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廚房門,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對面的三間茅屋,在他的心坎裡,以及他的腦海裡,也立時升起一絲慼然的親切之感和印象,因為那間茅屋,就是他父親大俠許雙庭習藝時所常住的茅屋。
他知道,他今夜勢必要住在師祖這兒,今晚—上他當然要睡在他父親常睡的茅屋內。
心念間,不自覺地已走到了茅屋前。
順手一推門,門竟然被推開了。
門內明間擺著竹椅木桌,左右兩間內室都懸垂著天青色的布簾,使他看了有一種清新之感。
他剛剛舉步邁進門內,突然內室有一絲清幽雅香飄出來!
許格非心中一動,心想,這是什麼味道?
就在這時,院中突然響起一個爽朗聲音,高叫道:「上人……上人……」
許格非心中一驚,飛身退出了門外。
也就在他退出門外,雙腳尚未落地的同時,突然有人沉聲問:「什麼人?」
許格非旋身回看,發現上房茅屋門前,赫然站著一個彌勒佛型的矮胖老人。
雖然矮胖老人光頭胖臉大腦袋,僅穿著一襲敞胸露肚的灰大褂子,也看不見他有白髮和白眉,但許格非卻第一眼就斷定他是個老人。
許格非根據那位矮胖老人直呼師祖為上人,顯然是師祖的友人。
是以,急忙肅容恭立,拱手一揖,恭聲道:「晚輩臨河許格非,參見老前輩。」
說罷,躬身一揖到地。
只見那位彌勒佛型的矮胖老人,神色一陣驚喜,大眼睛突然瞇成一道縫,接著愉快地哈哈一笑道:「啊!原來你小子就是許雙庭那小子的小兒子許格非呀?」
說話之間,急步走了過來,並伸出又厚又短的肥手,拍了拍許格非的肩頭。
許格非見對方矮胖老人也稱呼他父親小子,心裡雖然有些不悅,但想到對方是師祖的好友,也不得不恭聲應了個是!
矮胖老人繼續笑瞇瞇地說:「你這兩年在武林中的種種行事與傳說,我老人家和你師祖都聽說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不安地問:「老前輩,我師祖他老人家怎麼說?」
矮胖老人道:「最初當然很生氣,以後也就漸漸好了!」
許格非不由焦急地問:「您老是說,他老人家仍在生晚輩的氣?」
矮胖老人含笑寬慰地說:「你小子放心,多虧了你那位伶俐的未婚媳婦,經過她的解釋報告你師祖總算把滿腔的怒火給熄了。」
許格非一聽未婚媳婦,頓時驚喜得呆了,他確沒想到,他一直追尋的堯庭葦已輾轉的來到了長白山。
這時一俟矮胖老人話落,立即興奮地說:「老前輩,晚輩真的沒想到,這真是太好了,她現在哪兒?」
矮胖老人先是一愣,接著似有所悟地一指東側茅屋,迷惑的說:「喏,她就住在這屋裡呀!怎麼?你方才不是進屋裡去看她嗎?」
許格非一聽,不由焦急地說:「我師祖和她都不在家呀,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矮胖老人聽得一愣道:「咦?他們出去沒有對你說去哪裡?」
許格非立即解釋道:「晚輩也是剛剛到達……」
矮胖老人再度一愣,舉於一指仍開著門的東茅屋,迷惑的問:「那你方才……」
許格非立即解釋道:「那是先父在此跟著師祖老人家學藝之時,就是住的那間房子……」
話未說完,矮胖老人已哈哈一笑,再度拍拍許格非的肩頭。恍然讚聲道:「好,好,你的孝心可感……你進去看了沒有?」
許格非由於知道那裡面住的就是未婚妻子堯庭葦,這時見問,俊面不由紅了,趕緊搖頭道:「沒有進去,剛進門您老人家就來了!」
矮胖老人愉快地一笑道:「正好你未婚老婆不在房內,否則,還不把你嚇一跳!」
許格非立即微紅著俊面,解釋道:「晚輩這次前來關東,就是為了找葦妹來的……」
矮胖老人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問:「葦妹?誰是葦妹?」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頓感不妙,不由驚異地正色道:「就是您老方才說的,她就是晚輩的未婚妻子呀?」
矮胖老人也不由迷惑地說:「你小子的未婚妻不是燕兒嗎?」
許格非聽得渾身一戰,頓時想起兩個已死的侍女小冬小吉曾經對他說的話,不由吃驚地說:「你老人家說的是雪燕兒?」
矮胖老人聽得再度一愣,不由有些生氣地說:「是呀,你小於知道還問我老人家?」
許格非立即焦急地說:「不,這也是晚輩昨天清早才聽人家對晚輩這樣說的……」
矮胖老人禿眉一蹙,不由驚異地問:「你小子一直不知你師祖早巳為你小子找了一個粉妝玉琢般的花老婆?」
許格非內心惶恐,神情焦急,趕緊搖了搖頭。
因為這件事情給他的震撼太大大意外了,乍然間他無法容納接受。
堯庭葦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有侍母葬親的恩德,她是母親遺命文定的妻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任何人也不能侵佔她的位置。
現在,突然聽說父親敬如神明的師祖已為他早已選好了一位未婚妻子,乍聽之下,直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
矮胖老人一看許格非的惶恐神色,一張大胖臉上的笑容,立時也收斂了!
