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觀的範圍的確不小,一片綠瓦紅磚,但凌壯志等人卻無心細看觀中的雄偉建築,直奔打鬥中的第二進大殿。
飛越兩排房舍,已看到第二進大殿與第一進大殿之間的廣院中,圍滿了兩百多名灰袍老道,個個神情緊張,俱都手持長劍,將場中激烈打鬥的四個人團團圍在核心,乍然看來,宛如一座劍池刀山。
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乍然一看場中激烈打鬥的四人,眉頭頓時蹙在一起了。
只見三個衣著不同的老道,六隻翻飛手掌,正猛烈攻擊中間一個白髮銀髯,身穿灰色道袍,足登白襪履鞋的老道人,而竟沒看到簡長老。
三個圍攻的老道中,一個身穿風火道袍,背插雙劍,兩頰瘦削,禿眉鼠眼,一望而知是風火真人。
另一人是黑道袍,四方臉,棕眉黃須,領後插一柄白鬃拂塵,根據衣著,和另一個杏黃道袍的老道,似乎都不是呂祖觀的道人。
黃袍道人,身背紅葫蘆,徒手未帶兵刃,看他尖嘴猴腮,鷹眼鉤鼻的相貌,即可斷言也是一個陰騖之輩。
三人雖然圍攻一人,但被圍攻的灰袍老道人,仍然奮勇難當,攻守兼備。
凌壯志目光敏銳,一俟場中白髮銀髯的灰袍老道人轉過面來,立即認出就是丹眼神杖簡尚義。
因而,雙目一亮,舉手一指場中,急聲:「師母,我們快下去,那位就是簡長老。」
黛鳳女俠少女時代曾見過紅光滿面,鶉衣竹杖的簡長老,那時丹眼神杖簡尚義尚在中年。
這時聽凌壯志一說,不由疑惑的望著場中,不解的問:「簡長老在哪裡?」
萬綠萍藝高天真,淘氣成性,這時也看清了那位灰袍老道就是簡長老,不由「噗嗤」一笑,說:「就是那個穿灰道袍的嘛!」
黛鳳女俠對簡長老依稀有些昔年印象,這時經過綠萍一指,果然是簡尚義,但他卻直覺的脫口問:「他什麼時候遁入玄門,當了老道?」
小娟似有所悟的笑著說:「簡長老被困二十年,破衣幾不遮體,方纔他堅持一人先來,大概就是為了先找個小道,借套衣服穿!」
黛鳳女俠聽小娟說得有趣,罩滿寒霜的面龐上,也不禁現出一絲笑意。
由於凌壯志和綠萍、小娟三人,手中各持一柄光芒四射的長劍,因而四人尚未到達中殿附近的房面,便被立在前殿後面的一群老道發現。
一人驚呼,齊聲吶喊,紛紛揮動手中長劍,聲震山野,直上夜空,寒光閃閃,眩人眼目,聲勢十分駭人。
圍攻簡長老的風火真人和其餘兩個老道,驟吃一驚,大喝一聲,同時拍出三掌各自暴退兩丈。
簡長老知有變故,也急忙飄身退至一邊,轉首一看,立即興奮的高聲大呼:「凌小俠來得正好!」
風火真人一聽「凌小俠」面色頓時大變,脫口連聲厲喝:「滌彌、滌漠,連珠鐵彈,連珠鐵彈」
喝聲甫落,立在中殿台階上的兩個中年老道,舉劍一揮,數十老道紛紛轉身,一齊仰弓拉弦。
頓時,弓弦齊響,嗖嗖連聲,無數黑點,挾著懾人嘯聲,宛如飛蝗過境般,漫空射來。
凌壯志一見鐵彈,不由想起山下店伙燃燈焚香的事,心中大怒,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
身在空中,挺腰曲身,一式大鵬棲枝,身變頭下腳上,手中穹漢劍,幻起一輪劍影,直向發彈的數十道人撲去。
凌壯志身形飛撲中,連珠鐵彈,如雨射至,遇上劍影,叮噹連聲,紛紛被劍擊飛,不少鐵彈回頭射向院中圍立的道人。
院中道人,頓時大亂,東閃西躲,紛紛舉劍封擋被擊回的鐵彈,驚呼惶叫,縱躍鼠跳,亂成一片。
綠萍、小娟,各揮長劍,已掩護著黛鳳女俠,逐漸脫離鐵彈範圍。
