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玉楓,神情驚愕的望著那枚,用碧玉雕琢而成的「骷髏頭」,心裡則是驚疑莫釋。
他猜不透,少女贈他此物的用意何在。
再者,更令他感到疑雲重重的是,一個姑娘家,因何身與這種不祥而又令人悚然之物呢?
倏地,—聲淒然長笑劃而至,將忖思中的曲玉楓驚醒過來。
只見他神情一怔.凝神頃聽。
長笑聲中,還夾雜著幾聲,聞而生厭的桀桀狂笑空谷傳音,倍增聲勢。
曲玉楓聞聲心裡—動,目光—掃伏立身側的雪猿,晃身撲循聲而去。
他疾馳如飛,行約盞茶之久。
陡然看見,山葉環中,現出一片,數畝方圓,碧草如茵的廣坪,坪之中央,矗立著—棟,青石砌建而成的石屋。
石屋四周遍植翠竹,一帶溪水繞屋潺潺而過。
景色恬靜宜人,清心悅目。
他離著石屋尚有數十丈之遙,即頓立身形,未敢冒然而進。
他雖無行走江湖的經驗,但從談笑書生處,聽來不少,關於武林的掌故見聞。
—眼就看出,此棟獨立石屋,定是一隱士隱居之所,切忌人擾,故而他未敢冒然臨近探視,怕招致誤會。
他將身形匿於一業矮木之後,遙向石屋張望過去。
這時,突見石屋右側的竹林中,人影—晃,從中走出一男一女來。
他仔細一看,那個女的,正是被其從狼群中救出來的那名少女。
只見神情慘淡,珠淚連連。
雙手挽扶著一個,皓首霜鬢老人,從竹林中,步覆踉蹌的走了出來,看情形已身極重的內傷。
曲玉楓好奇而緊張的,注視著這一老—少的—舉一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煩亂緊張之感。
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敢向少女正視—眼,只偷偷的用目光,在少女的玉靨上,一掠而過,絲毫不敢多停留一刻。
他的心情雖然如此緊張,卻無絲毫邪念。
當少女挽扶著,那位老人,離著他隱身的樹葉僅有數丈之遙。
他緊張的連氣息,都有點發粗,強行抑止呼吸,直待少女挽扶著老人,走出好遠之後,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他望著少女及老人的背影,神情之間一陣猶豫後,才毅然呼喚著雪猿尾隨老人及少女而下。
行約盞茶之久,老人已呈不支之狀,氣息發粗,狂咳不已。
曲玉楓為避免形跡外洩,—路行來,盡量將身形隱蔽不露。
老人的連聲狂咳,已使他意識到,老人的傷勢實在不輕。
此時,少女已將老人扶坐在地上,—只玉掌緊緊把扶著老人搖搖欲倒的身形,嬌靨上的神情,更行黯然愁傷。
老人喘息有頃,緩緩舉起,神光瘓散的雙目,望著少女顫聲道:
「瑛兒,為父已傷致內腑,回生無望,看來這復仇重任。將落在你的身上,只是……」
「長眉緊唇,妄想找老賊報仇,無疑以卵擊石……」
至此,老人的語聲低啞,已不成聲,又喘息一陣,才繼道:
「你要謹記我言,萬不可輕舉妄動冒然從事,直到功力有成自信能勝過老賊時,再來報仇,否則,為父將死不瞑。」
瞑字出口勝巳氣喘如牛,無法再繼說下去。
接著張嘴出幾口烏黑血塊濺在了少女一身。
少女見狀,只嚇得玉靨蒼白,雙目之內淚如決堤之水,頻淌而下。
胸前衣襟,盡被淚水沾濕,手足無措,咽聲說道:
「爹,你的傷勢雖重,只要在天黑之前,我們趕到萬師伯處,依他老人家的絕世醫術,定能設法治好你的傷勢。」
老人望著少女將頭一搖,發出—聲,微弱的苦笑,道:「瑛兒,總然你師伯,現在趕來,亦將束手無策。」
因為我的五臟內腑,已支離破碎,非醫藥所能奏效。
再者:此地距離你萬師伯隱居之所,至少要有百里之遙,以我這寸步難移重傷之身,要想在日落之前,趕到你萬師伯處,勢比登天還難。
少女朱唇輕啟,咽聲哭喊道:
「爹爹,您……」
老人將手一擺道:
「瑛兒,但有一線生機,為父何嘗願死,只因自知必死無救,多費唇舌,而徒亂人意,只望你謹記我言,我死而無憾……」少女如帶雨秋棠,泣聲嘶啞。
老人閉目稍息後,才再緩緩睜起無神的雙目,望著少女輕歎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道:
「瑛兒,這是你師祖,集畢生心血,精製而成的橫流塞源劍法,深奧宏博。」
數十年來,為父雖不斷的參研,然而亦能領悟其十之—二,今傳留於你,望你好自為之,有成之日,即是替為父復仇之時……」
曲玉楓在少女與老人,黯然泣語時,已潛至近側。
當他看到少女那裡,淒愁衰傷的神情時,竟—掬同情之淚。
睜著一雙,淚眼模糊的大眼,從林中疏隙中,向老人及少女望著。
這時,少女已伸出抖顫不已的右掌,從老人手裡接過那本絹冊,正待放入懷中時。
驀地,右側的高樹上,突然傳來一聲:「桀……」狂笑,老人及少女,聞聲神色倏變。老人不加思顧即沉聲說道:「瑛兒,注意……」
曲玉楓亦被這刺耳的桀桀……狂笑,驚的神情—楞,本能循聲望去。
只見一條長大的人影,猶如—雙巨禽直奔老人及少女凌空飛撲而下。
事起倉促,他根本未加思考,順手一帶,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隨手而起,接著身形輕晃,亦凌空而起。
迎著那條長大的人影,飛撲過去。
只見千條枝影,連成—線,交錯而出,將那條長大的人影,盡行籠罩在枝影中。
臨空下撲之人,早已料到,受傷的老人,曾作困獸之鬥僅將右掌微抬,虛空一推。
就將老人凌厲的一掌之力,完全消於無形。
曲玉楓驚然現身,因出其意料,臉上微現驚容,但他自恃功力過入,並未將曲玉楓放在心上,並暗罵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暗罵聲中倏見枝影,刺夾著耳懾魄的嘶嘶……之聲,當頭罩射而下。
這一來只把他嚇的,臉現駭容,魂飛膽落。
還算他功力深厚,臨危不亂,急忙氣沉丹田,身形疾如隕星倒瀉,急劇而下,足尖用力—點地面,身形靠著這一點之力,向後掠出數丈有餘,才頓佇身形。
曲玉楓雖然一式出手,實未存傷人之心,所以,當他看清來人,見機而退時,遂沉肘式,飄落地面。
他擋立在老人及少女面前,圓睜著一對寒光灼灼的雙眼向驟然現身之時,怒視過去。
目光到處,只見數丈外,立著一個,身形高大。年約五十餘歲,鷹鼻突目,兩頰削瘦的老人。
此時,這身形高大的老人,亦正怒突著一對,充滿了驚駭之情的雙眼,向曲玉楓顧視過來。
曲玉楓向那個身形高大的老人,雖僅僅注視—眼,但,對他那付長像及神態,內心裡生出無比的厭惡之感。
只見他兩腮一鼓,氣虎虎的道:「你,你……」
「你」字出口,卻未道出下文,他之本意,是想責備老人幾句,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適當的言辭。
好半天才大聲,喝叱道:「你,不對,不應該……」他這種神情,將其純真之情,表露無遺。
他說完這兩句話,好像辦完了一件大事似的。深深的吁了一口氣,臉色才漸漸恢復正常。
身形高大的老人,行走江湖多年,閱人無數,他被曲玉楓一式逼退,已感這是畢生羞辱。
現在又被曲玉楓,像數說小孩一樣,叱責了一頓,以他那種狂傲目無餘子的個性,那能忍受。
一時只把他氣的,肺腑欲炸,臉色鐵青,鬚髮倒豎,暴喝一聲:
「小拘,你是找死……」
身形在喝罵中,輕晃疾撲,十指一張,直奔曲玉楓的胸臉抓來。
他的怒極而為,雙手已貫足了真力,十指尖端,發出嘶……的破空之聲。
曲玉楓真被老人這猙獰凶狠之態所震懾,心裡—凜,身形微晃正待向右移出,以暫避其鋒。