於是,望著許格非一指巨松下的棋枰石凳,神情凝重地道:「咱們老少倆到那邊談!」
許格非一聽,立即木然地點點頭,同時跟在矮胖老人的身後。
走到石枰前,矮胖老人一面落座,一面指著另一張石凳說:「你坐在那邊!」
許格非一面凝重懊喪地落座,一面關切地問:「請問您老人家尊姓大號……」
矮胖老人立即一揮手道:「人家都喊我胖彌勒,你就喊我……喊我胖爺爺好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欠身拱手,恭聲道:「胖爺爺……」
胖彌勒並沒有再笑,僅凝重的揮了一個坐下手勢,並關切地問:「你說的那位葦姑娘,是你這兩年在江湖上自己找的嗎?」
許格非立即搖頭道:「不,是先母臨終時代晚輩文定的!」
胖彌勒聽得一愣,道:「不對呀?你娘早就知道你師祖已經為你選了一位未來的老婆了呀?」
許格非不由震驚地說:「可是晚輩一直不知此事呀!」
胖彌勒道:「你父母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怕你知道了分心,影響你的武功進境,但是你母親應該知道內情,就不該再……」
許格非一聽,立即辯白道:「胖爺爺您可能誤會了!」
胖彌勒噢了一聲道:「你說說看!」
於是,許格非就把當年父親被殺,篷車遇難,進入西北山區,以及堯庭葦救他和侍母的經過說了一遍。
胖彌勒聽罷,不由感慨地歎了口氣道:「這樣說來,也不能怪你母親了!」
說此一頓,特地肅容正色道:「可是,雪燕兒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而且你師祖也答應了她,你什麼時候來,便什麼時候為你們兩人辦喜事……」
許格非一聽,更慌了,不由焦急地說:「胖爺爺,您要為我想個辦法呀!」
胖彌勒禿眉緊蹙,神情凝重地唔了一聲,略微沉吟問:「你那位未婚老婆堯庭葦呢?」
許格非立即懊惱地說:「晚輩這一次前來關東主是為了找她呀!」
胖彌勒聽得精神一振,道:「她要也在關東那就好了……」
許格非由於不知胖彌勒的真正話意,欲問又止地動了動朱唇。
胖彌勒繼續興奮地說:「那麼你們三人就可山你師祖做主,就在這長白山上舉行婚禮了!」
許格非一聽,不由焦急地說:「不行呀胖爺爺,如果晚輩另娶其他女子,就是不孝呀!」
胖彌勒立即正色道:「這也沒關係,只要你那位葦妹妹同意,也就說得過去了!」
許格非依然愁眉苦臉地說:「這樣做實在不太好,晚輩也擔心葦妹妹不會同意!」
胖彌勒立即道:「你又沒徵求過他的意見,你怎的知道她不會同意?」
許格非雖然無言以對,但他卻想像到,堯庭葦一定不會同意。
再說,他還顧慮到一直追隨在他身邊的丁倩文。
丁倩文一直細心地照顧著他的衣食起居,就像一個妻子服侍她的丈婿。
他認為他和堯庭葦舉行婚禮時,堯庭葦一定會同意丁倩文和他們一同拜天地。
但是,如果這時要堯庭葦答應和雪燕兒一同舉行婚禮,他敢肯定地說,堯庭葦一定不會同意。
尤其令許格非感到為難的是,如果不要丁倩文參與這第一次的婚禮,她的名份便是偏室,他許格非不但一輩子不安,而且也讓丁倩文受一輩子的委屈。
其實,這是他許格非自己一個人的想法,實在說,就是堯庭葦一同參加婚禮雪燕兒都未必同意,遑淪添上一個丁倩文了。
心念間,已聽胖彌勒繼續說:「我說你小子最好先把那位葦姑娘找來。一塊兒前來見你師祖,你師祖雖然脾氣倔強,有些固執,只要你婉轉地對他說清楚,我想他會答應你們三人同時舉行婚禮的!」
許格非不由蹙眉苦惱地說:「可是晚輩也不知葦妹妹現在哪兒呀?」
胖彌勒不由一愣道:「這是怎麼回事?」
許格非見問,只得把屠龍老魔故弄玄虛,聲言已將堯庭葦劫來東北總分舵的事,簡要地說了一遍。
由於許格非刪掉了很多,胖彌勒聽罷,只得說:「這樣說來,你那位葦妹妹是否真的被屠龍老賊劫來,便大有問題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斷然道:「不管他們是否已將葦妹妹劫來,晚輩都要將病頭陀的總分舵挑掉!」
胖彌勒一聽,立即有些緊張地說:「你小子可千萬不要莽撞行事,病頭舵手下,高手如雲,歹徒眾多,總分舵內更是機關重重,莫說小小年紀的你,就是你師祖和我老人家。也不敢輕舉深入!」
許格非不自覺的說:「只要您老人家告訴我病頭陀的總分舵在什麼地方,我就能挑掉它!」
胖彌勒一聽,不由爽朗地哈哈笑了!
