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全山大火,沿途路徑,清晰可辨,凌壯志一面指點路徑,一面將來時的經過,說了一逼。
沿途被點倒的十九處暗椿,悉數不見了,想必是他們自動醒來逃去,因為他們俱是被特殊手法點了黑憩穴。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俱是神色凝重,一面默默飛馳,一面靜靜的聽。
由於沿途暢通無阻,不足半個時辰,已達西麓懸崖絕壁處。
四人略一觀察,相繼飄身而下。
越過一片零亂怪石,前面已是放兩馬之處。
烏騅、白馬,似是看了山上衝天的火光有些吃驚,這時一見凌壯志和黃飛燕,立即歡嘶一聲,如飛奔了過來。
兩馬來至近前,一見還有邋遢和尚,立即昂首驚嘶,急忙剎住衝勢,不停的搖頭踢腿。
四人停身立穩,邋遢和尚首先笑了,接著對跛足道人說:「跛腳,我們今後的確應該修修邊幅,你看,連兩個畜牲都不恭維我們。」
跛足道人不但騎術神湛,似是還諳馬語,這時一聽,不由輕哼一聲,注定邋遢和尚輕蔑的說:「你自己處處不受歡迎,還拉上我老道作陪,真是豈有此理。」
說著,白了邋遢和尚一眼,嘴裡輕咭咭著「嗒嗒喔喔」,竟大步向激怒中的烏騅走去。
凌壯志心知烏騅性如烈火,這時見跛足道人竟逞能的向烏騅走去,不由嚇了一跳,正待出聲阻止,而奇跡出現了。
昂首激怒,馬目閃光的寶馬烏騅,雖然仍豎耳昂頭,但卻靜立沒動,同時也停止了低嘶。
跛足道人極自然的撫摸了一下馬鬃,轉首望著邋遏和尚,得意的問:「老三,你看,我老道可是像你說的那樣子不受歡迎!」
邋遢和尚張著嘴,瞪著眼,早已驚呆,他確沒想到跛足道人還真有一套,這時見問,急忙一定神,哈哈一笑,說:「這有什麼了不起,親切撫摸的道理,三歲玩童也知。」
跛足道人輕哼一聲,一點頭,說:「你和尚不也來親切的摸一摸!」
邋遢和尚心裡有數,知道他一接近必然當眾出醜,是以,不屑的嘿嘿一笑,揮一揮烏黑的油手,說:「我和尚折騰一夜,滴酒未進,這時沒那份精神。」
說著,逕自懷中取出那柄油泥斑斑的酒罐,仰頭就是一口。
黃飛燕一見,立即笑著說:「晚輩鞍囊裡有現成的酒菜,正好給您老人家下酒用。」
邋遢和尚大眼一瞪,脫口大聲說:「好呀!」
說著,剛由懷中拿出來的一塊乾肉,立即又塞了回去。
凌壯志覺得這兩位老前輩,雖然都上了年紀,但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事,卻斤斤計較,爭的面紅耳赤,而真正人家憂急苦惱的事,他們又顯得漠不關心,這也許就是他們被人稱為「怪」的緣故。
他一面暗覺好笑,一面將自己鞍囊內的食物也取出來,和黃飛燕協同擺好。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的確有些餓了,兩人大口大口的吃肉吃乾糧,凌壯志和黃飛燕,僅陪著吃了少許。
四人飯罷,東方已經拂曉,但滿山的火光,卻毫未稍斂。
凌壯志一直關心著秦香苓的去向,因而首先恭聲問:「以兩位老前輩的看法,秦姑娘可是被那位幽靈似的人影救走?」
跛足道人首先點頭,說:「當然……」
凌壯志秀目一蹙,立即解釋說:「可是晚輩並沒發現那道模糊人影,有背伏物體的現象!」
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頓時沉默下來,似是在心中研判今夜發生的奇異事情。
