院後的花園和書房。」
難得四個侍女失了疑慮,堯丁四女首先愉快地說:「好呀,咱們現在就去吧!」
說罷,紛紛站起身來,夏荷在前引導,許格非一人在前,其餘等人依序跟在身後。
一行人出了廳後門,即是座小型花園,中央一座人工假山。恰好擋住了中門樓。
進入中門,即是一座三面二層高樓,上有頂篷,懸有紗燈,各廊相連的華麗前庭。
一身紫衣的秋菊立即介紹說:「這是至親好友來時的休息或住宿的地方。」
許格非僅會意地點點頭,堯庭葦四女則仔細地打量,古老頭和單姑婆則不停地連聲讚好。
經過庭院,登上中樓穿廳台階,就在迴廊上停下來。
夏荷向左右一指,介紹道:「通過左右月形圓門,即是兩廂跨院,是給一些遠親和疏友們住的。」
說話間,許格非等人早看清了左右兩座月形圓門內,尚有一段花木扶疏的通道,然後才是相連的座座精舍獨院。
通過穿廳,一段屏廊,一出了屏廊門,許格非的目光突然一亮。
因為,展現在他面前,竟是一片富麗堂皇的高樓崇閣,雖然位置並不規則。但看來極為井然舒適.毫無雜亂無章的感覺,尤其每座樓閣的油彩色,似乎都花盡了一番心血。
一想到心血,許格非突然一陣心痛,因為他想到了曾經親自前來策劃的白素貞,想想,白素貞花了這麼多心血,到頭來究竟得到了什麼。
但是,堯丁四女和古老頭單姑婆,卻俱都由衷地讚聲道:「太漂亮了,太美了!」
四個侍女一聽,不由也得意地笑著說:「每座樓的位置、形式,以及油漆的色彩,甚至閣樓間種些什麼樹,飛廊天橋上擺些什麼花,都是我家小姐親自指導交代的。」
許格非聽進耳裡,痛在心裡,他幾乎忍不住厲聲怒吼道:「不要再說了。」
但是,他強自提了口氣,仰起頭來,徐徐地呼向了半空。
堯庭葦和丁倩文四女何嘗也不感慨和慚愧,但是,當她們想到白素貞得逞後,是要把她們四人一個一個的殺光,而只她白素貞一個和許格非享受時,想法就又自不同了。
雪燕兒卻不自覺地說:「建造這麼大一片宅院,這些雕樑石柱,門窗木材,以及那些龍脊琉瓦,這都是去什麼地方弄來的呢?」
夏荷一笑,更加得意地說:「這些都是我家小姐親自去石佛溝訂製的,又一船一船運來的。」
說此一頓,特地又舉手一指東北角的一座長閣底層,繼續說:「少主人您看,那就是我們小姐親自設計的金庫……」
許格非聽得一愣,不由茫然道:「什麼?金庫?」
秋菊有些得意地說:「是呀,裡面藏了幾萬兩的銀子,還設有機關亂箭和飛刀呢,只有我們小姐一個人能進去。」
丁倩文則故意遊目望著高矮不等的樓閣道:「建造這麼多座樓閣,怎麼住呢?」
古老頭立即恭聲提議道:「既然白姑娘建造了這麼多樓房,少主人乾脆也把長白上人老前輩接來一起住算了。」
如此一說,堯丁四女俱都興奮地說:「是呀,白姐姐在天山也是這麼說的呀!」
鄔麗珠說罷,立即轉首望著四個俏麗侍女,興奮地脫口問:「我們什麼時候去把上人接回來?」
春綠、秋菊和冬梅俱都聽得一愣,只有快嘴的夏荷脫口道:「上人在胡敬峰胡大俠那兒。」
鄔麗珠立即迫不及待地問:「胡大俠的家在哪兒?」
夏荷搖頭道:「我們都不知道,等老管家何忠回來問一問他。」
許格非等人當聽到長白上人有了下落時,每個人都激動地恨不得夏荷馬上說出那個胡敬峰的家在什麼地方。
但是,當她們聽說可能何忠知道時,不但內心十分失望,卻又急切希望何忠早一刻回來,但又憂慮何忠也不知道胡敬峰是何許人物。
為了避免引起四個侍女的疑心,大家又不敢多問,許格非只得淡然道:「好吧,我們回前院休息吧!」
春綠四女聽得同時一愣,不由驚異地問:「後面花園不去看啦?」
丁倩文見四婢臉上有失望之色,趕緊寬慰地低聲道:「少主人途中身體有些不適,可能累了,這也是我們改由水路回來的原因。」
單姑婆也在旁邊低聲道:「反正少主人明天才走,晚上再看也不遲。」
說話之間,許格非早已走進了屏廊內。
許格非走在屏廊內,心中一直思索著,如何才能盡早控制住何忠這個關鍵人物,根據白素貞對他的倚重,他是應該知道胡敬峰的住處的。
心念間,不覺已走完了屏廊穿過了穿廳。
一出穿廳門,即見白淨的何嫂引導著一個頭戴米黃氈絨帽,身穿米黃袍的七旬老人匆匆走了進來。
古老頭一見這個精神奕奕的黃袍老人,目光倏然一亮,不自覺地興奮歡聲道:「你不是東北總分舵上的何壇主麼?」
黃袍老人先是一驚,待等看清了古老頭時,不由恍然歡聲道:「你不是古執事嗎?我就是何一忠呀!」
古老頭立即把住何壇主的肩頭,歡聲問:「何壇主,你怎的改名叫何忠了呢?」
何忠立即愉快地說:「是白姑娘為我改的嘛!」
古老頭一聽白姑娘,心中一驚,頓時跌回了現實,但他依然興奮地說:「來,快來見過少主人。」說話之間,退步側身,並肅手指了指仍立在穿廳階上的許格非和堯庭葦等人。
何忠早知道了許格非的大名,加之又知道他以赫赫的武功擊敗了無計其數的成名高手,以及白素貞對他的癡情,是以,一見高階上俊面含笑的許格非,立即深躬一揖,恭聲道:
「老奴何忠,叩見少主人。」
說罷就待叩頭。
一聽叩見兩字,許格非早巳脫口急聲道:「古老頭快代我扶住。」
經驗豐富的古老頭,早巳將何忠扶住。
何忠卻堅持道:「第一次面見主人,怎可不行大禮?」
