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河畔草了,看大地上又是一片青綠,這不正是一年復始,萬象更新,積雪融盡,浮冰飄流“喂!等等我!”原野上傳來一片清脆的呼喊,柔媚的聲音,蕩漾在無邊的無際,巡回轉折。
“哈!哈!蓮妹!”這是憶君的聲音,道:“咱們關外的牧場可大著呢!看你跑這麼一下就……”
郭蓮嬌哼道:“別說了,誰要聽你鬼扯!”
無盡的平原上,兩騎健駒輕快地馳游著,憶君牽著郭蓮的馬,悠然說道:“再過兩天我就得走了,你願意跟我去嗎?”
郭蓮笑著道:“我願的,只是父親必是不讓我去,聽父親說,唐怒烏拉山區的雪要在五月以後才能封,到時候他就得親身涉險,去求那‘冷露明珠’。”
憶君說道:“這個我曉得,後日起我即出發至武夷山,相信在四月初即將父兄救出,到時我必定趕回與你同去唐努烏拉山。”
郭蓮甜甜一笑,道:“只要你能去,我知道必能得著那‘冷露明珠’。”
“你這樣相信我嗎?”憶君問道。
“嗯!”郭蓮仍是嫣然淺笑,道:“我不相信你,我相信白衣人!”
時間在他倆之間根本不存在,別的一切,嘿!管他的,留待以後再說吧軟草如如綿,蹄痕留香,嘻笑的聲音歷久不絕。憶君沉靜了許久,突然說道:“蓮妹,我出個謎給你猜,如何?”
郭蓮笑道:“好啊!”
憶君瞥了她一眼,臉上浮起了陣笑容,道:“有一個大湖,旁邊住著三只大天鵝,這三只天鵝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灰色,一只是白色。”
“每一只鵝身上都有缺憾,青鵝斷了腿,灰鵝斷了翅翼,白鵝瞎了眼睛……。”
“有一天這三只鵝突然興致來了,想來賽誰快,它們約定,誰先到對岸的一株樹下就算誰贏!”
“現在我問你,到底是青鵝,還是灰鵝,或者白鵝呢?”
郭蓮想了一會,覺得這題目不是太易了嗎,顯而易見的,最先到達者必定是青鵝。因為白鵝看不見,灰鵝不能飛因此她很快答道:“青鵝!”
突然接著她一聲驚呼:“你……你干什麼?”
憶君朗朗一笑,道:“你不是說‘親我’嗎?我照做了啊!”郭蓮氣得小嘴一吸,臉紅紅地罵道:“哼!你使壞,我以後……”
憶君接口道:“以後干什麼?”
郭蓮也嫵媚地笑了兩人忘我的游玩,殊不知古莊內,正進行一項重大決定古家莊的大廳內,五位莊主完全聚齊,辛莊主正在發言,道:“雖說浮塵子前輩命我等靜居關外,坐待事情的演變,但我個人認為,義秋老弟的不能復回,不只是咱們咱們關外五雄的損失,也是咱們的恥辱,我主張仍照著原定計劃,即使咱們基業從此淪入蜈蚣幫之手,也得先將義秋弟救出來!”
這意見沒有人會不贊成,古濮心中也早有此意郭泰青也說話:“咱郭某雖技藝不佳,但仍能跟隨你們去派派用場,幾日起身,好叫咱們也有個准備!”
辛莊主道:“咱們明日即起身如何?除了古賢侄外,小的一輩俱留在莊中,從今以後也算接管了咱們基業。”
XXX當夜,一盞灰黠的燈光下,郭泰育向他的愛子郭雲吩咐著:“雲兒,明日我得走了,此一去吉凶未卜,如果萬一我遭到不幸。
雲兒,那蓮妹就可完全交給你了……”
“平生我唯一願望是能復原蓮妹的眼疾,這紙上記載的是醫治之法,只要能得著‘冷露明珠’,她的病是能迅速醫好的!”
“你就在此陪著妹妹,五月後雪化,你即能帶妹上唐努烏拉山,憑著機緣,但望能尋得那“冷露……”
郭雲有些不忍這別離,安慰道:“爸爸別說這種話吧!妹妹和我將會等著你一塊回來再去!”
“但願如此!”郭泰青歎息著。
XXX春,為江南帶來了新生氣息,陰霾已久的天空,又成為往昔般萬裡無雲,明朗如晝的景色,小橋流水,說不盡的風流韻事,又將被才子詩人歌頌著。
江西、安徽兩省份,正是以長江為其界限之劃分,流長而富漁米的長江,在此形成大灣流,附近湖泊星羅棋布,尤其南側之鄱陽湖,更是縱橫遼闊,為我國三大淡水湖之一。
且說長江自安徽境內,從‘湖口”到“彭澤”“東流”,水勢致平穩寬廣,般商來往甚為便利此時日正中天,江中穿梭般來入的船只中,一條美觀輕巧的中型船只,正緩緩地逆流而上略掀高的船首,在層層波濤中,劃開一條浪花路,素白翻卷的江水,順著船首龍骨,美麗地向兩旁飛濺開去似乎與舟相同大小的風帆,輕微地順著長風,有節奏地搖擺著,繩強牽扯著桅桿,發出“依呀!依呀!”的聲音兩個舟子一老一少,老的一個靠著船弦正在打盹兒,年青的掌著舵,不時悠閒地順手拂拂垂在額際的散發長久的勞苦和日炙雨淋,使他的肌肉和皮膚一樣的有太壯的發達和過深的黝黑。
艙中乘客僅有四人,三女一男,這正是鹿加和玄靜子的三位弟子,噶麗絲,楊池萍等—
—鹿加神情有點萎頓,右手支著肋間正望著船首江水怔怔出神。船沿江而上,行程已足足有兩天了,對他這只知車馬而不知江船為何物的西北大漢,實在是既新鮮而又痛苦,看他左立也不是,右立也不是,只好全身斜躺在艙中,無言地緘默著噶麗絲正在牽針引線,此刻她蒙裝盡除,完全是江南小家打扮,十指尖尖正在上下地在一塊絲綢上刺繡著,不時將針拿起在鬢角間搔兩搔來昆蘭在看著書,只有楊池萍在默默地注視噶麗絲的一針一線,嘴角間掛著會心的微笑。
舟逆水而上,速度甚是緩慢,行了老半天遠遠的小山峰看來似毫未移動過似的。
楊池萍見鹿加拘束得全身毫不帶勁,笑道:“鹿加,你出去看看吧!別老呆在艙中。”
鹿加從呆想中辜被驚醒,口中漫應一聲楞楞地站起身來,但他不太熟悉船只特性,立刻船身為之震動而搖擺不定。
楊他萍見鹿加慌張地用手去扶艙柱,空負蓋世神力一絲也用不出來,不禁美爾笑道:
“別慌啊!你踩著船當中走出去就沒事哪!”
鹿加嘻嘻笑一聲,這句話他不知聽過多少遍,只是每當他站立起來時,總是把它給忘了。
看他小心翼翼地步至艙外,水波上強烈的反射陽光,耀得他目連眨數下,然而旁山翠嶺,郁郁林木將他吸引住,這碧波萬裡,漁舟點點的河野風光,是他在西北從未看過的。
鹿加有些膽怯的低頭一看,清澈流水沿著船弦倏忽飛逝,圈圈的乳白泣沫,在那裡“波!波!”出現隨即又消失。
“這玩意兒怎會走啊?”鹿加疑惑地想到自身坐著的船,既不像車有輪,又不似馬有蹄子,怎麼居然能逆水而上?當然如果是順流而下,或許他也不會懷疑了。
鹿加倚立船首,又在想以為不可能的問題,而此刻艙中隱隱傳來噶麗絲與楊池萍的對話“啊!還有多久呀?”噶麗絲伸個懶腰,將針線放了下來,問道:“坐了兩天船,可真悶得要命!”
楊池萍欣賞著師妹困倦慵懶的姿態,答道:“大約今夜可抵達‘湖口’了吧!咱們在那裡等待師父一齊到來,才向武夷山進發。”
噶麗絲“哦!”一聲,輕輕將頭發打散,讓它們松卷地披在兩肩,然後拿起剛繡好的絲絹,又將發束了起來。
只見她那頭如油絲水滑般的黑發,順著絲絹的束縛,整齊地垂了下來,那絲絹上是一片土黃色,微微點綴著許綠物,當中繡著一匹神駒,神駒之上勾劃著一奇裝騎士,模樣甚是矯健而突出噶麗絲女紅並不高明,但這一幅大漠遠景,加上她的意境美,在她來說是很傑出的作品了楊地萍打趣道:“師妹,那馬上騎士是難呀?”雖然這“騎士”僅是一個勾劃的黑影,根本看不出馬睛或是人面,但楊池萍必然曉得那是誰。
噶麗絲溫婉地微笑,白皙的纖手,不停地撫著自己的傑作,本來她個性是倔強的,自傲的,但目相識黑衣人以後,她打心底升出一種靈感,覺得在自己個性上必需要善加才是,於是她變得溫婉,柔順。這也是最令楊地萍樂道而驚奇的。
來昆蘭也將眼光從書中投到噶麗絲身上,她所感受的不僅是贊歎,而且也是驕傲自己有如此一個師妹。
“咱們也到艙外看看吧!”楊地萍提議道:“別老是坐在裡面,多無聊!”
