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香魂 正文 第十九章 巧得神功
    來至室門,方才和飛鬍子判官三人交手的三個身披淡黃色袈裟的年輕尼姑,俱都抱劍立於門外。

    三個年輕尼姑一見凌壯志從容的走出來,俱都扣劍躬身,齊聲低呼道:「凌師叔!」

    凌壯志年紀輕輕的被這些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年輕尼姑稱師叔,乍然聽來,總覺得有些不自然,在心理上,似乎突然老了二三十歲。

    對方既然如此稱呼,只得肅穆謙和地頷首還禮。

    其中兩個年輕尼姑,立即抱劍頭前帶路,其餘兩人和明慧則跟在凌壯志身後,直向大雄寶殿方向走去。

    繞過寬廣巍峨的大雄寶殿,地勢逐漸上升,俱是寬大青石台階,左右共有六座紅磚朱漆院門。

    進入正中另一座高大門樓,七八丈外,即是第二座大佛殿,殿的形式較小,雄偉氣勢遠不如大雄寶殿。

    凌壯志前進中,一直低頭沉思,他無心去看這座工程浩大的庵院,腳下只是跟著前面兩個尼姑的身影,一步一趨地登著寬大石階。

    匡然一聲,第三擊巨鐘又響了。

    再向前看,雙目倏然一亮,只見數百級台階之上,雄峙一座金瓦朱牆,形如龐大客廳的大佛殿,殿前正面的門,全部敞開了。

    令凌壯志驚異的不是第三座大殿,而是距大殿二十餘階的平台處,有四尊金光閃閃的高大神像。

    這時,日近正午艷陽直射,四尊高大金神,金光刺目,加之距離又遠,無法看清是神是佛。

    再前進數十級,凌壯志心中一動,他已能凝目看清那四尊金神,竟是戍守南天門,驅妖降魔的四大天將。

    四大天將威武懾人,有的托塔,有的持戟,四人有四個不同姿勢,俱都飛眉怒目,做著攻擊之勢。

    凌壯志天姿絕頂,悟性超人,他遠遠一見這四座金神,便立即悟出這是四招曠古凌今的絕學。

    前進中,他細心參研,依序推演,去掉四大天將手中的兵刃,發現這四個姿勢循環相連,可掌可拳,是四招威力無比的絕世掌法。

    一經參透,恍然大悟,白髮前輩後殿公審的目的,原是要借此讓他獲得一套威勢奇猛的掌法。

    他斷定這四招掌法,即使是凌霄庵的三位師太也未必已經悟出來,當然,白髮道姑如此做的原因,也在試探他是否有這份機緣。

    來至近前一看,四尊金神有一丈二尺多高,頭如巴斗,手似蒲扇,口如血盆,眼似銅鈴,十分嚇人。

    登上三殿台階,四個年輕尼姑同時轉身,齊向大殿前簷走去。

    凌壯志舉目一看,殿內正中一張高約五尺的檀木大床,白髮道姑神情肅穆,盤膝坐在一張厚厚的黃綾大蒲團上面。

    三位師太,四大監院,和五位執事,分別在床前的十數大椅上,其中一張大椅無人,想必是身後明慧大師的座位。

    在分列大椅的盡頭,有兩個方桌,上放筆墨紙硯,桌後,分別坐著一個擔任筆記的尼姑。

    在左右大椅的後面,整齊地盤坐著三百餘名尼姑,俱都神情凝重地望著殿外的凌壯志。

    打量間,驀聞四個年輕尼姑同時恭謹朗聲說:「啟稟師祖,凌師叔帶到。」

    四人報告完畢,恭身靜立,聽候指示

    這時,整個大殿雖有數百人,但靜得無一絲聲音,空氣低壓得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相互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白髮道姑緩緩睜開眼睛,看也不看凌壯志一眼,接著深沉地說:「帶上來。」