許格非趕緊含笑道:「你乃武林先進,兩鬢俱白,白姐姐聘你在此職掌管家,實在太委屈你……」
話未說完,何忠已激動地抱拳躬身直:「老奴垂暮之年,尚能為少主人與白姑娘效犬馬之勞,實感畢生榮幸,尚請少主人今後多多提攜教導。」
許格非趕緊謙和地說:「哪裡哪裡,今後一切全仰仗你了。」
何忠再度恭謹地況:「分內之事,老奴必竭盡心力以達成,方不負少主人與白姑娘的栽培與期望。」
古老頭見扯個沒完,趕緊插言說:「春綠夏荷她們已引導著主人看過了後院房舍了,也為上人找了一處靜修小閣,現在我們正準備去接上人回來。」
何忠一聽,立即驚異地正色道:「聽白姑娘說,上人不是住在胡敬峰胡大俠那兒嗎?」
古老頭立即正色道:「是呀,所以我們正準備去接回來啊!」
何忠說話時,不時看一眼堯庭葦等人,當然發現了白素貞不在四女之內,因而迷惑地問:
「白姑娘不是去接了嗎?」
許格非已聽出話不對勁兒來了,看樣子,何忠也不知道胡敬峰的家注在何處。
是以,一面走下階來,一面鎮定地說:「白姐姐正在天山神尼處坐關,目前還不能回來……」
何忠一聽,不由驚異地問:「少主人沒有問白姑娘呀!」
許格非依然鎮定地說:「待等我們想起這個問題來,白姐姐已經坐進關內了,而且,當時我們—直認為屠龍老魔才知道我師祖的下落。」
何忠聽罷,不由有些焦急地說:「少主人在白姑娘坐關之前問清楚就好了,據老奴所知,那位胡敬峰大俠,好像就在察干哈馬國境內的某一處地方。」
如此一說,許格非七人幾乎是同時懊惱地哎呀一聲,恍然道:「我們怎的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鄔麗珠繼續懊惱地說:「必是當時老魔追上了胖彌勒,白姐姐留下了師祖老人家,就在那附近尋覓了一個住處。」
何忠卻寬慰地說:「不過少主人請放心,據白姑娘說,那位胡大俠非常景仰上人,必然會善待上人。」
許格非無奈,只得強自謙和地點點頭。
大家心裡當然都極懊惱和失望,因為都以為四婢是白素貞的心腹,何忠是白素貞的臂助,在他們的口中,一定可以得到長白上人的下落消息。
豈知,非但沒有結果,反而又引起一位毫不知情的迷離人物來,而這位胡敬峰很可能遠在塞外哈馬公主的國境內。
目前再想返回察干哈馬國境已不可能,而且,也不能確定胡敬峰就在哈馬國境內。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碰到有人知道胡敬峰的住處,以及認識他的人,才能找到師祖長白上人。
許格非就在懊惱、失望和焦慮的心情下,煎熬了一個夜晚,他雖然躺在冬梅刻意為他鋪設的錦被雕花檀木床上,依然輾轉難以入夢,徹夜未得成眠。
是以,早餐一罷,立即趕往祖塋掃墓,並交代何忠,立即請人為他的父母靈柩看穴。
祭祖完畢,就在祖墳前上馬啟程,趕往西北山區的西北總分舵。
何忠和春綠四個侍女當然感到有些迷惑,鬧不清許格非何以這麼急著離去。
當然,他們對許格非依然把這麼大的一片華麗宅院,交由他們五人繼續保管,益信他們的小姐白素貞正在天山坐關。
許格非率堯庭葦六人離開了祖墳,一馬在前,徐徐輕馳,他剛見開朗的神情,再度沉於黯淡感傷。
遠離許家莊,出來十多里後,單姑婆才首先憂慮地說:「我看那四個丫頭,那個叫冬梅丫頭沉靜,也最富有心機。」
雪燕兒立即哼了一聲道:「她還主動地要去伺候許哥哥呢!」
單姑婆立即餘悸猶存地說:「所以才害得我老婆子一晚上都沒睡安寧。」
話聲甫落,古老頭已沉聲道:「你那是瞎操心,如果她們發覺有什麼不對,昨晚上就放火把房子都給燒了。」
了字方自出口,許格非已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她們燒了我倒覺得心安理得。」說罷一抖絲韁.飛馬向前馳去。
堯丁四女和古老頭、單姑婆,彼此憂鬱地對了個眼神,也急忙催馬追了上去。
當然,大家都知道許格非這時的心情,也正是她們的心情。
因為,宅子意外地蓋好了,而且豪華富麗,較之她們所預計的,甚至較她們所想像的,都超出了她們的意料。
最重要的是,蓋這座豪華宅院的人已被古老頭和單姑婆失手丟進了山襉內,而對方又是一個美如仙子,心如蛇蠍的少女。
她們都覺得,她們沒有理由住白素貞絞盡心血為她們建造的華屋,而且,她們不安心住在這座華麗大宅子裡,雖然土地是許格非的祖先留下來的。
假設白素貞還活著,她們可以找她,甚至等她找上門來賠償她,可是,白素貞偏偏死了,這也許就是許格非無法在那棟廣大華麗宅院裡住下去的原因。
另一個棘手問題是白素貞的四個貼身心腹小婢今後應該如何處置?
剛到家門時,大家為能在四個侍女口中探出一些師祖長白上人的下落消息,所以不得不撒謊騙她們。
沒想到,她們僅知道白素貞把長白上人拜託給一位名叫胡敬峰的人,根本不知道那位胡敬峰是何許人物,家住何處。
如今,暫時是將四個婢女安撫住了,將來呢?將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呀!