簡長老尚不知凌壯志年紀輕輕,已是轟動武林,震驚江湖的俊彥人物,這時看了凌壯志,凌空下擊,揮劍封彈的驚人絕技,頓時愣了。
就在他一愣之際,凌壯志已飛身撲至殿階上,數十彈弓老道,早已逃回殿內和退下階來,院中情形十分混亂。
簡長老見多識廣,善觀氣色,一見凌壯志面上的煞氣,深怕他盛怒殺人,因而脫口高呼:
「凌小俠不可傷殘無辜,風火道人在此。」
凌壯志雖然滿腹怒火,但群道紛紛逃避,自是不願追撲殺人,這時一聽簡長老高呼,立即向階下望來。
風火真人本是工於心計之人,趁機大聲說道:「貧道就是風火真人!」
說話之間,自知不是凌壯志的敵手,兩手一舉,即將背後的雙劍撤出來。
凌壯志一見,立即怒聲說:「很好,在下找的就是你!」
「你」字出口,身形掠空飛起,越過紊亂的群道頭上,直向場中撲來。
就在凌壯志身形飄落的同時,黛鳳女俠和綠萍、小娟,也齊由房面上縱下來。
凌壯志身形落地,立即仗劍向風火真人逼去。
站在風火真人身後不遠,穿黑袍黃袍的兩個老道,也立即撤下領後的拂塵和背上的葫蘆,作著攻擊之勢。
簡長老已視凌壯志為救命恩人,深怕他殺了風火真人,而樹下邛崍強敵,因而急上兩步,伸手一攔,急聲說:「小俠且慢!」
凌壯志被攔得一愣,立即茫然停在當地。
剛剛縱落地面的黛鳳女俠,立即不解的問:「簡當家的為何攔他?」
簡長老回頭一看,尚依稀認得是黛鳳女俠,雙目一亮,立即驚喜的急聲說:「你……你是霞姑娘?」
黛鳳女俠聽他依然用二十多年前的稱呼,雍容的面龐上立即泛起些微紅暈,同時也混合著一絲滄桑微笑。
簡長老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急忙抱拳,含笑說:「不不,你已是葉大俠的夫人了。」
黛鳳女俠一聽「葉大俠」頓時想起亡夫,滿腹的怒火和要殺風火真人的決心,完全被悲慼傷痛掩沒了。
簡長老善觀氣色,這時見黛鳳女俠,神色數變,不由驚異的問:「不知葉夫人何事也趕來此地?」
葉小娟立即忿忿的沉聲說:「老前輩說隧道內還有一人,就是我媽!」
簡長老的確吃了一驚,輕「噢」一聲,立即轉首去看風火真人。
他知道黛鳳女俠性急使氣,輕不饒人,因而他斷定今夜風火真人的命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風火真人城府深沉,善察人意,他早已看出黛鳳女俠的雍容面龐上,沒有了來時的煞氣。
同時他衡量當前形勢,既沒有了黛鳳女俠作人質,便失去了仗恃,今夜要想苟全活命,只有靠自己動用說詞,見機挽回頹勢,否則老命定然難保。
於是,眼珠一轉,首先將雙劍收入鞘內,立即沉聲說道:「貧道將女俠請來本觀,旨在迫使凌壯志盡速前來了結殺我徒兒阮自芳之事……」
凌壯志見風火真人避而不談秘笈,不由冷冷一笑,輕蔑的哼了一聲。
風火真人佯裝未見,繼續說:「由於觀內不便留女俠居住,附近又無民屋,只得請女俠暫時委屈住在王墓內,本觀弟子雖然俱食素齋,但貧道卻派專人下山,為女俠購買魚肉。」
萬綠萍看出風火真人在施苦肉陰謀,藉以減少小娟和凌壯志恨他之心,因而嬌哼一聲,沉聲問:「既然要代徒報仇,何不派專人去找我凌哥哥?」
風火真人曾見過萬綠萍和鐵鉤婆,同時,也聽外間談過萬綠萍和凌壯志兩人間的韻事,這時見萬綠萍插言斥問,不由冷冷一笑,但卻含意阿諛的說:「凌壯志行蹤迷離,飄忽不定,因而有神秘白衫少年和赤掌銀衫化雲龍之稱,以姑娘這等絕頂聰明之人,終日風塵僕僕,踏遍了大江南北,尚且不知凌壯志身在何處,貧道年老昏庸,又怎能踩到他的行蹤?」