兩人都沒有反對,楊池萍當先出艙去,鹿加在外面看到,說:“你們也出來嗎?”
楊池萍點點頭,向後一招手,接著噶麗絲與來昆蘭也魚貫而出。噶麗絲讓未昆蘭牽扶著,倒真像個大小姐般。
舟子看見客人出來,也笑著打招呼,楊滄萍問道:“船家,還有幾時能到‘湖口’?”
年青的舟子應道:“在落黑前能到‘湖口’,師傅是只到湖口嗎?”
楊他萍點了下頭,這時噶麗絲已指著江面白帆點點,問道:“師姐,他們是打魚嗎?”
宋昆蘭笑道:“誰說不是,這一副業靠魚為生之人何止千萬,俱是‘水龍幫’的一份子,水龍幫即是此處最大勢力了,幫主‘鄱陽王’石裕青,據說水上陸上功夫一般精絕,倒是江湖一硬扎人物!”
噶麗絲也是北方兒女,對這山靈水秀的風光也鮮聞寡見,自然覺得新奇好玩,頻頻地發問著。
正在四人游目四顧之時,突然遠遠傳來一陣豪笑,雄渾的聲音,震得船板都有些顫動—
—來昆蘭聞聲一驚,詫異地道:“此人是誰?竟有如斯功力!”四人俱向船尾看去,只見下游距自己船尚有二裡之處,正有兩白彭飛向上沖來,來昆蘭目力最佳,已看出竟是兩艘獨木小艇。
當先一艇上,立著人濃髯大目,甚是魁偉的大漢,後面艇上是個灰衣青年,眉目似甚清秀,兩艇相距十丈余,俱是硬用內家真力助艇前進的。
來昆蘭暗自心驚,她雖算在三師妹中功力最深的一位,但與駕艇之兩人比起來,相差何止十年二十年尤其後面那年青的,年齡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功力竟也這般高深,一種既敬且歎的心情,使四人不自覺伸長脖子殷切地注視著後方。
晃眼間,當先一小艇已擦弦而過,破浪的余波震得來昆蘭等的小舟一陣動蕩,宋昆蘭不禁“噫!”一聲。
但見此人一身寬大衣袖,濃而黑的胡子,使三人憶起一個人,這像貌在北方雖常見到,但在南方卻少而又少。
一連串豪放的笑聲,跟著響起一片呼喊:“小師弟,加油啊!”
宋昆蘭轉頭向楊池萍問詢地看了一眼,道:“竟會是他?此人不是十多年未出現了?”
話尚未講完,跟著後面一小艇也飛跟而上,來勢雖不如前艇之很猛,但平穩與用力均勻卻是前者所不及……這後艇一人滿臉脹得通似費盡了全身力氣,但仍是差前者老大一截,看他生得眉目精秀,灰色的長衫。剪裁合身已極,穿在他身上一些也不顯得土氣,反透出樸實和生力。
鹿加眼看一場水中賽快,心中早已忘我興奮起來,看著這年青小伙子輸了,不禁暴喝一聲:“小師弟,加油啊!”
他可不太懂什麼叫“小師弟”,聽得前人如此喊,因此他也如此喊。
這青年聽得這句話,心中可大不是味道,以為是鹿加故意調侃他,瞪眼人對方一瞥,欲看清是何人發言,那巧正碰上噶麗絲,竟再也收不回去。
噶麗絲臉色一變,轉身走回艙,那青年尚木然地呆立出神。鹿加反而替他著急叫道:
“小師弟,你再不趕,那老家伙可要沒影兒哪!”
這一聲平地焦雷震醒了失魂落魄的少年,臉一紅自知失態,連忙雙手往後猛鼓,又催舟如飛而去……白雲研珊,流水匆匆,一抹紅霞,似平添一縷輕愁。時光運轉,瞬間已是華燈初上暮色沉沉之時候了……“湖口”依江濱而控鄱陽湖,以前僅是個小小漁村,此時卻因經濟繁榮,堪稱俱備了一個小城規模:靠著湖邊一帶,樹影婆婆,風景宜人,平時倒是雅客游人的好去處。在這碧波灣畔,僻靜的一角數樟上下兩層之竹亭,稀疏地建築在一起。春寒末消,游人尚是稀少。最靠近湖畔的一幢中,上層昏黯的燈光下,顯出一對人影一個粗豪的聲音,沉重的說著,“咱去青海,能不能如期將師父所命完成尚不能得知,如果海心宮主不在,以師父前日交待我的口氣,似乎咱們人將有大難臨頭呢!”
“嗯!”另一人心不在焉的回答,聲音中夾著迷惆和幻夢般。那粗豪聲音又接著道:
“咱們昆侖派沉聲多年,如今能再樹聲威的除依我師兄弟三人還有誰?”
“但二師兄天性柔順懶散,是位好道友卻不能為武林一派宗師,而我年歲已大,所學所練俱無進步,因此,小師弟,一切都得看你了!”
“此地去,吉凶未卜,如果二月十三,為兄尚未歸來……”“師兄,怎麼盡說些喪氣話,這完全不是體平日行徑啊!”那幼嫩的聲音說道。
那粗豪的聲音又說道:“話不是如此講,從此至青海何止萬裡,途中關山險阻雖不足懼,但蜈蚣幫擔保不會從中阻攔。二三流的人手我雖是不懼,可是一待七魔出手為兄也不能得了好去……”
“小師弟,來咱們好好痛飲一番吧!今日有酒今朝醉,干啊廣這人又恢復了他的豪爽。
“嗯!”那小師弟失神地應著,舉杯往唇間湊了湊,愁聲誦道:“白日去難駐,故人非舊容,今宵一別後,何處更相逢。
過楚水千裡,到秦山幾重,語來天又曉,月來滿城鍾。”
這回反到輪到師兄來安慰師弟了,聽那粗豪的聲音說道:“小師弟,別這麼悲觀啊,生死之間一線事。對酒當歌,小師弟請吹一曲如何?”
雲月掩映,一雙小舟搖蕩地靠近岸來“拍!”
木制的搭板很輕地擊到沙岸,接著艙中魚貫行出四人,正是噶麗絲等。鹿加走在最後,扛箱提籠,身軀與前行三人相比,足足高出三尺,顯得甚是不調和。楊他萍向四周看了看,道:“船老大替我們選的地方真不錯,即安靜又偏僻,風景好又適於練功。
走!咱們尋過客店去吧!”
“且慢!”來昆蘭突然側耳傾聽起來,說道:“是誰在弄笛呀!”果然一縷清音,清越地從林間飛出,像一個萍蹤無定人仙子,翩翩環繞四人耳際飛翔喝麗絲是個深懂音韻的人,一聽得這超絕的弄笛,不禁凝目滯步,面容上掛著神往和敬佩的神情。
楊池萍提起自己寬大的衣袖,不自主地往發聲處步去,另三人也不知不覺跟了上來。
轉過這一小片樹林,微隆起的沙丘山,正是那棟竹樓,那兩人的背影,在昏黯的燈光下,顯得甚是突出和明顯。
又是豪爽的聲音,在那柔和的笛聲中突地透了出來,道:“小師弟,想不到此刻竟會來了嘉客!”
弄笛人聞言一頓,笛聲更然消失,只見他緩緩轉過身來,突地“啊!”一聲,神情登時呆住了。
原先背光,那人面孔尚不清楚,此時一轉過臉來,噶麗絲立時看出竟是江中用內力驅舟的青年,不用說另一人必是那濃髯大漢了。
噶麗絲因事出意外,反而也怔怔當地不知所措。那濃髯大漢看到身軀與自己相仿佛的鹿加,也暗暗吃了一驚。
鹿加此時裂開大嘴傻笑道:“小師弟,想不到又碰見你!”那濃髯大漢面上一驚,以為鹿加是他小師弟的朋友呢,只是他想不知為何鹿加是他小師弟的朋友呢,只是他想不知為何鹿加也稱呼他的小師弟為“小師弟”?“師弟,這四位是誰?”