果真到了那一天,四個婢女反而成了宅子中的心腹大患,再說,我們已失手殺了她們的主人,絕不能再好端端地殺她們,雖然她們的也曾參與恆山毒死二三十名尼姑的殘毒惡行,但這筆帳卻不能算在她們四個人的身上。
當然,以白素貞的所作所為,應是死有餘辜,但我們卻不應以此而佔用地費盡心血所建造的華麗宅第。
大家—行七匹快馬,默默在鄉道上疾馳,但每個人的心裡,想的卻都是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將來如何打發這四個機伶俏麗的侍女,那麼一大片富麗宅第如何處理。
就在這種默默疾馳,氣氛低沉的情形下,遙見前面橫著一座大村鎮。
古老頭抬頭一看當頭紅日,已是正午了,於是縱馬追上許格非,恭聲道:「少主人,可以在前麗的大鎮上用午飯。」
許格非默然看了—眼前面的大鎮,頷首道:「好吧,就在前面吧!」
繼續一陣飛馳到了鎮前,許格非放緩馬速,當先馳進鎮街內。
七人匆匆飯罷,剛剛起身會過銀子,方才過來的十字街口,突然傳來數聲粗獷大笑和嬌叱。
本待走出雅座的雪燕兒,由於她坐在窗口,聞聲本能地探頭向窗外看去。
只見圍滿了許多人的十字街口,七八個衣服不整,袒胸捋袖子的無賴漢子,正圍著兩個拉馬少女在那裡調笑。
兩個少女,一藍一紅,俱著勁衣,而且是紅的背刀,藍的背劍,正在那裡緊繃著小臉,和那些各攜兵刃的無賴漢爭論。
但是,當那個一身鮮紅勁衣少女,刷的一聲轉身掣出背後的雁翎刀時,雪燕兒已看清了那紅衣少女的面龐。
雪燕兒看得神色一驚,脫口急聲道:「許哥哥快看,下面兩個女子好像是冬悔和夏荷。」
剛剛走出雅座門的許格非和堯庭葦,聞聲一驚,急忙又轉身奔了進來。
丁倩文和鄔麗珠單姑婆已早一步探首看向窗外,古老頭卻愣著有些不信。
許格非和堯庭葦急忙探首向窗外一看,只見嘈雜的人群中心,一個紅衣少女,正一聲嬌叱,揮刀擊飛了一個大漢短棍,接著一個進步欺身,一聲慘叫,已將那大漢的左臂斬下來。
一看這情形,許格非脫口急聲道:「我們快去,正是冬悔和夏荷。」
說吧轉身,急步向雅座外奔去。
單姑婆一面跟在堯丁四女身後,一面望著古老頭說:「這兩個丫頭片子,依然是那麼手辣心狠。」
古老頭卻不以為然地譏聲道:「對付惡人有什麼客氣的。」
說話之間.兩人已到了樓梯口;許格非幾人已隨著湧向樓下看熱鬧的酒客下去了。
許格非等人一面隨著人群向十字街口奔去,一面望著堯庭葦丁倩文,迷惑地問:「我們剛剛離開家她們就追來了,莫非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丁倩文搶先回答道:「很可能,也許是何忠。」
許格非驚異地問:「何忠怎樣了?」
丁倩文解釋道:「何忠年事高,經驗多,也許他……」
話未說完,古老頭已急聲道:「何忠在東北總分舵上算是一位很正派的老人,如果為人狡詐,白素貞也不會把管家的大擔子放在他肩上。」
許格非本待再說什麼,人群中突然再度響起一聲淒厲慘叫,接著是十數個大漢的怒喝。
也就在怒喝甫落的同時,接著是冬梅厲聲嬌叱道:「哪一個再膽敢向前一步,姑奶奶就叫你們馬上化做一灘血水,最後落個屍骨無存。」
冬悔的嬌叱甫落,四周圍觀的人眾俱都大吃一驚,紛紛震驚急呼散開了。
許格非剛剛趕到,人群正好閃開了通路。
只見場中地上已倒著一個暈厥斷臂大漢和一具胸肩被砍了一刀的屍體,鮮血流滿了一地。
十數很像是無賴的歹徒,各提兵器刀棍,俱都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場中的夏荷和冬梅。
只見夏荷微顯白胖的面龐上,鐵青罩煞,橫在手中的單刀上仍殘留著點點血漬,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十數壯漢。
冬梅則神色陰沉,唇綻獰笑,斜撇著小嘴,一副不屑神色。她左手握劍,帶著鹿皮手套的右手,卻藏在胯側皮囊內沒有撤出。
許格非一看到冬梅鹿皮手套,頓時想起了前年司徒華在際雲關祥雲壽東南斷崖處以淬毒鐵沙襲擊他的一幕。
是以,他心中一痛,怒火倏起,不由脫口沉聲道:「冬梅!」
冬梅和夏荷循聲一看,發現她們要找的少主人就在眼前,不由同時驚喜地急聲道:「少主人,小婢正在找您們。」