黃飛燕不由疑惑的問:「兩位老前輩認為人世間是否真的有鬼?」
依然是跛足道人,沉靜的說:「在佛門弟子來說,俱都深信人世陽間有靈魂,所以,人死之後,都要請僧道誦經,將亡魂超度至一個永恆安息的所在,那就是西天極樂世界。」
說此一頓,微微搖晃了一下蓬頭,目光凝視著遠方,繼續說:「鬼和靈魂,似是無異,實則不同,據說,鬼是顯形的,面目猙惡,多被人形容成尖頭紅髮,巨齒獠牙,不管你書上讀到,人口裡聽到,甚至在閻王廟裡看到,鬼給人的印象,總是可怕的……」
黃飛燕是女人,凌壯志雖然武功高絕,但他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孩子,兩人聽老道的這篇鬼話,尤其在秋風寒涼的拂曉,山麓怪石重重,荒草矮松幌動,的確有些像是鬼影。
因而,兩人聯想到廟裡的鬼影可怕,不由毛骨悚然,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愈感到周圍的氣氛陰森可怖。
邋遢和尚雖然吃飽了飯,但手裡仍提著酒罐,不時喝上一口,他油臉上的神情極嚴肅,看樣子,他也是一個相信有鬼的人。
跛足道人,似是沒看到凌壯志和黃飛燕兩人面上的驚異神色,繼續說:「靈魂是善良的,是飄渺的,是人死後不散的靈氣,它不會顯示出可怕的形象來嚇人。」
黃飛燕立即驚異的插言說:「以老前輩的說法,方才凌弟弟追趕的那道模糊影子,就是靈魂了?」
跛足道人,緩緩點了點頭,說:「不錯,照你們說的和我與老三親身體驗的加以印證,她應該是屬於靈魂的。」
凌壯志也有些緊張的插言問:「老前輩,靈魂身上怎會有香味?」
跛足道人蹙眉沉思了許久,才遲疑的說:「這或許就是說的女鬼吧?」
邋遢和尚見跛足道人自打嘴巴,承認那道帶有香味的恍惚影子是女鬼,不由得意的笑了。
跛足道人頓時驚覺失口,急忙改口說:「當然也就是『香魂』?」
凌壯志、黃飛燕,聽得心頭一震,不由驚異的脫口說:「什麼?香魂?」
跛足道人為了爭回失口的悶氣,立即點頭「思」了一聲,信口說:「香魂較之一般靈魂,尤為善良,其他靈魂,有時可變厲鬼,提著人頭,鮮血淋淋的去嚇人,但香魂則不會……」
邋遢和尚看出老道有些信口開河,因而也學著老道的口吻,沉聲說:「何以見得?」
跛足道人被問得心頭火起,兩眼一瞪,沉聲問:「你可看見她是青面紅髮,巨齒獠牙?」
邋遢和尚一直沒看到香魂的影子,自是不便胡說,登時被問得無話可答。
凌壯志深知這兩位怪老脾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後依然和好如初,為了怕兩人真的打起來,立即改變話題問:「晚輩異常不解,這位香魂為何要救去秦香苓?」
跛足道人的氣仍未消,立即沉聲說:「那還用說嗎?自然是與苓兒有血統關連的人。」
凌壯志和黃飛燕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脫口驚異的問:「有血統關連的人。」
邋遢和尚立即放下手下酒罐,翻著怪眼說:「混球小子,這點道理都不知道,只有最親密的血親,靈魂才有感應,雖千百里外,親人心靈一動,靈魂便可飄忽而至,你小子忘了托兆顯魂的事嗎?」
凌壯志不由焦急的說:「可是香魂在北麓茂林中,也曾顯靈……」
邋遢和尚毫不考慮的信口說:「那一定是與你小子也有關連的人!」
凌壯志聽得脫口輕啊,面色立變,頓時呆了,他不由在想香魂與他究竟有何關連。