許格非一愣,但他聽得出來,胖彌勒的笑聲中,顯然有些不高興。
果然,胖彌勒的笑聲一斂,立即哂著冷笑道:「你的武功出眾,我老人家倒有個耳聞,那也是一個對一個的事,若說你一個人能夠挑了病頭陀的東北總分舵,我老人家的確有些不信,難不成你一個人能勝過我老人家和你師祖不成?」
許格非一聽提到了師祖,趕緊歉然正色道:「當然不能!」
胖彌勒立即沉聲問了句:「那你說你一個人能挑了病頭陀的總分舵?」
許格非趕緊正色解釋說:「您老人家可能沒有聽清楚,晚輩並沒有說我一個人前去,我只是說我有辦法,當然還要請胖爺爺您和我師祖,甚至關東道上的俠義正派人士協助!」
胖彌勒聽罷,也毫不避諱地說:「你這樣說還可以,不過你要想請到關東俠義道上的正派人士出面去打病頭陀,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許格非立即道:「他們不出面也沒關係,就師祖和您老人家就可以了!」胖彌勒一聽,再度自我解嘲地笑了,同時笑聲道:「你小子也太瞧得起我老人家了!」
說罷,竟緩緩站起身來,繼續道:「好吧!這件事等你師祖回來,咱們大家再商議吧!」
許格非一見,急忙起身問:「胖爺爺您……」
胖彌勒哦了一聲道:「你師祖恐怕還得一會兒才回來,我不再等他了,傍晚我再來!」
說罷離位,轉身就待離去。
許格非不由關切地問:「胖爺爺您的仙居……」
胖彌勒噢了一聲,立即舉手一指東北方的密林處,繼續道:「我老人家的蝸居就在數里外的那片松林裡,沿著後面的崖邊山徑照直走,片刻工夫就到了,歡迎你來聊!」
許格非趕緊拱揖含笑道:「晚輩等師祖回來後,再去拜望您老人家。」
胖彌勒欣然應了聲好.逕自由東北房角下走了。
許格非肅立目送,直到胖彌勒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他才緩緩坐下。
現在,他已不再去想師祖長白上人何時回來,以及如何應付與雪燕兒的婚約,現在他想的卻是病頭陀的總分舵。
根據胖彌勒的談話和不愉快的語氣,他判斷出病頭陀的組織和實力,較其他三個總分舵和轉運站更為嚴密和雄厚。實力已到了他們東北道上的俠義人士和師祖都無力翦除的地步。
許格非思前想後,覺得這一次前去老魔所屬的東北總分舵,不但不像以前那麼順利,而且十分艱巨。
許格非默默地坐在石凳上想心事,不覺紅日已經偏西。
看了看西下的紅日,許格非非但不焦急,反而暗暗歡喜,因為他原就預定師祖長白上人傍晚才能回來。
當然,那位雪燕兒也會一同隨著師祖長白上人回來。
一想到雪燕兒,他立即想起了胖彌勒說起的婚事,這的確是一個令他頭痛的問題。
正在緊蹙劍眉,苦思對策的時候,驀然傳來一聲少女疲憊乏力的嬌聲道:「爺爺……終於到家了!」
許格非悚然一驚,急忙起身,循聲抬頭一看,腦際轟的一聲,立時天旋地轉。
只見那個途中遇見的白毛皮衣少女,正冷汗滴滴,淚痕斑斑,看來極吃力地扶著位好像受了內傷嘔血的瘦高老人。
瘦高老人,神情淒然,面色慘白,微微佝僂著上身,略顯氣喘,看來比晨間老多了,完全不像是一個武功高絕的世外高人。
由於白毛皮衣少女和瘦高老人已轉過廚房簷角,也立時看到了倏然驚起的許格非。
白毛皮衣少女噙淚哀怨地望著他,瘦高老者僅看了他一眼,立即垂下了眼皮。
腦際轟然一聲,頓感天旋地轉的許格非,這時業已明白了白衣少女就是雪燕兒,瘦高老者就是他視為唯一親人的師祖!
許格非內心一陣劇痛,有如萬箭穿心不由熱淚奪眶而出,哭聲嘶喊一聲師祖,飛身撲了過去。
但是,身形剛離地騰起,突然咚的一聲栽在雪地上,滾了兩滾,頓時暈死了過去。
也就在他跌地翻滾,尚未完全暈厥的一剎那,他卻恍惚聽到白毛皮衣少女雪燕兒,脫口哭聲道:「許哥哥……」
不知過了多久。
許格非悠悠醒來,他首先感覺他的頸下一片柔軟暖意,但接著有涼涼的雨點滴在他臉上。
他乏力地緩緩睜開眼睛,他看徐徐轉動的天空中,有一張秀髮斜垂的雪白面孔。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雨點卻一顆接一顆地滴在他的臉上,由涼而溫,由溫而熱!
他知道,那不是雨,那是淚,那是將他攬在懷中的雪燕兒的淚!
漸漸,他已看清了雪燕兒的而龐和噙滿了熱淚的美目,她小巧的櫻口緊閉著,香腮正在抽動,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他的俊面上。
這時雪燕兒內心的悲痛是任何人都可想得出的,敬愛的爺爺負了內傷,而日夜企盼的未婚檀郎卻又因刺激過度暈死了過去!
尤其當她千辛萬苦把負傷的爺爺攙回時,現在又要照顧未婚的丈夫!
但是逐漸清醒的許格非,卻沒有想及她的痛苦,他所想到的第—件事就是被他震傷的師祖。
是以,當他的朗眸一經轉動,立即挺身躍起,淒厲呼了一聲師祖,逕向正葉,茅屋門前踉蹌奔去。
雪燕兒大吃一驚,不由脫口急聲道:「許哥哥,不要驚動爺爺!」
急呼聲中,也急忙起身追去。
神情如狂的許格非哪裡聽得見,身形一閃已到了茅屋前。
一到茅屋前,才發現師祖長白上人,正盤膝閉目端坐在雲床上,床前的小銅鼎內正裊裊升起一縷縷檀香!