灰衣少年木然的搖著頭,表示他不知道,一雙眼睛卻離不開噶麗絲秀美的面容”
噶麗絲冷漠地垂下頭去,正待拉著楊池萍等離去之時,宋昆蘭已經發話了,道:“前輩可是鍾姓,人稱‘笑閻羅’的?”
她這話問的是那濃髯大漢,聽她語氣至為恭敬,可想此人來頭不小,果然這大漢點點頭,說道:“老夫正是鍾源,各位有何指教?”
宋昆蘭朗聲一笑,道:“咱們全真派後輩,有緣得見鍾前輩仙顏,不勝榮幸之至!”
笑閻羅鍾源也連忙抱拳還禮,哈哈連聲笑道:“好說!好說!彼此一家人,請上來談談如何?”
來昆蘭不待其他人同意,即當先登步上樓,噶麗絲等當然只好跟隨同上四人上得樓來,鍾源兩人早已起身相讓。噶麗絲瞄了那少年一眼,見他正尷尬地低下頭去,到了這種地步,她索性裝得大方點,很自然地坐下身去。
這鍾源倒確實較來昆蘭等高一輩,雖然看來像貌並不太老,但實際年歲早已超過了六十楊池萍以己方除了鹿加全是女流,也不便在再多客氣,謙讓一下也跟著坐下,宋昆蘭接著將自己等姓名師承說出。
這鍾源是江湖中五大派中之有數人物,十年前曾叱吒風雲一時,後隨其師白眉老人突然隱居,白眉老人是五子之一,從此即可知鍾源身手一斑了。宋昆蘭與鍾源接納,自有她的一番目的。
鍾源把他的身旁的灰衣人介紹給四人原來此少年處龍名任飛,為白眉老人的關山弟子,年歲是不大,今年才剛二十四歲,但一身武學卻升堂入室,除了火候外,其他一切幾乎駕凌其兩位師兄之上龍任飛有些畏羞,靜靜地坐在一角落,聽著大師兄與對方的談話,並且不時偷瞧著噶麗絲……”
噶麗絲當然明了龍任飛的心意何在,但她自身的情緣未了,如何敢再惹火燒身?她一直垂目靜坐,心中卻在焦慮為何師姐們不肯立刻離去?鍾源從談話之始就一直笑聲不絕,此是聞他毫無顧忌地笑談著:“咱們昆侖雖人才凋謝,在江湖上久已不足輕重,但再等過三年又可再出人頭地了!”
楊他萍一驚,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笑閻羅得意地瞥眼靜坐在側之小師弟,充滿自慰和信心地道:“咱恭自受江湖稱為笑閻羅,其實除了力大外,論起真實內家功夫,卻是微不足道,咱們小師弟可不是這樣,別看他年齡尚幼,學得的東西比我這老師哥要多多了,人又機智絕倫,哈!哈!二十年後江湖上還少得了我的小師弟嗎?”
龍任飛在旁臉微紅地笑著,看他有些得意又有此不好意思地掃視噶麗絲四人一番,然後仔細注意每人臉部的變化果然像其他人一般,噶麗絲臉上有些動容,這是龍任飛企望的,也是鍾源說此話的最終目的。
要知鍾源出名門正派,雖平日狂傲了點,但如何會這般自吹自擂?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
鍾源較龍任飛大過四十歲,當白眉老人將龍任飛帶回返來之時尚不足二歲,據白眉老人說是由盜賊手中救下的,僅知其姓龍。
當時白眉老人打算交龍任飛歸為鍾源弟子,但一因龍任飛資質太好,鍾源怕自己不能勝任,二因當時鍾源尚游俠江湖行功德,是以無暇教導他,如此一來白眉老人只好自己收他為關山弟子,授他初步功夫。
但白眉老人到底年歲大了,除了武功外,他還需花絕大多數的時間在人的宗教修養上,因此在龍任飛十四歲時將鍾源招回,除了偶爾指點外,其余一切俱交由鍾源協助龍任飛練功。
如此一來鍾源雖名義上是龍任飛師兄,內中卻含著許多師徒的感情。從小眼看著他長大,他還摸不清龍任飛的性格和念頭嗎?當噶麗絲出現的第一刻起,他即發現小師弟有了特殊反應,這種反應在他來說是看得太多了,而且噶麗絲的姿色、風度,無一不堪稱絕世,何況她尚是全真教中,第一劍術大家、玄靜子的弟子。郎愛女貌,女貪郎財,這是不變的定律,因此鍾源將他小師弟誇得高高的,籍以希望能打動噶麗絲的芳心但這一切都是陡然的,噶麗絲的心早已為人占有,這是她自己明白,也是師姐們明白。
宋昆蘭,楊池萍何嘗又看不清現眼前的情勢,但他是有為而來,又怎徒手而去,宋昆蘭待鍾源說完話,禮貌的贊了幾聲,隨即問道:“白眉師祖尚健在人世嗎?”
鍾源見提到自己師首立刻肅容道:“敝師父尚健在世上,謝宋師妹的關心。”
宋昆蘭見自己憑空高了一輩,覺得有些不妥,連忙說道:“鍾前輩快別如此說,咱們晚輩怎敢如此稱呼?”
鍾源哈哈一笑,不待對方說完,接口道:“別這麼拘束,咱們各交各的,還是彼此平輩論交吧!”
他說這話和這主意當然是有用意的,要知古時,尤其武林對輩份之劃定是十分注重,一經走後終生難改,鍾源為了小師弟著想,當然好不惜降低身份了。
楊池萍三人聰明透頂,如何不明了他的用意,既要如此,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鍾師傅!”既然不便稱與其為師兄或師伯,宋昆蘭只好如此稱呼道:“據傳白眉師叔與敝教的‘靈木真人’為知己之交,不知鍾師父可知敝教靈木真人落腳之處?”
“靈木真人曾經看過,只是他游蹤無定,我也有多年末再見他,師妹等是為著尋他嗎?”
宋昆蘭,楊池萍一齊點首,鍾源隨著道:“或許恩師知曉,容我回山後問訊一聲再轉告諸位吧!”
這時湖面一陣喧嘩,遠遠一倏快艇逢直駛過來,艇上燈火通明,清清楚楚立著十數個勁裝大漢,當中是一位少年英雄老遠老遠就聽得一聲呼叫:“鍾兄請待一會兒,小弟石濟禹來也!”
鍾源聞言面上一陣迷惑,這石濟禹他可從未聽說過,倒是宋昆蘭知道此石濟呂正是翻陽王萬裕青之獨子呢這小艇來得迅速,尚距岸二丈余,當中之少年一個躍身縱上沙灘,這身手還不算太弱,但在鍾源和龍任飛的眼中,可顯得太蹩腳了。
看這少年“咚!咚!”地上得樓來,打眼往此一看,登時像多年老友般熟絡,朝笑閻羅當胞一揖道:“午間聽孩子兒們稱鍾兄重臨江湖,小弟得知,立時率眾遍訪湖口未獲,那知吾兄竟在此享清福。”
說完一眼瞥見噶麗絲,臉上也是一陣驚艷。
龍任飛看著大不是味道,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鍾源仍是一派笑哈哈,雖然心中有些不滿這青年的囂張的態度,表面上可絲毫看不出,也抱拳回禮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尊人高姓大名!”
石濟禹臉色一變,在那陽湖盡屬他老子石裕育的天下,誰都不知道翻陽蚊石濟禹之名,想不到折節下交對方居然把自己看成個無名小卒,真令他氣憤異常。
石濟禹雖是臉上變了顏色,但鍾源“笑閻羅”的名頭太大了,他可不敢任意翻臉,只好將父親名頭搬出來,說道:“家父部陽王,鍾兄總有個耳聞吧,此番聽說鍾兄重現江湖,特命小弟抽空前來拜見呢!”
這左一聲鍾兄,右一聲小弟,聽得鍾源滿腔不是味兒,口中仍哈哈笑道:“啊!石老兒的兒子竟這般大了,你的老子還好嗎?”
鍾源這句話就是要提醒石濟禹,長幼有分,先後有序,誰知石濟禹仍是驕狂任性,囂張地說:“家父命小弟務必清鍾兄去咱們莊裡一趟,多少給我們水龍幫一些顏面!這幾位是鍾兄貴友吧!
也請一並去如何?”說完竟色溜溜地盯了噶麗絲數眼。
龍任飛再也忍不住了,突地從椅中跳了起來,怒喝道:“那裡來的野小子,這麼目無尊長,速速回去少在此徒費口舌之勞!”
石濟禹一怔,詫異地瞪了龍任飛一眼,在他尚未想清龍任飛會是誰,不肯忍讓的習性已使他暴喝起來。
“這位是誰?咱來看的是鍾大哥,可不是你這小子,你凶個什麼勁,以為咱石濟禹是好惹的嗎?”