    說罷,再度合上鳳目。

    四個年輕尼姑扣劍恭聲應是,立即退至凌壯志身側,四人擁著凌壯志即向殿內走去。

    這時,明慧早已歸座,大殿內靜得落針可聞,數百尼姑驚急的目光閃爍不停。

    凌壯志被擁至距檀床七尺處,四個年輕尼姑立即退至左右筆記書桌的外邊,抱劍恭立。

    三位師太霜眉微蹙,神色凝重,四大監院,五位執事,在肅穆的神態間,尚含有一絲迷惑。

    凌壯志恭身下跪,俯伏在地,恭聲說:「弟子凌壯志,叩見前輩。」

    白髮道姑倏睜雙目,冷電閃爍,神色深沉地怒聲問:「凌壯志,你可知罪?」

    凌壯志不敢說不知,只得恭聲說:「弟子知罪。」

    白髮道姑立即轉首對了塵師太問:「請師太查查看,違抗師門尊長命令,玷污佛門靜地者,如何處置?」

    了塵師太恭身立起,合什恭聲說:「貧尼有下情恭稟庵主。」

    白髮道姑怒容略展,頷首說:「師太請講。」

    了塵師太敘述說:「根據本庵清規律罪,違背庵主命令,不聽制止者,視同叛徒,應即處死。」

    凌壯志聽得心頭一震,他確沒想到,一個尼姑庵,居然有如此嚴厲的刑章。

    又聽了塵師太繼續說:「至於侮藐佛祖,污穢聖地,應處死刑或監禁終生,一經觸犯,不必公審,當即執行。」

    凌壯志一聽,再度嚇了一跳,他覺得凌霄庵的清規律條,較之武林各大門派,尤要嚴厲幾分。

    當然,他不會知道這條清規細則中,包括有庵中弟子與人通姦調情或同性相戀等情事在內。

    又聽了塵師太繼續說:「凌小俠雖為庵主俗家師門弟子,確曾犯有不聽尊長制止之罪,但卻不適合本庵清規條例,如照武林各大門派而言,據貧尼所知,派規最嚴者莫過於武當、少林、峨嵋、崑崙等派,其違犯上述條例者,輕者逐出門牆,重者收回所授武功,當不致取其性命。」

    說此一頓,慈眉看了一眼全殿數百尼姑,繼續說:「至於玷污佛門靜地一事,凌小俠乃基於義忿挺身而出,拔劍相助,為本庵解危除害,理應視為本庵救星,怎可再加諸其罪?貧尼不願,諸監院、執事和數百弟子亦不願也。」

    白髮道姑微合雙目,緩緩頷首,似覺言中有可取之處。

    了空師太性情較急,未待白髮道姑許可,便起身直接口說道:「庵主因在庵後清修,不知近日情形,這三個孽障,每晨必來糾纏,胡言亂語,肆無忌憚,如此狂徒,正該及時超度,免得今後害人,吾佛有靈,才冥冥中招來凌小俠代佛降魔,怎可再加罪代天行道之人?」

    白髮道姑神色逐漸緩和,不停地微微頷首。

    了凡師太也合什恭聲說:「兩位師姐之言,恭請庵主三思。」

    白髮道姑神色凝重,緩緩睜開眼睛,肅容看了一眼左右數百尼姑。

    所有尼姑立即欠身合什,齊聲高呼:「恭請庵主三思。」

    白髮道姑霜眉一蹙,面現難色,目注三位師太,和聲地問道:「以三位師太之見……」

    三位老師太同時恭聲說:「略施薄懲,予以懺侮之機。」

    白髮道姑贊同地微一頷首,接著目注伏跪在地的凌壯志,怒聲斥責:「本應將你重責,念及你年輕無知,三位師太講情,特給你一個悔悟之機,今後如有再犯,兩罪加並處分,還不謝過三位師太。」

