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茫,歲月如流水,大地已進入隆冬,天寒地凍,凜風刺骨,瞬眼之間,曲玉楓滯留下來,已經兩個多月了。
在這兩個多月當中,鐵牛的母親,經曲玉楓悉心調治之下經脈已枯瘦的雙腿,已日有起色。
由於時常接近的關係,他發現鐵牛不但事親至孝,而天性極純樸寬厚,因而對他的好感日漸加深。
另外有一件事情,使他感到無限驚疑!
那就是鐵牛的母親,自叢曲玉楓留下來的那—天起,性情突然大變,變的異常沉默,終日不說—句話。
沒事的時候,她總是呆坐沉思,好像有永遠想不完的心事,又好像她心裡有一件難以委決的重大事故。
鐵牛的母親這突然之變,心裡不免憂慮重重。
他與曲玉楓單獨相處時,亦曾談論到他母親心情突變之事,但兩人費盡心機,也找不出,因此在他耽心自己出言無當,曾引起母親的傷心往事,逐不敢輕率動問只好悶在肚子裡。
所幸的是,他見母親的腿疾,日漸好轉,現在已能輕輕伸縮移動,所喜之上,將心裡的重重憂慮沖淡了不少。
曲玉楓默察老太太的病情,到目前為止已無大礙,只要靜靜的休養一段時間,就可痊癒,已不需要他在親自驗看親自動手治療,逐萌離去之念,他離念一起再也無法多勾動留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向鐵牛母子,提出辭行,並將老太太的病情,詳細的說了一遍,讓兩人放心。
鐵牛聽說曲玉楓要走,瞼上登時神情黯然,雙目濕潤低啞著語聲說道:「今期一別,再會之期,未卜是何年?何月?」
依依之情,近言表,曲玉楓見狀,心裡也充滿了黯然離愁,他怕引起鐵牛更大的傷心,連強笑安慰的說道:「恨釗兄,小弟不過是暫時的離開伯母和你,以後我會找時間常常來看望伯母的你,請伯母和釗兄多多保重,告辭了。」說罷,衝著老人深施一禮,向洞外走去。
鐵牛一步一趨的跟在曲玉楓的身側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虎目之內淚光浮動,終於流了下來。
鐵牛的母親,一直沉默不語,甚而連一句近普通的客氣話,都沒有說,目光只是怔怔的望著曲玉楓。
在曲玉楓的身形,快要消失在洞外時,她突然喚道:「小友請留步……」
曲玉楓和鐵牛同時一怔,並又返身走了回來,曲玉楓躬身道:
「伯母喚住小侄,不知有何教言吩咐?」
她望著曲玉楓慈祥的—笑,道:
「小友,請先坐下來。」
曲玉楓依言而坐,心裡則孤疑不解。
她等曲玉楓坐好以後,輕輕吁了一口氣,轉臉望著說道:「釗兒,你到城裡買點酒菜,為娘要替曲小友餞行答謝療疾大恩。」
曲玉楓本想婉謝阻止,但他回心一想,感到這位慈祥的老人家,一切安排卻別具深意,絕不像她所說的那個單純之為著餞行、謝恩。而設宴款待自己,遂將到了唇邊的婉言迎語隱忍未發。
鐵牛輕應—聲:「是!」取了銀兩,匆匆向洞外走去。
鐵牛的身影很快靛消告在洞外,這時他的母親,突然揚聲,向洞外喚道:「釗兒,你回來為娘還有話說。」
鐵牛急沖沖的走回洞內,望著母親躬聲問道:「娘,您老人家將孩兒喚回來,有什麼吩咐?」
「釗兒,你先坐下來。」
鐵牛楞了楞,依然坐在曲玉楓的身側,臉上茫然疑惑不解,他猜不透母親何以突然又變了心意。
她望著鐵牛輕歎了一聲,平靜而和緩的說道:「為娘經過無數日的沉思苦慮,本來不準備讓你知道事情的真象。」
她在說這句話時,目光已移向洞口,疑視洞外的滿天雪花,臉上的表情則瞬息間變幻莫測,喜、怒、衷、愁,兼而有之。
足有半盞茶之久,才將見滿懷感慨的說道:
「光陰易逝,歲月如流,現在算來已是好多年了,雖然事隔多年,但對找來說猶如昨日,情景厲厲如真。
記得那是一個,隆冬的夜晚,我被一陣阿亂的喝叱聲。
從中驚醒過來,也許是大決,也許是前生的奇緣,那陣喝叱聲,竟引起我極大的好奇心,當時對我毫不思考的披衣下床,悄悄推開了一扇樓窗,循聲望去!