許格非本能的剎住身勢,依然忍不住痛哭低聲呼了聲師祖,緩緩的跪在門外雪地上,立即伏身叩了下去。
緊接著,人影一閃,一絲淡雅清香襲面,粉妝玉琢般的雪燕兒,已淚流滿面地跪在他身邊。
許格非伏跪在地,知道雪燕兒已跪在他身邊,立即痛不欲生地低聲哭喊道:「我該死,我該死,我要讓師祖把我的心肝挖出來公示天下……」
一旁的雪燕兒立即哭聲勸慰道:「爺爺已不怪你,爺爺已不再生氣,請你保持冷靜,不要影響爺爺調息……」
許格非依然悲痛地低聲哭泣道:「我要為師祖療傷,我要把我的真力輸給師祖……」
話未說完,一旁的雪燕兒突然焦急地將櫻口湊近他的耳畔,低聲道:「你快不要說了吧,快看,爺爺恐怕要被你攪得走火入魔了。」
許格非聽得悚然一驚,急忙抬頭,只見雲床上的師祖長白上人,渾身發抖,臉肉抽動,老淚正由他的兩道睫縫中流下來。
許格非一看這情形,不但不敢再哭,就是連大氣也不敢再喘一下。
他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師祖長白上人臉上的神情變化。
因為他知道,師祖長白上人,內心悲痛,情緒激動,可能是因為被他許格非震傷,也可能是想起了愛徒許雙庭他父親的慘死,也許是知道了他這個徒孫有了今日的成就而興奮過度。
但是,不管長白上人想到了什麼,在進入盤坐行功的境界之後,發生了這種現象,都是走火人魔的前奏,也很可能喪失了性命。
是以,許格非挺直了上身,張大了嘴巴,目光一眨不眨地瞪著長白上人臉上的神情變化!
因為,萬一長白上人走火入魔翻身栽倒,他如及時縱上雲床輸送真力,仍可將長白上人的老命救活過來。
所幸片刻過後,長白上人的情緒已趨穩定,同時徐徐呼出一口濁氣。
許格非一見,知道長白上人心思紊亂,無法入定,索性不再調息行功。
雖然如此,但仍不宜開口談話或下床行動。
但是,許格非痛悔太深,仍忍不住悲痛地流淚哭聲道:「師祖,非兒該死,冒犯了您老人家……」
話剛開口,雲床上的長白上人.雖然沒有張開眼睛,但卻神色祥和,微微點了點頭。
跪在一旁,雙目中仍噙著淚水的雪燕兒,卻望著許格非,悄聲道:「許哥哥,我們給爺爺煎參湯去吧.別再打擾他老人家了吧!」
許格非當然知道應該先讓師祖恢復體力,穩住內腑傷勢,然後再設法療治。
這時一經雪燕兒提議,立即點了點頭,兩人同時起身,各自拉過一扇房門,雙雙悄悄地將房門掩上。
門一掩上,雪燕兒立即轉身,低著頭逕向廚房門前輕快地走去。
許格非知道,雪燕兒必是想起了他們兩人是未婚夫妻的事。
一想到這件事,許格非的心頭就像突然壓上一塊鉛似的鬱悶,同時也暗暗埋怨胖彌勒多嘴。
心想,假設胖彌勒不說,而他不知道這件事該多好!心裡雖然這樣想著,但腳下卻已急急地跟了過去。
到達廚房門前,雪燕兒正待舉手推門,突然看了許格非一眼,深情關切地輕聲問:「你吃飯了沒有?」
許格非一聽,心頭突然升起一般暖流,他覺得親人就是親人,不管你犯了什麼錯誤,都會得到諒解,而且一絲也不記在心裡。
那股由心坎升起的暖流,使他以感激的目光望著雪燕兒,並點了點頭。
雪燕兒一見許格非點了點頭,立即又關切地問:「你在什麼地方吃的?」
許格非急忙舉手一指廚房門道:「就在廚房裡吃的呀!」
雪燕兒一聽,嬌靨突然紅了,同時有些不安地道:「今天沒有什麼菜,燒得也不好……」
話未說完,推門已走進了廚房內。
許格非一面跟進,一面急忙道:「很好,很好,很好吃!」
雪燕兒一聽,一陣甜意升上心坎,不由羞紅著嬌靨低頭笑了。
許格非不由關切地問:「菜都是你煮的呀?」
雪燕兒一面在廚架上拿下一隻砂鍋,一面含笑點了點頭。
許格非一見,不自覺地說:「我還以為是師祖煮的呢!」
說話間,雪燕兒已將砂鍋放在一個小灶上,並在房角的一個木箱內拿出一包東西,想必就是要煮的人參。
這時雪燕兒聽了許格非的話,神情突然一愣,接著黛眉一蹙問:「你不知道這些年來都是由我服侍爺爺?」
許格非並未沉思,立即道:「前天遇到楚姐姐的兩個侍女小冬小吉時,他們曾經提到了你,事後因為她們兩人共同參與這場騙局,我也就以為她們是捏造的!」
雪燕兒聽話間,嬌靨上的愉快神色早巳消失了,但她卻沒忘了打開小包,拿出人參,沖水升火。
這時聽完許格非的話,立即淡然噢了一聲,一面在小灶旁添柴,一面問:「師伯和伯母也沒淡起過?」
許格非知道雪燕兒指的是他們兩人的婚約,到了這時候,只得實話實說道:「如果不是兩位老人家有什麼原因,便是由於整天防範魔窟尋仇而忘了告訴我,兩年前的七八個月來,的確是惶惶終日,東藏西躲,可以說得上是寢不安枕,食不知味,結果,唉!兩位老人家,還是難逃堯恨天的魔手!」
說至最後,聲音不但沉痛悲憤,而且有些咬牙切齒。
雪燕兒一看這情形,自是不便再繼續追問,而且她也聽出來,師伯許雙庭夫婦,並沒有將她和許格非的婚事告訴給許格非。
回想一下她知道這件事的時間,也恰是許格非在西北山區掌斃了鐵杖窮神,轟動了整個扛湖的時候。
想想,她雪燕兒自從跟著爺爺學藝,最初幾年也是隻字未提,想必是有原因的。
當她聽到爺爺說她的終身已許配給許格非時,她幾乎驚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也真不敢相信她這個苦命的女孩子會嫁給一個武功如此高絕的丈夫!