    凌壯志跪了幾乎半個時辰,雖然雙膝有些酸痛,但想到因此獲得一套威力無比的絕世掌法,這些委屈,已毫不覺得了。

    這時聽白髮道姑最後一聲沉喝,立即叩首恭聲說:「多謝三位師太!」

    三位老師太的紅潤面龐上,俱都綻著慈祥的微笑,同時合什還禮。

    白髮道姑繼續沉聲說:「將凌壯志押至禁院監禁,隨時聽命庵後石廬聽道。」

    肅立兩側的四個年輕尼姑,立即恭聲應是,抱劍向凌壯志走去。

    凌壯志立即向白髮道姑叩頭恭聲說:「謝前輩寬恕之恩。」

    說罷立起,垂首躬身,隨著四個抱劍的年輕尼姑,直向殿外走去。

    來至殿外,凌壯志特意細心觀察十數級下四大天將的背後身形掌式,並慎重的一一默記心中。

    繞過殿角,穿過一片精舍,即到一座獨院門前。

    凌壯志定睛細看,只見牆高門大,粗笨簡陋,一望而知即是專為監禁庵中弟子專用的禁院。

    其中一個年輕尼姑急步登上台階,伸手在門上拍了兩下,門內立即傳出一陣急急奔跑的雜亂腳步聲。

    呀然一聲,院門開了,開門的竟是兩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光頭小沙尼。

    兩個小沙尼一身黑衣,胖胖的小臉,像一對熟透的大蘋果,一雙烏黑大眼睛,望著門外的凌壯志發愣。

    叩門的年輕尼姑,立即催促說:「快去打開執事監院級的禁房。」

    一個較高一些小沙尼,立即轉身奔了回去。

    凌壯志舉步走進院門,遊目一看,院落寬大,青石鋪地,除了正中一大間,左右各一小間石屋外,院中冷冷清清,既無花草也無樹木。

    這時小沙尼已將正中一間房門推開了,凌壯志也不言語,逕自走進門內。

    門內粗桌木椅,右間一張大床,上有整潔的被褥,前窗一張書桌,上置筆硯經書,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凌壯志知道這就是監禁他的所在,看罷,立即坐在木椅上。

    四個年輕尼姑,進屋同時收劍入鞘,其中一個年輕尼姑立即對兩個一臉迷惑,充滿了驚異神色的小沙尼,沉聲說:「還不快些上前叩見師叔祖。」

    凌壯志一聽,頓時一愣,轉瞬之間,又升了一級師叔祖,這令他真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已經是個白鬍子老頭。

    心念間,兩個小沙尼,早已趴在地上叩頭,同時恭聲輕呼:「光明、飛明,給師叔祖叩頭。」

    凌壯志內心尷尬,表面沉著,也學著老人的動作,哈哈一笑,作出親切慈祥的表情,同時笑著說:「起來,起來,不必多禮。」

    說著,欠身伸手,作著欲扶之勢,兩個小沙尼遵命立起身來。

    四個貌美的年輕尼姑一見凌壯志小人學著老頭樣,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閉著小嘴笑了。

    凌壯志頓時發覺,不由俊面通紅。

    驀然,人影閃處,四個美貌年輕尼姑同時齊聲低呼:「慧安、慧焚、慧音、慧律叩見凌師叔。」

    凌壯志心中一驚,頗覺不安,但想到方才四人的動嘴輕笑,立即依樣老大自恃地笑著說:

    「不必多禮,你四人也起來吧!」

    說話之間,依然端坐,並無慾扶之意。

    四位年輕貌美的尼姑,俱都較凌壯志大二三歲,這時見凌壯志大剌剌地端坐不動,心中不禁有意刁難地齊聲要求說:「凌師叔武功高絕,技藝超群,弟子等也要學成像凌師叔這樣驚人的武功,希望凌師叔多多栽培。」

    凌壯志絕頂聰明,早已看出慧安四人的心意,因而索性老氣橫秋地哈哈一笑,傲然說:

    「你等有心學好技藝,精神實在可嘉,只要你們悟性高,天賦夠,師叔絕不吝嗇,自會傾囊相授。」

    說罷,又是一陣倚老賣老地哈哈大笑。

    慧安四人平素也是極高傲的人,聽了凌壯志「悟性高,天賦夠」的話,個個心中不服,大有凌壯志瞧不起她們之慨。

    想起他們四人,身披淡黃袈裟,乃數百三代弟子選出資格最佳的四人,輕功、劍術,俱都遙遙領先,怎忍得下這口氣。

    因而,四人仍伏跪在地不起,齊聲要求說:「請師叔趁現在清閒,場地寬闊,即時傳授弟子等一二招絕學,弟子等終身不忘凌師叔的恩德。」

    凌壯志秀眉一蹙,知道她們心中俱都不服,有意要在他面前一展才華,因而心中一動,決意將方纔悟透的四大天將掌法施展出來,既可試探凌霄庵的弟子是否會這套掌法,又可借此作演練的機會。

    心念一決,故作為難之色,久久才遲疑地說道:「不過師叔有個不太合理的要求,就是每招只教三遍,學多學少,在乎你們自己的福緣悟力。」

    慧安四人自恃聰明過人,通常師太等人傳授武功,第一遍即可領悟,第二遍便豁然貫通,第三遍則已盡得其中精奧。

    因而,四人一聽凌壯志規定只教三遍,立即齊聲欣然應是,同時,伏地叩頭愉快地立起身來。

    凌壯志舉手一指門外,說:「我們就在院中演練吧!」

    說罷起身,當先向門外走去。

    慧安四人,相互遞了一個眼神,緊緊跟在凌壯志身後,兩個小沙尼也驚異地站在門的兩邊。

    來至門外,慧安四人,自動並肩肅立在院的一角,四雙閃閃生輝的明亮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凌壯志。

    凌壯志深怕慧安四人根本就會這四招掌法,如果一經識破,自是極為難堪,因而故意解釋說:「師叔今天要傳給你們的是四招佛門掌法,一般佛門弟子僧、道、尼大都學過……」

    慧安四人一聽,秀麗的面龐上,立即似笑非笑地一陣牽動。

    凌壯志佯裝未見,繼續說:「施展這四招掌法時,要身逍遙,心自在,靈台清明,可拳可掌,若恍若惚,快時疾如奔雷,氣勢萬鈞,緩時如飄柳絮,勁透五指,內力遙空劈出,勢如長江大河,威勢猛不可擋,令敵虛實難測……」

    慧音是個鬼靈精,見凌壯志說了半天要訣,而不報名稱,因而忍不住問:「請問凌師叔,你這四招掌法是何名稱?」

    凌壯志也不知是何掌法,但慧音問了,又不能不答,只得含糊地說道:「僧、道、尼三道定名不一,有的曰天神掌,有的曰四神掌,有的曰金神掌,你們四人任選其一即可。」

    慧安四人一聽,不由相互看了一眼,神色十分茫然,似乎沒有聽說過佛門中有這麼一套掌法。

    凌壯志雖已悟透那四招絕世掌法,但卻尚未練習,他自己本身勢必也要緩緩演練一次。

    於是,輕咳一聲,沉聲說:「你四人注意,現在師叔給你們緩緩演練一次。」

    慧安四人,立即目注凌壯志緩慢演練的掌勢,但他們心中的熱忱,似乎已不如方才來得殷切。

    慧音天賦較高,她覺得這四招掌法,似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它不起。但看完了第一遍,仍不能領悟其中的奧秘。