龍任飛面容煞白地一笑,從未與人真動過手的他,今天有一股狠斗的沖動,但多年的定心熏陶仍能使他隱忍不發,冷聲道:“快滾吧!就算你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你鍾祖宗也不會去你的什麼水龍幫,滾!滾!”
石濟禹簡直不知方氣從何起,也回聲怒罵道:“那裡來的不是娘生的野小子,居然敢在此處撒野,你當我鄱陽蛟不敢教訓你是嗎?”
龍任飛再也忍不住,雙手一錯就要動手了,誰知一聲暴喝,道:“慢來!慢來!”
眾人連忙掉頭一看,誰知竟是被撇在一旁者久的鹿加,看他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師弟,這事交我來辦?喂!小子,你那裡來的?”
石濟禹看對方人多勢眾,心中不禁有些怯意,足下向後一連退了三步,口中仍堅硬地道:“你家少爺翻陽湖裡來的,你是誰?”
鹿加跟著來昆蘭等走了一月余,路上噶麗絲將他管得緊緊的,一點也不許他惹事生非,一身無窮的精力早無處發洩,眼看石濟禹自己送上門來,不是正活該如此。
也算石濟禹倒霉倒到家,只看鹿加一步步向地行走,口中粗野的笑道著:“小子聽著了!你家大個子鹿加,可要你再回到翻陽湖去!”
此話一出不但石濟禹驚得失聲大叫,轉頭就跑,連鍾源和龍任飛都震得站了起來。鹿加那能容石濟禹從手底下逃走,巨靈大拿一伸,一把即將石濟禹背心抓住……石濟禹尖叫一聲,雙足往後猛踢,鹿加狂笑著,右手一放,左手一抄竟將石濟昌雙足握在手中……跟著兩手往足踝一握,使勁將石濟禹軀體在頭頂一掄,然後脫手讓他從窗口飛出……此去距湖畔足足有二十丈,只聞一聲尖銳的呼喊,跟著“撲通!”一聲,石濟昌已頭下足上垂直栽進水中。
尚幸石濟昌水中功夫甚佳,並且立刻就有眾部下去救他,不一會他已氣喘喘地浮出水面,朝著鍾源等坐處,破口大罵道:“好!咱們這筆記定了,當心點,以後別怪老子心狠手辣!”說完即被幫從拉上船,速速操獎而去。
龍任飛不屑地冷嗤一聲,這時鍾源早已與鹿加談了起來。
原來當初宋昆蘭介紹時,並未將鹿加姓名說出,因此鍾源與龍任飛尚以為鹿加僅是宋昆蘭的僕傭,再加上鹿加稱呼龍任飛又是“小師弟!小師弟!”的亂嚷,龍任飛更是不願與之攀談……這下鹿加報出名號來,立時兩人大吃一驚……要知黑衣人硬闖狼山碧浮宮,在江湖中是已成神話般的傳說,何況蜈蚣幫對黑衣人追究得又如此急……大個子鹿加連帶著這層原故,因此他也成為脂炙人口的談話資料,然而除了少數蜈蚣幫的門人外,又誰人能認得他的形貌,並且大家尚有二層意識,大個子是跟著黑衣人的,正因此鹿加隨著噶麗絲這麼久,竟沒有人想到他即是名滿江湖的“大個子。”
鍾源有些不相信,但事實剛才鹿加所顯的那一手又不容他不信,不但自愧於自己走眼不識能人,何況他還存著結納的心意。因此鍾源立刻把拳向鹿加清罪道:“老夫該死,竟不識大俠光臨,來!
罰咱三大杯!”
果然鍾源舉起杯子,連干三次。這豪爽的脾性正合鹿加的本性,他也豪狂地連飲數杯……氣氛立刻被他倆調和下來,原先的客套與敷衍的談話消除了,格格不人的界線打破了,然而內中噶麗絲卻在委屈著。
時光的流轉是太快,這數人的建交也是太快了,一方懷著尋訪師祖的目的,而另一方又何嘗不是另有企圖湖中的小艇一只只擺了岸,湖畔上的燈光也盞盞熄滅,鍾源抬頭望了望天色,突然起身告辭,道:“咱將有遠行,恕不能再奉陪了,但願重逢之時,咱們友誼能更深一層。”
這句話他含有深意,當然龍任飛是了解的。
臨行時,鍾源仍再叮嚀一句,道:“小師弟,別忘了回山打聽塗師伯一聲,也好轉道宋師妹等!”說完一笑,駕著小艇揚帆而去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來昆蘭等在湖口靜待著消息和師父的來臨,其間龍任飛來看過她們數次,但每次他都失望而去。不是噶麗絲藉故有事,即是相見僅一面,她就匆匆回歸內屋。
龍任飛很傷心,而噶麗絲又怎會不明白呢?但這種傷心總比以後絕大的痛苦要好得多吧!她如此想,這是為龍任飛好啊!
以前這在她是從不會如此想的。
一月已過,江南地方白雪積消,一灘灘清水間雜著尚未全融的白雪,緩緩的小河,大江流去,偶爾還能發現幾片小冰塊。
濃濃的黑雲一層一層退去,露出潔白透藍的天空,飄渺的天空,飄渺的白雲,像久違的老友,再度展開她寬敞柔美的白紗衣裙邵陽湖上,一片浩渺煙波,清流見底的湖水,像一面無邊闊大的鏡子,反同天空的以雲界,只見東面灰藍,西面蒼白,而南北兩方又是如此清明。
湖畔漁人,已開始在仔細地修整網罷,只待天氣一暖,母魚產卵後即要人湖捕魚作業了…鄱陽湖南北豐而中銳,畔匡廬而富魚米,不但景色壯麗,自古更是迭起奇人異土豪俠劍客且說日已西沉,天空中繁星閃爍。四下靜寂肅穆,稀薄的月光下,一片水波蕩漾,尚看得見一絲湖景山色此刻漁人早已收網歸家作樂,湖面比麗清奇,雄倚江口的大孤山,妙巧的造形,在黑夜中益發顯出它的引人人勝。
小小的一個大弧山,在這浩大的翻陽湖中,看來如此渺小不足稱道,但自古多少人騷人墨客,卻為它歌頌,為它賦詩“嗚!”
一絲清越的笛音,像游子夜歎般脆弱地從大孤山中響起。初時波濤激岸的吼聲,尚能將笛聲稍稍擾亂,但不一刻,弄笛之人似乎很念沉心,一股真力灌注笛音之中,立刻一切都變了。
尖銳而又柔和的音色,伴著潔白的月亮緩緩升起,一陣清涼的微風,將它帶過遼闊的波濤,像是無憂無慮的天使,將醇厚平和的思緒,帶給了沿岸的一切遠隔在十數裡外之岸上漁民,三五成聚地集坐在湖畔,這似仙樂般的笛聲,已繼續有三天了。
每晚在這明月初升之時,那柔美純潔的笛聲,總定時響起,那華麗音色中帶著樸實,而意境優美之中,又顯示出絕高的技巧月升到中天,笛音裊裊中,漁民俱懷著無限感傷和敬佩各自散去。雖然他們每晚都到湖畔傾聽這大孤山上的笛奏,但他們絕不敢私自攀登大孤山窺個究竟。
在他們樸實的心胸中,對那奇妙的笛聲,懷著即敬且畏的心理。雖然白天時,許多漁人都存著好奇心繞著大孤山去看看,但那裡什麼也沒有。
“這是仙樂,這是咱們揭瑞的微兆!”像一條信條,這句話立刻在鄱陽湖畔流傳開來。
然而此時星光顯照下,這湖海中的小島,大孤山上正仁立著一對黑影。
遠遠望去,右邊的一個道捨高聳,衣袖間寬大飄垂,十足是個方外人打扮。左邊一位儒巾長衫,手中橫握著一管竹笛,在黑夜中間閃閃發亮。
此刻天光微黯,兩條人影站得很近,神態俱是超凡塵。尤其左邊那位少年,持簫身姿勢是那麼瀟灑而雍容大度。
空間顯顯傳來他們細聲的談話“小師弟,我勸你別太癡情了,天下好的女孩有的是,難道只此一位值得你眷顧嗎?”這當然是右邊那位道裝老者說的。
持笛少年緩緩轉過臉來,月光斜掠過他底清秀挺拔的玉面,“我也深知自己的性格,難道你還要勸我改變已駐定的感情嗎?唉道裝老人也陪著搖搖頭,聲音中充滿著友愛,說道:
“不錯,耿直不變是你的特性,師父也說過這是你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正因這特性才使你武功上有這麼大的造就,而在對人處世方面,卻缺少通權達變”
這道裝老人還想繼續說下去,少年已不耐煩地一擺手,迢:“我知道!我知道!別再講了吧!”
