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飄香劍 正文 第六章 赤紅劍令
    曲玉楓,神情驚愕的望著那枚,用碧玉雕琢而成的「骷髏頭」,心裡則是驚疑莫釋。

    他猜不透,少女贈他此物的用意何在。

    再者,更令他感到疑雲重重的是,一個姑娘家,因何身與這種不祥而又令人悚然之物呢?

    倏地,—聲淒然長笑劃而至,將忖思中的曲玉楓驚醒過來。

    只見他神情一怔.凝神頃聽。

    長笑聲中,還夾雜著幾聲,聞而生厭的桀桀狂笑空谷傳音,倍增聲勢。

    曲玉楓聞聲心裡—動,目光—掃伏立身側的雪猿,晃身撲循聲而去。

    他疾馳如飛,行約盞茶之久。

    陡然看見,山葉環中,現出一片,數畝方圓,碧草如茵的廣坪,坪之中央,矗立著—棟,青石砌建而成的石屋。

    石屋四周遍植翠竹,一帶溪水繞屋潺潺而過。

    景色恬靜宜人,清心悅目。

    他離著石屋尚有數十丈之遙,即頓立身形,未敢冒然而進。

    他雖無行走江湖的經驗,但從談笑書生處,聽來不少,關於武林的掌故見聞。

    —眼就看出,此棟獨立石屋,定是一隱士隱居之所,切忌人擾,故而他未敢冒然臨近探視,怕招致誤會。

    他將身形匿於一業矮木之後,遙向石屋張望過去。

    這時,突見石屋右側的竹林中,人影—晃,從中走出一男一女來。

    他仔細一看,那個女的,正是被其從狼群中救出來的那名少女。

    只見神情慘淡,珠淚連連。

    雙手挽扶著一個,皓首霜鬢老人,從竹林中,步覆踉蹌的走了出來,看情形已身極重的內傷。

    曲玉楓好奇而緊張的,注視著這一老—少的—舉一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煩亂緊張之感。

    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敢向少女正視—眼,只偷偷的用目光,在少女的玉靨上,一掠而過,絲毫不敢多停留一刻。

    他的心情雖然如此緊張,卻無絲毫邪念。

    當少女挽扶著,那位老人,離著他隱身的樹葉僅有數丈之遙。

    他緊張的連氣息,都有點發粗,強行抑止呼吸,直待少女挽扶著老人,走出好遠之後,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他望著少女及老人的背影,神情之間一陣猶豫後,才毅然呼喚著雪猿尾隨老人及少女而下。

    行約盞茶之久,老人已呈不支之狀,氣息發粗,狂咳不已。

    曲玉楓為避免形跡外洩,—路行來,盡量將身形隱蔽不露。

    老人的連聲狂咳,已使他意識到,老人的傷勢實在不輕。

    此時,少女已將老人扶坐在地上,—只玉掌緊緊把扶著老人搖搖欲倒的身形,嬌靨上的神情,更行黯然愁傷。

    老人喘息有頃,緩緩舉起,神光瘓散的雙目,望著少女顫聲道:

    「瑛兒,為父已傷致內腑,回生無望,看來這復仇重任。將落在你的身上,只是……」

    「長眉緊唇,妄想找老賊報仇,無疑以卵擊石……」

    至此,老人的語聲低啞,已不成聲,又喘息一陣,才繼道:

    「你要謹記我言,萬不可輕舉妄動冒然從事,直到功力有成自信能勝過老賊時,再來報仇,否則,為父將死不瞑。」

    瞑字出口勝巳氣喘如牛,無法再繼說下去。

    接著張嘴出幾口烏黑血塊濺在了少女一身。

    少女見狀,只嚇得玉靨蒼白,雙目之內淚如決堤之水,頻淌而下。

    胸前衣襟,盡被淚水沾濕,手足無措,咽聲說道:

    「爹,你的傷勢雖重,只要在天黑之前,我們趕到萬師伯處,依他老人家的絕世醫術,定能設法治好你的傷勢。」

    老人望著少女將頭一搖,發出—聲,微弱的苦笑,道:「瑛兒,總然你師伯,現在趕來,亦將束手無策。」

    因為我的五臟內腑,已支離破碎,非醫藥所能奏效。

    再者:此地距離你萬師伯隱居之所,至少要有百里之遙,以我這寸步難移重傷之身,要想在日落之前,趕到你萬師伯處,勢比登天還難。

    少女朱唇輕啟,咽聲哭喊道:

    「爹爹,您……」

    老人將手一擺道:

    「瑛兒,但有一線生機,為父何嘗願死,只因自知必死無救,多費唇舌,而徒亂人意,只望你謹記我言,我死而無憾……」少女如帶雨秋棠,泣聲嘶啞。

    老人閉目稍息後,才再緩緩睜起無神的雙目,望著少女輕歎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道:

    「瑛兒,這是你師祖,集畢生心血,精製而成的橫流塞源劍法,深奧宏博。」

    數十年來,為父雖不斷的參研,然而亦能領悟其十之—二,今傳留於你,望你好自為之,有成之日,即是替為父復仇之時……」

    曲玉楓在少女與老人,黯然泣語時,已潛至近側。

    當他看到少女那裡,淒愁衰傷的神情時,竟—掬同情之淚。

    睜著一雙,淚眼模糊的大眼,從林中疏隙中,向老人及少女望著。

    這時,少女已伸出抖顫不已的右掌,從老人手裡接過那本絹冊,正待放入懷中時。

    驀地,右側的高樹上,突然傳來一聲:「桀……」狂笑,老人及少女,聞聲神色倏變。老人不加思顧即沉聲說道:「瑛兒,注意……」

    曲玉楓亦被這刺耳的桀桀……狂笑,驚的神情—楞,本能循聲望去。

    只見一條長大的人影,猶如—雙巨禽直奔老人及少女凌空飛撲而下。

    事起倉促,他根本未加思考,順手一帶,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隨手而起,接著身形輕晃,亦凌空而起。

    迎著那條長大的人影,飛撲過去。

    只見千條枝影,連成—線,交錯而出,將那條長大的人影,盡行籠罩在枝影中。

    臨空下撲之人,早已料到,受傷的老人,曾作困獸之鬥僅將右掌微抬,虛空一推。

    就將老人凌厲的一掌之力,完全消於無形。

    曲玉楓驚然現身,因出其意料,臉上微現驚容,但他自恃功力過入,並未將曲玉楓放在心上,並暗罵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暗罵聲中倏見枝影,刺夾著耳懾魄的嘶嘶……之聲,當頭罩射而下。

    這一來只把他嚇的,臉現駭容,魂飛膽落。

    還算他功力深厚,臨危不亂,急忙氣沉丹田,身形疾如隕星倒瀉,急劇而下,足尖用力—點地面,身形靠著這一點之力,向後掠出數丈有餘,才頓佇身形。

    曲玉楓雖然一式出手,實未存傷人之心,所以,當他看清來人,見機而退時,遂沉肘式,飄落地面。

    他擋立在老人及少女面前,圓睜著一對寒光灼灼的雙眼向驟然現身之時,怒視過去。

    目光到處,只見數丈外,立著一個,身形高大。年約五十餘歲,鷹鼻突目,兩頰削瘦的老人。

    此時,這身形高大的老人,亦正怒突著一對,充滿了驚駭之情的雙眼,向曲玉楓顧視過來。

    曲玉楓向那個身形高大的老人,雖僅僅注視—眼,但,對他那付長像及神態,內心裡生出無比的厭惡之感。

    只見他兩腮一鼓,氣虎虎的道:「你,你……」

    「你」字出口,卻未道出下文,他之本意,是想責備老人幾句,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適當的言辭。