只見夜空飄落著鵝毛大雪,到處一陣銀白,在雪光,的照射下,我看見數十丈外,有一群人正在捨死忘生的廝殺著。
當時因距離太遠,我只知有人在拚搏,而看不清真像如何知,那群人邊打邊向我這個方向移了過來。
距離是越來越近,真像我亦由模糊而清晰可辨,只見—年約三十五六歲,劍眉鳳目,儀表過人的中年漢子,被七八個手執利刃的人圍殺著,而這群人當中,老少婦女兼而有之。
那個儀表英俊的中年漢於赤手空拳。力敵眾人,從容不迫,周旋在刀光劍影中,他就像是穿花蝴蝶一般,忽東忽西,行蹤不定,嘴裡尚不時發出猶如金玉般的朗朗長笑,令人悠然神往。
他那過人的儀表,及超凡的身手,處處都使我對他生出無限好感……」她說至此處,突然輕歎唉一聲。才繼續說道:「也是合當有事,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突然起了極大的變化,只聽那個壯漢,語聲突變,咬牙切齒的厲聲罵道:「你們這群禽獸不知寡廉恥的東西,我要殺絕你們替江湖除害。」
他說罷身形不再閃避,雙掌連揮之下,已有四五人應聲倒地,發出淒厲的慘吼,其餘倖免於難者,見情勢不妙,逐退至數丈之外,執刀監視著那人,他追他們退,他近他們也近。
這時,我看清楚他步履之間,已沒有先那前麼矯捷輕快顯然是身受重傷,不知何故我竟為他耽上無限隱憂。
雙方僵持有頃,他好像難以再支持下去,依咬牙奮力,躍近了我家的花園,也是他命中有數,就在他躍近花園之際我家守院的幾名武師,恰好巡邏至此,使幾個緊追不捨砍殺他而甘心的殘餘賊人隨而發呆,他好像知道後花園並非安全之地竟摸索著上了我的繡樓。
可能是由於傷勢突然惡化之故,他欲跌倒在我的繡房門外,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同時,我眼見那幾個殘餘的賤人,在護院武師去後,紛紛飛出我家的花園不用問意的在追尋那個人。
我見情勢已危,心田深處突然湧上一股俠義之念,決心幫他,當時我也考慮到萬一因此引狼入室或讓父母親曉得這還得了,這恐懼和顧慮之念,在我心中一閃而逝,毅然將這一個昏迷不醒中的他,拖近房內隱藏於不易被人發覺的大床下。
天光大亮,賊人徒勞往返,紛紛走去後,我才將他移至繡榻上,當時我想等他清醒之後,可以行動時就放他離去。
然而天意安排,命中注定,他足足昏迷了五六個時辰。他才悠悠醒來,等我將真像對他說了一遍時,他一言未發只死盯視一對充滿了無盡感激,而又滿含熱淚的雙眼,向我死死的睜著……」
她說至此處,稍頓之後,又悠然神住的繼續說道:「他身中極利害的毒昆暗器,足足休養了五六個月之久,才一勉強下地,孤男寡女居處一室,日久生情,況且我本就對他產生好感。
那裡想得到,更可怕的事情,接著而來,我和他春戀失度,竟然珠眙暗結,事後被家父所知,大發雷霆,認為我敗壞家風,罪大惡極,父不念父女之情,將我吊在後窗的一棵樹上!
一吊就是一天一夜,偏偏天公又不作美目我被吊時起,竟落了一場歷來罕見的大雪,不到一個時辰,我的兩條腿就深深埋此雪中,由那時起我的兩條腿已麻木失覺。
我連凍帶餓,很快的就失去了知覺,我能逃的一命,要感謝母親她老人家不忍心,看著我被活活吊死,逐偷偷的將我放了下來,並準備了一些相當可觀的銀兩,命一名侍奉我多年的老傭人,僱車帶著我連夜逃離故鄉和闐,我猶恐同派人追趕,趁住近這座山洞,未幾,就生了釗兒,那個從與我相依為命的老傭人,在釗兒十歲那年,晚撒手辭我而去,多虧釗兒至孝,才使我這個殘廢人,苟活至今。」
她說完這樁往事,臉上已是熱淚長留,而鐵牛亦同樣,嗚咽成聲!