但是,許格非充耳未聞,依然望著冬梅,沉聲問:「冬梅,你右手裡抓的是什麼?」
冬梅頓時驚覺,她知道,以許格非的聲名和家世,是絕對不容許她用淬毒鐵沙的,因而怯怯地站在那兒不敢吭聲。
堯庭葦和丁倩文覺得冬悔、夏荷都不是自家的丫頭,許格非最好不要當眾責罵得那麼嚴厲。
但是,她們都知道許格非的脾氣,因而也沒人敢開口講情,再說,這種歹毒的鐵沙,實在霸道無比,的確不容許使用。
就在四女遲疑,冬悔不敢吭聲的—剎那,許格非已繼續沉聲道:「如果今後不想自己跑到江湖自己闖天下,回去後丟掉它。」
冬梅一聽,趕緊躬身應了個是。
許格非先鎮定地看了一眼十數手提刀棍的無賴漢,這才望著夏荷、冬梅兩人,沉聲問:
「這是怎麼回事?」
夏荷有些委屈地搶先恭聲道:「小婢兩人斷定您和四位姑娘必定在這個大鎮上午飯,所以就拉馬沿街尋找您的座馬,他們幾人就跟在小婢兩人的馬後說髒話。」
十數無賴漢中,立即有一個歪戴著氈帽斜愣著眼,一副狡猾的中年人,陰陽怪調地望著許格非,說:「你是她們的少主人,你一定也知道她們是什麼貨色……」
許格非淡然頷首道:「當然知道。」
斜眼中年人立即道:「那就好,並不是咱們兄弟們招她們惹她們,而是她們兩人進得鎮來,故意搔首努嘴拋媚眼。」
夏荷立即怒叱道:「你胡說,我們是在代我們少主人。」
斜眼中午人立即輕佻地嘖噴兩聲,轉身一指四周義湧回來的數百人眾,道:「你說這話誰相信,你問問這四周圍觀的大爺們,你那樣子找人法,叫誰看了不動心。」
許格非立即淡然問:「這麼說,你已經動心了?」
斜眼中年人嘻嘻一笑道:「不錯,有那麼一點點兒。」
許格非繼續問:「這麼說,你有意把她接回家去做老婆了?」
斜眼中年人毫不遲疑地仰一下頭,得意地說:「那是當然,不過,還得看你閣下肯不肯把你吃剩的這半碗飯賞給我……」
鄔麗珠和雪燕兒一聽,頓時大怒,不由齊聲道:「這廝實在可惡,萬萬留他不得。」
豈知,斜眼中年人毫不畏懼卻以威脅的聲調說:「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我這條蛇算不得什麼,不過我有位師父可是條大蛇。」
許格非淡然道:「我們既不是強龍,也沒把你們看成地頭蛇,你既然喜歡這兩位小姑娘做你的老婆,你總該有能耐駕馭她們。」
斜眼中年人立即正色道:「我當然有能耐駕馭她們。」
許格非立即頷首道:「好,只要你勝得了她們,你當場可以將她們拉走,連兩匹馬也一起送給你。」
如此一說,圍觀的數百人眾及四個街角上的酒樓高窗上,立即發出了一陣哄笑。
斜眼中年人一聽說勝得了她們立時面現難色,但看了四周的觀眾,為了將來繼續混下去,只得硬著頭皮點頭喝了聲好。
冬梅一見,立即向著許格非,叩劍躬身,恭請道:「小蜱願先下場收拾他。」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這關係著你今後的幸福與權益,你當然有權爭取。」
冬悔一聽,再度恭聲應了個是,倏然一個轉身,長劍突然向斜前揮了一個斜指西天的架勢,明眼人一看便認得這是昔年某一個教派的暗號她要殺人了。
斜眼中年人一看,就把手中的單刀一橫,自覺得意地望著他帶來的徒眾,輕佻地說:
「兄弟們,如果愚兄我一刀背把她打趴下,不用顧忌,拖著她的腿把她給我拉回去。」
如此一說,其他十數歹徒和四周圍觀的少數人都哈哈笑了。
斜眼中年人的確對夏荷有些懼怕,因為她不但砍傷了一個,還殺了一個。
這時一見冬梅出場,膽氣也不由為之一壯,一個箭步向前,大喝一聲,照準冬梅的當頭就剁,根本沒有用刀背。
圍觀的人眾一看,不少人驚得脫口驚啊。
但是,就在觀眾驚啊出口的同時,冬梅已一聲嬌叱,寒光電閃,她的身軀略微一側,慘叫聲起,血光崩現,斜眼中年人已被冬梅攔腰斬為兩段,但她手中的劍,卻依然指向西天。
冬梅露了這招殺人絕招,不但其他歹徒嚇呆了,四周觀眾掀起一片驚啊,就是堯丁四女也都有些大感意外。
許格非看得劍眉一蹙,對冬梅的利落手法顯然也有幾分欣賞。
正待說什麼,圍觀的人群後,突然傳來一個蒼勁沙啞的怒喝道:「什麼人膽敢在此殺人。」
聲落人至,凌空飛下一個滿頭蓬髮,高顴黃牙的突睛老人來。
突睛老人年約七旬,一身油布褲褂,滿嘴的大黃牙,手裡的兵器是一種鮮少見的丁字耙!