“你知道就好了!唉!想不到你怎麼對僅只一面之緣的女子會癡心到這地步!小師弟,你會將這事情告訴師父老人家嗎?或許師父老人家會對你有些辦法呢!”
這少年白灰市長衫,質料雖是普通鄉野民間之物,但因他骨骼挺秀,人也雍容華貴,看來甚是爽朗出群,只見他眉頭一皺不以為然地道:“這種事也得麻煩師父老人家,豈不以後結婚生孩子也要師父幫忙?”
道裝老人面容甚是祥和,幾絲皺紋,還有須間一簇白發,顯出他平日憂人憂世的作風,和樂於助人濟世的習性一片湖波映著月色蕩漾,遙遠的匡廬山巒此起彼伏,連綿無盡。
這兩人似乎陶醉在這一個湖光山色之中,久久地無言靜立著月兒已升至正中,湖天一色幽碧,老道人與少年俱顯得有些焦灼。遙目凝注著遠處湖水人口。那黯黯夜色中,會有什麼出現呢?“二師兄!”白灰衣衫的少年又說著,語氣中夾著一股子埋怨,道:“大師兄怎麼還沒影子?今天二月十三,是約定日子的最後一天了!”
“唉!別是出了什麼亂子啊!”被稱為二師兄的又唉聲歎氣道。
“哼!”少年嘴角一撇,答道:“二師兄總是往壞的想,大師兄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的,當今世上除了師父以外,還有誰能勝得過大師兄。?”
道裝老人很憐愛他這小師弟,聞言也不生氣,憲爾一笑,道:“師弟這話又差了,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師父他老人家,武功雖說已高到超凡入勝的地步,平日尚不敢稱天下無敵,咱們大師兄功力再深厚,怎能說沒有人能敗得了他呢!”
灰白衣少年神情有些不服,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師父當然是天下第一的。而他也自負,將來!他不也是天下第一嗎?“這不過只是師父老人家謙虛吧了,我就不信當真有人能勝過師父的!啊!你看!那是什麼?”
道裝老人本來還想辯駁一些話,聞言面上一驚,不禁連忙向少年手指處望去。只見遠遠一點白影,朝這孤立之大孤山駛來。
雪白的帆鼓滿了風,搖晃地甚有節奏。
“那是大師兄!”少年興奮地喊道,望望愈來愈近的小艇,他陡地仰天長嘯一聲,啼亮的音響,像他情越的笛聲般,劃過遼闊的湖海。
小艇那邊也傳來一聲嘯鳴,並且一陣粗礦的笑聲跟著響起:“哈!哈!小師弟是你嗎?
想不到兩月不見你功力又精進了一層話未說完只見那帆小艇似箭般沖上岸來,直到離岸不足一尺才陡地一頓,立刻小艇即似鐵鑄般沉重緩慢地靠上岸邊只見艇尾立著一虯須大,濃而黑的胡子幾乎遮去半個臉,兩雙大袖正空向前方猛力展出。
“哈!哈!大師兄這一手可是顯給師弟看的!”少年一看大師兄功力如此深厚,也大為驚歎。
虯須大漢大笑道:“好說!好說!師兄老了,壓根兒手藝不還只剩這一點點。”說完合身一躍已來至岸上兩人身側。
來人身軀甚高大,一上岸即與少年擁抱一下,才轉臉問道:“老二,師父可安好!”
道裝老人點點頭,有些優愁地望著大師兄,輕聲問道:“大師兄,師父叫你辦的事辦妥了嗎?”
這大漢依髯下也掩不住嚴肅與一些不安,凝重地搖著頭,答道:“看樣子不知是否趕得及?走吧!咱們回山稟告師父一切!”
三人匆匆上了小舟,虯須大漢雙足一頓,舟首陵地掉轉過頭,接著見他大袖向後揚起,立刻小艇似箭般破浪朝匡廬而去。
漫漫長夜,留下這名符其實的大孤山,粼粼湖水被劃開一溜層波,輕舟小帆逐漸消失在黑夜裡。
廬山這雖不算高大,但在國內卻是數名山之一,清晨朝陽第一道曙光劃過峰隙,頓時谷中澗間一片清新。巍峨起伏的山勢,奇構異形的峰巒,直如千變萬化的浮雲,此峰似沖天幡竿豎起,而彼峰又如巨獸沉伏。
“廬山東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攬結,吾將此地巢雲松。”
緊接著一陣哈哈狂笑,一個豪爽的聲音笑道:“師弟年紀青青,何來此出世之志?”
只見山峰頂間,順著陽光投照之下,飛奔而來三條黑影,正是昨夜大孤山的三師兄弟。
三人得是一身超絕武功,大師兄在中,兩師弟一左一右飛快地向廬山最高峰一一大漢陽峰攀登而去,轉眼間又失去他們蹤影。
大漢陽峰西麓,距峰頂尚有五百余米,正有一長寬約百余方尺的平台一棟低平的小茅屋,依著山壁而建,屋捨共有四間,細而整齊的茅草,在屋頂呈出如絲如線條,加上周遭數株參天古木,下面尚有數堆平削光滑的石塊,真是顯得詩意盎然。
在一株特大的松木之下,正有兩位清奇出塵的老者跌坐其間,當中一塊石造棋盤,兩人正聚精會神地在奔棋。
右邊一位一身土色道抱,身側倚著一支奇怪的檀木的拐杖,長髯白發,一派悠游玩世的風度。
左邊一位神情較為嚴肅,頷下雖是無須,但一股子稷稷威嚴從他的雙目中射出,蒼老的面容,但又一點也不顯得老態龍鍾,雪白的衣著,看來令人清新而肅然起敬此時正輪到右邊一位出子,看他唇角間依稀扯是一些笑容,似乎對得勝很有信心似的,很快地抬頭望了對方一眼。
左邊那位垂眉默思,好像正在苦研自己應該如何走法,其實他心中卻在暗自訊問道:
“啊!怎麼徒兒還未回來,嘿!我怎麼又分心去想別的事情啊!哼!看樣子今天這盤棋要輸給徐老兒……棋盤之上,局勢險惡已極,右邊那方持黑了占盡優勢,只需再下個兒子,白方即要全盤皆輸。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呼喊:“師父,師父,大師兄回來了!”只聽得“刷!刷!刷!”三聲,大樹之下摹地多出三個人來。下棋的兩位眼也未抬,倒使得這三位來者噤立一般,不敢出聲打擾。
左邊那位白杉老人,眉頭緊緊皺起,似乎苦思也不得求勝之方法,突然他手一揮笑道:
“罷了!罷了!今兒竟敗在你徐老兒手中,真是不值得。哼!還不是你們三個小鬼引得我心煩!”
這三位來者雖然最小的只有十來歲,但其余兩位看起來與下棋的也年青不了多少,此刻竟被稱為小鬼,豈不可笑?只見右邊那位士身道袍,朗聲笑道:“怪只怪你老兒定力不夠,如何責怪小輩來了,哈哈!”
白衣老人尷尬地笑了笑,才肅容問道:“源兒!事可辦妥否?”
這“源兒”可正是那虯須大漢鍾源,只見他聞言,惶恐地答道:“票告師父,徒兒見是見著了那位‘海心宮主’,只是他尚有事務未了,要等過數日才能到來!”
“師父請他速來難道是要對付什麼強敵嗎?據海心宮主說,這是他和師父老人家在三十余年前與人訂下的死約會……”
白衣老人聽完嚴肅地點著頭,想了一會才說道:“好!好!徒兒們,先來拜見徐帥伯,你們這回得向他討教一兩手呢!”
三位小一輩的同跪拜一糟,口中道:“塗師伯請受小侄們一禮。”不過他們心中都在欣喜著。
這老人可正是昆侖派高一輩中碩果僅存的白眉老人,而那旁立著上色道袍的也是全真派高一輩中,獨留於世的“靈上真人”。
這兩人在數十年前即是出了名的生死之交原來江湖上所稱的五子,除了這白眉老人與“靈木真人”外,尚有武當派的“惠靈子”,少林寺的“大雄禪師”與峨嵋派的“無為道人”。
時至今日,五子中僅余其三,即是再加上個少林寺的“大雄彈師”。與峨嵋派的無為道人。
且說這鍾源與靈上真人見過禮後,突然悄悄問他師弟道:“小師弟,徐帥伯來的消息事曾告訴給她們?”
龍任飛神色黯然地搖著頭,愁思慢郁地說道:“塗師伯是今天才來的,我也是剛才看見他。”
鍾源太熱心了,急道:“那你為何還不去通告一聲呢?如此良機也輕易放過嚴龍任飛仍是搖頭不答,鍾源卻急在一旁,這情景被白眉老人看見,不禁愛憐地問道:“飛兒,什麼事呀?”