曲玉楓對這位遭遇奇慘的老太太,生出無限同情之心,亦為之唏噓不已,好半晌他才低聲問道:「伯母,那位老前輩高姓大名,前者,准知道他為什麼,未依約前任接您老人家呢?難道他變了心了!」
「他姓呂名文釗,至於他為什麼沒有去接我,其因我最不清楚但我瞭解他,是為了重大的變故,使他不能分身。因為他對我感情是真的,永遠不會變心,我雖然為他吃盡千辛萬苦,但我卻不後悔,也不恨他,只怨自己命苦。」
鐵牛—直低聲咽泣,卻—言不發。
「釗兒,你也不要再難過了,但願上天見憐,使你父子早已團圓,為娘了也就算了卻一樁心事。」
鐵牛突然將頭猛然一抬,切齒的說道:「不,我沒有父親,就是見了面我也不會認他做父親。」
他母親一聽,臉色驟變,上下身一陣劇顫,用手指著鐵牛厲聲叱道:「你說什麼?」
聲音顫啞,泣不成聲,恕極之情溢於言表。
鐵牛因其父呂文釗背諾失信,才使母親受盡了千辛萬苦,差點連性命不保,急裡異常貧憤,怒不可擇言,衝口而出,他沒想到這幾句話,竟使母親生那麼大的氣,登時惶恐滿面跪地求恕並叫一聲:「娘!孩兒知……」
老太大右手用力,在他臉上重重的摑一掌,又厲聲叱道:
「你這畜生,為娘受盡了千辛萬苦,尚毫無怨言,而你這畜生,竟然說出如此罔顧愉常之語!從現在起,你也不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是你的母親,你給我走吧!永遠也不要再來見我!」
鐵牛混身一陣哆嗦,臉色蒼白熱淚滾滾,咽聲哭喊道:「娘!孩子錯了,求您老人家饒過孩兒這次。」
曲玉楓在一旁暗暗點頭,心讚道:「好一位深明大義的老人家……」
他知道鐵牛的母親,對那位與其有實無名的夫君呂文釗是恨之入骨,但是,她將這種恨,卻深深的埋在心裡,而不輕洩於人前,並且為呂文釗之背諾失信的行為加以辨析。
其用意是,假若呂文釗還健在的話,不致與令遭人譽掃非議,這些「苦」「難」都由她自己一人承擔。
所以,當她聽了鐵牛那幾句,急憤之語時,心裡又氣怒又感傷,她想不到第一個違背自己心意之人,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故而氣惱之下才大發雷霆!
鐵牛跪在地下一陣苦苦請求,才使她心裡氣怒,慢慢平復下來,曲玉楓察言觀色,趨機說道:「老伯母,恨釗兄年幼無知,說話欠加考慮,其實他的本道,我想絕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您老人家就饒恕他這次吧!」
老太太瞪了鐵牛一眼,遂沉聲喝道:「給我站起來!」
鐵牛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垂手恭立一旁。
「曲小友,釗兒他爹,在當日離去之時,曾交給我兩本薄薄的絹冊,他慎重而再三的叮囑於我,要妥為保存。
因為那兩本絹冊之上,一本完全記載著深奧的數術及其推算之學,另一本則記載著幾式,曠世劍法,萬一遺失而落與人之手,那將為害不淺,故而他命我背人習練萬不輕示惡人。
唉!萬也沒有想到,我在逃難之時,竟將那本載有劍式絹冊,給丟掉了!
這由於二十餘年來,我每當想到那本絹冊,及釗兒他爹所說的話時,就如會針耗,惶恐不安。
載於另外一本的數術之學,經我這些年來,不斷的苦研。
演練已小有成就,略窺門徑,洞外的「九數大衍」陣就是我所擺設……」
她語聲至此,輟口稍息。
曲玉楓趁其輟口息時逐急忙說道:「伯母呂老伯父所言非虛,那本載有曠世劍法的絹冊,如萬一落在惡人之手的確非同小可。
但不知伯母,尚能記起絹冊是如何遺失的,再者,在伯母的心目中,是否懷疑某人以不正當的手法取去!