但是,她卻確信那是真的,因為最疼愛她的爺爺,一向是出言不苟,他老人家絕不會欺騙她!
自那時候起,她便每天期待著她的未婚夫婿許格非前來,每次幻想著許格非來後的甜蜜日子。
一想到未婚夫婿許格非,那一夜她就會興奮地徹夜難眠。即使恍惚睡著了,也會出現一個美麗的夢境,直到天明睜開眼睛。
她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未婚夫婿,終於見面了。但第一次見面卻是他在中毒的情形下,伸臂抱住了捆在身邊的她。
想到當時的一幕,真是又羞又急又氣,好在他就是她的未婚夫婿,否則,她真的無地自容,愧對他許格非了。
一想到許格非,在楚金菊家中出現的事,不由關切地問:「你怎的被他們誘到楚姐姐家裡的?」
如此一問,正問中了許格非所要問的問題,因而,他不答反而問道:「我也正想問你,你是怎的被白俊峰那幫歹徒捉住的呀?」
雪燕兒見問,也不答反問道:「楚金菊姐姐沒有對你說?」
許格非道:「她也是剛回來呀!」
雪燕兒道:「我知道,我是說,楚姐姐沒有追問她的兩個使喚丫頭?」
許格非立即道:「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兩個侍女已企圖飛上房頂逃走……」
低著頭慢慢向灶中添柴的雪燕兒,聞聲一驚.急忙抬頭問:「那兩個丫頭逃掉啦?」
許格非立即道:「那時我神志已漸清醒,怎能讓她們兩人逃走,當時我立即彈指把她們兩人由房頂上彈下來……」
雪燕兒又有些失意地問:「結果都死啦?」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問:「怎麼?你是說不該殺她們兩人?」
雪燕兒不由正色恨聲道:「當然該殺,只是我覺得那樣太便宜了她們!」
許格非驚開地噢了一聲問:「怎麼?你也是受了她們兩人的害?」
雪燕兒見問,不禁又羞又氣又懊惱地說:「我當時就覺得有些情形不合情理,已經起了疑慮,可是沒想到,她們在茶裡已經動了手腳!」
許格非一聽,不由脫口道:「我也是喝了她們的茶才暈厥的,既然你當時已經起了疑慮,為什麼還要喝呢?」
雪燕兒不由懊惱地說:「當時我的確有些口渴,加之她們兩人招待親切……」
許格非心中一動,問:「她們兩人?老得祿和牛嫂呢?」
雪燕兒更加懊惱地說:「就是嘛,我當時也曾問她們兩個,老得祿和牛嫂呢,她們說著楚姐姐到秦皇島辦事去了!」
許格非不由生氣地問:「你覺得這合乎情理嗎?」
雪燕兒再度懊惱地說:「就是嘛,待我發覺不對勁兒時,已經來不及了……」
許格非脫口問:「也暈倒啦?」
雪燕兒竟搖頭道:「不,我沒有暈倒,只覺四肢乏力,不聽指揮,也不能運功動用真力!」
許格非迷惑的噢了一聲,問:「後來呢?」
雪燕兒不由憤憤地繼續說:「後來兩個死丫頭立即跑到穿廳屏風後,又喊來兩個勁衣女子……」
許格非聽後心中一動,脫口關切地問:「其中可是有一個一身素衣的美麗少女?」
雪燕兒立即正色道:「不錯,有一個……」
許格非立即憤聲道:「那就是白俊峰的姐姐,白素貞!」
雪燕兒一聽,不由關切地問:「他的姐姐和你有仇嫌?」
許格非不便和雪燕兒再扯出鄔麗珠的事,以免另生枝節。因為現在他已知道了雪燕兒與他的關係,當然暫時不談其他女孩子為上策。
有鑒於此,他毫不遲疑地說:「因為他們姐弟在恆山無禮擋道,故意挑釁動手,結果,白俊峰被我掌傷嘔血,他姐姐白素貞也被我用劍劃破了衣服,老魔見有機可乘,便邀他們姐弟合夥對付我……」
話未說完,雪燕兒突然似有所悟地問:「你說的屠龍老魔,說話的嗓音,可是有些沙啞艱澀?」
許格非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急聲道:「是呀,怎麼?你見過他?」
雪燕兒立即道:「不,我沒見過他,但我卻聽到他的聲音,白素貞捆綁我時,曾向廳屏後恭聲請示,並稱老魔老前輩!」
許格非一聽,不由切齒恨聲道:「果然是這個老魔施展的詭計,他居然如此卑鄙無恥!」
雪燕兒也許是有意讓許格非知道她仍是潔白的女兒身,故意迷惑的說:「可是,看起來,他似乎對你仍不錯……」
許格非哼了—聲,憤聲道:「他如果對我好,便不會布下這個卑鄙無恥的陷阱了!」
雪燕兒只得微紅著嬌靨,低著頭說:「至少他知道我和你的密切關係,除女孩子外任何人不准碰我!」
許格非已有了處世經驗。立時明白了雪燕兒的用意,立即拉回正題問:「當時老魔是怎麼說?」
雪燕兒幽幽的說:「他只說按照他的指示去做,稍有差池,立即要那些人濺血當地!」
許格非不由蹙眉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雪燕兒略微想了想才說:「我到達楚姐姐家時已經二更天了,片刻之後我就被他們抬到另外一家的屋子內,直到第二天的中午過後,才被他們捆在你的床上……」
話未說完,許格非已自語似地說:「難怪老得祿和牛嫂都說不知你是誰……」
雪燕兒立即正色道:「我也一直沒有看見他們呀!」
許格非解釋道:「那時老得祿已被捆在柴房裡,牛嫂也受著他們的威脅和挾持!」
說此一頓,特地又正色關切地問:「為什麼那麼晚你還去找楚姐姐?」
雪燕兒一聽,不由有些生氣地說:「還不都是為了你!」
許格非聽得一愣,問:「什麼?為了我?」
雪燕兒立即道:「是呀!爺爺在外面聽人家說,你已前來關東長白山區,可能去挑病頭陀的總分舵.所以才要小妹去找楚姐姐,一方面要她的家人留意,一方面要她和我們前去支援你……」