龍任飛尷尬地沒有回答,倒是鍾源立刻恭聲應道:“是徒兒曾經答應過人,代為尋覓塗師伯仙蹤,正想叫師弟去通知一聲呢!”
靈士真人不禁出聲問道:“是誰在尋找我?”
鍾源恭聲答道:“是三位師伯徒孫輩,但是玄靜子門下的,好不好咱去請她們上來一趟!”
靈土真人有些猶豫不決,他終年不羈慣了,生怕遇著同門又得拘束一番,正當他要吩咐時,白眉老人已帶他發放道:“任飛就去將她們請來吧,咱也好久未得見江湖中年青一輩了。”
匡廬在我國名勝之中占著一席重要地位,雄據邵陽湖西北,磅礡五百裡,峻秀堪為甲天下。
自晉代以下,即為歷代騷人墨客尋幽探勝之地,山間煙雲,倏忽變易,真面難識,奇景勝概,目不暇接且說此刻含部領之上,緩緩行著一行五人,帶頭者正是那年少多情的龍任飛,後面四人當是噶麗絲,鹿加等了鹿加長途跋涉而來,一路上所見的不是江湖即是平山翠嶺,在他心中覺得這類勝境總欠缺些什麼?少了什麼,此刻含都嶺上,下望邵陽湖,象口可吞,這偉大而超然的壯景,正大大合了他口胃。
噶麗絲從未來過江南,也被這當勝景吸引住了,龍任飛看著佳人欣喜,心中也是甚是高興。
眨眼間過三四起山峰,龍任飛東指西引游興仍是奕奕,佳人陪伴他豪興陡地奮起,朗聲吟道:“遑遑二十載,書劍兩無成;山水尋吳越,風塵壓洛京。
扁舟凡湖海,長揖謝公卿。
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
正當他語聲才落,暮地鹿加與宋昆蘭同時一聲驚呼,手指處只見邵陽湖中一小艇飛快駛來。
這小艇來勢好急,船尾的波濤直似一陣連綿不斷的白煙,歷久不消。
距岸尚有十丈,只見一條人影沖霄而起,夾著無與匹比的速度,下向山巔飛射而來
眼看數百丈高下的山峰,在他不到盞茶間已攀到絕頂,龍任飛揚聲一唱,立刻起步趕去
那人聞得人聲,掉頭朝此一顧,嘿嘿干笑數下,神睛甚是不屑只見此人一身黑衣打扮,裝束甚奇特,足上穿著雙草鞋,色成烏青,褲腳只及膝間,露出對泥黑發亮的鐵腿。
面上光滑而黝黑,一對小眼睛骨碌碌地盯著五人打轉,從他外表一切看來,倒真似一個化外野民龍任飛護山有責,雖知此不好易與,也一晃身先擋住對方去路,才出聲喝道:
“朋友是何方高人,駕臨敝地有何責干?”
那怪人閉口不答,小眼睛掃了龍任飛一眼,突然一聲怪叫,右手呼地攻出一掌,跟著足下一動,立刻龍任飛似整個身子都罩在對方拿中。
這一招怪異已極,不但迅急無傳,並且出手部位更是陰絕已極。龍任飛措手不及,迫得將手往外一對,跟著使出昆侖派鎮山絕技“大遁法”,足下也是隨意一踩,意脫出困來。
這怪漢一擊不中,干笑一聲立刻收掌,操著生硬的漢語問道:“你,師父可是白眉毛的?”
龍位飛此時知道怪人剛才那招只是嘗試自己,好猜出自己是哪一家派,果然一掌即將自己逼得將本絕學使出不可,只好點點頭。
怪人得到答案,兩道掃帚眉往中一湊,小眼中陡地露出煞氣,怒喝一聲問道:“小子!
白眉毛的可是在山上?”
龍任飛氣突出,也雙目一瞪,喝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看你這化外夷民一些禮儀也不懂,待小爺教訓教訓才是!”
這怪人似懂非懂龍任飛說的是什麼,臉上已露出不耐煩的模樣,突然仰頭怪嘯一聲,跟著提身拔起龍任飛正要騰身追擊,那知足剛離地,即驀被踩上一腳,頭上呼地一響,那黑衣怪人早就凌空向後山飛去龍任飛受這大力一撞,在地上足足滾了三個跟斗爬起身來,臉色氣得煞青,胸中也羞愧到極點,別人身手未展,僅輕輕的那麼一點,自己就成了滾地葫蘆。
鹿加將他扶了起來,好心地替他拂拭灰塵,楊地萍連忙趨前問道:“施主可受了傷嗎?
這人是誰?”
龍位飛此刻最希望噶麗絲過來慰問一聲,但是她沒有,一則失望一則憤怒,他不禁咬切齒地罵道:“咱不手刃此物誓不為人!”
說完當先朝怪人逸去方向猛力追去,宋昆蘭等也只好跟著而上。
一連趕過數起嶺峰,那有那怪漢蹤影,看看已到大漢陽峰之麓,一翻過此峰即是白眉老人隱居之處了正當眾人開始攀登大漢陽峰之際,突然峰頂巔傳來一聲呼喚,道:“小師弟、可是你?”
果然來人正是鍾源,身如流星瀉地輕飄飄地落在龍任飛等身側。鍾源一看見師弟,即氣急敗壞道:“不好了!不好了!師父逢到了強敵,此刻正與徐帥伯合力抗拒他呢!咱們得趕緊回去!”
龍任飛心中一驚,他想不通世上竟有人能勝過師父,並且還得加上個靈土真人,難道會是那黑衣怪人。
二人足不留步,一掠而下大漢陽峰,那絕嶺之下平台之山,早已斗得如火如茶,風雷聲顯現了。
那二師兄蔡直造焦急地站在一旁,看見師兄帶著師榮等回來,臉上似放松了許多,急道:“師兄,師兄!咱們怎麼辦?”
鍾源江湖生涯豐富,性子甚是冷靜,但今日這種變故卻是他一生也未曾見過的。只好先鎮定下心神,放眼往場中看去。
只見場中一片灰影模糊,那黑衣怪漢立在當中,左右手交互攻出,將白眉老人與靈土真人引得團團飛快地轉著,看樣子白眉老人與靈上真人合兩人之力,尚不能勝過這突來之怪客突然泰一聲大響,震得場中飛沙走石,煙霧中只見三條身影一合又分,各定立在場中一隅原來此怪客逼得白眉老人與靈士真人各自硬拼一掌。這怪客歡掌分擔兩位天下有數高手,竟是夷然不懼,並且尚稍勝等,這下可將白眉老人驚得呆了。
白眉老人揚眉慘淡一笑,道:“章格魯,想不到三十年不見你內力競增進如斯,咱宮少稜佩服得緊!”