「小友所問極是,但是,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絹冊是以何時,何地?所遺失,我發現絹冊的遺失還是到達此地之後的事我檢點行裝時才發覺那本絹冊,已不翼而飛!」
她說罷,伸手入懷,取出那本載有數術之學的絹冊,道:「療疾之恩如同再生,我無以為,今以這本,栽有數術之學的絹冊相贈,望小友萬勿推托。」
曲玉楓雙手亂搖,不肯收此重禮。
鐵牛在一旁,悄悄的對他說道:「玉楓兄,我娘—向是言出必從,我看你還是收下的好。」
曲玉楓見狀,知道不接受是不行,就異常恭敬的接過那薄薄的絹冊,然後很慎重的揣進懷裡,道:「伯母,小侄本恭敬不如從命。
這時,他心裡突然一動,暗道:「鐵牛渾金璞玉,外憨內秀是一個可得之材,可惜未遇名師指點,如經名師指點,其就不在我之下何不將他拜在柳大俠門下。」
他看看天色,已經不早,想早點上路,遂辭難鐵牛母子出山洞,鐵牛緊隨其後,一路送出十數里地,才互道珍重訂定後會之期。
在臨分手的時候,鐵牛將那塊閃閃發光的墨玉遞給曲玉楓道:「玉楓兄,這是一塊很少見的千年墨玉,今送給吾兄做個紀念。
曲玉楓含笑接過放進懷裡。
鐵牛立在一座山崗上,目送曲玉楓直到不見,才依依不捨,黯然神傷的返回石洞。
曲玉楓與鐵牛分手之後,他先返回「和闐」取出坐騎直奔正西飛馳而去,他來時橫越大戈壁,去時想暢遊崑崙天向漢中取道,遠趕北疆,趕赴瞽目神醫等人初夕之約。
他在離開「和圃」時,已向店家將路線打聽清楚,所以他一出城門,就抖韁縱騎西馳而下。
來時深秋,去時隆冬,凜冽的寒風,強勁的冷風迎面吹來,上體生痛,就像是一把把利劍,劍在身上。
路上的行人,雖未絕跡,但,走上個把時辰,很難遇上一個行人,他入山之初,還能看到零零落落的幾戶人家。
這—天他正在縱騎飛馳之際,驀然,聽到前面數十丈外的,—片枝葉凋零的樹林中傳來一陣呻吟而低啞的人聲,他聞聲心裡一動,暗感驚奇,忖道:「嚴冬寒天,冷風刺骨,又在這個跡罕至,安危莫測的深山曠野,怎麼會有人呢?」
思忖中逐勒韁頓馬,將其驅之路旁,然後,展開身形,直奔那片樹林,疾如飄風般撲了過去!
此時的曲玉楓,雖然還有一個大孩子,稚氣未退,遠較少年以前的他,無論在功力,經驗方面,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林中的人聲,雖使他感到驚奇,但在真像未瞭解之前而他是謹慎人事,悄悄的掩處過去。
他向林中深入約二十丈左右,已發現人聲的來源。
只見一個鬢髮發白,年約五十多歲的僧人,背他而立,在這個憎人面的.卻有一個正約六十餘的老僧,臉如黃蠟氣息吁吁,倚樹跌臥,看情形他已是身受極大的內傷!
曲玉楓在兩名僧人十丈在右處,即停止前進,只望那個好似身受重傷的老憎,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說道:
「……你師弟,我不行了,昆……侖……一派的生死存亡,全普你一念之間,現在設法阻止的話,……還……來……得及,一旦容……賊徒陰謀得逞,那不僅崑崙派的不幸,亦將是武林中的大不幸,我以垂死之前,求你……求你答應……」
這個年老的僧人,未能將最後一句話說完,就氣絕身了。曲玉楓是從中途聽起,他對老憎說話內容,有諱莫如深之感,心處不由暗暗的歎道:「可惜!可惜未能聽全……」
一直背他而立始終未發言的僧人,突然慢慢俯下身去,跪在了老憎的屍首旁邊,垂首低聲說道:「師兄,你安心起的去吧!
我一定遵照您的話去做,痛改前非,重返師門,並負之!……」
驀然! 一聲輕細陰柔令人寒悚的冷笑,隨風而至,那個跪在地上嘴裡喃喃低語的僧人聞聲,身形猛然縱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想起一陣「颯颯!」的衣袂飄風接著,遂見林子左右兩側,同時出現了數條人影。
曲玉楓匿隱樹巔,居高林下,看的很清楚,只見這數條人影,掠至僧人身側,一齊止住身形,目光灼灼的盯視過去。
他一的仔細打量過去,但見這山村之兩側,同時現身的幾人,年紀不等老小兼有,青一色的薄長底統皮鞭,緊身勁裝,外罩雪白的小蓋披風,一個個面色冷凌,目射寒光,圍立在僧人的前後左右。
曲玉楓從幾人現身時的身法,出前和人的身手均是不弱,看情形他們欲對那個僧人不利。
就在這個時候,適才所聽到的那聲令人寒悚的陰柔冷笑再度隱隱傳來,所有在場之人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在笑聲甫落中,從一株大樹之後,緩緩踱出一個年約二十餘歲,劍眉朗目,神采飄逸的書生打扮的少年來!