跛足道人急忙在旁補充說:「你小子也別胡思亂想,香魂的出現,也許是接引你們去救苓兒的……」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說:「當然不會。」
黃飛燕心中一動,不由接口說:「可是沿途一十九處暗椿,都是以特殊手法點的穴道……」
邋遢和尚未待黃飛燕說完,怪眼一翻,沉聲說道:「你怎知道那是香魂點的穴道?」
黃飛燕被問得一愣,頓時無話可答。
凌壯志總覺有許多矛盾之處,因而恭聲問:「兩位老前輩在廳上被人解開牛筋網時,可曾看清那人的面目?」
跛足道人急忙搖頭說:「我老道是沒看見,這要問他和尚了。」
說著,他像年輕人似的用嘴嘟了嘟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趕緊搖搖頭說:「我和尚也沒看清楚……」
黃飛燕明眸一亮,立即含笑插言問:「老前輩不是說過,那人是凌弟弟的老婆嗎?」
邋遢和尚也不禁澀然一笑,說:「我和尚是聞了那陣幽蘭似的淡雅香味,才聯想到是宮紫雲那丫頭。」
凌壯志聽到宮紫雲立時想起她身懷六甲,住在金陵家中待產的愛妻娟師姐。
但,高雅脫俗,國色天香的宮紫雲的清麗俏影,也僅在凌壯志的腦海裡一閃而逝,因為,這時他無暇去多想嬌妻的事。
於是,注定邋遢和尚,極迷惑的說:「根據兩位老前輩,俱都沒看見那人的身材形貌一事來判斷,那人應該是香魂無疑,但根據晚輩當時入廳察看的結果,兩張牛筋網,俱是用大力金剛指相似的功夫,用指扭斷,或劃斷……」
話未說完,邋遢和尚驀然仰面哈哈一陣大笑。
凌壯志倏然住口,和一旁靜聽的黃飛燕,同時驚異的望著大笑的邋遢和尚,不知他為何發笑。
邋遢和尚,笑聲稍歇,但仍笑著說:「混球小子,你的確稱得上是孤陋寡聞,須知妖魔鬼怪的邪術均是與生俱來,他們衣袖一揮,頓時天昏地暗,沙走石飛,手指頭一動,金石碎裂,鐵鎖立開,何況是區區牛筋網?」
凌壯志聽得似是而非,但他心裡疑問仍多,因而迷惑的說:「可是這位香魂的輕功,確屬稀見,以晚輩的輕功來說,雖施展至顛峰狀態,仍不能追近香魂……」
邋遢和尚,似是生怕凌壯志說多了無法回答,是以未待凌壯志說完,又是哈哈一陣大笑,說:「小子,人怎能與鬼魂比?他們能駕陰風,走半空,倏忽千里,飄洋過海,尚且不要船,何況與人在陸地上比賽輕功。」
一直思索措詞的跛足道人,發覺和尚被凌壯志問得也有些信口胡說了,於是,急忙插言說:「這些事已經過去了,苓兒也脫出了賊處,幾天之後也許回到太平鎮了。」
說此一頓,目光注定凌壯志,有意移開話題,關切的問:「小子,你今後的行止,有何打算?」
凌壯志對「香魂」雖然仍然有許多疑問,但跛足道人已扯開話題,自是不便再說,這時見問,立即恭聲說:「晚輩目前急於要查出張師母和小娟的下落,和惡道烏鶴的行蹤。」
跛足道人眉頭一皺說:「烏鶴自遊說各大門派聯合對付你失敗後,近來行跡更神秘了,不過據我所知,丐幫似是也正在積極探查烏鶴的行蹤!」
凌壯志知道是柳二馬三兩位長老傳令全幫,暗中協助,心中不禁暗暗感激,但想到失蹤多年的丐幫首席長老「丹眼神仗」簡尚義,又不禁暗呼慚愧。
俗語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丐幫已在全力協助暗探烏鶴,而自己還沒有見機留意簡長老的平生事跡。
念及至此:心中一動,頓時想起跛足道人和「丹眼神杖」簡長老不是有段莫逆的交情嗎?