黃牙突睛老人雙腳一落地面,再度厲聲問:「什麼人膽敢在此殺人?」
許格非知道斜眼中年人說的他師父來了,因而淡然道:「是我!」
黃牙突睛老人一看見了三個徒眾死傷在地上,因而更加憤怒地厲聲問:「你是什麼人?」
許格非淡然道:「在下許格非!」
許格非三字一出口,黃牙突睛老人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啊,張大了嘴巴杵在那兒愣了。
四周圍觀的人眾也立即掀起一陣騷動。
但是,就像春雷轟頂的黃牙突睛老人,突然啊呀叫了一聲,立即興奮地歡聲道:「原來是許家莊許大俠的少俠公子爺來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哈哈,您少俠在當今武林的響萬兒,真是響遍了天下,我丁耙大黃牙當初還給您老爺子許大俠跑過腿兒呢……」
許格非立即冷冷地說:「這是哪一輩的事?」
丁杷黃牙神色一愣,立即又哈哈一笑道:「噢哈,這也不過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嘿,少俠呀,說真格的,令尊大人也正是你這般年紀兒,英挺、俊拔、飄逸、瀟灑,哈哈……」
許格非冷哼一聲,突然怒聲道:「你說當年追隨過先父,先父可曾告訴你招徒納眾,欺壓鄉里嗎?」
丁把黃牙渾身一戰,依然笑嘻嘻地正色搖頭,裝出一副老癡傻態,道:「沒有呀,這是誰說的呀?」
古老頭立即沉聲道:「這還用誰說嗎?你的徒子徒孫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就要搶我們少主人的兩個丫頭回去當老婆……」
丁耙黃牙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回身望著十數惶急發呆的大漢,怒罵道:「你們這些混帳龜孫狗養的,老子是怎麼告訴你們的,睜大眼睛機靈點兒,別他娘的掏不出黃鼠狼抓著了刺蝟,看,怎麼樣,碰上了閻王爺了吧!」
許格非一聽,想著夏荷、冬悔追來的原因,由於兩個丫頭沒有急著報告,想必也沒有什麼大事情。
但當前老人丁耙黃牙必是附近村鎮上的惡棍,又當眾自稱追隨過他父親許大俠,更得要嚴懲厲罰一頓。
是以,一俟丁耙黃牙話落,立即沉聲問:「你把他們教訓完了沒有?」 丁耙黃牙哈哈一笑,嘴巴一張,極輕鬆地道:「完啦,這一窩子混帳東西王八羔子,幾天不罵就出漏子。」
許格非立即問:「這麼說,是你疏於管教了?」
丁耙黃牙啊的一聲一愣,心知不妙,頓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許格非突然沉顏沉聲道:「身為長者,疏於管教屬下,應負管教不嚴之責,理應受罰……」
丁耙黃牙一聽,不自覺地問:「可是由誰罰呀?」
許袼非毫不遲疑地說:「當然由在下罰。」
說罷轉首,望著古老頭,沉聲道:「打,打掉他滿嘴的黃牙。」
古老頭恭聲應是,立即向著場中走去。
丁耙黃牙一見,也突然沉面怒聲問:「如果老夫不接受呢?」
許格非立即道:「那就各憑本事,勝者生存敗者死。」
丁粑黃牙一聽,突然面現猙惡,猛地咬牙點頭喝了個好,順手丟掉手中的丁耙,怒目瞪著古老頭,恨聲道:「好.聽說你古老頭,技震東南,鐵掌無敵,我老丁耙今天倒要試試你的掌力火候……」
候字出口,急上兩步,右掌呼的一聲劈出。
古老頭還真沒想到丁耙黃牙居然知道他是古老頭,而且道出他是以鐵掌著名。
當然,憑他古老頭也沒有這麼大的名氣,自然是別人淡起了許格非,也會談到跟在許格非身邊的都有哪些人,因而也提高了他的名氣。
這時一見對方一掌劈下,立即沉喝一聲,出掌相迎,同時跨步旋身,再擊對方的肋肩。
丁耙黃牙冷哼一聲,塌肩回身,左臂一揮,掌刃呼的一聲切向了古老頭的左腕,這一招變化奇快,而且正是古老頭必救之處。
古老頭心中一驚,這才驚覺到丁耙黃牙的手下個個是草包,但他丁耙黃牙自己確有兩下子。
是以,沉喝一聲來得好,身形一旋,掌法倏變,雙掌一分,掌影翩翩,立時罩住了丁耙黃牙的上中下。
丁耙黃牙當然不甘示弱,也大喝一聲,身法掌法同時加快。
但是,就在劈啪四掌接觸的響聲中,驀然聽古老頭沉喝道:「去吧!」
叭的一聲脆響,接著一聲悶哼,丁耙黃牙身形一連幾個搖晃,登登連聲中,一連向後退了五步。
緊接著,雙腳站穩,呸的一聲將滿口的血水混合著六七顆大黃牙吐在地上。
丁耙黃牙看了許格非一眼,彎身拾起地上的丁耙,冷冷一笑道:「許家少爺,如果老夫十年後還沒有死的活,新建的許家莊老夫仍要光臨一下。」
下字出口,倏然轉身,飛身一縱,逕由群眾頭上飛向場外。
丁倩文突然升起一陣不祥預感,立即嬌叱道:「老賊留下命來。」
嬌叱聲中,已在錦囊內取出一枚九孔梭,玉腕一揚就待打去。
但是,就在她揚腕的同時,許格非已將她的玉臂握住了,同時低聲道:「讓他去吧!」
堯庭葦一聽,突然也不高興地說:「這種小人物得罪不得,如果不是文姐姐先出聲,我也不會放過他。」
許格非抬頭再看,四周圍觀的人不但嘈雜喧囂著正在散開,就是丁耙黃牙的徒眾也一個都不見了,遑論丁耙黃牙了。
一看這情形,心中雖然也有些悔意,但迫之不及,只得望著夏荷、冬梅,沉聲問:「你們兩人追來有什麼事?」
夏荷、冬梅兩人見問,立即面現難色,同時恭謹低聲道:「此地人多……」
話剛開口,堯庭葦已低聲道:「那我們到鎮外談。」
說罷轉身,發現幾個酒保已拉著他們幾人的馬匹正在街角等著,顯然是怕許格非等人回到酒樓前,歹徒們追過去,再要打起來,影響他們的生意。
幾人走至街角,各自接過個人的馬匹,立即認鐙上馬,直向鎮外馳去。
只見這時街上的人眾,仍在望著他們談淪私議,兩街酒樓上的酒客,也依然擠在窗口看著他們離去。
許格非一馬當先,一出鎮街口,即見左前方有一片樹林,一撥馬韁,縱馬向林前馳去。
因為他已看出來,兩個侍女的匆匆追來,可能是忘了商議的一件大事。
一進林緣,許格非已當先勒韁跳下馬來。
其餘等人也紛紛翻身下地。
夏荷和冬悔未待許格非發問,已先恭聲道:「小婢等在祖塋送走了少主人回家,一到家門口就發現有一匹馬拴在石樁上……」
許格非等人同時一驚,心知有異,不由齊聲驚異地問:「騎馬的那人是誰?」
夏荷卻繼續說:「小婢和何管家還以為是我們小姐坐關期滿趕回來了呢。」
鄔麗珠趕緊遲疑地說:「我們來時她才閉關,恐怕沒有那麼快吧?」
冬梅有些憂鬱地說:「可是小婢等卻以為是我家小姐回來了,急急奔進大廳一看,原來是一個看來很美,皮膚卻有些黑的紫衣姑娘……」
如此一說,許格非和堯庭葦等人俱都迷惑地對看一眼,同時揣測道:「這位紫衣姑娘是誰呢?」
夏荷黯然道:「她說是由天山來的……」