先時現身的幾名勁裝大漢,就在少年書生現身剎那間,—齊躬身施理,雙膝微彎,向後移出一丈左右。
少年書生對幾人的恭敬神態,視若無睹,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前轉來,在離著那個僧人數步之處,停了下來。
一個由地上縱身而起的僧人,自冷笑傳來時,就一直呆若木雞.屹立當地,垂首默立一言末發。
少年書生,目光轉動—掃僧人,道:「覺慧大師聽虧你的口氣,好像有點悔不當初之意,適才你所說的話,多多是讓我聽到了,要是讓「宮主」聽到了,後果如何不用我說,你心裡全明白,你也不想想看,那一個中途背叛者,落到了好結果,那個時候,天涯雖大,卻無你存身之處,我所說的是肺腑之言,望大師三思而行。
「靳主堂主我……」
少年書生將手一擺繼續說道:「覺慧大師,聽我良言相勸不要再三心二意,要知道這件事,關係到「紅宮」在武林的興衰存亡,事關重大,望大師好自為之!再者,我告訴你師兄派往各處求援之處,已被我們截殺十之七八,雖有人處漏網逃掉,對大局並無影響,就依他們能請來一兩個有什麼用,也不過是多搭上一兩個孤魂野鬼。
覺慧大師,我言盡於此,聽不聽在你,現下我尚有要事待辦,五天以後,我們崑崙山見。
說罷,衝著幾個大漢,將手一揮,而沒入林中。
那喚作覺慧大師的僧人望著少年書生去後他好像突然間呆了一樣,望著他師兄的屍體,好半晌,只聽他自言自語道:「我不能一誤再誤,而成為師門的千古罪人!」
自語聲中,抱起他師兄的屍體,飛馳而去。
曲玉楓目送幾人離去之後,將適才聽來的—些話連在一起,略前分析,已經明瞭這是一件什麼事!」
他喚來坐騎,縱身而立,微加思忖已決定根察到底,催動坐騎,偏著西南飛馳趕去!
他端坐馬上,眼前又閉視那個少年書生的影子,心裡暗道:「此人年紀輕輕,而武力之高,己達英華內斂之境,無怪「紅宮」梟徒,橫行無忌。以後遇上,還要多加小心!」
雪!好—塊大雪!
一連數天不停不休,放眼四視,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片整個大地都如同是銀莊玉砌一般。
積雪沒膝,行人絕跡,平常這條通往,雄屹西藏、新疆之間,「崑崙山」的山路上,本來就罕見人跡!
而在這種天氣,人們畏寒畏險,就更是裹足不前,大沉寂的就如同是,無人的死境一般。
只有呼呼的風聲,劃破這靜簌的四野。
驀地!通往「崑崙山」的小路上,出現了一人一騎,冒著風雪,如風電交馳般,向前飛越著!
這一人一騎,直跑到座落在「崑崙」山腳下—處名喚。才停止飛馳之勢!
那騎駿馬,好似意猶未盡,在停止的剎那間,昂首發出一聲,響澈雲霄的「唏聿……」長嗚!
這時,馬上的騎客,已翻身落馬,攬著韁繩,踏著厚最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的直向鎮內走進。
人們紛紛探首門外,瞪著一對好奇的大眼,看著一人一騎,盯望過去,當他們看清楚,這位不避風雪路險的騎客,竟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英挺俊逸的少年,他們就更感訝疑驚奇!
這馬上騎客正是前文中的小俠曲玉楓。
「陽滕」鎮上,總共不過數百戶人家,大部分靠獰獵生物,曲玉楓牽著坐騎,邊走邊向街道兩旁觀望。
他來到了「陽滕」鎮上,獨一無二的—家飯店館兼客棧的門前,遂停了下來,將坐騎拴在門外,一步就跨了進去!