萬綠萍沒想到風火真人會當著這多人面前,宣佈她癡心尋著凌哥哥的事,不由又羞又氣,嬌靨通紅,頓時無言答對。
簡長老聽了風火真人的幾句話,心頭不禁一震,他雖然還不十分清楚凌壯志的驚人事跡,但卻意會到凌壯志已是當代武林中的風雲人物。
葉小娟覺得風火真人有意諉過,因而斥聲說:「你應該事先傳柬武林各門派,指定時間地點,邀我凌哥哥公然談判,或決鬥,或和解,怎可用卑鄙手段,將我母親擄來,結果害得我們作兒女晚輩的終日寢不安枕,食不下嚥。」
風火真人見緊張氣氛已緩和下來,寬心稍放,這時見小娟怒聲斥責,不由強自哈哈一笑,說:「令師兄一身兼具四大惡魔的絕世武功,深得令尊葉大俠的真傳,出師未及兩月,便已震驚江湖,試問當今武林,誰是他的敵手?」
簡長老聽了風火真人的話,頓時驚呆了,他雖然知道風火真人巧言令色,機智善變,但他確信風火真人尚不致吹虛到如此地步。
因而,又將驚異的目光去看俊面泛怒的凌壯志。
凌壯志早已看出風火真人不但狡猞陰毒,工於心計,而且生了一張簧舌利口,雖然有心出手懲治,但看了黛鳳女俠黯然神傷的神色,一直不語的情形,又鬧不清師母究竟是何心意。
尤其,被風火真人囚了二十年的簡長老,方才尚與風火真人打得難分難解,如今卻又攔阻他向惡道下手,這的確把他鬧糊塗了,他猜不透這其中是否另有蹊蹺。
萬綠萍心中仍在生氣,不由譏諷的怒聲說:「既然自知不是凌哥哥的敵手,為何不及早恭送女俠下山?」
風火真人冷冷一笑,揚眉沉聲說:「俗語說擒虎容易縱虎難,在時機尚未成熟前,怎能讓女俠下山?」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急上兩步厲聲問:「你的時機要待何時才能成熟?」
風火真人聽得面色一變,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但他卻強自鎮定冷冷的說:「現在時機便已成熟,可惜讓你捷足先登了。」
葉小娟心猶不甘,立即怒聲問:「難道我母親讓你無端囚禁數月,就這樣罷了不成!」
風火真人,面現詭笑,目光閃動,突然仰面笑了。
葉小娟認他有意譏嘲,芳心大怒,閃過黛鳳女俠,縱身而出,青鴛劍一指風火真人的門面,怒聲說:「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還有心情譏笑別人。」
說此一頓,青鴛劍再度一指風火真人左右兩肩上的黑紅劍柄,厲聲說:「快些亮出你的雙劍,否則可不要怨姑娘手辣心狠!」
風火真人乃一觀之主,當著這多門人弟子面前,也不願過份示弱,所謂:「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何況他怕的是凌壯志,而不是葉小媚。
這時見小娟逼他出劍,不由再度仰面一陣大笑,傲然朗聲說:「葉姑娘如此咄咄逼人,貧道少不得要領教領教姑娘的家傳絕學了,不過,貧道有一點必須解釋清楚,那就是貧道的大笑,不是譏嘲,而是說黛鳳女俠有你這麼一位貌若天仙的親生女兒來接她,對於貧道的強迫居留,女俠心裡一高興,也許就不再追究了。」
說罷,詭譎的瞟了女俠一眼,再度仰面笑了。
立在小娟身後的黛鳳女俠,一聽「親生女兒」四字,心頭如遭雷擊,面色頓時大變,上身一連晃了兩晃,幾乎昏倒就地。
凌壯志心中一驚,正待縱身過去相扶,驀見嬌靨凝霜的葉小娟,黛眉一挑,鳳目圓睜,毅然厲聲說:「很好,姑娘就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普天之下,並非只有你風火真人一人使用雙劍!」