如此一說,許格非等人的目光同時一亮,幾乎是齊聲脫口驚呼道:「恐怕是麗姬妲妮?」
雖然同是驚呼,但每個人的驚呼意味和語氣卻各有不同。
許格非是驚喜,帶有濃厚的親切和興奮意味。
堯庭葦和丁倩文四女,卻含有意外、懊惱與妒意。
古老頭和單姑婆則是吃驚中帶有驚奇,因為古老頭說在途中遇到霹靂觀的炊火道,以及炊火道說遇到了麗姬妲妮,都是古老頭自己捏造胡編的。
如今,真的麗姬妲妮突然找到了許格非的家裡,他怎會不吃驚,怎會不驚奇?
但是,夏荷和冬梅卻搖著頭說:「她沒有說地姓什麼叫什麼!」
許格非等人聽得一愣,但卻齊聲問:「你們沒有問她?」
夏荷急忙道:「問她啦,問她她也不說,看她的樣子,好像又氣少主人不在家,又很傷心的樣子。」
許格非驚異地噢了一聲,有些不解地問:「她用的兵器可是彈弓?」
冬梅急忙頷首正色道:「是呀,而且還是金的。」
堯丁四女一聽,立即沉聲道:「不會錯了,那就是她了。」
古老頭只得真的迷惑。故作證實地說:「可是,她在途中遇到靂霹觀的炊火道時,曾經打聽少主人呀?再說,既然到了家,何以又生少主人的氣而不說出她自己的姓名呢?」
夏荷黯然繼續說:「江嫂說少主人就在祖墳祭祖,她可以叫許祿他們帶她到祖墳去見少主人……」
許格非立即贊同而又懊惱地說:「是呀,為什麼沒去呢?」
冬梅代為解釋說:「那位姑娘說用不著見少主人,她還說,見了少主人也沒話說……」
許格非一聽,不由生氣地說:「那她前來許家莊做什麼?」
冬梅這才在懷裡掏出一件毫光閃閃的東西,雙手捧送到許格非的面前,恭聲道:「她說,她是專為我家小姐送這個來的。」
許格非等人聽得大吃一驚,無暇再去看冬梅手中捧的是什麼東西,齊聲吃驚地問:「什麼?為你家小姐?」
夏荷、冬梅兩人同時黯然欲泣地說:「她說我家小姐不能回來了。」
許格非等人這時雖然極端驚震,但已在吃驚的剎那問提高了警覺。
尤其,在這一剎那,大家最好少開口為妙,因為一句話說溜了嘴,很可能馬上就是悲劇的開始。
是以,僅堯庭葦驚異地問:「你家小姐為什麼不能回來了?」
夏荷、冬梅同時搖頭流淚道:「那位紫衣姑娘沒有說,小婢等和管家揣測,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丁倩文急忙寬慰地說:「你們兩人先不要慌,走火入魔也有輕有重,輕者只是略微受傷或者殘廢,只有極端嚴重才會喪命。」
許格非和堯庭葦幾人當然知道丁俏文說話的意思,雖說是安慰,實則是告訴冬梅兩人,走火入魔如果嚴重了會死人的。
豈知,冬梅和夏荷竟同時搖頭流淚道:「我家小姐可能沒有死……」
死字方自出口,年輕嘴快的雪燕兒已急聲問:「你怎的知道你家小姐沒有死?」
許格非和堯庭葦幾人一聽,俱都大吃一驚,不由震驚地去看冬梅和夏荷兩人。
豈知,一心懸念她們小姐白素貞的冬梅和夏荷根本沒有仔細推敲雪燕兒問的這句話,因而一伸雙手道:「如果我家小姐死了,那位紫衣姑娘便不會將這個送回來並傳話了。」
如此一說,許格非等人這才震驚地去看捧在冬梅手中的東西。
只見那是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上,用一條金絲線繩繫著一條二寸多長的金龍和一隻二寸多長的金鳳。
看那金龍金鳳,雕刻精緻,栩栩如生,尤其用紅白寶石鑲成的眼睛,閃閃生輝,好似正在望著大家閃動。
許格非看罷,不由抬起頭來驚異地問:「這是什麼?」
冬悔有些驚異地不答反問道:「少主人不知道?」
許格非只得含糊地說:「我曾見白姐姐的荷包內似是有這樣的東西,只是我當時沒有問。」
冬悔和夏荷一聽許格非說看到白素貞的荷包,兩人當然心裡明白,許格非不但和白素貞感情已極親密,而且已到了替換衣服都不避嫌的境地。
因為,據她們所知,白素貞的荷包是繫在她的內衣腰帶上,那地方的東西許格非都能看到,關係的親密也可想而知了。
夏荷因而不自覺地神秘一笑道:「這就是開啟銀庫機關總樞的鑰匙嘛。」
許格非—聽,心中再度一驚,她不是驚於機關總樞的鑰匙,而是這把鑰匙,麗姬妲妮是怎麼得到的。
堯丁四女和古老頭單姑婆當然也不例外,因而堯庭葦震驚關切地問:「你家小姐傳來了什麼話?」
冬梅和夏荷對許格非等人的震驚和焦急毫沒懷疑,因為,根據他們都一致地稱呼白素貞為姐姐來看,他們聽了白素貞走火入魔的消息,當然會震驚焦急。
這時見問,夏荷搶先道:「那位紫衣姑娘說,我家小姐叫他把這兩隻鑰匙親自交給少主人,並轉告小婢四人和何忠,要我們忠於少主人,要我們規矩聽話,好好侍侯少主人,也就等於侍候她,她同樣地感激我們……」
許格非哪裡有心聽這些鬼話,因為他知道,這—切都是麗姬妲妮一個人安排的計劃。
但是,他想到白素貞枉費心機,花了這麼些的金錢和腦筋,到頭來一無所獲,反而落個粉身碎骨而死,也不禁心裡替她有些難過。
由於內心的難過,不覺鼻酸,因而眼圈也紅了。
夏荷一看,不自覺地又擒淚讚聲道:「坦白地說,小婢一直不太贊成我家小姐近乎癡迷地酷愛小主人……」
堯庭葦悚然一驚,不自覺地問:「怎麼個癡迷法?」
夏荷點然道:「我家小姐說,她如果不能嫁給少主人,尼姑庵就是她的棲身所。」
單姑婆強自一笑道:「小姐們在下決心時都會這麼說……」
冬梅立即堅毅地斷然道:「不,我家小姐還說,即使她死了,她的鬼魂也要附在少主人的妻子身上,服待少主人一輩子……」
這話一出口,堯庭葦和丁倩文可以鎮定得住,鄔麗珠和雪燕兒卻忍不住同時打了一個冷顫,脫口發出一聲尖呼。
冬梅、夏荷看得一愣,許格非趕緊怒叱道:「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們小姐走火入魔很可能就是你們這些丫頭咒的。」
夏荷、冬梅一聽,趕緊恭聲應了個是。
冬梅則再度將手中的龍風鑰匙向前一送,恭聲道:「少主人,請您收下。」
許格非哪裡會拿白素貞的遺物,因而似有所悟地噢了一聲道:「這些東西還是你們四人保管好了,我現在前去西北總分舵,很可能馬上接到少林武當門派的邀柬解決彼此間的恩怨,帶在身上很不方便……」
話未說完,冬梅和夏荷已惶急緊張地說:「少主人……這等……這等重大……重要東西……」
許格非淡然一笑道:「你們現在已是我身邊的人了,白姐姐信得過你們,我當也信得過你們……」
冬梅和夏荷一聽,十分激動地急忙行禮說:「謝謝少主人的恩寵,這等大責重任,小婢等實在承擔不起,而且,武功有限,萬一有歹徒覬覦,下手搶劫……」
許格非立即寬慰地說:「你們放心,莫說你們的武功已足夠應付一般事故,就是遇到了厲害高手,你們也可以謊說東西已交給我了,這等東西,歹徒也不會相信我會交由你們保管。」