    好半天才大聲,喝叱道:「你,不對,不應該……」他這種神情,將其純真之情,表露無遺。

    他說完這兩句話,好像辦完了一件大事似的。深深的吁了一口氣,臉色才漸漸恢復正常。

    身形高大的老人,行走江湖多年,閱人無數,他被曲玉楓一式逼退,已感這是畢生羞辱。

    現在又被曲玉楓,像數說小孩一樣,叱責了一頓,以他那種狂傲目無餘子的個性,那能忍受。

    一時只把他氣的,肺腑欲炸,臉色鐵青,鬚髮倒豎,暴喝一聲:

    「小拘,你是找死……」

    身形在喝罵中,輕晃疾撲,十指一張,直奔曲玉楓的胸臉抓來。

    他的怒極而為,雙手已貫足了真力,十指尖端,發出嘶……的破空之聲。

    曲玉楓真被老人這猙獰凶狠之態所震懾,心裡—凜,身形微晃正待向右移出,以暫避其鋒。

    心念至此,遂改變初衷。

    身形不動,暗中力貫斷枝,緩緩推出,在胸前劃起一道孤形,然後突將手腕一翻,迎著老人撲來的身形,吞吐而出。

    猛然一看,就像是無數條,碧綠色的小蛇,臨空飛舞。

    而每—條碧綠的枝影,清晰可辨,所指的方向均為老人胸前者要大穴。

    身形高大的老人,本是怒極出手,勢在必得。

    然而,眼前的情勢,卻逼使他非疾退不可,否則,傷人不成,而自己先落了個身受重傷,甚至會招致殺身之禍。

    他權衡利害,嘿然一聲,硬將疾如風飆的前撲身形,頓止下來。

    接著雙足用力一蹬,倒著向後滑出一丈有餘。

    曲玉楓見狀,遂沉肘收勢,嘴角極其自然的掛上一絲驚喜的笑意,面露得色。

    這並非他恃技自傲,而是感到出奇的驚喜快慰。

    原因是一切的變化,大出其意料之外。

    他萬也沒有想到,隨手揮出的兩式,竟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要知他還是一個十足的大娃娃,童心沒滅,毫無心機,在這種情形下,他當然會感到驚喜快慰。

    面為心聲,他內心裡的之快慰感,極其自然的就流露出來,眨動著—對黑白分明的大眼,向老人望著。

    身形高大的老人,兩次被曲玉楓揮枝逼退,心裡既駭然又急怒。

    他步入訌湖算來已有數十年之久。

    只見他雙目赤紅急怒之下,神形大變。

    以他行走訌湖數十年的經驗與閱歷,卻茫無所知,只道那兩式,詭異莫測,天衣無縫,無懈可襲,不由皺眉暗思。

    「此子,看來純真無邪,心地純厚,毫無江湖經驗,分明是個初出道的雛兒。」

    其所施展的兩式,頗似武林傳言失傳已久的斷雲三式的劍中,拂柳千影,雨歇殘虹。

    如果所料不錯,非及早將其除去不可,否則,坐待其成,日後將對自己大為不利……」

    他忖思至此,惡念陡生,目閃凶光,狠狠的瞪了曲玉楓眼,接著,雙目輕瞌復啟。

    就在這瞬息間,其神情大異。

    適才其雙目之內,尚精光閃爍,而現在則幽黯無神,如同驟然失明一般,令人難測虛實,疑雲重重。

    曲玉楓無限驚奇的,向老人癡癡的望著。

    而心裡則駭然生懼,因為,他已看出老人這種異常的神態,絕非故作如此。

    身形高大的老人,大睜著無神的雙目,一直盯注著曲玉楓,右臂緩緩舉起,拇食兩指如扣如環,在一聲低低嘿然冷笑中遙向曲玉楓的璇璣穴用力一彈。

    曲玉楓眨動著—對澄清黑亮的大眼,向老人望著,而之間,則茫然不知所措。

    這時,他倏聞身後,傳來低微的語聲:

    「小友,速運氣封胸前諸穴,老賊心狠手辣,已施展威懾江湖的無影彈指……」

    其震語聲雖低沉微弱,卻蘊含著無限慌急及關注之情,曲玉楓聞聲如驚。

    根本未加思慮,遂即運起—口真氣,護住胸前諸穴,然後,他還是遲了—步……

    倏感將台穴旁,傳來一陣,清澈腑之痛,如遭利刃猛刺,剎時只把他痛的玉面蒼白,汗落如雨。

    這還是不幸中之大幸,陰錯陽差,使其運氣之際,因心神慌亂,身軀無意中微微一晃,而避開重穴,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挽回一場大難。

    否則,縱然不死,也得落個受重傷。

    身形高大的老人,於—指彈出之後,好似花費了極大的力氣。

    頭臉見汗,神情怠卷,氣息微喘,發目再度緩緩磕起。

    要知他這無影彈指,每於施展之初,須將週身力線聚,線貫集指尖,發時無形無影,令人難防。

    同時,他每施展一次,因消耗真力過巨,必須經過兩個時辰以上的運氣調息,方能復原。

    因此,他非到萬不得巳生命垂危,遭遇強敵時,絕不輕用而每次施展,亦從不虛發。

    像今天種現象,可說其平生第—次失招。

    此時,其內心則是悔恨交加,已萌退意。

    雙目輕啟—線,知道再呆下去,也討不了好,遂將見曲玉楓正閉目調息,暗忖道:

    「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忖思中強提—口真氣,身形一晃,就要疾掠而去。

    驀聞一聲怒叱,傳自身後。

    「不好。」他聞聲心神—稟,暗叫—聲,不好。

    不好聲中,陡感激股逼體生痛的尖銳勁風,當頭疾襲而來。

    驚變驟起,欲避已退,神色不由火之大變,惶恐驚駭之情,盡行溢露無遺。

    曲玉楓跟隨著那個怪老人,習藝三年,老人雖未告訴他任何招式的名稱,只一味的啞教,獨對運氣療傷的無上心法,卻講解的異常詳盡。

    因而,他於發覺受傷之初,遂趕忙閉目運息自療,而心裡則對那個身形高大的老人,怒恨不已。

    他雖閉目療傷,卻分神注意著老人的一舉—動。

    所以,當他警覺老入,蓄意逃走時,已顧不得傷勢復原與否。

    怒叱—聲,身形暴長.疾撲過去。

    身形凌空,又將初時與老人交手的一式,施展出來,只見—片枝影,將老人籠罩著。

    那名身形高大的老人,因真力不繼,迎拒兩難,只有束手待斃。

    曲玉楓本是夾怒而至,當然其看到老人那對付黯然頹喪的神情時,心裡老大不忍,暗中一撤真力,手中斷枝改點為抽,擊在老人的臂跨間。

    只聽拍的一聲,老人的身形,隨勢向前踉蹌好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雙目充滿怨毒之意,盯視曲玉楓一眼後,一言沒發踉蹌而去。

    怔立良久,才被一陣,淒傷哀怨的咽泣聲,驚醒過來.心裡一動,急忙回身向受傷老人走去。

    此時,那位受傷的老人,已氣若游絲,漸靠在愛女胸前,滿目感激之情,向曲玉楓望著。

    嘴角蠕動,欲語無聲,臉頰,一陣抽搐,終未能一吐衷中衷少女見狀,又連連哭喊幾聲:

    「爹爹,爹爹,爹爹。」

    空谷傳音,四面八方,都是少女衰哀欲絕的哭喊聲。

    曲玉楓木立怔視,不知何時,已是熱淚長流,盡濕胸襟倏地感到,那聲不以的衰傷悲愴的哭喊聲。

    已由密而疏漸浙競落寂無聲。

    他心裡一動,瞬目向少女望宋,只見地……

    雙臂緊緊環抱著,已死去多時的老父.臉上神情木然,目光渙散,默無聲息,癡癡的望著懷中老爸。

    她此時心情正所謂:「欲哭無聲,欲泣無淚;」

    良久,良久—…

    她的神智才漸漸甦醒過來的熱淚不自主的又蔌簌而下,接著將老爸的屍體,背在身後,舉步欲去。

    突然又頓止下來,螓首輕舉,向曲玉楓望來,朱唇輕啟道:「你……」

    你字出口,久久未說出下文,蓮步向前走去。

    曲玉楓傻怔怔的,向少女望來,不動不語。

    瞬息間少女已走出去,數十丈之遙,瞬目後視。見曲玉楓不言不語,木立如鑄,不由將銀牙一咬,蓮足用力在地上一跺,狠狠的睜了他—眼,才低啞著聲音嬌嗔道:

    「你……記住北疆莫愁堡。」

    說完,又無限深情的望了曲玉楓—眼,才加快身形,疾馳而去消失在,暮色蒼茫中,少女臨別的語聲,縈繞在曲玉楓的耳邊,歷久不絕碧空蔚藍如洗,沒有一片影雲,地下黃沙艮艮,極目無際,四周靜寂的如同死境。

    驀地,—陣急劇的噠,噠馬蹄聲,夾著蔽天遮日的雲霧如潮水凶勇敢,滾滾而來。

    只見雲霧當中,裹著一頭棗紅包的高頭駿馬。

    馬上騎客是—個,衣關樸素臉稚氣午約十五六歲的英俊少年,縱騎飛馳而來。

    在少年的胸前,尚臥伏著—頭,目閃金光,週身雪白的猿猴。

    少年端坐馬上,凝目遙視著—望無際的艮艮黃沙,喃喃自語道:

    「這大概就是,白龍堆庫穆塔沙漠了吧……」喃喃語聲中,挽馬緩行,接著回首望著,隱約可見的玉門關。

    怔思有頃,才在長吁聲中,抖僵縱綺之艮艮無際的黃沙中。

    他座下是一匹罕的良駒,腳程甚快,行走在鬆軟黃沙上,亦如履平原,腳程絲毫不減。

    未足數盞熱茶之久,已飛馳出去數十里之遙。

    這一人一騎,此時已完全置身在艮艮無際的黃沙中,放目四顧,除了藍天麗日黃沙艮艮外,別無所見。

    馬上少年,目睹此情,英俊的玉面上,頓時罩上一層,孤寂,淒涼交織而成的神色。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又當正午,天氣異常燥熱,再加青馬一陣急,已是通體見汗,口噴雲霧。

    馬上少年,用手輕撫著青馬的長頸,臉上溢露出無限憐惜之情,而他心裡,則暗暗的想道:

    「如店家所說屬實的話最多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可以到達那處綠州。」

    他忖思及至此,心裡又聯想到,今晨動身之際,所發生的那件,令他百思不解的怪事,嘴裡亦不由自主的喃喃而語道:「此人究竟是哪一個呢?其贈我為馬匹的用意又何在呢?」

    至此,各位讀地得亦清楚,這馬少年,就是前文中曲玉楓,他經還十餘日的長途跋涉,經青海,甘肅,於昨日時辰左右,方到達通往新疆的重要衝玉門關。

    他在玉門關,歇息一晚,並向店家打聽清楚,通過白龍堆時,應準備的事項及應用品。

    他打聽清楚之後,遂托店家代為購准面臨而自己經返因家房歇息,孰料,他今晨正要動身,起程之際。

    店家突然牽來一匹,蘭筋竹耳,色呈探紅鞍轡俱全的高頭駿馬,當時他一見,就為之一怔。

    他囊中乏資,根本未命店家,代為購置坐騎。

    然經其相詢之下才知那匹駿馬,是—中年壯漢,命店家轉交給他。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根本不認識這樣一個人。