話聲甫落,橫肘撤劍,嗆鋃一聲清越龍吟,寒光一閃,鴛鴦劍已撤出鞘外,雙劍交揮,立即幻起一片彩霞。
原已緩和下來的情勢,再度緊張起來,呂祖觀,所有道人,早已神情惶慌,機警的紛紛退回原處。
風火真人,面如土色,目閃驚急,遲遲不敢拔劍。
就在這時,驀聞黛鳳女俠,沉聲說:「娟兒退下來!」
葉小娟聞聲回頭,既驚異又茫然的望著面色蒼白鬢角滲汗的黛鳳女俠,十分不解的急聲問:「媽,為什麼?」
黛鳳女俠強自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極平靜的沉聲說:「他心痛愛徒之死,急切欲找你凌哥哥報仇,在他的立場來說,為達報仇目的,並不算過份,如今我被囚禁數月,你們不必再行追究,你凌哥哥殺死阮自芳的事,他們自此也一筆勾消。」
說此一頓,又目注風火真人,含意頗深的問:「我這樣決定,你滿意了吧!」
風火真人一聽,宛如得到大赦,急上兩步一稽首,裝腔作勢的喧了聲無量佛,面含得色的朗聲說:「女俠睿智之見,貧道敢不遵命。」
凌壯志已看出黛鳳女俠必有什麼隱密落在風火真人的手裡,這個隱密,也許就在小娟的身上,否則黛鳳女俠決不肯做如此大的犧牲和讓步。
這時見小娟嬌靨凝霜,餘怒未息,仍無退回之意,因而,寬聲說:「娟妹,師母如此決定,乃為顧全大局,本息事寧人之旨,你大可不必再和風火真人爭氣。」
小娟見心愛的凌哥哥,也自甘忍辱退縮,芳心怒火愈熾,於是怒哼一聲,面對凌壯志,倔強的說:「媽媽願意和解,小妹自是不敢違背,如今媽媽已算是退出江湖的人,但她昔年雙劍無敵的雅號,自然是該由小妹承當,如果風火真人,也要自詔是雙劍無敵,他就必須先勝過我手中的鴛鴦劍,否則,他自今夜起,便終生不准再佩雙劍。」
風火真人一聽,頓時大怒,只氣得仰天一陣狂笑,接著厲聲說:「好好好,今夜我們拋開所有問題不談,貧道就與姑娘為爭這天下雙劍無敵的綽號而戰!」
說話之間,舉手翻腕,嗆鋃連聲中,兩柄寒光閃射的百練精鋼劍已撤出鞘外。
簡長老一見,脫口急聲說:「且慢!」
說著,急上數步,橫身攔在小娟和風火真人之間。
風火真人,面色鐵青,瞪眼厲聲說:「那個又要你多管?」
簡長老也瞪眼大聲說:「那個要管你的鳥事?你將我老花子無端囚禁二十年,這件事我也暫且不談,但是你攫去我的真經,必須在與葉姑娘交手之前先交還。」
風火真人氣得混身直抖,不由厲聲問:「你可是認為我不是葉姑娘的對手?」
簡長老立即不耐煩的說:「哪個管你死活,但必須無將真經還我!」
風火真人切齒恨聲說:「好還給你,我風火真人天生無得道成仙的命,二十年來,一直勤練不輟,依然是凡胎俗骨!」
說話之間,左手扣劍,右手已在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棕色皮書來,忿忿丟給簡長老。
凌壯志、萬綠萍、黛鳳女俠和小娟,這時才恍然悟,原來簡長老的真經,早在二十年前,便被風火真人攫去了,而風火真人,至今仍是一個平凡老道,簡長老也沒有得道成仙,可見他那部真經並不是空玄兩門的正統秘笈。
四人心念間,簡長老已打開真經看了一眼,立即仰面哈哈笑了,接著右手擺動著真經,注定風火真人,笑著說道:「風火真人,你妄自聰明一世,但卻有糊塗的時候,真經中最精奧的一頁,早已被我撕掉,你就是勤練一百年,你也休想得道成仙……哈哈……」
說罷,又自仰面發出一陣直上夜空的爽朗大笑!