    慧安三人似是也感到有些驚異,待等四人發覺,再想凝視觀察,凌壯志已演至第四招了。

    驀見凌壯志雙目冷目一閃,同時一聲暴喝:「再來一遍。」

    暴喝聲中,白影旋飛,掌影翻騰如雲,風聲呼呼,掀起一陣排山倒海的狂飆,最後,只見掌影不見人。

    慧安四人頓時看呆了,她們卻沒想到,那四招緩慢無奇的掌法,竟有如此驚人的威力。

    凌壯志演得興起,竟忘了再呼第三遍,他把這四招掌法,配合上東海仙翁獨步武林的追魂幻縱,剎那間,白影如雲,掌影如山,院中狂風大作,灰塵激旋上升。

    慧安四人大驚失色,游旋勁力,逼得她們緊緊倚在牆壁上,衣袂疾飄,發出叭叭輕響。

    凌壯志確實沒想到這四招掌法,竟能反覆應用,循環不息,較他想像的尤為凌厲。

    繼而,心中一動,立運赤陽掌功,雙掌頓時殷紅如火,滿院一片火紅,空氣熱度驟增。

    慧安四人大駭,宛如處身火窟中,俱都嚇得脫口一聲驚呼道:「凌師叔,凌師叔。」

    驚呼聲中,神情慌張,紛紛騰身飛進屋內,兩個小沙尼早已驚得面無人色。

    興致正高的凌壯志,一聞呼聲,頓時驚覺,急忙收住身形,遊目一看,三間石屋,六扇窗戶上的窗紙,俱都被激盪的炎熱狂飄燒焦了。

    凌壯志心知不妙,再看立在屋門內的慧安等四人,個個面色如土,俱都神情癡呆,張著小嘴,瞪著大眼,恐怖地望著他。

    慧音見凌壯志身形一停,立即惶聲問:「凌師叔你……」

    凌壯志知道,如果不能將慧安四人應付好,極可能因此又闖下一件禍事。

    於是,佯裝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說:「師叔為令你們多一次領悟的機會,所以又多演了一遍。」

    就在這時,院門響起一陣叭叭叩門聲。

    兩個驚魂未定的小沙尼,立即脫口說:「送午飯來了。」

    說著,較大的光明急忙向院門奔去。

    慧安四人也驚覺到時刻不早了,於是,同時施禮告辭。

    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正色說:「方纔授藝之事,不得對任何人洩露,否則,全庵弟子俱都前來要求學習了。」

    慧安四人雖為佛門弟子,但由於年輕,心性仍未達到忘卻私慾的修為,自是不願別人也來學習,因而恭聲應是,匆匆而去。

    □  □  □

    轉瞬四天過去了,凌壯志仍被監禁在別院裡,既沒有被召至白髮前輩聽道,也沒見慧安四人再來。

    他焦急地在室內負手踱著步子,低頭想著娟師姐在中途,或者在山中可能發生的種種情形。

    最後,他決定去找白髮前輩,向她要求離庵去找娟師姐。

    他在焦急不安的心情下,好不容易等到二更過後,凝神一聽,光明、飛明兩個小沙尼已經睡著了。

    於是,輕輕拉開房門,悄悄走了出來,反手將門掩好,騰空飛上房面。

    夜空如墨,繁星暗淡,整個凌霄庵一片漆黑,僅百數十丈以外的大佛寶殿前,有數點螢火之光。

    凌壯志略微一看,展開輕靈身法,馳出凌霄庵,縱躍如飛,捷逾狸貓般,直向庵後竹林馳去。

    庵後茂林,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陣陣山風,吹得枝搖樹動,發出沙沙的淒涼聲音,愈顯得夜的可怖。

    一陣飛縱,即見數十丈外的竹林內,一片漆黑,看不清白髮道姑的石屋位置。

    來至竹林外沿,凌壯志不禁有些遲疑,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些冒昧,白髮前輩會不會惱怒?

    心念未畢,驀然傳來白髮道姑的悄聲急問:「是志兒嗎?」

    凌壯志心一驚,急忙恭身,也悄聲回答了聲是。

    白髮道姑似乎正需要凌壯志前來,因而,焦急地悄聲說:「快些進來。」

    凌壯志聽得出白髮前輩的聲音中充滿了憂急,同時,看到漆黑的石屋中,兩點寒星一閃而逝,因而,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於是低聲應是,屏息前進,到達石屋門前,立即躬身低聲說:「志兒叩請前輩金安。」