    而那名壯漢,只嚴囑店家將馬匹交給曲玉楓就行了,也未留下姓名及言語,就揚長而去。

    在這種情形下,他只有懷著滿慮疑慮,將這匹健馬接了過來,一路上他不斷的苦思密慮。

    然而,還是茫然無端。

    此時,他端坐馬上,又再為這件事情在費思,而—雙灼灼生寒的目光卻向前方遙視過去,驀地。

    他發現萬頃黃沙之中,出現—點,看不清的淡綠影子。

    暗道:「莫非那點綠影,就是店家所說的綠州之處嗎,不由忖思中凝聚目光復遙視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而眼前的情景,亦越來越清晰逼真。

    茸茸的綠萆,稀疏的樹影,閃閃生輝的波光,這種種一切都證明他所料不錯。

    童心沒減的他,見狀,心裡感到無限欣慰,用手輕擾著紅的長頸道:

    「馬兒,你看前面有水有草,我們去涼爽涼爽再走,」

    紅馬似懂非懂的,傳嘯一聲,突然加快不少,曲玉楓望著紅馬,而眼前卻映現出來數年前的一幕往事。

    失蹤的青馬,臉上就在這剎那之間閃現出,無限惆悵之情,想起只聽他自語道;「青兒,如今不知你生死如問?……

    自語聲中,月光茫然而毫無目的,向前瞬視過去。

    驀然,他發現綠州左側,約數里之處,有幾個人影,行動遲緩而艱困的,向綠州移動過去。

    他心神不屬,並未在意而暗道:

    「前面有人……」

    然而,當他向那幾條人,仔細打量過去時。

    如非親目所賭,他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只見那幾條人影,均是手足並用,爬伏而行.而且行動遲緩已極,每爬行一段,必須停頓甚久,才繼續爬行。

    他目不轉睛的向幾人盯視有頃,霍然而悟,暗道:「這情形,幾人定是落堆的商旅,非傷即病……」

    忖思中救人之心油然而生,揮順策騎急馳過去。

    兩地相距非遙,再加上紅馬腳程又快,瞬息之間,他離著那幾人,亦僅有—二十丈左右。

    孰料,就在他快要臨近幾人時,倏見幾人,週身傳出一陣急劇的抽動掙扎,接著寂然不動,有的仰天而臥,有的依舊臥在當地。

    曲玉楓見狀,心裡抖然一震,驚叫一聲。

    「不好……」

    他不等紅馬停頓,即一晃身形,躍下馬來,一掠數丈,趨近幾人,俯身探視之下。

    只見一個個,均是青一色的緊身勁裝,臉上七吼流血,唇齒碎裂,此時,毫無聲息,只體溫獨存,看情形是死不多時,他在幾人身上,察看甚久,亦未發現幾人致死之因?