敢情白眉老人俗家姓名是“宮少稜”。’一這怪人哼哼兩聲,生硬地說道,“哈!三十年前他與薛小子攔截於我,害我回山苦練三十年.哼!今日要你難逃公道!”“白眉老人不再述說什麼,向靈上真人使個眼色,“嗆”的一聲拔出他那久已不用的“太白劍”。
靈土真人也將他那成名信符“鳩首杖”拿了起來。這鳩首杖身甚粗老,是用種千年古滕作的,表面上早已被靈土真人摩沙得光滑油亮。
這章格魯嘿嘿一聲怪笑,從懷中一掏竟抖出條六尺余長,烏黑發亮的細帶。著帶寬不足大姆指粗,卻顯得重甸甸的噶麗絲看著這黑帶,神情竟是微變此時場中寂靜和可怕,然而戰瑞卻是稍觸即發驀然那被稱為章格魯的嘶喊一聲,左手閃電般朝左邊靈土真人攫去,等靈土真人一動,突地足下連閃,像只變幻無常的灰鶴,幽靈般反繞到白眉老人身後白眉老人屏息靜氣起,待對方手中黑鞭風聲響起,才飛快地跨步,頭也不回一招“神龍擺尾”右手刻上下游動虛虛向對方點去章格魯嘿嘿一笑,鞭子往到影中一搭一絞,白眉老人灌注全力的一劍,竟被他輕描淡寫破了去。
靈士真人舉著“鳩首杖”,覷准時機一杖朝章格魯肩胛打來。看看狠沉凶猛的杖勢,空地一變而為平拍,杖首尖端摹地轉折打向章格魯顏面章格魯對這兩人的來攻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左手一招“蝠射鷙撲”阻住了白眉老人的追擊。右手鞭立刻像雙蜂刺般,由下斜扎向靈土真人胸腹之際。
旁觀的六人也情緊張,這動手的三人可說俱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了,尤其那黑衣人怪漢,其身手大異一般武學常規三人走馬燈似盤旋爭點,合武林第一等高手中之兩人,仍是險險敵不住章格魯,鍾源等得簡直猜不出這章格魯的來歷。
白眉老人的昆侖絕技反旋了開來,“太白劍”上日瑩的光芒閃爍不定,似一團絕大的光華,要將那當中黑幕吞沒,但不管他如何用力,仍是徒然這怪客的黑鞭愈來愈慢,而力道卻愈來愈沉,左手的出招愈來愈愉,而招式卻愈來愈奇靈土真人杖勢有些滯呆,他正以為自己兩人夾攻一人而慚愧,但對手這股強,事實又使他不得不如此高手的出招往往憑靈感與反應,靈士真人這一心中別有感愧,立時在杖招中顯示出來章格魯何嘗看其不出,但他反而故意縱容靈上真人,表面上看來他雖然指東擊西,聲勢赫赫已極,其實面對著這兩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也覺得自身所受的壓力,覺得非凡他如此作,只是要加強靈上真人“不斗”的意念,然後在一個最佳機會中,一舉先擊敗一個,因此他的鞭影拳招,十有八九竟是招呼著白眉老人白眉老人看出他這陰險的企圖,但他再也抽不出時間去提醒靈上真人,眼看自己劍圈愈來愈小,敵人韁影無限增大,他那白眉不禁籟然而動白眉老人知道這神情古怪的對手像貌雖是丑陋無比,但掌法。鞭法之精奇,與功力之深厚,較之中原任何一派俱要高出許多。
當年他曾與此人交過手,想不到三十年之後此人功力精進竟至於斯。自己昆侖派也是中原一大宗派,何況再添上個全真好手,但仍敵不過這無由而出的怪漢章格魯似乎對白眉老人仇恨極深,非將昆侖這一健在的高手斃命不能瞑目,看他出招盡是不離對手要害的式子,只要白眉老人稍微疏忽,立刻就得血濺當場。“刷!”一聲白眉老人衣袖已被抽開一條縫子,鮮血已從袖間滲了出來。噶麗絲看見不禁驚呼一聲這一叫可叫得正是時候,那靈土真人驀地從自陷的困境中思緒中清醒過來,他一眼看見白眉老人受傷情景,驀地大喊一聲,像只發瘋的猛獸,全力朝著章格魯攻出數杖這一下場中情勢大變,風聲呼呼雙方戰成了平手章格魯面色狠毒陰沉之極,知道自己弄巧反拙,一味欺身撲攻戰圈擴大到十丈方圍,這時三人功力全施了開來,激起凌厲急促的風聲,來回沖刺。
轉眼已拆了十多個回合,章格魯清嘯一聲,運鞭反攻,那攻勢如狂颶怒濤,沖擊拍卷,白眉老人與靈土真人面色一變,卻忙於封架,一路後退。
那嘯聲愈形尖銳,遠傳眾谷,冷冷傳來回聲,那知回聲中,竟透出另一股嘯音轉眼間山領上又湧現一人,一聲狂笑中,那一人道:“章格魯,勞你老遠撲個空,讓薛某親自前來領罪,哈哈!”
章格魯一聞此笑聲,雙目競似噴火,烏鞭一格跳出圈來,指著山巔罵道:“薛小子,我正要尋你清舊帳,快些給我滾下來!”
白眉老人見此人一到,神情陡地松弛。鍾源知道此來人即是受師命求見過的“海心宮主”。
六人立刻奔至兩老身側,楊池萍等要向靈土真人行跪拜之禮,但靈土真人眉頭一皺,一把將她們全部扶起,煩燥喝道:“此時此地還行什麼禮!”
楊池萍、噶麗絲早聽得這師叔祖的怪脾氣,既命免禮俱乖乖靜立一旁。唯獨鹿加傻氣地向靈土真人問道:“嘿!老頭,起初你為何那麼個膿包像呀,不然……”他還要說下去,噶麗絲已急得嬌叱一聲,道:“鹿加你……你……”
這時那黑衣怪客正與剛來之“海心宮主”謾罵斗口,而白眉老人也正包扎著傷勢,那曉此話一出,那黑衣怪客突然轉過身來,冷冷道:“誰.誰是鹿加?”
連白眉老人、靈土真人等也矚目地立起身來。
鹿加得意地說道:“嗯!我即是大個子鹿加,喂,我說你這黑小子到此來則甚?”
章格魯一雙小眼射出陰狠的光芒,指著鹿加問道:“黑衣人在那兒?快快說出來,咱受幫主之托,務必得將黑衣人擒回去!”
鹿加牛脾氣一發,楞聲道:“咦!我問你事都不回答,干嗎你問我就得答?你先講出個原因,我也就說。”
這黑衣怪客章格魯,雖在江湖中一絲名頭也沒有,但在少數幾位江湖眼中,卻是比蛇蠍還要可怕的魔頭。
章格魯氣極而笑,指著腐加道:“好小子,看我三招內不將你斃命,從此不出江湖一步!”
鹿加心中也是大怒,他所怒的不是拿格魯說要三招之內敗他,而是章格魯罵他“小子”。
鹿加用手比了比章格魯身長,突然大笑起來道:“我是小子,你可是小小子!”
章格魯聽得肚上也氣炸了,臉變得烏青,驀地提手一掌,鹿加面上頓時一聲清脆的“耳光”。
“小小子,你竟敢打人!”鹿加被打得一交跌在地上一摸著火辣辣的臉孔,他氣虎虎的說道:“咱可得摸你了!”
章格魯黑鞭仍在手中,傲然地道:“隨你動手吧!三招之內即叫你血濺當場!”
鹿加楞楞地想了想,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吃虧,雖然他常常吃虧,只見他懷疑地道:“你說的是三招麼?”
章格魯不屑地點點頭鹿加嘻嘻一笑,道:“三招之內我也叫你血濺當場,否則我也從此不出江湖!”鹿加自以為他這話說得很好,誰知竟為江湖上增加了多少余孽。
鹿加雖說甚傻,卻也知道這章格魯的確不好對付,很快從他的囊中拿出他那鞭連斧的巨大兵刃,隨手抖了抖一陣“嘩啦!嘩啦!”的大響,使得眾人大吃一驚。諸人中沒有一個知道這兵刃何名,連鹿加自己包括在內,鹿加一手將斧柄拿起,問道:“黑小子,准備好了嗎?”
章格魯沉若山岳地立著,黑鞭在他手中軟軟下垂,神情中有一股肅然和誇張的模樣,場外諸人誰也沒有能力能夠攔阻住章格魯出手,即是初到的“海心宮主”,其武功雖也到人聖的地步,但與這黑衣怪客相比,卻然差上老大一截鹿加緩緩將斧柄握緊,刃口平胸朝外,閃閃發光的斧口,犀利得令人寒心。但他神情卻是這麼沉穩。
每人都希望鹿加能夠承受得住章格魯的三招,在他們認為,鹿加功力再高,也不可與幾乎介於仙俠之流的章格魯相比。
鹿加寧神靜氣,照著憶君所授的內功要決,先行將真氣在體內運行一周。頓時他精力活現,像是有股無匹的力道,要從他體內發洩出來。
“嘿!”鹿加吐氣開聲,一雙巨斧從他手掌中緩緩飛起,像是有物托著般,慢慢地朝章格魯面門飛來這招正是“玉女分錦”,也是後面跟著的極厲害兩招的引線要知鹿加所歷久苦練的,最能領悟的即是這三招“玉女分錦”,“靈蛇翔空”“靈蛇反卷”。這三招一氣呵成,真是一招強似一招。
初時鹿加使用這三招尚有無數破綻可尋,後來經過憶君的木斷教導,與及兩月余來的朝夕苦練,他已能將此三招威力盡情發揮了。
且說章格魯見此巨斧來勢路線,心頭竟是大大一震,以他如此高手的身手和閱歷,竟找不出絲毫破綻漏洞。唯一的躲避只有朝左猛閃,但他知道對方正是要自己如此鹿加的雙眼緊緊閉著,這也是億君教他的。當鹿加將此三招練得全無破綻之時,憶君曾說:“鹿加,你得記著,以後你要用上此三招時,盡可放心大膽使出吧,即使你閉上眼睛,在這三招之內,可說天下無人能破得了。但如果這三招並不能將敵人擊敗,那麼此人你必是不敵的!”