問他必然盡知。
正待發問,驀聞邋遢和尚說:「……這樣最好。」
邋遢和尚說著,又將油泥斑斑的酒罐,塞進懷裡。
接著是跛足道人說:「既然這樣,我們就走吧。」
說著,逕自由草地上立起來。
凌壯志由於在想簡尚義的事,因而沒有注意聽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說什麼,這時一聽,他只得慌忙站起來,幫著黃飛燕整理食物。
但他的心裡,卻不停的暗暗叫苦,長輩談話,心神旁騖,這是最失禮的事,稍時問起,嗔目不知應對,那才真受罪呢?
將食物撿起,正待送回鞍囊內,驀聞跛足道人說:「你兩人乘馬可走官道,我和老三先走一步了。」
說罷,即和邋遢和尚直向正北茂林馳去。
凌壯志、黃飛燕,急忙應是,躬身目送,直到和尚老道的寬大身影奔進茂林,兩人才匆匆將食物放進鞍囊內。
這時,天光已經大亮,太陽還沒有爬上地平線,整個玉山區的上空,仍瀰漫著一層雲煙。
凌壯志匆匆緊了緊烏騅的鞍繩,正待問黃飛燕方才邋遢和尚說了些什麼,驀見黃飛燕神情有些慌張的看了茂林一眼,機警的悄聲問:「弟弟,邋遢老前輩說了些什麼?直到跛足老前輩說走,我才清醒過來。」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不由惶急的問:「怎麼,你也沒有聽呀?」
黃飛燕心知不妙,粉面立變,急忙說:「我一直在想那位香魂的事,我覺得他們兩位老人家都說得太玄了。」
凌壯志一聽,立即叫苦說:「老天,怎麼這麼巧!」
黃飛燕瞪大了眼睛,惶聲問:「你也沒聽是不是?」
凌壯志一跺腳,急聲說:「是呀,我正在想丐幫簡長老的事。」
凌壯志一定神,急忙轉首向茂林看去,哪裡還有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的人影?
於是,萬分焦急的說:「弟弟,這可怎麼辦?他們走遠了,既沒聽清他們說什麼,又沒約好在什麼地方會面……」
凌壯志焦急中驀然心智一動,立即興奮的說:「有了,兩位老前輩不是說我們乘馬可走官道嗎?他們去了正北,我們也沿著官道向正北追!」
黃飛燕立即提出疑難問:「假設兩位老前輩約定在前面某鎮上等我們呢?」
凌壯志毫不遲說:「那樣最好,兩位老前輩的輕功驚人,我們減速奔馳,待等我們到達,兩位老人家已在那個鎮口等我們了。」
黃飛燕柳眉一蹙,似覺不安,因而繼續問:「假設兩位老前輩指定我們在某一鎮上等他們,又該怎麼辦?」
如此一問,凌壯志果然愣了,他微蹙著秀眉,心裡一直反覆念著邋遢和尚最後的那句話「……這樣最好!」
驀然,他的雙目一亮,脫口急聲說:「姐姐有了,快些上馬!」
說話之間,飛身縱上馬鞍。
黃飛燕聽得粉面一紅,也飛身上馬,但她卻睨著凌壯志,嗔聲說:「你這人說話也不說清楚,姐姐什麼有了?」
凌壯志見黃飛燕好端端的臉紅了,不由一愣,繼而一想,也不禁哈哈笑了,接著愉快的說:「我是說者無心,姐姐是聽者有意,我說的『有了』,不是說姐姐有了孩子!」
黃飛燕一聽,羞紅的粉面,光彩立失,柳眉一蹙,黯然一歎說:「唉,姐姐倒真希望有個孩子,想到將來的漫長日子,真不知如何去渡!」
凌壯志一聽,頓時愣了,對他方才無心說的幾句風趣話感到非常後悔,因而不知用什麼話來寬慰這位光顏照人,青春艷美的大姐姐!