    從幾人死後,獨存的恐怖神情看來,肯定是在極恐怖的情形下死去。

    他毫無江湖經驗及閱歷,故而,他對那幾具死屍,反覆察看良久,亦終未能找出,致死之因。

    倒是那幾具屍體的恐怖,慘死之象,使他感到悚然不安不敢再呆視下去。

    天性享厚的他,不忍心幾人暴死荒野,遂將幾人的屍體拖集在一起,準備用沙履埋起來,略盡心意。

    就在拖拉幾人屍體之際,倏地自一具屍首前的胸前墮出—柄,赤紅如血長不足寸,柄系一金色小鈴的小劍。

    他俯身拾在手中,凝眸審視之下,只見那柄血紅小劍的鋒異常,略一揮動,毫芒伸縮閃閃生輝。

    繫在柄端的金色小鈐,變隨之發出一陣刺耳鈴鈐之聲。

    他只感到這柄小劍,打造的精巧可愛,並未想到其他,就手藏入懷中。

    他將幾人掩埋妥當之後,累了—身大汗,望著那座高高隆起的黃沙灘,心裡驟然間,感到空洞洞的,有種說不出的黯然之情。

    在一聲長吁聲中,拉著紅馬慢慢踱去,被行走沙漠的商旅們,視為天堂的綠州,飲馬休息,等體力完全恢復後才繼續起程。

    他在這萬頃黃沙之中,行行復行行,於第三天的辰時時分,才走完這一條漫長多險的行程。

    他佇馬回望無際的萬頃黃沙,心裡驀然間再現出無限感傷,其因何在,他連自己也說個所以然來。

    才催馬馳向,白龍堆外的一座鎮甸隆瓦子,此地已深入新疆省界,土著漢人交雜而居。

    他找了一家漢人開設的店房,住了下來。

    由於連日的長途跋涉使他感到疲累已極,略是梳洗,草草用過晚飯,即倒頭而眠。

    他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吵雜的,人聲驚醒過來,睜眼一看紅日透窗,不由啞然失笑。

    喚來店家備水梳洗之後,即信步走出店外。

    異地風光處處都使他感到新奇。

    在街上溜溜躂達快要近午的時候,才進來—家漢人開設的飯店。

    當他跨步邁入廳堂之際,突感所有客人,都用一種奇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和身側,溜來溜去。

    他被眾人看的,有點不好意思,玉面泛紅,順著眾人的眼光,向身側一望,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不知何時,雪猿已悄悄立在他身側,目閃金光,左右顧盼不已……

    曲玉楓見狀,微微一笑,用手輕撫著雪猿的頭頂。

    接著瞬止,向廳堂裡掠視過去。

    只見人頭晃動,已是座無虛席,不由眉頭一皺,轉身登樓,樓上雖也有不少客人,較之樓下,要好的多,他立在樓口,雪猿亦不甘落後也和人一樣,在他對面的—張椅子上尊臥下來。

    一對金光閃閃的圓睛,不時向左右前後顧視著。

    他剛剛坐下不久,陡感吵的人聲,突然間低寂下來,陣陣竊竊私語之聲,從四面八方,飄送過來。

    他心裡甚感奇怪,瞬目四視。

    目光到處,只見所有客人,臉上均溢露著,驚奇不安之色,如墮五里霧中,深思不解?

    心裡感到異常尷尬和羞赧,頭亦趕緊下垂,不敢向眾人望。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陣異常刺耳,而又熟悉的鈴鈴之聲,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聽到過。

    他不由為之一怔,凝神微思,遂即恍然而悟,暗道:

    「這鈐鈐這聲不是正那紅柄劍柄端的金鈴,所發之聲,一模一樣嗎?……」

    他邊邊伸手入懷,取出那柄得自沙漠的赤紅小劍,用手輕擺柄端的金色小鈴。

    「鈴鈴」之聲,應擺而生。

    與適才所聽到的,那陣鈴鈴之聲,一般無二,證實他所料,無訛他甚感驚奇。

    這時,酒樓外面,再度傳來「鈴!鈴!」之聲,並且是由遠而近,未幾已到了他所憑臨的窗外。

    他本能的探首下望,但見一匹,通體如墨似的高頭大馬空鞍無人,佇立在酒樓的門口。

    它仰首顧盼之際,「鈴!鈴!」之聲,隨之而發,不絕於耳。曲玉楓童心未泯,見狀,遂用輕輕一搖,手中的赤紅小劍,隨亦發出一陣「鈴!鈴!」之聲。

    他並衝著那匹黑馬,咧嘴一笑,好像在胡說,你看我也有金鈐。

    他這種神情動作,將其天真無邪之態,表露無遺。

    這時,他耳畔突然「鈴!鈴!」之聲大作,接著感到數股尖銳的勁風,從四面八方,疾襲過來。

    因「鈴!鈐!」之聲響自四方,—時之間,使他無法判斷,勁風究竟來自何方。

    那種雜亂的「鈴!鈴!」之聲,乍響倏止。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胸前時。

    臉上的神色,不由為之大變,目瞪口呆,悚然木立,汗落如雨,玉面蒼白無邑。

    葛然!

    一聲冷峻的冷哼一聲,劃空而至……

    ☆瀟湘子掃瞄 浪濤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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