風火真人,羞悔交加,暴怒如狂,厲喝一聲:「簡老大納命來」
厲喝聲中挺劍就刺。
簡長老似是早有準備,哈哈大笑中,早已暴退一丈。
葉小娟眼明手快,一聲嬌叱,振腕挺劍,右手的青鴛劍,閃電點向風火真人的手腕,左手的白鴦劍,幻起一道如銀匹練,猛掃風火真人的中盤,雙劍齊出,快如電掣,聲勢十分驚人,果然不愧是雙劍無敵黛鳳女俠的親授傳人。
風火真人在雙劍上,也有數十年的修為,自然也不是凡手,一聲厲喝,左手撤劍疾封,右手長劍急演撥雲見日,逕剌小娟的面門,雙劍疾如奔電,快如旋風,令人分不出是實是虛。
驀然一聲金鐵交鳴,濺起數點火星,兩人身形同時躍退一丈。
簡長老、凌壯志、黛鳳女俠、萬綠萍,以及其餘兩老道,紛紛退至三丈以外。
風火真人眼布血絲,滿臉煞氣,怨毒的望著葉小娟,覷目看了一眼右手相碰的劍刃,切齒恨聲說:「好,只要你能在我劍下走過百招,我風火真人,便永遠不用雙劍!」
葉小娟黛眉如飛,嬌靨罩煞,覷目看了一眼相碰的青鴛劍,見劍鋒毫無損傷,寬心大放。
這時見風火真人限斗百招,不由冷冷一笑,輕蔑的說:「與你交手何須百招,三十招足可勝你。」
凌壯志和黛鳳女俠一聽,面色同時一變,知道小娟太小覷風火真人了,僅方才對劍的一招,即已看出風火真人在對敵經驗上要比小娟老到得多,何況雙方用的,俱都是精鋼百練的利刃,在兵刃上不見得能佔便宜。
風火真人一聽,簡直氣瘋了,仰天一聲厲笑說:「你如能在三十招上勝我,我風火真人不需你動手,立即舉劍自刎!」
「刎」字出口,飛身前撲,右手長劍,猛刺小娟的咽喉。
小娟一聲嬌哼,尚未出手,驀聞凌壯志震耳一聲大喝:「住手!」
大喝聲中,白影電閃,挾著一道耀眼紅光,已到了風火真人身前,橫劍將風火真人的長劍架住。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但風火真人大吃一驚,即使黛鳳女俠,簡長老以及呂祖觀的所有老道,無不大感意外。
尤其風火道人,仰面望著殷紅如火,紅芒四射,熱焰有些烤臉的穹漢劍,既驚急,又迷惑,心想,方才明明看他手持一柄銀光刺目的長劍,這時怎的會突然變得殷紅如火?