還真不錯,這家兼營客棧的飯館,還是漢人所開設。
堂倌一見有生意上門,遂趕緊走了過來,衝著少年笑著問道:「客官,您要用點什麼?」
曲玉楓笑著吩咐道:「撿現成的菜弄上兩個,再拿壺酒就行了。」
堂倌應聲而退,不大一會就將酒菜送了上來。
他等堂倌離去後,遂慢慢的低酌淺飲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他只感眼前一亮,同感時到一股談淡的幽香,衝鼻而入,心神不禁一蕩,目光本能的望了過去,他一望之下由衷的暗讚一聲!
「好美呀!……」
原來這個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年約八旬左右,豹頭環眼扎髯蝟發,身軀偉岸生像威猛的老人。
而在老人的身側,緊緊依偎著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只見她眉如遠山,目似秋波,玉面朱唇,秀髮如雲高高挽在頭頂,美!真是美極了,令人一望之下,瑤鼻貝齒,頓生仙謫塵凡之感!
曲玉楓被少女的美所吸引,兩道目光,直勾勾的向人家望著,已渾然忘我!
少女依畏在人的身側,她那一隻靈活而明亮的大眼,向四下裡瞬視過去,當她的目光,瞬移到少年臉上時。
只見她嬌靨上頓現驚喜之容,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啊!」的驚叫,雙唇蠕動,啟唇欲語。
老人被少女這聲驚叫所吸引,同時發現她神情異常,遂低聲問道:「文兒,你怎麼下?」
少女被老人一問,玉靨上竟無端的飛上一圈嬌羞的紅暈,急目將光從少年臉上移開並連聲應辯道:「爺爺,我沒什麼!我沒什麼!」
她的兩道目光,雖然移離少年,但很快的又偷偷斜瞪過去,唇角自然而然的掛上一絲,驚喜的笑意。
老人望著身畔的愛孫,神秘的一笑!
少女渾然不覺,依然一次又一次的向少年偷視過去。曲玉楓這時,已被那一老一小的簡短語聲,給驚醒過來,心裡「怦!怦!」一跳,感到羞愧不安,急忙將目光回頭亦緊緊的垂了下來,不好意思向少女迎視過去。
故而,他對少女向自己偷視的舉動,並沒有注意到。
少女見狀,玉面上立時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
老人含笑不語,默默的注視愛孫女的一舉一動,他很快的就發現了,引起愛孫女神情異樣的原因!
目光亦極其自然的,向曲玉楓打量過去,目光所及,他心裡不由一楞,只感曲玉楓英俊,瀟灑,令人一見生愛!
除此之外,他覺得曲玉楓異常面熟好像是在那兒見過,一時之間,卻無從想起,不由暗暗想道:「這少年看來異常面熟,像是在那兒見過……」
少女見曲玉楓,只顧低頭吃喝,對自己不再注意,芳心深處,不由感到一陣,極度的失望,並生出一絲微微的怨意!堂倌的已笑臉相迎,並躬身問道:「您兩位裡面請。」
老人將頭輕輕一點,隨在堂倌的身後,在一張桌旁坐了來。
等堂倌離後,老人輕聲的問道:「文兒,那位少年英雄你認得麼」
少女被爺爺一問,又無端的嬌羞滿面,一雙玉手用力的揉一片衣角,螓首全垂,好半天才低如蚊鳴的回道:「爺爺,我看他好像是,好像是……」
「文兒,他好像是誰呀!你倒是說呀」
少女遲遲疑疑,囁躡嚅嚅的低聲說道:「好像是……
好像是曲……」
驀然! —陣雜杳的腳步聲將少女的話打斷,接著就見五六名,身穿緊身勁裝,背掛雪白的小羔披風的壯漢,一湧而入!
一陣冷風,隨勢吹了進來!
曲玉楓一見這幾名勁裝大漢,心早已有數,故意裝出極為害怕的樣子,埋首桌案,不敢向幾人對視過去!
老人和少女,對那幾個勁裝大漢,好像是很注意,兩人目光,—齊投注在幾人身上,打量了一眼,才將目光收回,並且相互換了一眼色。
那幾名勁裝大漢,傲然的立在門首,目光轉動,向四周瞬視著,其中—名身材較高,貌像兇惡的大漢,大聲喝道:「夥計,替大爺們看座!」
堂倌正端著一大盤酒菜,往少女及老人桌前走去,他聞聲,連忙笑著說道;「就來,就來……」
他邊說邊端著一大盤酒菜,依然向老人及少女的桌上走來,其本意是想將客人的酒菜送去之後,再來招呼這幾個煞神似的大漢!