黃飛燕見凌壯志愣了,不由面色一整,強自展笑問:「怎麼不說了?你想起什麼好辦法!」
凌壯志一定神說:「小弟的意思是我們快馬飛馳,定然跑到兩位老人家前頭,每逢一鎮便寫一句留言,兩位老人家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黃飛燕立即不解的問:「你要留什麼言?」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說:「我們就說:『兩位老前輩,此鎮酒菜不好,晚輩等下鎮恭候』,下面再寫上小弟的姓名。」
黃飛燕一聽,不覺「噗嗤」笑了,接著笑聲說:「那得兩位老前輩追到什麼時候!」
凌壯志含笑說:「由此向北,任何人飛不過白沙關,如今只有委屈兩位老前輩跑到白沙關了。」
黃飛燕「格格」的笑著說:「我看到了白沙關,少不得要被他兩人罵一頓。」
凌壯志搖頭苦笑一笑,一撥馬頭,當先向茂林馳去。
□□□
兩人馳出茂林,沿著官道,放馬直奔正北。
由於官道接近玉山地區,是以沿途行人絕跡,直到三十里之外,才遇到一座小鎮。
鎮上,街道冷清,僅有百十戶人家,因而,兩人飛馬馳過。
之後,道路交叉,行人漸多,但仍未發現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蹤影,是以,每過一鎮,凌壯志便留下一句話。
將近正午,兩人已到了白沙關,兩人先在四街巡迴了一番,看看有沒有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人。
每經過一座酒樓客店,凌壯志必向店內張望一番,惹得店小二紛紛迎出來,凌壯志也趁機探問一下店伙,可有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位客人。
但,每次的結果,都是店伙搖搖頭,因而斷定兩位怪傑還未趕到。
凌壯志和黃飛燕,為了便於邋遢和尚兩人尋著,就在由玉山方向來的白沙關的街口上,選了一家大客店。
兩人要了一處獨院,定了一桌四人份的酒席,先品茗等著邋遢和尚兩人。
日影西移,不覺正午已過,但仍未見兩位怪傑趕到,凌壯志不時望望院門,情緒逐漸焦急不安起來。
驀然,院門人影一閃,一個店伙神色匆匆地走進來。
凌壯志一見,即和黃飛燕迎至廳外,正待發話,店伙已含笑恭聲問道:「請問爺,可是凌小俠?」
凌壯志急忙頷首說:「是的,是的,可是有兩位……」
店伙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恭聲說:「是的,是兩位老爺子在打聽小俠。」
凌壯志不禁暗自猜測:「兩位老人家果然找來了。」
說話之間,已走下廳階,接著,又吩咐店伙說:「快去將定好的酒菜送來。」
店伙恭聲應是,轉身飛步走了。
凌壯志和黃飛燕匆匆向店外迎去。
來至前院一看,兩人頓時呆了,只見店外站著的,竟是兩個蓬頭油面,手拿打狗棒的老花子,正是丐幫長老柳二馬三。
兩位老花子一見凌壯志,立即哈哈一笑,抱拳朗聲說:「果然是凌小俠,我兩個老花子還真問巧了。」
凌壯志一定神,急忙迎了過去,同時拱手含笑,恭聲說:「原來是柳馬二位老前輩,快請裡面坐。」
說話之間,柳馬兩位長老已含笑定進店來。
來至近前,凌壯志即與黃飛燕介紹,雙方相互寒暄之後,即向店內走去。