冬梅和夏荷還想再說什麼,單姑婆已在旁沉聲道:「少主人已經吩咐過了,你們不必再說了,快上馬回去吧,免得何管家和春綠他們惦記著。」
冬梅一聽,只得恭聲應了個是,並謹慎地將龍鳳鑰匙放進懷內。
夏荷則繼續況:「那位紫衣少姑娘走時,小婢見她上馬向南,立即告訴她如向東趕還可以見到少主人……」
古老頭不由關切地問:「她可曾追來?」
夏荷微一搖頭道:「她說見了少主人也沒話說,還不如不見的好,她說完了,反而拔馬向西馳去了。」
古老頭聽罷,放心不少,因而頷首和聲道:「對,不如不見的好,你們上馬吧!」
冬梅、夏荷一聽,立即向許格非行禮告辭,並向堯丁四女福了一福,再向古老頭和單姑婆打了個招呼,才飛身上馬,縱馬向官道上馳去。
丁倩文一俟夏荷、冬梅跑出一段距離,立即提議道:「我們也上馬吧,免得她們倆看了起疑。」
說罷,大家立即默默地認鐙上馬。
單姑婆突然不放心地說:「這幾個丫頭,鬧不好會把金庫的銀子都搬光了。」
了字方自出口,剛剛坐在馬鞍上的許格非,已淡然道:「原本是她們的,用不著我們擔心。」
說罷一抖絲韁,緩步向林外走去。
單姑婆的老臉雖然一熱,但卻打從心眼裡佩服。
堯庭葦和丁倩文卻走在許格非的左右馬側,憂急迷惑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麗姬妲妮既然來到了許家莊,而且江嫂還要派許祿領她們到咱們祖墳上去,她為什麼不去。」
鄔麗珠也迷惑地說:「是呀,更令人不解地是,聽說我們往東,她偏往西,也不曉得她跟誰鬧氣。」
單姑婆立即冷冷地說:「跟她自己鬧氣,上從少主人,下至我單姑婆,咱們可沒有一個得罪她。」
古老頭卻歎了口氣說:「其實是她自己心裡有鬼,總覺得咱們四位姑娘排斥她似的,實在說,她能千里迢迢地把白素貞的機關鑰匙送回來,實在也很難得,尤其編了一套安慰四個丫頭和何忠的故事。」
鄔麗珠卻不解地問:「她編了什麼故事……」
古老頭正色道:「她說白素貞已經走火入魔了,不是?」
鄔麗珠立即道:「那是夏荷四個丫頭自己揣測,麗姬妲妮並沒有這麼說,她說白素貞不能回來了。」
丁倩文突然迷惑地說:「麗姬妲妮怎會有許家莊金庫的龍鳳鑰匙呢?以白素貞的為人和心計,她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麗姬妲妮保管嗎?」
古老頭毫不遲疑地說:「當然不會,白素貞不是在少主人前去潭峰之前原就是和麗姬妲妮住在一起的嗎。」
堯庭葦突然似有所悟地況:「你是說,這是麗姬妲妮回到潭峰後在白素貞的房子裡發現的?」
古老頭毫不遲疑地頷首道:「是的,老奴正是這個意思,麗姬妲妮當然知道這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就飛馬匆匆地趕來了。」
雪燕兒卻不解地問:「可是,她又怎的知道白素貞的四個心腹小婢正在新建好的許家莊上呢?」
古老頭毫不遲疑地說:「當然是白素貞和麗姬妲妮姑娘住在一起的時候說的了……」
話未說完,堯庭葦已唔了一聲,贊同地說:「不錯,可能就是這個樣子,由於當時麗姬妲妮對咱們許家莊還沒有什麼印象,所以也沒有注意,直到她回去發現龍鳳鑰匙才恍然想起。」
鄔麗珠和雪燕兒卻不解地說:「可是,她既然千里迢迢地趕來了,大家終歸相處過一陣子.也總該見個面呀!」
話聲甫落,許格非已不耐煩地說:「願不願見面那是她自己的事,要你們為她窮操心。」
心字出口,疾抖絲韁,座馬一聲怒嘶,放蹄如飛,直向正東馳去。
堯庭葦等人憂慮地對了一個眼神,也紛紛縱馬向前追去。
一行七騎,早行夜宿,由於回到家裡華屋已經蓋好,家中尚住著白素貞的四個心腹小婢和何忠,許格非心中已經夠不愉快了,如今,偏偏又來個麗姬妲妮送回機樞鑰匙而避不見面。
因而,一連幾天,許格非都悶悶不樂,堯丁四女和古老頭單姑婆,真怕許格非因此又病倒了。
當然,堯庭葦和丁倩文這幾天,更是處處小心,暗自檢討,想一想自己有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麗姬妲妮。
這天中午時分,風和日麗,大家通過了一片原野上的茂林,終於看到了險峻的西北山區。
許格非的精神一振,朗目立時連連起輝。
因為,他想到了就要跑到母親的墓前恭祭,而接著就要請丁倩文的父親浪裡無蹤下潭打撈父親的寶刀。
回想他隨著父母避難包頭,中途被蒙面群賊攻擊,父親罹難,堯恨天出手,終於被他設計騙入了西北山區。
當時,他們曾經接到堯庭葦的警告,可惜,母親李雲姬並沒有讓他知道,以致母親重傷身死,他也被屠龍老魔強行擄走學藝。
憑心而論,他對屠龍老魔並無切骨之恨,只是老魔把父親的寶刀丟進了沉羽潭使他一直懷恨在心。
之後,他逐漸瞭解了屠龍老魔的所做聽為,更覺得老魔的無恥狡黠。
現在,再有兩三個時辰的工夫就到了他一次痛心進入,二次憤怒尋仇的舊地,他的心怎能不激動,他的血怎能不沸騰。
往事如繪,清晰可記,回想起來,就像昨天一樣,但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想想這三年來,足跡曾到東南,遠達邊關,東至浪沙,西登天山,遇到多少坎坷事,冒過多少生死險,現在第三次回到西北山區,他心中的感觸之多,絕非局外人所能體會。
說到感觸之多,堯庭葦絕不低於許格非,她這時的心情,混合著悲慼、親切和激動、欣慰。
她認賊作父了十多年,一直把堯恨天當為她的生身之父,實則,他卻是她林家的血海仇人。
她雖然沒有手刃此老賊,卻親手揮劍殺了老賊的獨子堯兆世,那也是因為急於救助檀郎許格非,迫於情勢才下的手。
當年西北總分舵上的赫赫人物都在許格非的劍下掌下倒了下去,如今的一批,都換上了鑌拐張和銀簫客等人。
這些人她堯庭葦都不認識,但卻都按照她的交代建房舍,造果林,開拓田地,他們再沒有出去搶糧劫銀,做那些令人不齒的事。
現在她又回到了她曾經苦心經營的地方,但她卻沒有了當初的壯志雄心了。
堯庭葦在馬上看了一眼前面的檀郎許格非,心裡在說,我有了他,一切都滿足了,我今後要把一切的精力和心力,放在他的身上,放在許家莊的事務上。她是多麼渴望有個安定的家庭生活。但是,她知道,他們還有一個階段的跋涉和奔馳,至少也得和各大門派爭議之後。
丁倩文的想法和心情和許格非堯庭葦又自不同了。
因為,她沒有創傷,沒有戚楚,她有的,只是高興和慶幸。
她的父親不但沒有被老魔大卸了八塊,不見了人頭,而現在卻依然好好地活在西北山區裡。
尤其令她感到高興的是,張世伯、劉世伯,都當了西北總分舵的堂主,而且和父親生活在一起。
現在她所想到的是乍然見了父親的興奮和歡欣,父親怎樣了?還是像三年前一樣嗎?是不是兩鬢又多了些華發呢?