那個大聲喝叫的壯漢,見堂倌裡應著,身子卻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並未依言走過來,登時怒火高漲,不由破口大罵道:「媽巴子!我看你是找死!」
喝罵聲中,身形一晃,就到了堂倌的身側,右手一抬,直奔堂倌的臉上,猛摑了過去!
堂倌見狀,只嚇得臉色慘變,嘴裡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眼見壯漢這—掌就要摑在堂倌的臉上,倏見那個壯漢的臉上,突然大變,揚空高舉的手掌軟綿綿的放了下來!
與之同來的另外幾人,都是久走江湖之輩,同時,身手又都不弱,見狀已知同伴吃了暗虧,紛紛圍擠過來,齊聲問道:「老七。怎麼了?是不是有人用暗青子餵你!」
被喚作老七的壯漢。瞠目結舌不知所答,目光一掃幾個夥伴。疑惑的道:「奇怪!我已經驗試過了,並沒有中什麼暗器!
「那你的神情,為什麼突然大變呢?」
被喚作老七的壯漢,遲疑了一下。才說道:「說來各位一定不會相信。就連我自己都感到有點莫名奇妙。
適才我見那一位夥計。狗眼看人低,根本不將我們哥幾個放在眼下,心裡—氣,飛身過來,本意想狠眼的揍他一掌,解解氣。
誰知道就在我的手掌,高舉疾落之時,忽然感到「曲池穴」,傳來—陣輕微的麻痛,如被蟻噬,勁力全消,整條臂膀,都軟綿綿的,提不起—絲力道,手臂自動垂落下來。
當時,我也以為是有人用暗器,從旁暗算我,但當我檢試之下,卻未發現絲毫異狀,你們說怪不怪!」
幾個人聽後,亦皺眉沉思,楞然相向。
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壯漢,沉吟了一下,低聲對幾人說道:「弟兄們據我看來事情不絕非偶然說不定我們已遇上極扎手的人物,我們不要露聲色,暗中行事!
說罷,遂向幾名同夥,一施眼色,自行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這座兼營客棧的茶館,可能由於天氣太冷的原故.一共只有二十來個人,生意並不太好!
那幾個壯漢,坐定之後,分別向每一個客人搜視過去,其中最惹他們注意的就是老人及少女。
對曲玉楓,倒不怎麼注意!
因為,曲玉楓自始至終都裝出,畏懼膽怯的樣子,頭也不敢抬,悶不響的首自垂飲,猛然一看,好像是他利用自酌自飲的動作,來掩飾他那侷促不安的惶恐神情!
那幾個人的目光,賤溜溜的向所有的食客,瞬視—眼後,目光就全落在了老人與少女的身上。
他們初進來之時,只看到了少女的一個背影,並未引起他們太大注意,現在他們全被少女這絕世姿容所吸引!
—個個饞涎欲滴,直嚥口水,十幾道目光,一齊投注在少女的臉上,若非他們對老人有所顧忌的話。
準會色膽包天,有所舉動。
就是這樣,其中—名壯漢,還不顧一切的壓低了聲音,道:「哥兒們,雛兒真不錯,我馬坤深走南闖北,所玩過的女人,可以說是不計其數,車載斗量,可就從沒見過如此動心魄的漂亮妞,今天若不是負重任,怕有閃失的話。」
「我」字出口,將頭一伸,嘻嘻的輕笑起來!
其中有一兩個,附會馬坤深的說法,而那個年紀最長的壯漢,聞聲,臉色—變,沉思聲道:「老馬,你已經忘了堂主所交代的話了嗎?你這幾十年是怎麼混的,也不將招子放亮一點,要是因此誤事的話,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個自稱馬坤深的壯漢,已至色迷心竅,聞言反嘻嘻的笑著:「趙天哥,你今天變的怎麼如此起來,我說—句良發話,我要是能和她樂一樂,就是死了也甘心!」說完,又發出一陣,嘻嘻的淫笑。
曲玉楓雖然伏案自飲,而他的兩道目光,卻不時的向那幾名壯漢及老人和少女,斜視過去。
幾人的一言一舉,都被他看在眼裡,暗罵—聲:「不知死活的東西,錯把煞神當瘟神!」
少女先還忍氣吞聲,充而不聞,越聽越不像話,只把她氣得柳眉倒豎,杏眼難睜,玉靨透寒。
登時射出兩股,利如寒刃的精光,向那兒名壯漢逼視過去,看情形大有立時發作之勢。
老人見狀,用手輕輕一拍少女的肩頭道:「文兒,飯菜都冷了,趕緊吃吧! 一切一切都包在爺爺的身上,我準定讓你出這口惡氣!」
少女強抑思懷,收回目光,一望老人,嗔聲說道:「爺爺您……」
一聲您之後,目光極其自然的向曲玉楓瞟視過去!