回至廳上,命店伙和小僮已擺好一桌豐盛的酒菜,凌壯志即請丐幫的兩位長老上坐。
柳馬兩位長老何等人物,一看杯筷四副,謙遜地問:「還有兩位未到吧?」
凌壯志立即解釋說:「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位老前輩。」
柳馬兩位長老一聽,立即驚喜地問:「兩位怪傑為何仍未到達呢?」
凌壯志明顯焦急地看了院中陽光一眼,猜測說:「也許快到了。」
柳馬兩位長老立即謙遜地說:「老花子還不餓,我們先談談正事。」
凌壯志一聽正事,知道已有了惡道烏鶴的行蹤消息,因而含笑說:「既然兩位老前輩不餓,我們就再等片刻。」
說罷,即命小僮為兩位長老奉茶。
黃飛燕覺得奇怪,不知柳馬兩位長老怎會找到此地,因而恭聲問:「兩位老前輩,可是前來貴幫此地分舵上視察?」
柳長老微一搖頭,說:「不,我和老三是特由伯樂鎮來訪凌小俠的。」
凌小俠似有所悟地問:「伯樂鎮可是關南十里的那座大鎮店?」
兩位長老同時頷首笑了,馬三長老笑著說:「我們正在分舵上喝酒,本幫的一個年輕弟子突然跑來報告,他看到一位身穿白衫的佩劍書生,和一位身著紫衣的夫人路過此地。
我和老二心中一動,再問了兩位的座騎,斷定是小俠和……趙夫人,我們兩個老花子親至鎮口一看,果然有小俠的留名,所以便急急趕來了。」
凌壯志恭謹地頷首笑一笑,他不便先問惡道的行蹤,因而改口關切地問:「請問兩位老前輩,貴幫丹眼神杖簡長老,可探出一些消息?」
柳、馬兩位長老笑容頓失,黯然搖搖頭:「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黃飛燕也曾聽說丹眼神杖失蹤的事,因而寬言說:「貴幫簡長老為人剛直,重義實信,生就一副俠骨佛心,久為武林黑白道英豪愛戴推崇,像如此英傑,天神必祈,兩位老前輩不必過分憂心。」
柳、馬兩位長老感激地點點頭,歎息說:「我們簡老大,曾窮畢生精力,協助本幫幫主師尊,整飭丐幫,統一大江南,不但對丐幫建樹功不可沒,就是對詭異多變的江湖,也不無助益。本幫為了渴望簡老大活著回來,是以,師尊仙逝後的幫主大位,暫以老大的唯一親傳弟子尉遲少英暫代。」
凌壯志、黃飛燕聽得甚是感動,丐幫幫主大位,至今懸虛,久為武林所知,因此,也足證丐幫對丹眼神杖簡長老期望之殷。
慕見柳長老精神一振,以略知足的口吻,說:「我們這位尉遲師侄,雖然年紀輕,資歷淺,但他的武功之高,卻毫不遜我們的簡老大……」
凌壯志一聽,頓生相惜之心,因而有意結交這位丐幫未來的至尊幫主,是以秀眉一軒,興奮地喲了一聲。
柳、馬兩位長老,頓時誤會,以為凌壯志年輕好勝,心存不服,於是兩老仰面哈哈一笑,說:「我那尉遲師侄,雖然也是練武的上上之材,但與小俠相比,可就遜之千里了,何況他還比小俠大了將近二十歲。」
凌壯志知柳、馬兩位長老誤會了,急忙拱手說:「晚輩欣聞貴幫代幫主尉遲大俠,以英傑之年即當此重責大任,晚輩有意高攀,尚請兩位老前輩伺機引見。」
柳、馬兩位長老一聽,目光一亮,驚喜欲狂,倏然由椅上立起,興奮地拱手朗聲說:
「如蒙小俠折節下交,非尉遲師侄一人之幸,實乃丐幫全幫之榮,我們兩位老花子在此先代尉遲師侄謝謝了。」
說罷,抱拳齊眉,急烈揖動。
凌壯志一見,慌得急忙由椅上立起來,拱手一揖,立即惶聲說:「兩位老前輩快不要如此,實令晚輩惶恐無地。」