    白髮道姑急忙悄聲說:「進來坐。」

    凌壯志恭聲應是,屏息進入門內,仍坐在以前坐過的蒲團上。

    白髮道姑一見凌壯志坐好,立即憂急地低聲說:「志兒,你娟師姐為何仍未見來?」

    凌壯志也憂急地回答說:「志兒正為此事前來。」

    說話之間,發現坐在石床蒲團上的白髮道姑,霜眉微蹙,神色憂鬱,臉上已失去前幾日的那份風采。

    白髮道姑不解地問:「你和娟兒在什麼地方分手?」

    凌壯志見問,心中不禁一陣難過,黯然說:「在贛邊石門鎮。」

    白髮道姑略一沉思,關切地問:「你說娟兒的武功並不庸俗?」

    凌壯志一聽,知道白髮道姑已開始關心到娟師姐的安危問題,因而,肯定地頷首恭聲說:

    「是的,娟師姐的武功,並不遜志兒多少。」

    白髮道姑一聽,神色似乎開朗了不少,但她仍不由自主地蹙眉自語地說:「奇怪,為何還不見來呢?」

    凌壯志看出白髮道姑對娟師姐的關注,毫不遜於自己,因而提議說:「前輩,娟師姐可能早已到達恆山,只是找不到這座綠谷裡的凌霄庵。」

    白髮道姑同意地頷首說:「我也在這樣想。」

    凌壯志接口說:「志兒想去峰下尋找娟師姐上來。」

    白髮道姑霜眉一蹙,面現難色,遲疑地說:「恆山方圓數千里,高峰如林,大小寺院,無人統計過究竟有多少座,要想找你娟師姐,恐怕不易……」

    凌壯志堅毅地說:「不管如何,志兒想去試試。」

    白髮道姑緩緩頷首說:「也好,看來這孩子的智力似乎沒有你的高,不過……不過,凌霄庵的庵律規定,庵中絕對不准留宿男客的,如果放你出來,你便無處安身。」

    凌壯志一聽,恍然大悟,原來白髮道姑將他監禁在禁院的原因,是為了解決他在凌霄庵安身的問題。

    心念間,又聽白髮道姑繼續說:「我雖命了塵師太傳諭全庵弟子任何人不得前去禁院打擾你,但你明日離庵,勢必瞞不過兩個小沙尼。」

    凌壯志這時也明白了慧安四人何以未去禁院的原因,他的確沒想到,一個尼姑庵竟有如此嚴明的紀律,較之那些虛有其表的名門大派,尤有過之。

    他本想說,明日離開之時,嚴厲叮囑兩個小沙尼不得洩露消息,但話至口邊,又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而,心中一動,立即改口說:「志兒既然離開凌霄庵,在未找到娟師姊前,自是不會回來……」

    白髮道姑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阻止說:「這樣不妥,萬一你娟師姊找了來,又不知你在何處了。」

    凌壯志立即補充說:「志兒可每天日落以前回來,深夜宿在峰顛破殿內。」

    白髮道姑覺得這樣作太辛勞了,因而連連搖頭說:「不妥,不妥,還是再等一兩天吧!」

    凌壯志見白髮道姑不准,自是不敢堅持,只得恭聲應是。

    兩人一陣沉默,似是都在判斷宮紫雲何以尚未到達的原因。

    驀然,白髮道姑的鳳目一亮,似乎想到什麼,於是目光注定凌壯志,再度壓低聲音問:

    「志兒,那天你由前殿到達第三進大殿,這中間,你可曾發現凌霄庵內,有何奇異之處?」

    凌壯志聽得心頭一震,完全知道白髮道姑真正公審的原因,果然被他料中了,於是,也低聲回答說:「志兒發現殿中這四尊丈二金神,是四招威勢無比的凌厲掌法,也是四招剛猛絕倫的拳法。」