適才她那深幽明亮的大眼之內,本是威梭四射,而現在則是梭威盡飲斂,變的是幽怨萬千狠狠的瞪了曲玉楓一眼。從少女她的眼神看來,她好像是埋怨曲玉楓,故意裝聲作啞而對於受人侮辱一事竟視若無睹,置如罔聞!
她這幽怨的目光,曲王楓也看的清清楚楚,心裡不由暗感奇怪,道:「奇怪!她為什麼要用這種目光,來看我呢?
少女朝曲玉楓盯視—眼後,好像對他的怨意很深,只見她兩排潔白的玉齒,狠狠的咬了—下,才將目光緩緩收回。
馬坤深雖然受到同夥的警告,色心依然未斂,目光不由自主的又向少女,斜斜的睨視過去。
少女的怒色熾盛未消,依然是臉罩寒霜,杏眸怒睜,向桌面的飯菜,直直的凝視著。
馬坤深向少女溜視—眼後,遂將脖子一縮,舌頭一伸,壓低了嗓門說道:「真是天生尤物,生氣比不生氣更美,現在她要和我親熱親熱的話,那怕是立時死去,我卻……」
少女聞聲,螓首猛然一抬,身形亦霍然站了起來。
老人見狀,急對少女施了個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
少女狠狠的一瞪老人氣呼呼的坐下來。
老人也不理會少女,指著有菜盤內,挾起一片菜碟舉在面前,打量了幾眼,嘴裡卻喃喃自語道:「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也拿來給客人吃,真是欺人太甚了!」
說罷,氣呼呼的,將挾在箸子上的那片菜碟,隨手向外一揮,就摔倒了馬坤深的身上。
馬坤深正說到忘形之處,倏感肩上傳來一陣,如利刃刺割的一般劇痛,頓將未說完的話,給嚥了回去!
登時冒出一身冷汗,臉為之慘變,額際的汗水落如急雨就在他巨口大張,慘叫聲剛要出口之際。
根本就沒看清楚這個老人,如何作勢,已飄飄的落在馬坤深的背後,手掌無巧不巧的就按他的「啞」穴上,嘴裡連連的賠禮道:「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老漢一時不慎,弄髒了朋友的衣衫,請朋友大量海涵!」
邊說邊伸手去撩那片萊碟,誰知菜碟處處,竟冒出了一股鮮血,老人見狀「啊!」的一聲驚叫道:「不得了,菜碟傷人了!想不到這麼硬朗的一條漢子,其肌膚連豆腐都不如……」
邊說邊退回原來座位,馬坤深早被老人點了啞穴,欲無聲,僅喉頭咕嚕!咕嚕!作響。
頭上其筋暴露,雙目充血。
於其同路的幾個同伴見狀,亦齊齊為之變色老人露這手將他們震住了,他們萬也沒有想到,像這種猶勝過摘葉飛花的絕項的內家絕技,像這種絕頂的內家高手,目前武林中已是罕見!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其中被尊為趙大哥壯步至趙坤深的背後,伸掌在其背後的「風眼」穴口,用力一擊,其本意是想替馬坤深,解開老人暗中封閉的「啞」穴!
誰知他一掌拍下,馬坤深依然如故,不言不語,他知道像這種獨門的點穴手法,非自己力所能及。
就在這個時候,馬坤深忽然「呀!」的—聲,慘叫起來人好像驟患重病似的,坐在椅子上吁吁喘息!
曲玉楓看很清楚,他也被老人絕頂的內家真力所震驚又對老人這故作之志,忍俊不已。
少女眼見爺爺替自出陶中這種惡氣,心裡一高興,竟「吃!吃……」的笑出聲來!
就在這個時候,曲玉楓陡然感到一股勁風,由背襲來。
一驚,正特蓄勁戒備,已退了一步!他心只感兩隻手,緊緊按在他的「天極」雙穴之上,他心裡大吃一驚,不敢再反抗,因為只要來人,雙掌用力向下一按他就算完了!
☆瀟湘子掃瞄 浪濤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