鹿加一輩子都記得這話章格魯的黑鞭舉在手中一連換了數個方位,想攻對手斧圈之中,但最後仍是長歎一聲,向左橫移一步鹿加想也不想,陡地變招為“靈蛇翔空”,只見萬千斧影從後面前,由上而下擊向章格魯背心。
章格魯明白這招仍是不能有方法破得了,除了自家內功修為的硬拼外,只有閉目待死之路。
只見他長嘯一聲,左手硬往斧練架去,而有手鞭卻使盡全力,往斧口崩去那知鹿加招至半途突然收了回去,反身向前跨一步,跟著巨斧從背後削去。這招正是威力最大之“靈蛇反卷”。
章格魯奮力的兩招都落了空,眼看對方磷磷巨斧朝自己頸項砍來,部眼的准狠,勁力的沉猛,直是平生僅見。
章格魯連思慮的余地都沒有,右手真力盡出,往斧上一架,跟著頸項一縮,身形陡地矮去一截“轟”一聲鹿加的巨斧飛上天空,又跌落地上,而章格魯頂上的亂發也被削去一簇。鹿加茫然收招,出道至今,尚未有人將他手中的兵器崩飛的兩人相對怒目而視,章格魯再怎樣也想不到這大個子竟藏有如此厲害的三招,自己口曾出狂言,那曉得到結束尚無還手機會,此刻約定三招已過,難道自己真要實行那諾言終生決不再出江湖?章格魯淒厲一聲慘笑,環視一匝眾人,才對鹿加道:“今日之事完全放過,既然你我俱未得逞,那彼約言互不生效。哈!哈!
下次再碰著我可得當心小命!”
話完時,身一轉側,立刻如來時般,一只大灰鶴凌空飛去。白眉老人望著章格魯進去的背影出神,繼而起的是感慨,他心存感激地看了鹿加一眼由海心宮主先開了口,道:
“咱得宮道長傳言,一待事情交妥即連夜趕了來,那知竟被這章格魯趕過了頭。咳!想不到事情竟會這樣結束!”
“官道長,咱尚有事待辦,得先行一步了!”海心宮主說完,也從來路迅速逸夫鍾源扶著師父,緩緩走至鹿加身邊申謝了一番,而此時噶麗絲、楊池萍等也正與靈上真人重新見禮。
白眉老人和顏微笑,看著這些年育後輩,他覺得武林正派又有了生機。但剛才的挫折,又使他覺得汗顏靈上真人哈哈一笑,道:“宮老兒別再傷心了吧,斗了半天也該進去休息休息了。”
白眉老人撫頷而笑,命鍾源將眾人皆帶進了內屋。只見屋中甚是寬敞,布置也很樸實無華,完全是一種出世的風格一切風波俱已過去,白眉老人神色仍有此黯然,他看了著龍任飛,才說道:“這幾位即是你所說的,玄靜子的弟子嗎?”
龍任飛與鍾源同時點點頭白眉老人在江湖中輩份可說極高,噶麗絲等心中俱有些忐忑不安。但白眉老人一絲也不顯得有長輩氣派,很和藹地道:“我知你們必是想知道章格魯的來歷吧?”
鍾源當然心中正是如此,龍任飛催道:“師父快講,這黑家伙武功怎會如此高法?”
白眉老人點點頭,說出一段淵源首年江湖上名氣最大的,當然得以武神和武仙了,但這只能以在中土才如此說西藏這數以千尺計的大高原上,與中原成了天然的隔絕。寒冷的氣候,僻野及落後的文化,俱令漢人望而裹足不前但在這人稀地廣中的一角上,卻有著一位超世絕倫的武學大家。這也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三十年前有一日……那嚴寒而峻峭的青康藏高原上,正有三人無聲躞行著“少稜!
這次請你兩人來實有不得已苦衷!那對手之強真可謂平生僅見!我……哦……””“哦!別擔心!”另一人說:“咱們是朋友,有什麼不可幫助的“,雖然如此作有損咱們江湖俠客威名,但如真是對手這麼強又有什麼辦法?”
這三人正是當時五人之中的“白眉老人宮少稜”,“惠靈子保謹修”,另一人即是邀此兩人來的地主海心宮主薛岑恨。
這海心宮主薛岑恨雖不在五子之內,但其本身武功卻絕木在五子之下,而為何竟要邀請五子中的二位來助他應付敵人呢!
原來他海心宮內出一件大事海心山青海湖中,在地理上,人文上俱是個練武修身人之好處居。海心宮傳至薛岑恨手中已有十數代之歷史。
這次十數代之基業已受到動搖前已說過,在西藏的一禹,住著個絕世高手。有一日海心宮來了一位怪漢,自謂名章格魯,即是那絕世高手之弟子“帶著你的門人速速離去!我需要此一地方!”他向薛岑根如此要求。想薛岑很如何會作應。
那時章格魯功力仍未至極高,一場大戰下來海心宮主雖受了重傷,但海心官能手眾多,章格魯未得逞而去,臨行時約薛岑恨待他傷復後再行決斗,只要薛岑很能勝過他,則他從此即放棄海心山。
海心宮主也是一派宗師,當然只好答應下來,立刻他傳書邀宮少稜與保謹修前來,如今他們正是前去趕約加上白眉老人與惠靈子的協助,海心宮主有了信心,他們向約定地點出發高原上盡是崎嶇的山勢,人稀地廣到處皆是打斗的好場所。青海之畔,一個低陷而干燥的谷地正是約定的場所海心宮主帶著白眉老人惠靈子來到場中時,章格魯早已久候多時。看得海心宮主來臨,狂傲笑道:“薛小子真有膽量前來,不過還是得有人保鏢啊!哈哈!”
海心宮主聽得面紅過耳,但事實是如此,他也無法否認“哈!別擔心廣章格魯繼續道:“你們三人同時上吧!我章格魯一人接待得下!”他聲音中有許多倍估土語,聽來甚是刺耳。
那一場戰斗,先由海心宮主與惠靈子雙戰他。雖然當時章格魯功力並未至極高的地步,但對付海心宮主與惠靈子仍是攻多守少。
一日劇戰下來惠靈子受了重傷,十年後他即因此傷而仙逝。不過章格魯也因消耗內力太多,只要白眉老人再一出手,他必是抵擋不住白眉老人述說著:“你們知道,那時我心情很激動,我握著劍卻不知是否要出手,但我看到海心宮主企望的目光!”
“住手!”我不知為何要如此喊。
海心宮主與章格魯聞聲都停下了手,章格魯惡狠狠地看著我,說:“怎麼!白眉毛的,你也要饒上條命嗎?”
白眉老人答道:“尊人身手在下甚是佩服,但請能放下此事,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章格魯傲然笑道:“我已打定的主意豈能平白打消!你要上就上吧,我絕不在乎!”
當時章格魯真力消耗大半,所余之精力實不足再與我對敵,我敬佩他的才藝又畏如果放過他將貽害天下武林。
我猶豫不決,最後說道:“尊人既然不肯聽在下肺腑之言,那麼清看這個!”
“說完我翻掌朝一山石打去。當時我功力雖不至碎石成粉的地步,但仍能將那大塊擊成碎塊。”
那章格魯本見我久不出手,以為必是什麼二三流腳色,才敢如此出口狂言。如此一來,只見他面色突變,恨聲道:“好!好!
咱們今認栽,將你們名號報上來,三十年後再尋你們見個真章吧!”
白眉老人漠然地說著:“他後來走了,我知道這事必不能有一番善罷,果然三十年後他竟重出現江湖,並且功力居然到這種地步!”
眾一聲歎惋,白眉老人接著說道:“並且我新近得知,此人竟是蜈蚣幫幫主黃農魔僧的師弟。”
“什麼!”噶麗絲驚道“章格魯是黃衣魔僧的師弟,那麼他也是西藏奇人的弟子了!”
噶麗絲突然說道:“你們知我故族處有一個傳說,謂鐵木真曾掠刮一批寶藏,由黎田青蓋埋藏在唐努烏拉山!”鍾源打斷她話道:“這次出山,聽說繪有此寶藏地點的寶圖已在關外出現了呢!”
原來這寶圖之事早傳請江湖,但因噶麗絲等一路上皆是避鬧從靜,倒未聽得此消息。
噶麗絲並未以此為驚奇,繼續道:“以往族中有許多人曾去探尋過,除了半途折返的,只要一上了唐努烏拉山,就不曾回來過。”
“最初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不知哪裡傳出,原來是那黎田青蓋在那唐努烏拉山創立了一宗派,我們去的族人,有些被他收為門徒,一些被殺喪生……”
“並且據說那西藏的高手即是從唐努烏拉山逃出的唯一叛徒。我不知這是否確實?”
噶麗絲所說但是眾人聞所未聞,每人都疑信參半,心中充滿疑慮,但這傳說似極為可信從此楊池萍等即在峰上住下了,每天靈土真人授她們武功,並且派人去打探玄靜子、清真人是否來了內中當以龍任飛最為得其所哉,但也最為苦惱不堪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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