許格非立即不解的問:「那為什麼楚姐姐回來了,你反而匆匆離去呢?」
雪燕兒不由有些生氣地說:「當時歹徒眾多,我好不容易才得脫身,怎可和楚姐姐一塊再被他們捉住?那時豈不連一個通風報信,前去支援的人都沒有了嗎?」
許格非深覺有理,不由關切地問:「你是請師祖前去救人?」
雪燕兒立即嗯了一聲,頷首道:「我當時以為楚姐姐一定會被他們挾持,沒想到,去的途中竟遇到了你!」
許格非一聽,不由痛心懊惱地說:「我從小就未曾見過師祖,師祖也不容我有向他老人家解釋的機會,以至闖了這麼大的禍!」
雪燕兒也不由歎了口氣道:「爺爺就是這個脾氣,其實他老人家的心地卻非常正直善良!」
說此—頓,特地又正色道:「噢,其實,你一掌將爺爺震傷嘔血之後,爺爺立即聯想到可能是你……」
許格非不由焦急地理怨道:「你當時為什麼不把我喊住呢?」
雪燕兒解釋道:「當時爺爺嘔血,我早已嚇壞了,直到爺爺穩住氣血,能夠說話時,他老人家才告沂我,那時再看,你早已跑得沒有人影了!」
許格非不由關切地問:「師祖當時怎麼說?」
雪燕兒道:「爺爺說,能將他老人家震傷嘔血的年青人,矚目天下,恐怕只有你一個,他老人家還說,你的相貌很像伯母她老人家!」
許格非立即道:「是的,我比較像我娘!」
雪燕兒繼續說:「當時爺爺知道了是你,立即斷定你必是前來此地,所以便一面休息,—面趕回來了!」
許格非更加關切地問:「爺爺對他們把你捆在我的身邊?他老人家有什麼看法?」
雪燕兒立即道:「爺爺既然知道是你,當然知道這可能是敵人故佈的圈套陷阱,否則,你也不會慌裡慌張地把我給放了!」
說此—頓,突然似有所悟地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這次和你前來的,可是還有—位珠姑娘?」
許格非聽得心頭—震,不由驚異地問:「你是聽誰說的?」
雪燕兒立即道:「聽你說的呀?」
許格非神色—驚,不自覺地問:「什麼?我?」
雪燕兒正色道:「是呀!就是你說的嘛!」
許格非不由迷惑的說:「我什麼時候說了嘛?」
雪燕兒—笑,只得解釋道:「是你睡在我身邊時,曾經喊了不止—聲的珠妹妹!」
許格僕一聽,心知要糟,心念電轉,他只得含糊地說:「我曾這樣說過嗎?」
雪燕兒一聽,再沒說話,熄掉小灶下的火,端起砂鍋,逕自走出廚房去。
許格非—見,脫口低呼道:「雪妹!雪妹……」
但是,雪燕兒沒有吭聲,依然低著頭向正中茅房走去。
許格非沒有得到允許不敢進去,只得愣愣地站在院中,看著雪燕兒推門走進屋內。
雪燕兒一進房門,立即將門又掩上了!
緊接著,火光—亮,房內已亮起了燈。
許格非—看,這才發現天已完全黑了,繁星萬點,新月蛾眉,灰暗的雪嶺銀峰,微泛著暗淡的光輝,顯得暮氣沉沉,毫無生機。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的心情也隨之—沉,他此番前來,本是祖孫歡聚,其樂融融,沒想到,竟落得如此黯淡淒慘!
想想這是誰造成的呢?
當然是屠龍老魔!
許格非一想到屠龍老魔,唇角上立時掠過一絲冷笑,心頭也充滿了恨意。
回想他白泰山丈人峰的古洞中醒來,直到他此時此刻的現在,不知受了老魔多少次地擺佈,欺騙,和愚弄。
現在,老魔又一次的成功了,雖然沒有使他和師祖長白上人完全決裂,但已使他掌傷了師祖導致嘔血。
老魔的目的再度達到了,但也種下許格非立誓殺他除害的決心。
許格非雖然想著心事,但他的目光卻仍本能地注視著上房茅屋的門。
驀然光線一亮,門開了,雪燕兒閃身而出,順手掩門,低著頭逕向這面走來。
許格非一見,立即迫不及待地迎過去。
到達近前,首先低聲關切地問:「師祖怎樣?」
雪燕兒聞聲止步,僅抬頭看了許格非一眼,並輕柔的低聲道:「爺爺清你進去!」
說罷,閃身走了過去。
許格非本待再問什麼,這時一看,只得住口不說了。
這時聽說師祖長白上人要他進去,當然是有許多話要問他,而他也將把自隨父母篷車離家,中途父親遇害,母親在西北山區落難,以及他被屠龍老魔擄往泰山的經過直到現在。詳詳細細地報告一遍。
走進廚房,急忙放上砂鍋的雪燕兒,當然關心許格非的一切,她方才不敢多站多說,是因為她知道爺爺喊許格非進去,必會談到他們兩人的婚事。
這時,她—放下砂鍋,便立在一角,靜靜地看著許格非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推門走進了爺爺的上房內。
雪燕兒的心,同樣地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直到許格非輕輕地反手將門掩上,她才敢走出廚房,靜靜地走到古柏下的石凳上坐下。
最初,她知道許格非一定要報告他這兩年多來的經過與遭遇。
接著,爺爺會迫問他這次前來長白山區的原因和目的。
其次再告訴許格非,有關病頭陀東北總分舵在本山的確實位置,以及舵上高手的情形和實力。
最後,最後才會談到有關她和許格非的婚事。
一想到爺爺和許格非談起她的婚事,她立時心跳臉紅,坐立不安。
她不知何時已不安地站起來在樹下徘徊走動,她在想,爺爺會怎樣地對許哥哥說呢?她想一想,走動走動.一會兒看一眼天邊的新月,一會兒看一眼滿天眨著眼的寒星,她的心湖,似乎再也靜不下來了。
她想著少時許哥哥出來用什麼表情迎接她,如何問頭一句話。
心念間,一陣猛烈心跳,一顆心幾乎跳到腔口。
因為她想到了許格非一出來便告訴她,爺爺已答應先給他們兩人完婚了!