心念至此,遂改變初衷。
身形不動,暗中力貫斷枝,緩緩推出,在胸前劃起一道孤形,然後突將手腕一翻,迎著老人撲來的身形,吞吐而出。
猛然一看,就像是無數條,碧綠色的小蛇,臨空飛舞。
而每—條碧綠的枝影,清晰可辨,所指的方向均為老人胸前者要大穴。
身形高大的老人,本是怒極出手,勢在必得。
然而,眼前的情勢,卻逼使他非疾退不可,否則,傷人不成,而自己先落了個身受重傷,甚至會招致殺身之禍。
他權衡利害,嘿然一聲,硬將疾如風飆的前撲身形,頓止下來。
接著雙足用力一蹬,倒著向後滑出一丈有餘。
曲玉楓見狀,遂沉肘收勢,嘴角極其自然的掛上一絲驚喜的笑意,面露得色。
這並非他恃技自傲,而是感到出奇的驚喜快慰。
原因是一切的變化,大出其意料之外。
他萬也沒有想到,隨手揮出的兩式,竟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要知他還是一個十足的大娃娃,童心沒滅,毫無心機,在這種情形下,他當然會感到驚喜快慰。
面為心聲,他內心裡的之快慰感,極其自然的就流露出來,眨動著—對黑白分明的大眼,向老人望著。
身形高大的老人,兩次被曲玉楓揮枝逼退,心裡既駭然又急怒。
他步入訌湖算來已有數十年之久。
只見他雙目赤紅急怒之下,神形大變。
以他行走訌湖數十年的經驗與閱歷,卻茫無所知,只道那兩式,詭異莫測,天衣無縫,無懈可襲,不由皺眉暗思。
「此子,看來純真無邪,心地純厚,毫無江湖經驗,分明是個初出道的雛兒。」
其所施展的兩式,頗似武林傳言失傳已久的斷雲三式的劍中,拂柳千影,雨歇殘虹。
如果所料不錯,非及早將其除去不可,否則,坐待其成,日後將對自己大為不利……」
他忖思至此,惡念陡生,目閃凶光,狠狠的瞪了曲玉楓眼,接著,雙目輕瞌復啟。
就在這瞬息間,其神情大異。
適才其雙目之內,尚精光閃爍,而現在則幽黯無神,如同驟然失明一般,令人難測虛實,疑雲重重。
曲玉楓無限驚奇的,向老人癡癡的望著。
而心裡則駭然生懼,因為,他已看出老人這種異常的神態,絕非故作如此。
身形高大的老人,大睜著無神的雙目,一直盯注著曲玉楓,右臂緩緩舉起,拇食兩指如扣如環,在一聲低低嘿然冷笑中遙向曲玉楓的璇璣穴用力一彈。
曲玉楓眨動著—對澄清黑亮的大眼,向老人望著,而之間,則茫然不知所措。
這時,他倏聞身後,傳來低微的語聲:
「小友,速運氣封胸前諸穴,老賊心狠手辣,已施展威懾江湖的無影彈指……」
其震語聲雖低沉微弱,卻蘊含著無限慌急及關注之情,曲玉楓聞聲如驚。
根本未加思慮,遂即運起—口真氣,護住胸前諸穴,然後,他還是遲了—步……
倏感將台穴旁,傳來一陣,清澈腑之痛,如遭利刃猛刺,剎時只把他痛的玉面蒼白,汗落如雨。
這還是不幸中之大幸,陰錯陽差,使其運氣之際,因心神慌亂,身軀無意中微微一晃,而避開重穴,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挽回一場大難。
否則,縱然不死,也得落個受重傷。
身形高大的老人,於—指彈出之後,好似花費了極大的力氣。
頭臉見汗,神情怠卷,氣息微喘,發目再度緩緩磕起。
要知他這無影彈指,每於施展之初,須將週身力線聚,線貫集指尖,發時無形無影,令人難防。
同時,他每施展一次,因消耗真力過巨,必須經過兩個時辰以上的運氣調息,方能復原。
因此,他非到萬不得巳生命垂危,遭遇強敵時,絕不輕用而每次施展,亦從不虛發。
像今天種現象,可說其平生第—次失招。
此時,其內心則是悔恨交加,已萌退意。
雙目輕啟—線,知道再呆下去,也討不了好,遂將見曲玉楓正閉目調息,暗忖道:
「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忖思中強提—口真氣,身形一晃,就要疾掠而去。