而蓄勢橫劍的葉小娟,卻看得恍然大悟,知道凌哥哥的意思,在暗示她必要時可運赤陽神功取勝。
凌壯志架開風火真人的長劍,立即退後三步,沉聲說:「雙方比武過招,難免不疏忽傷人,假設我師妹臨戰經驗不夠,收手不及而傷了道長……」
風火真人頓時會意,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哈哈一笑,說:「那怨貧道劍術不精,怨不得別人,閣下和女俠以及簡老大,盡可從容離去,任何人不得阻攔!」
凌壯志欣然應好,特意橫肘將穹漢劍歸鞘。
風火真人怕的是他傷了葉小娟,黛鳳女俠又不肯罷休,因而,也沉聲問:「假設貧道也收手不及……」
凌壯志雙眉一軒,立即回答說:「那是娟妹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你!」
說罷,衣袖一抖,身形飄然後退,依然落回黛鳳女俠身側。
風火真人欣然應好,目注小娟,再度一聲暴喝:「貧道有僭了。」
了字出口,飛身前撲,挺劍再刺。
小娟有了凌哥哥的指示,信心愈堅,這時見風火真人為了想佔機先,三次搶先出手,決心剎剎對方的凶焰。
於是,一俟風火真人的招式用老,一聲矯叱,閃身出劍,左劍封,右劍點,身形疾轉如飛。
四劍交手,自是不同,時而匹練翻滾,時而劍影如山。
風火真人,劍若暴雨驟落,但卻無法逼近小娟。
葉小娟劍似寒星下灑,時而幻起一片彩霞,但也無法傷及風火真人。
風火真人長於渾厚的內力,富於臨敵經驗的不足。
眨眼之間,十招過去了。
凌壯志看得秀眉緊蹙,黛鳳女俠面色蒼白,萬綠萍已有些焦急不安了。
簡長老不知小娟的底細,覺得她既然敢說三十招足可戰勝風火真人,自是有她制勝的把握,何況黛鳳女俠並沒有任何表示?這時見小娟,雖然攻多於守,劍勢也極凌厲,但在他看來,似乎有些墨守成規而不能機變活用。
他雖然如此想,但他仍堅信小娟在最後幾招上,有取勝的把握。
果然十招以後,小娟的雙劍威勢大增,漸趨活用,愈見凌厲。
但凌壯志和黛鳳女俠看在眼裡,卻愈顯不安了。
凌壯志看得出,照小娟這樣打法,如體力充沛,百招以內,戰勝風火真人,當無問題,但三十招內,絕難取勝。
而黛鳳女俠詳知自己的劍式,如換上她自己,風火真人也許已屈居下風,但要想在三十招內,將在雙劍上,已有數十年火候的風火真人擊敗,似乎也沒有把握。
就在這一瞬間,小娟已佔盡上風,但再有數個照面,便滿三十招了,而風火真人狡獪的瞼上,卻掛上一絲輕蔑得意的微笑。
小娟原想在三十招內殺死風火真人,沒想到再有幾個照面便滿三十招了。
繼而一想,自己喪失了雙劍無敵的雅號,自然不足重要,而母親和簡長老就這樣白白受辱,心實不甘。
尤其像風火真人這等穿著玄門道裝,盡做些喪德害人的人,要讓他活在世上,將來還不知要有多少人蒙受其害。
心念至此,只有以凌哥哥的暗示試試。
於是,疾演三絕式,默運赤陽功,厲叱一聲,雙劍通紅,左劍疾點風火真人的璇璣,右劍反臂掃向風火真人的項肩,劍式驚人,迅快無比。
風火真人一見,大吃一驚,面色立變,一聲暴喝,疾演「雙槳分水」,閃電疾封小娟的雙劍。
叮的一聲輕響,濺起火星數點,風火真人的右劍,立被斬斷。
紅芒過處,暴起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叫,風火真人的一顆瘦削人頭,應聲而落,一道如注鮮血,勢如噴泉,激升八尺多高,那具無頭屍體,旋了幾旋,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黛鳳女俠和簡長老看得頓時呆了,而揮劍殺人的葉小娟,也呆了。