當然,她也有一些心事,那就是為檀郎打撈寶刀,她不怕水流旋激,她擔心的是寶刀已經流失,那時檀郎必然極為傷心。
現在,她在這個人世間,除了孝敬父親,和睦姐妹,已把全部精神放在夫婿許格非的身上了。
她已經看出許格非的另一件新添的心事,那就是不知如何處理白素貞自作聰明蓋好的華廈新居。
但是,她丁倩文卻已為許格非打好了主意,那就是勸許格非就住在西北山區,而另成一個天地。
當然,所謂故土難移,她雖然這麼想,但許格非是否願意且不說,也許她的父親浪裡無蹤就要堅決轉回她們的老家風陵渡去。
不管怎麼說,丁倩文的心境是幸福的、愉快地,就要進入地往日幢憬盼望的美好天地裡。
鄔麗珠本是一個爽朗快樂的少女,從來不去想不開心的事,但她唯一不放心的是,檀郎只喜歡其他兩位姐姐,不喜歡她和雪燕妹妹。
但是,經過了這一年多的相處相隨,她知道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雪燕兒還是稚氣未脫的大女孩子,她除了擔心祖父的生死下落外,她一直都生活在幸福快樂,無憂無慮中。
四個姐妹中她最小,而她的爺爺又是許格非的師祖,他們不但呵護她,照顧她,而且另眼看待她。
她經常發個小孩子脾氣,許哥哥也依順她,三位姐姐也-袒她,現在,她連想找個撒嬌耍賴的借口理由都沒有了。
現在爺爺也有了下落,業已確定在一個名叫胡敬峰的人那兒,只要找到了胡敬峰,就找到爺爺了,那時祖孫都可重新團聚了。
她從不去想和許哥哥舉行婚禮進入洞房的事,因為每當她想到必須服侍許哥哥的時候,便會心驚肉跳,不知道到時候如何應付。
單姑婆對許格非等人已有了濃厚的感情,除非她嚥下最後一口氣,她是絕對不會離開他們的。
古老頭更是忠心耿耿,他的這把老骨頭,希望能埋在許家祖塋裡的一角土地上。
但古老頭和單姑婆現在所想的,卻是如何替許格非排除疑難,促使他早日與四女成婚事,有一個固定的家安頓下來。
現在,他們兩人的這個願望一天一天地接近了,由於白素貞的自打如意算盤,這一天的到來,也許更要提前實現。
古老頭和單姑婆兩人,不管在任何時候一想到白素貞,兩個人的心就一陣痛。
他們並不是為白素貞的死而不安,如果根據白素貞以往的所作所為,她是死有餘辜,而且是應該粉身碎骨。
但是,白素貞卻是死在兩人的大意失手,內心總有些感到歉疚。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們本該漸漸地把這件事忘記,但白素貞偏偏在許家莊興建了華屋,更令他們兩人鬱悶的是,白素貞還留下了她的四個心腹小婢冬梅等人。
今後如果住在許家莊,假設四個小婢一直也在莊上住下去,他們倆勢必每天和她們生活在一起。
也就是說,他們倆每天看到她們四人中的一人時,都會想起了他們天山騰木峰上,失手把白素貞丟下萬丈絕崖的事。
但是,這件事終有一天會傳進春綠、夏荷四人的耳朵裡,那時悲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因為,她們四人一定會找他們兩人為白素貞報仇,如果她們四人明著挑戰,那還好應付,如果她們四人知而不宣,伺機下手,那可就防不勝防了。
尤其他們兩人看了冬梅丫頭的潑辣手法,殺人的絕卓,一旦動起手來,還真得防備著點兒。
所幸這次麗姬妲妮前來沒有說出白素貞的死因,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這件事他們兩人已決定在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心情愉快地時候提出來,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事件,因為許格非在對冬梅四人說了已經和白素貞和好相處的話後,便沒有理由好端端地把她們四人趕出許家莊去。
古老頭和單姑婆看得出,許格非和堯丁四位姑娘,也正為了這四個丫頭煩心。
由於大家俱都想著個人的心事,不覺早巳進入了西北山區的西山口。
也就在大家進入山口的不久,前面數里外的山頭上,突然升起一道細小白煙,直射天空。
一直有新奇感,第一次前來的鄔麗珠和雪燕兒,不由同時急呼道:「大家快看,火炮!」
也就在她兩人嬌聲急呼的同時,前面半空中,叭的一聲炸開一團火花,白煙圈一閃,接著隨風吹向了北半山。
堯庭葦首先有些激動地說:「他們已經看到我們了。」
丁倩文也興奮地說:「可能是張世伯已先我們回來了。」
鄔麗珠和雪燕兒則同時問:「葦姐姐,發射花炮的那個山頭,就是你的西北總分舵的位置嗎?」
堯庭葦一聽,不覺失聲一笑道:「怎麼能說是我的西北總分舵,那是老魔自己訂的稱呼,自己派的有總分舵主,堯恨天畏罪逃走,我只不過是交代一下那些人應走的路,免得他們四出擾民罷了。」
一提到老魔,單姑婆突然憂慮地說:「據那位張老英雄說,老魔有時會出人不意地在總分舵上出現,這次我們進入山區後,還真不能粗心大意。」
古老頭卻憂慮地說:「我擔心的不是老魔在不在西北山區內,我擔心那位張堂主不知箇中詳情,到處宣稱少主人就要回到山區撈刀了。」
如此一說,堯庭葦、丁倩文俱都心中一驚,問:「這是必然的事,說不定他還發動山區中所有的人來歡迎我們呢!|」
古老頭立即憂慮地說:「老奴怕是山區仍有老魔爪牙潛伏,表面上和大家一同工作,一有事故,便馬上前去向老魔通報消息……」
如此一說,堯丁四女不由同時一驚問:「你是說,老魔—直蟄伏在西北山區?」
古老頭道:「我看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沒有什麼地方好去了,再說,他斷定少主人和咱們一定會回來此地,所以才在此地蟄居。」
堯丁四女深覺有理,同時會意地頷首去看前面的許格非。
只見許格非目光前視,任馬前馳,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心事。
大家舉目前看,發現前面已到了發射火炮的山頭,而上正有人揮動著竹笠迎下山來。
待等距離山腳下不遠時,許格非等人才發現黑壓壓的一片人群,俱都麇集在山腳下的山道上。
就在大家彼此目光可以看到的同時,突然一聲歡呼,接著是—陣鑼鼓敲打起來。
這時太陽已經西斜,但暮色尚不濃重,看樣子他們早巳在此等候了許久了。
許格非看到這麼多西北總分舵上的人來歡迎他們,內心也不禁一陣激動。
尤其,歡迎的那些人,俱都歡呼著歡迎少主人和姑娘們回山,更令他感動。
許格非凝目前看,鑌拐張永正果然站在眾人身前,含笑站在那裡。
另一人是修眉細目,黃淨面皮,頦下五柳黑鬚,也穿了一身寶藍勁衣,徒手似乎沒攜兵器。
許格非一見那人,他仍認得,那就是浪城無蹤丁敬韋的好朋友,丁倩文的世叔,人稱銀簫客的劉延昭。
其餘人等,衣著一樣,俱都未攜兵器,看來可能都是原來總分舵上的壇主香主和執事等人。
丁倩文卻仍不住目旋淚光地說:「為什麼沒見到父親前來。」
堯庭葦急忙寬慰道:「也許丁伯不便前來。」
丁倩文一聽,頓時想起了鑌拐張說的活,他們曾經答應老魔,在許格非回來前,絕不准她父親離開那座精舍獨院。
許格非等人尚未到達近前,鑌拐張等人已紛紛地迎了過來。
一看這情形,許格非等人急忙勒韁下馬。
雙方拱手寒暄,丁倩文立即撲向了銀簫客劉延昭,並不停地哭著喊劉叔叔。
其餘人等,卻絕大多數歡呼著姑娘圍向了堯庭葦。
堯庭葦目擒淚光,對這些老弟兄的熱烈歡迎,當然也極為感動。
她怕冷落了鄔麗珠和雪燕兒,以及古老頭和單姑婆,立即為大家介紹。
於是,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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