就在凌壯志恭謹一揖,上身尚未直起之際,院外驀然傳來一聲怒憤叫罵:「好個混球小子,好端端的每個鎮口留句屁話,害得我兩位老人家,心神不安,捨命窮追,幾乎跑斷了兩條腿。」
叫罵聲中,院門口身影一閃,邋遢和尚當無奔人,緊跟著是跛足道人。
邋遢和尚一見丐幫二老,想不到老友在此相逢,加之看到廳上仍擺著酒席,心裡一高興,罵得更凶了:「我說柳老二和馬老三,你們這兩個臭要飯的,天生的鼻子長,有福氣,你們一到就有酒席。」
柳、馬兩位長老,同時哈哈一笑,也愉快地笑罵說:「你這酒肉和尚也窮裝蒜皮,若不是我們兩個臭要飯的客氣,這時早給你吃了個杯盤狼藉,連根雞骨頭也沒你的。」
說話之間,邋遢和尚和滿面展笑的跛足道人已奔上廳階,四個老友,圍坐一團嘻嘻哈哈大鬧一陣。
恭謹立在一邊的凌壯志和黃飛燕,聽不清他們是在寒暄抑或是在笑罵,也聽不清他們誰是僧俗道,總之,都像個叫花子。
跛足道人對凌壯志突然留言的事似乎耿耿於懷,這一點黃飛燕看得極清楚,因而故意輕咳一聲,撒嬌似地說:「四位老前輩別盡談啦,酒菜都涼了,你們是都吃過東西的,我和凌弟弟還餓著肚子呢!」
邋遢和尚一聽,恍然大悟似地一揮油手,興奮地說:「好,大家先吃酒,有話回頭說。」
說著,當先入席,但卻自動坐在第四位。
這時,隨侍小僮早已另增杯筷,凌壯志也伺機悄聲又點了幾道菜。
六人依序入座,黃飛燕爭先為四位前輩倒滿酒。
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盡了杯,轉首望著凌壯志,迷惑地沉聲說:「小子,你是存心讓和尚與老道我,四條腿的眼著你們八條腿跑是不是?」
凌壯志秀眉一蹙,正待恭聲回答,驀聞邋遢和尚分辯說:「跛腳,你可得把話說清楚,八條腿的是螃蟹,四條腿是豬,我和尚可是兩條腿的人。」
話聲甫落,柳、馬兩位長老立即哈哈笑了。
跛足道人知道自己說拗了嘴,氣得直瞪眼,久久無法再說下去。
丐幫二老鬧不清是怎麼回事,因而不解地問:「跛足道兄,究竟什麼事惹你生氣?」
邋遢和尚爭先說:「是這樣子,我們分手時,講好在白沙關聚會,然後再商量如何打聽惡道烏鶴的行蹤消息……」
話未說完,馬長老突然哈哈一笑,似是有什麼話要說,但邋遢和尚一揮手,翻著怪眼沉聲說:「馬三你先聽我和尚說完好不好?」
馬長老不為意地一笑,連連頷首應好,作著讓和尚先說的樣子。
邋遢和尚繼續說道:「誰知,這小子每逢鎮口便說這個鎮上酒菜不好,下鎮恭候,害得我和跛腳追了一鎮又一鎮,鬧不清他玩的什麼把戲。」
把話說完,柳、馬兩位長老再次哈哈笑了。
凌壯志心中暗暗叫苦,有口無法申訴,想不到一分神竟鬧出這麼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早知約定好在白沙關相聚,何必又多此一舉。
黃飛燕靈機一動,有意移開話題,望著大笑飲酒的馬長老,含笑催促說:「馬老前輩,現在該你啦。」
馬長老放下酒杯,微斂笑容,略帶慎重的口吻說:「前幾天本幫弟子在黃山南麓,發現一個身穿黑色絨質水火道袍,外罩紫絨風氅,上繡數只白雲黑鶴……」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一聽,面色立變,不由脫口急聲說:「那是惡道烏鶴。」
凌壯志一聽是烏鶴,心中的怒火倏起,雙目冷電閃爍,急按衝動情緒,恭聲問道:「請問前輩,不知以後怎樣了?」