她雖然以赤陽掌,擊斃了臥虎莊主金刀毒燕,阮陵泰和太平鎮的鐵弓玉環晉宇田,深知赤陽掌的霸道,但卻一直不知運至劍上,威力竟然如此厲害。
呂祖觀的所有道人,個個張口瞪眼,俱都傻了。
兩個穿黑袍黃袍的老道,蹤影不見,也早已逃之夭夭。
一個中年老道,驀然一聲大喝,群道頓時驚醒,各揮長劍,齊喊殺聲。
簡長老一定神,大吼一聲:「閉嘴。」
這聲大吼,乃簡長老運足數十年的渾厚內力而發,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聲震殿瓦,耳鼓嗡嗡,歷久不絕。
揮劍吶喊的群道,被震懾得靜下來。
簡長老威稜地遊目看了全場一眼,厲色沉聲說:「比武之前,雙方言妥,你們觀主的話,餘音仍在繞耳,難道你們做門人弟子的就想反悔不成?」
說此一頓,舉手一指群道,繼續大聲說:「你們觀主自詔雙劍無敵,尚在葉姑娘劍下走不過三十招,貴派總壇的刑堂堂主,銀拂道和臨縣真武觀主明玄,尚且知難而退,悄悄溜走,試問你們誰是敵手,何況此地還有黛鳳女俠,凌小俠和我老花子,難道你們要自己找死?」
群道一聽,面面相覷,悄悄一看,果然不見了穿黑道袍的銀拂道和穿黃道袍的真武觀主。
風火真人的兩個徒弟滌彌、滌漠,裝出滿臉的悲忿,但又露出不敢違師命,顯得莫可奈何之色。
丹眼神杖簡長老一見震嚇發生作用,群道默默無聲,即對凌壯志和黛鳳女俠等人沉聲說:
「我們走!」
走至出口,大袖急揮,身形騰空而起,當先向觀外馳去。
黛鳳女俠、凌壯志、以及小娟、綠萍四人也同時起身,緊跟簡長老身後,騰空飛向觀外。
五人來至松林,凌壯志急忙一指店中,即對簡長老恭聲說:「晚輩等就宿在山口內的大鎮上。」
於是五人盡展輕功,直向正東馳去。
這時,四更將盡,天將拂曉,霜重風寒。
五人默默飛馳,到達山口外的大鎮上,東方天際已現出一線曙光。
凌壯志在前引導當先縱上店房,五人仍由後窗進入,小娟立即將燈燃上。
五人雖然通宵未睡,但卻毫不覺得疲憊,相反的,都俱感到無限興奮。
尤其凌壯志和小娟,一個見到了師母,一個見到了母親,兩人更是愉快已極。
五人依次就座,萬綠萍即在茶壺內為各人倒了一杯尚有餘熱的茶。
簡長老舉杯飲了一口,立即感慨地說道:「我老花子被囚二十年,今夜重獲自由,確有隔世之感。」
黛鳳女俠心中尤為感慨,不由黯然說:「簡當家的失蹤後,武林波動,江湖震驚,各派大都派出高手代為查尋,想不到竟被那個賊道不動聲色地困在王墓裡。」
凌壯志接口關心地問:「據說簡老前輩一向力行忠恕,自行道江湖以來,從未重手傷人,多以善言勁導,武林黑白兩道的英雄豪傑,無不對老前輩的德行加倍讚譽,不知老前輩昔年怎麼會被陰鵝的風火真人所乘?」
簡長老慨然一歎,說:「說來話長,總之,都是這本真經害人。」
說著,順手在懷裡將一本薄薄的棕色皮書取出來,輕哼一聲,忿忿丟在桌上,舉手一指,繼續說:「我老花子得到這本真經可說絕少有人知道,但在我覓地清修的途中,卻遇到了風火真人,這牛鼻子一見如故,堅請我老花子吃酒,酒至豐酣,我老花子一高興,嘿嘿……」
黛鳳女俠立即笑著說:「就將真情洩露了?」
簡長老急忙一搖皓首,自我解嘲地笑著說:「這等大事,我老花子再糊塗也不會隨便說出來,只是我僅問了風火真人一句,哪一座名山最具靈氣,什麼地方最適合清修,那賊道便動了歪主意,即趁我疏神之際,在酒壺嘴上暗彈迷藥,將老花子弄得酩酊大醉,一覺醒來,已被關進鐵柵內了!」
葉小娟天真地問:「風火真人既將真經攫去,不殺老前輩滅口?」
黛鳳女俠眉頭一皺,覺得小娟這話問得唐突,而凌壯志和萬綠萍,卻正感需要知道。
簡長老毫不為意,祥和地一笑說:「風火真人城府深沉,他斷定我必是已將真經悟透之後,才會覓地清修,這賊道生怕他不能完全參悟,所以留我一個活口,必要時向我請求指示。」