    白髮道姑一聽,面色立變,十分震驚地讚聲說道:「天選良材,果具慧眼,確實是武林一位奇才,志兒,你果然未負我一番苦心,聽你口氣,似是已領悟其中精奧。」

    凌壯志立即感激地恭聲說道:「多蒙前輩栽培,志兒已盡得四招掌法之精緻玄妙,如恩師英靈有知,亦當含笑泉下了。」

    白髮道姑一聽,臉上喜色盡失,鳳目立即湧滿了淚水。

    凌壯志一見,非常不安,知道不該說恩師英靈、泉下等字,這時見白髮道姑已緩緩流下兩行淚水,心中甚是後悔。

    一陣沉默,白髮道姑再沒有說什麼。

    凌壯志知道該走了,於是,恭身立起,黯然說:「志兒不肖,觸動前輩愁思,內心甚感不安,今夜時間已晚,志兒就此告辭,明晚再來請安。」

    說罷,雙膝跪地,伏身叩頭。

    白髮道姑沒有言語,僅含淚慼然的點點頭。

    凌壯志從地上起來,恭謹地退出石屋,直到退至竹林內始轉身向前馳去。

    □  □  □

    凌壯志前進中,內心既痛苦又迷惑,他覺得白髮道姑和恩師朱腕銀筆葉天良之間,定有一段不平凡的際遇。

    心念間,驀然一聲沉痛歎息,逕由身後飄來。

    凌壯志心中一陣難過,立即剎住身形,定睛一看,離開竹林已數十丈了,前面不遠,已是凌霄庵的高大庵牆了,

    他暗暗望著黑暗中的竹林方向,傷感地搖了搖頭。

    驀然,他的心中一動,雙目冷電一閃而逝,轉首一看數百丈外的冰峰雪巔,展開輕功,電掣撲去。

    來至通向峰顛的山壁處,身形絲毫未停,雙袖一抖,騰空而上。

    升上峰顛,茫茫一片灰暗銀色,寒風凜烈,直透衣衫,凌壯志略微一辨方向,直奔那座殘破大殿。

    來至破殿階前一看,心頭不由一震,只見青面紅袍釘心判的兩段僵硬屍體,赫然仍分置在原地方。

    凌壯志看得異常不解,那天聽飛鬍子判官三人的口氣,分明已經來過此地,他們為何未將釘心判的屍體埋起?

    這時想來,那三個既不尊師又不重道的惡徒,確實是死有餘辜。

    凌壯志不忍釘心判露天暴屍,又得伸手提起兩段僵硬屍體,飛身奔至一片雪巖處,順手丟進一道裂巖中。

    接著,飛身縱回破殿階前,一長身形,騰空而起,飄然落在破殿脊上。

    遊目一看,遠處一片漆黑,看不清何處是突出雲上的幾座銀峰絕顛。

    仰看夜空,昏暗深藍,正是午夜三更。

    他想到方才白髮道姑那聲憂鬱的歎息,在此夜靜更深的絕峰上,竟然傳達至數十丈外,假設運足功力,氣納丹田,振聲一呼,豈不要隨風飄出數十里?

    娟師姐如果確已到達恆山,勢必聽到呼聲,因為她在這等心焦意亂之際,定然輾轉難以入睡。

    心念已定,氣納丹田,兩手捧在口上,振聲高呼:「喂」

    一聲高呼,山野震動,萬峰千谷,俱是喂的回聲,餘音飄蕩空中,歷久不絕,直達十數里外。

    凌壯志一聽,心中大喜,只要能將娟師姊呼來,就是天倒地覆,這時,他也在所不計了,於是,運足功力,繼續振聲高呼:「喂娟師姐小弟在最

    高峰上等你!」

    如此一呼,空山震盪,聲如半空發雷,隨著山風,直向山外飄去。

    凌壯志略微一頓,繼續呼第二次……

    就在他高聲呼完第二次的同時,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之聲,逕由身俊峭壁處傳來。

    凌壯志心中一動,莫非娟師姐也正在這座絕峰上?

    轉首一看,只見東北峭崖處,一點灰影,勢如驚虹奔電,奇快無比,正向他立身之處的殘破大殿奔來,眨眼已至數十丈外。

    繼而凝目再看,心中大吃一驚,面色立變,只見那點奇快灰影,竟是綠谷竹林石屋中的白髮道姑。

    凌壯志心知不妙,由白髮道姑慌急的神色判斷,可知事態的嚴重,於是,急忙縱身飄下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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