柳長老看出凌壯志報師仇之切,因而,接口說:「當時據本幫弟子形容說,身披鶴氅的那個黑袍老道雖然是掃把眉,三角眼,灰髮青須,尖嘴猴臉,但老道的氣勢卻是不凡,老道頭帶九梁道冠,手持佛塵,背插長劍,身後跟著俗道二十多個隨員……」
跛足道人怒哼一聲,憤憤地說:「-不是聽說貫一道長對凌壯志有些不滿,企圖從中挑撥,希望貫一老道出來同和凌壯志小子為難。」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那天在天都峰離開葉小娟時遇到的那位童顏鶴髮的紫袍老道。
心念未畢,驀聞黃飛燕不屑地說:「貫一道長為人耿直,明是非,辨善惡,豈會受烏鶴惡道之愚?」
柳長老欣然讚聲說:「好,黃女俠說的不錯,那天我和老三接到報告後,一面派出大批精幹弟子暗查跟蹤,一面和老三親自去了一趟黃山。
我和老三到達黃山後,發現烏鶴等人,急急奔走在絕壁懸崖之間,似是勘察寶藏,又似是尋找昔年黃山老神仙修真洞府……」
邋遢和尚突然放下酒杯,肯定地說:「那一定不會錯了,否則那就是發瘋。」
柳長老秀眉一蹙,遲疑地說:「這等事情應該一人秘密進行,怎能帶著那麼多人?」
跛足道人也有同感,因而贊同地點了點頭。
邋遢和尚一向嘴硬,立即分辯說:「人不多怎能找得到?」
凌壯志一心想知道烏鶴現在何處,對他在黃山懸崖絕壁間奔走的企圖目的,根本無心追究,是以焦急地望著丐幫二老,恭聲問:「兩位老前輩,烏鶴惡道現在是否仍在黃山?」
柳、馬兩位長老同時頷首說:「直到我們離開黃山為止,他們仍在山區內。」
凌壯志急忙立起身來,立即迫不急待地說:「兩位老前輩請慢飲,晚輩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離席,躬身就是一揖。
跛足道人眉頭一皺,沉聲說:「你小子先坐下來,慌什麼?有丐幫的弟子為你盯梢,你還怕烏鶴跑得了?」
凌壯志並未落座,依然躬身說:「晚輩一聞烏鶴賊蹤,恨不得插翅飛去黃山,手刃此賊。」
邋遢和尚也滿不高興地說:「你小子雖然自恃武功蓋世,可勝烏鶴,難道我們四個老不死的為你把風掠陣,還不夠格嗎?」
凌壯志一聽,立即拱手躬身,惶聲說:「此番前去黃山,如蒙四位老前輩同行指導,取烏鶴頸上人頭,必然易如反掌,只是晚輩有馬代步……」
話未說完,跛足道人仰面哈哈一笑,說:「有丐幫的兩位長老在此,除龍肝鳳膽無處找,你說什麼事辦不到?」
柳、馬兩位長老謙遜地哈哈一笑,說:「跛足道友總愛給我們丐幫帶高帽子,既如此說,我即去命此地分舵備四匹快馬來。」
說著,馬長老立即起身離座。
邋遢和尚一見,急忙揮手說:「找人何必你自己去,混球小子已吃不下飯了,有話交待他去辦,我們繼續吃我們的。」
柳長老欣然頷首說:「也好,就請小俠辛苦一趟,免得老三去了,他們又慌作一團,窮緊張。」
說著,即由腰間取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信牌,隨手交給凌壯志,笑著說:「請小俠在街上隨意找一個本幫弟子,出示信牌,叫他們急備四匹快馬送到店裡來。」
凌壯志恭聲應是,接過信牌,看也不看,轉身就走出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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