驀聞一聲怒叱,傳自身後。
「不好。」他聞聲心神—稟,暗叫—聲,不好。
不好聲中,陡感激股逼體生痛的尖銳勁風,當頭疾襲而來。
驚變驟起,欲避已退,神色不由火之大變,惶恐驚駭之情,盡行溢露無遺。
曲玉楓跟隨著那個怪老人,習藝三年,老人雖未告訴他任何招式的名稱,只一味的啞教,獨對運氣療傷的無上心法,卻講解的異常詳盡。
因而,他於發覺受傷之初,遂趕忙閉目運息自療,而心裡則對那個身形高大的老人,怒恨不已。
他雖閉目療傷,卻分神注意著老人的一舉—動。
所以,當他警覺老入,蓄意逃走時,已顧不得傷勢復原與否。
怒叱—聲,身形暴長.疾撲過去。
身形凌空,又將初時與老人交手的一式,施展出來,只見—片枝影,將老人籠罩著。
那名身形高大的老人,因真力不繼,迎拒兩難,只有束手待斃。
曲玉楓本是夾怒而至,當然其看到老人那對付黯然頹喪的神情時,心裡老大不忍,暗中一撤真力,手中斷枝改點為抽,擊在老人的臂跨間。
只聽拍的一聲,老人的身形,隨勢向前踉蹌好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雙目充滿怨毒之意,盯視曲玉楓一眼後,一言沒發踉蹌而去。
怔立良久,才被一陣,淒傷哀怨的咽泣聲,驚醒過來.心裡一動,急忙回身向受傷老人走去。
此時,那位受傷的老人,已氣若游絲,漸靠在愛女胸前,滿目感激之情,向曲玉楓望著。
嘴角蠕動,欲語無聲,臉頰,一陣抽搐,終未能一吐衷中衷少女見狀,又連連哭喊幾聲:
「爹爹,爹爹,爹爹。」
空谷傳音,四面八方,都是少女衰哀欲絕的哭喊聲。
曲玉楓木立怔視,不知何時,已是熱淚長流,盡濕胸襟倏地感到,那聲不以的衰傷悲愴的哭喊聲。
已由密而疏漸浙競落寂無聲。
他心裡一動,瞬目向少女望宋,只見地……
雙臂緊緊環抱著,已死去多時的老父.臉上神情木然,目光渙散,默無聲息,癡癡的望著懷中老爸。
她此時心情正所謂:「欲哭無聲,欲泣無淚;」
良久,良久—…
她的神智才漸漸甦醒過來的熱淚不自主的又蔌簌而下,接著將老爸的屍體,背在身後,舉步欲去。
突然又頓止下來,螓首輕舉,向曲玉楓望來,朱唇輕啟道:「你……」
你字出口,久久未說出下文,蓮步向前走去。
曲玉楓傻怔怔的,向少女望來,不動不語。
瞬息間少女已走出去,數十丈之遙,瞬目後視。見曲玉楓不言不語,木立如鑄,不由將銀牙一咬,蓮足用力在地上一跺,狠狠的睜了他—眼,才低啞著聲音嬌嗔道:
「你……記住北疆莫愁堡。」
說完,又無限深情的望了曲玉楓—眼,才加快身形,疾馳而去消失在,暮色蒼茫中,少女臨別的語聲,縈繞在曲玉楓的耳邊,歷久不絕碧空蔚藍如洗,沒有一片影雲,地下黃沙艮艮,極目無際,四周靜寂的如同死境。
驀地,—陣急劇的噠,噠馬蹄聲,夾著蔽天遮日的雲霧如潮水凶勇敢,滾滾而來。
只見雲霧當中,裹著一頭棗紅包的高頭駿馬。
馬上騎客是—個,衣關樸素臉稚氣午約十五六歲的英俊少年,縱騎飛馳而來。
在少年的胸前,尚臥伏著—頭,目閃金光,週身雪白的猿猴。
少年端坐馬上,凝目遙視著—望無際的艮艮黃沙,喃喃自語道:
「這大概就是,白龍堆庫穆塔沙漠了吧……」喃喃語聲中,挽馬緩行,接著回首望著,隱約可見的玉門關。
怔思有頃,才在長吁聲中,抖僵縱綺之艮艮無際的黃沙中。
他座下是一匹罕的良駒,腳程甚快,行走在鬆軟黃沙上,亦如履平原,腳程絲毫不減。
未足數盞熱茶之久,已飛馳出去數十里之遙。
這一人一騎,此時已完全置身在艮艮無際的黃沙中,放目四顧,除了藍天麗日黃沙艮艮外,別無所見。
馬上少年,目睹此情,英俊的玉面上,頓時罩上一層,孤寂,淒涼交織而成的神色。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又當正午,天氣異常燥熱,再加青馬一陣急,已是通體見汗,口噴雲霧。