葉小娟頑皮地笑著說:「老前輩將真經重要部分撕去一頁,風火真人自是不能成仙得道了。」
簡長老仰面哈哈一笑,接著笑聲說:「我那是故意在他交手之時氣他一氣,哪裡會真的撕掉一頁,再說,我也從來沒有想到有人會將真經攫去!」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看了一眼發白的前窗,繼續道:「現在天已大亮,我老花子也該走了。」
說著,即由椅子上立起來,探手腰間,取出那金光閃閃的腰牌,肅容說:「小俠和兩位姑娘,老花子無以為念,僅將這面金牌相贈,聊表感謝之忱……」
話未說完,萬綠萍噗嗤笑了,接著風趣地說:「你們丐幫的柳馬兩位長老,謹遵師祖遺命,跪在我凌哥哥的面前將七指神丐的紫金腰牌相贈,我凌哥哥都不要,你想怎會要你老前輩這面合金腰牌呢?」
丹眼神杖簡長老一聽,面色大變,心知有異,不由脫口急聲說:「請姑娘把話說清楚,老花子願意恭聆其詳。」
黛鳳女俠也急欲知道事情的結果,因而催促說:「萍姑娘既然隨口說出來,就講給簡當家的聽吧,不然,簡當家的心裡存個謎,也不好過。」
如此一說,簡長老首先附聲說:「好,女俠是最瞭解我老花子了!」
於是萬綠萍只得將柳、馬兩位長老,直至目前,依然率領全幫弟子,不息不輟地四出尋找簡長老的事,以及凌壯志在黃山絕壑之中,巧進七指神丐仙逝洞府的經過,扼要地說了一遍。
最後,萬綠萍笑著問:「老前輩你想,神丐的金牌,凌哥哥都仍掛回神丐法體的腰上,他會接受老前輩的金牌信符嗎?」
簡長老聽罷,神情異常激動,即向凌壯志恭謹地顫聲說:「小俠加於丐幫的隆恩大德,天高地厚,萬死不足以報,筒尚義謹代表全幫長幼弟子敬向凌小俠大禮拜謝。」
說罷,撲跪在地,連連叩首。
凌壯志一見,驚惶失措,跪地相扶,同時惶聲說:「老前輩如此折殺晚輩,反令晚輩徒增汗顏,無地自容。」
說著,急忙將簡長老扶起。
黛鳳女俠忙起身,代凌壯志謙遜幾句。
萬綠萍愧悔交急,十分難過,深悔不該多口。
簡長老直身立起,但仍恭謹地說:「這等山高海深的大恩大德,理應叩謝。」
說著,即將桌上的真經取起來,肅容真誠地說:「這本真經,我老花子已經讀了數百遍,並且勤練了二十多年,依然是肉體凡胎,看來我老花子是沒這份得道成仙的福緣了,現在老花子不說贈送,就請小俠也抽暇練練吧!」
凌壯志立即恭聲說:「老前輩被困二十年,無法參悟真經上的精緻玄奧,如今時日正多,老前輩切不可中輟,以免功虧一簣。」
簡長老哈哈一笑,說:「這本真經,已經當眾宣露,放在老花子身上,也不能自保,再說這本書上的一字一句,我老花子都背得爛熟,小俠如不相信,老花子不妨背給你聽聽!」
說著,就要將真經交給凌壯志。
凌壯志自是不接,急忙謙恭地說:「晚輩怎敢不信老前輩的話。」
簡長老趁機上前一步,誠懇地說:「既然相信,就請小俠收下,只算代我老花子保管,一旦你參悟成功,我老花子再請你指點,咱們大家都得道成仙。」
如此一說,黛鳳女俠和萬綠萍和葉小娟也忍不住笑了。
黛鳳女俠見簡長老言詞風趣,態度誠懇,即對凌壯志笑著說:「志兒,簡長老說得明白,你就暫時收下,代為保管一段時間。實話說,真經放在他身上,也許真的會為武林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簡長老一聽,立即翹起拇指,讚聲說:「女俠卓見,老花子佩服!」
凌壯志無奈,只好將真經接過,妥慎的放在懷內,他已暗暗決定,一俟天山事畢,即將真經秘密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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