不,她立即在心裡這麼說?這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她知道許格非還要轉回臨河老家,先安葬了父母,再重建宅院之後,才能和她舉行結婚大典!
一想到那時才能舉行婚禮,她立時想起了許格非在恍惚中呼喊的那個珠妹妹。
雪燕兒的心頭一沉,在妒意中滲雜著傷感、落寞和失意,因為她已斷定許格非已有了他喜愛的女孩子,那就是那位珠姑娘。
一想到那位珠姑娘,立時引起了她內心的更多問題。
她首先想到那位珠姑娘的武功是否比她強,是用刀、用劍,還是其他兵器?其次,當然是那位珠姑娘是否長得比她健美、漂亮,是黑、是白、是瘦、是胖?再者,那位珠姑娘的性情是否比她好,是否溫柔善良,還是潑辣刁蠻?
雪燕兒自恃是美女中的美女,想來想去的結果,她的結論是她一定比那位珠姑娘武功高強,健美漂亮。
但是,當她想到許格非和她在一起時,許格非並沒有對她表示特有的親近傾向,這使她也聯想到那位珠姑娘當然也不是一個醜丫頭。
雪燕兒正在時起時坐,一會兒徘徊走動.一會兒癡站發呆之際,不遠處突然有人含笑悄聲道:「傻丫頭,發什麼呆呀?」
雪燕兒悚然—驚,急忙轉頭,發現胖彌勒正含著神秘微笑向她躡足走來,看樣子他似乎已經知道家裡來了客人。
因為,平素胖彌勒來時,總是咋咋呼呼,嗓門大開,這一次卻變得有些特別。
心念電轉,立即恭聲招呼道:「胖爺爺!」
胖彌勒腆著個大肚皮,直到走至近前,才神秘地嘿嘿一笑,低聲問:「傻丫頭,有什麼心事在這兒發呆,告訴胖爺爺,胖爺爺為你作主!」
雪燕兒平素和胖彌勒嘻鬧玩笑慣了,但這時卻不知怎的,胖彌勒一問,自己臉先紅了。
胖彌勒一見,立即神秘地笑著問:「傻丫頭,你不說胖爺爺我也知道,是不是在為許格非那小子的前來靜不下心來,有些又喜又憂?」
雪燕兒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問:「胖爺爺,您知道?」
胖彌勒立即道:「白天裡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雪燕兒哦了一聲,道:「他是來看望我爺爺的!」
胖彌勒—笑問:「不是來看你?」
雪燕兒嬌靨—紅,立即黯然垂首,幽幽地低聲道:「他根本不知道有我!」
胖彌勒立即毫不介意地說:「那是因為你師伯怕影響他的武功進境,你們還都是小孩子嘛,後為魔窟高手迫殺得緊,更沒有心情告訴他小子……」
話未說完,雪燕兒已幽幽地說:「我知道,胖爺爺,可是,他似乎已有了呀……」
雪燕兒嬌靨再度—紅,不由低頭幽幽的說:「他好像有了心中喜歡的女孩子了!」
話聲甫落,胖彌勒竟突然低聲笑,同時笑聲道:「你說他只有一個?」
雪燕兒看得神色—驚,不由驚異地說:「是呀,您是說……」
胖彌勒再度啞然笑道:「像他這等年輕健美,武功驚人,而又名滿天下的小伙子,正是所有美麗少女的追求對象,據我老人家看,恐怕不止一個了……」
雪燕兒一聽,心裡立時像塞了一個大疙瘩,不由分辯說:「他身邊並沒有跟著任何—個女孩子……」
胖彌勒道:「那是團為他行蹤飄忽,使那些愛慕他的女孩子無法將他盯牢,—旦和他搭上了腔,再想甩掉恐怕就難了!」
雪燕兒—聽,不由焦急地問:「那該怎麼辦呀?胖爺爺,您該為燕兒想個辦法呀!」
胖彌勒立即道:「這還不簡單,你們兩人趕快成親呀!」
雪燕兒一聽,滿面緋紅,立即幽幽的說:「可是他還不知道有婚約的事!」
胖彌勒正色道:「你爺爺自然會告訴他呀!」
雪燕兒幽幽的說:「即使他知道,也不會馬上……」
說到舉行婚禮終覺難以出口,只得住口不說了。
胖彌勒當然知道雪燕兒要說什麼,因而提議道:「那就從現在起把他盯牢!」
雪燕兒聽得黛眉一蹙,焦急地問:「萬一我跟在他的身旁,別的女孩子仍前來接近他呢?」
胖彌勒毫不遲疑地說:「很簡單,那就直接告訴對方,他是你的未婚夫婿,你們早巳訂有婚約了!」
雪燕兒立即不以為然地說:「可是我爺爺有一天說,武林名家,著名英俠,往往是美麗俠女追求的對象,有很多譽滿江湖的俠女,也寧願委身為妾,下嫁給她所愛慕的人!」
胖彌勒一笑道:「這種武林兒女的風流韻事說來太多了,數也數不完,不過,如果你防範得嚴一點,總會好一些!」
說罷回頭,看了一眼長白上人的茅屋前,繼續問:「他們祖孫談了多久了?」
雪燕兒也望著上房房門道:「很有一陣子了,看來恐怕還得一會兒談完。」
胖彌勒一聽,立即道:「好,那我明天再來找你爺爺聊!」
雪燕兒似乎知道胖彌勒的前來並無正事,因而也未挽留,僅施禮恭聲道:「胖爺爺好走!」
胖彌勒嗯了一聲,逕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雪燕兒愣愣地望著胖彌勒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東北房角後,她才緩緩地坐在石凳上。
現在,她和胖彌勒淡了一席話,使她確定了一個保持她獨佔許格非的概念,那就是胖彌勒說的,盯牢他。
就在她坐在石凳上,心念方定的同時,上房門呀的一聲開了!