馬上少年,用手輕撫著青馬的長頸,臉上溢露出無限憐惜之情,而他心裡,則暗暗的想道:
「如店家所說屬實的話最多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可以到達那處綠州。」
他忖思及至此,心裡又聯想到,今晨動身之際,所發生的那件,令他百思不解的怪事,嘴裡亦不由自主的喃喃而語道:「此人究竟是哪一個呢?其贈我為馬匹的用意又何在呢?」
至此,各位讀地得亦清楚,這馬少年,就是前文中曲玉楓,他經還十餘日的長途跋涉,經青海,甘肅,於昨日時辰左右,方到達通往新疆的重要衝玉門關。
他在玉門關,歇息一晚,並向店家打聽清楚,通過白龍堆時,應準備的事項及應用品。
他打聽清楚之後,遂托店家代為購准面臨而自己經返因家房歇息,孰料,他今晨正要動身,起程之際。
店家突然牽來一匹,蘭筋竹耳,色呈探紅鞍轡俱全的高頭駿馬,當時他一見,就為之一怔。
他囊中乏資,根本未命店家,代為購置坐騎。
然經其相詢之下才知那匹駿馬,是—中年壯漢,命店家轉交給他。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根本不認識這樣一個人。
而那名壯漢,只嚴囑店家將馬匹交給曲玉楓就行了,也未留下姓名及言語,就揚長而去。
在這種情形下,他只有懷著滿慮疑慮,將這匹健馬接了過來,一路上他不斷的苦思密慮。
然而,還是茫然無端。
此時,他端坐馬上,又再為這件事情在費思,而—雙灼灼生寒的目光卻向前方遙視過去,驀地。
他發現萬頃黃沙之中,出現—點,看不清的淡綠影子。
暗道:「莫非那點綠影,就是店家所說的綠州之處嗎,不由忖思中凝聚目光復遙視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而眼前的情景,亦越來越清晰逼真。
茸茸的綠萆,稀疏的樹影,閃閃生輝的波光,這種種一切都證明他所料不錯。
童心沒減的他,見狀,心裡感到無限欣慰,用手輕擾著紅的長頸道:
「馬兒,你看前面有水有草,我們去涼爽涼爽再走,」
紅馬似懂非懂的,傳嘯一聲,突然加快不少,曲玉楓望著紅馬,而眼前卻映現出來數年前的一幕往事。
失蹤的青馬,臉上就在這剎那之間閃現出,無限惆悵之情,想起只聽他自語道;「青兒,如今不知你生死如問?……
自語聲中,月光茫然而毫無目的,向前瞬視過去。
驀然,他發現綠州左側,約數里之處,有幾個人影,行動遲緩而艱困的,向綠州移動過去。
他心神不屬,並未在意而暗道:
「前面有人……」
然而,當他向那幾條人,仔細打量過去時。
如非親目所賭,他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只見那幾條人影,均是手足並用,爬伏而行.而且行動遲緩已極,每爬行一段,必須停頓甚久,才繼續爬行。
他目不轉睛的向幾人盯視有頃,霍然而悟,暗道:「這情形,幾人定是落堆的商旅,非傷即病……」
忖思中救人之心油然而生,揮順策騎急馳過去。
兩地相距非遙,再加上紅馬腳程又快,瞬息之間,他離著那幾人,亦僅有—二十丈左右。
孰料,就在他快要臨近幾人時,倏見幾人,週身傳出一陣急劇的抽動掙扎,接著寂然不動,有的仰天而臥,有的依舊臥在當地。
曲玉楓見狀,心裡抖然一震,驚叫一聲。
「不好……」
他不等紅馬停頓,即一晃身形,躍下馬來,一掠數丈,趨近幾人,俯身探視之下。
只見一個個,均是青一色的緊身勁裝,臉上七吼流血,唇齒碎裂,此時,毫無聲息,只體溫獨存,看情形是死不多時,他在幾人身上,察看甚久,亦未發現幾人致死之因?
從幾人死後,獨存的恐怖神情看來,肯定是在極恐怖的情形下死去。
他毫無江湖經驗及閱歷,故而,他對那幾具死屍,反覆察看良久,亦終未能找出,致死之因。
倒是那幾具屍體的恐怖,慘死之象,使他感到悚然不安不敢再呆視下去。
天性享厚的他,不忍心幾人暴死荒野,遂將幾人的屍體拖集在一起,準備用沙履埋起來,略盡心意。
就在拖拉幾人屍體之際,倏地自一具屍首前的胸前墮出—柄,赤紅如血長不足寸,柄系一金色小鈴的小劍。
他俯身拾在手中,凝眸審視之下,只見那柄血紅小劍的鋒異常,略一揮動,毫芒伸縮閃閃生輝。
繫在柄端的金色小鈐,變隨之發出一陣刺耳鈴鈐之聲。
他只感到這柄小劍,打造的精巧可愛,並未想到其他,就手藏入懷中。
他將幾人掩埋妥當之後,累了—身大汗,望著那座高高隆起的黃沙灘,心裡驟然間,感到空洞洞的,有種說不出的黯然之情。
在一聲長吁聲中,拉著紅馬慢慢踱去,被行走沙漠的商旅們,視為天堂的綠州,飲馬休息,等體力完全恢復後才繼續起程。
他在這萬頃黃沙之中,行行復行行,於第三天的辰時時分,才走完這一條漫長多險的行程。
他佇馬回望無際的萬頃黃沙,心裡驀然間再現出無限感傷,其因何在,他連自己也說個所以然來。
才催馬馳向,白龍堆外的一座鎮甸隆瓦子,此地已深入新疆省界,土著漢人交雜而居。
他找了一家漢人開設的店房,住了下來。
由於連日的長途跋涉使他感到疲累已極,略是梳洗,草草用過晚飯,即倒頭而眠。
他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吵雜的,人聲驚醒過來,睜眼一看紅日透窗,不由啞然失笑。
喚來店家備水梳洗之後,即信步走出店外。
異地風光處處都使他感到新奇。
在街上溜溜躂達快要近午的時候,才進來—家漢人開設的飯店。
當他跨步邁入廳堂之際,突感所有客人,都用一種奇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和身側,溜來溜去。
他被眾人看的,有點不好意思,玉面泛紅,順著眾人的眼光,向身側一望,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不知何時,雪猿已悄悄立在他身側,目閃金光,左右顧盼不已……
曲玉楓見狀,微微一笑,用手輕撫著雪猿的頭頂。
接著瞬止,向廳堂裡掠視過去。
只見人頭晃動,已是座無虛席,不由眉頭一皺,轉身登樓,樓上雖也有不少客人,較之樓下,要好的多,他立在樓口,雪猿亦不甘落後也和人一樣,在他對面的—張椅子上尊臥下來。
一對金光閃閃的圓睛,不時向左右前後顧視著。
他剛剛坐下不久,陡感吵的人聲,突然間低寂下來,陣陣竊竊私語之聲,從四面八方,飄送過來。
他心裡甚感奇怪,瞬目四視。
目光到處,只見所有客人,臉上均溢露著,驚奇不安之色,如墮五里霧中,深思不解?
心裡感到異常尷尬和羞赧,頭亦趕緊下垂,不敢向眾人望。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陣異常刺耳,而又熟悉的鈴鈴之聲,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聽到過。
他不由為之一怔,凝神微思,遂即恍然而悟,暗道:
「這鈐鈐這聲不是正那紅柄劍柄端的金鈴,所發之聲,一模一樣嗎?……」
他邊邊伸手入懷,取出那柄得自沙漠的赤紅小劍,用手輕擺柄端的金色小鈴。
「鈴鈴」之聲,應擺而生。
與適才所聽到的,那陣鈴鈴之聲,一般無二,證實他所料,無訛他甚感驚奇。
這時,酒樓外面,再度傳來「鈴!鈴!」之聲,並且是由遠而近,未幾已到了他所憑臨的窗外。
他本能的探首下望,但見一匹,通體如墨似的高頭大馬空鞍無人,佇立在酒樓的門口。
它仰首顧盼之際,「鈴!鈴!」之聲,隨之而發,不絕於耳。曲玉楓童心未泯,見狀,遂用輕輕一搖,手中的赤紅小劍,隨亦發出一陣「鈴!鈴!」之聲。
他並衝著那匹黑馬,咧嘴一笑,好像在胡說,你看我也有金鈐。
他這種神情動作,將其天真無邪之態,表露無遺。
這時,他耳畔突然「鈴!鈴!」之聲大作,接著感到數股尖銳的勁風,從四面八方,疾襲過來。
因「鈴!鈐!」之聲響自四方,—時之間,使他無法判斷,勁風究竟來自何方。
那種雜亂的「鈴!鈴!」之聲,乍響倏止。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胸前時。
臉上的神色,不由為之大變,目瞪口呆,悚然木立,汗落如雨,玉面蒼白無邑。
葛然!
一聲冷峻的冷哼一聲,劃空而至……
☆瀟湘子掃瞄 浪濤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