雪燕兒心中一驚,倏然由石凳上站起來,在這一剎那,她的心跳得特別厲害。
只見許格非靜靜地走出來,並悄悄的掩上了門,才向這邊走來。
雪燕兒立即急步迎了過去,首先低聲問:「許哥哥,爺爺怎麼說?」
許格非舉手一指古柏下的石凳道:「我們到那邊去談!」
雪燕兒見許格非神情凝重,心頭不由一沉,立即默默地跟在許格非身後。
兩人到達棋枰前,相對坐了下來。
雪燕兒不由有些埋怨道:「怎的談了這麼久?」
許格非和聲解釋道:「我這還是簡要地向師祖報告呢,如果說得詳細些,說到天明也說不完!」
說此一頓,突然似有所悟地問:「噢,方纔我聽到你在和別人談話……」
雪燕兒神色一驚,嬌軀一戰,不由吃驚地問:「你?這麼遠你都察覺到了哇?」
許格非不願雪燕兒過份震驚他的武功,只得道:「他方才不是還笑了嗎?」
雪燕兒似乎記得胖彌勒曾經笑過,因而道:「他是後山的胖爺爺,人稱胖彌勒,他是來找爺爺談道的!」
說此一頓,突然又似有所悟地恍然道:「噢,他已經知道你來了!」
許格非立即淡然道:「他中午來過……」
雪燕兒立即關切地問:「他說了些什麼?」
許格非依然漫不經心地說:「他人很爽朗風趣,自我介紹了幾句,見師祖不在也就走了。」
雪燕兒一聽,不由失意的哦了一聲,顯得有些失望。
許格非當然看出雪燕兒的心思,但他鑒於師祖長白上人一直沒有談他和雪燕兒之間的事,他認為這其中可能臨時又有了變化。
因為,方纔他在報告近兩年多來的全盤經過時,長白上人一直合目頷首,不時發出一聲會意的嗯聲,絕少發出疑問,顯然他老人家已另有了打算。
當然,那是他述說過堯庭葦救命侍母,以及母親李雲姬臨終時的遺囑吃驚之故。
心念間,雪燕兒突然問:「方纔你出來時,爺爺怎麼說?」
許格非立即道:「有關前去病頭陀總分舵的事,師祖要我和你商量,他老人家說,你什麼都知道!」
雪燕兒不由迷惑的問:「爺爺只說了這—句?」
許格非頷首道:「是的。師祖直到我報告完了全盤經過,才說了要我找你商量的事!」
說此一頓,特地正色問:「雪燕妹,你還有什麼事嗎?」
雪燕兒嬌靨一紅,趕緊搖頭道:「哦,沒有什麼事……噢,前去病頭陀的巢穴,你有什麼計劃嗎?」
許格非道:「當然是擒賊擒王,力殲智取!」
雪燕兒一聽,立即會意地問:「你準備夜探奇襲?」
許格非立即贊服地看了雪燕兒一眼,他覺得雪燕兒也是一個智慧極高的女孩子。是以,微一頷首道:「不錯!這樣也可免於多殺無辜!」
雪燕兒道:「如施奇襲,當然以深夜潛入為宜,如欲擒王,必須深入賊穴,此地距離病頭陀的總分舵,施展輕功,約一日行程,如果明天絕早起程,傍晚即可到達,稍事偵察,即可進入!」許格非一聽,立即讚聲道:「好,明天我們就絕早起程!」
雪燕兒聽得—愣,不由驚異地問:「你是說,就我們兩個人?」
許格非被問得也不由—愣道:「當然是我們兩人呀!」
雪燕兒不由吃驚地說:「你知道嗎?病頭舵手下有三堂九壇二十七香主,八十—執事,還有六七個營區的數千個嘍囉大小頭目……」
許格非一聽,心裡不禁有氣,是以,未待她說完,已沉聲問:「以你的意思呢?」
雪燕兒似乎已看出許格非的驚異和不悅,因而不由怯怯的說:「至少應該請爺爺柬邀關東各地高手,一同聯手……」
話未說完,許格非已不耐煩地說:「莫說那些人膽小怕事,就是柬邀他們前來,也必曠日持久,還不知哪一天才能到齊,哼,說不定,人還沒有邀齊,已被病頭陀派人一一解決,個個殺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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