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世玉和「毒娘子」、胡麗珠在一家規模最大的客棧門前下馬。
立在門前的店伙,一看三人驚動全鎮的聲勢,慌的立即湧了上來。
拉馬、招呼、恭迎、引路,店前頓時亂成一片,惹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由於「毒娘子」年齡較長,藍世玉自動讓她走在前頭,胡麗珠也樂得與藍世玉並肩走在身後。
店伙不待吩咐,即將藍世玉三人引至店後花園一角的一座靜雅獨院中。
院中四廂一聽,修竹古松,陳設富麗,極盡奢侈,有侍女、有小僮,較之襄陽城那家客店,尤有過之。
三人洗去風塵,略飲香茗。
小僮和侍女們立即擺上一桌豐盛酒席。
「毒娘子」飲酒談笑,神色自若,對去大洪山的事,絕口不提。
藍世玉聰慧絕頂,只是歷練不足,與「毒娘子」幾天相處,給了他不少閱歷和啟示。
胡麗珠表面上對「毒娘子」仍有些不服,但她的心裡卻自歎不如。
三人正談笑間。
院門口人影一閃,一個店伙已神色慌張的匆匆走了進來。
藍世玉心知有異,凝目一看,發現店伙手中拿著一張紅帖子。
這時一個小僮已急步迎出廳去。
店伙恭謹的立在院中,一俟小僮走至近前,即將紅帖於雙手交給小僮,並低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小僮點了點頭,接過紅帖,轉身向廳上走來。
藍世玉雖然不大瞭解這些江湖禮規,但已斷定紅帖子是大洪山的人送來的。
小僮來至桌前,雙手舉貼過頂,俯首朗聲說:「大洪山三嶺九峰十二寨,總寨主『獨臂擎天』沙大統領屬下,長壽店分舵舵主梁溪源,欣聞白河寨熊夫人光臨本鎮,特來求見!」
藍世玉一聽,面色微微一變。
他的確沒有想到,「毒娘子」在江湖上的聲威竟有如此之盛,同時他也知道了龐得沖的綽號,在大洪山竟自稱「獨臂擎天」大統領。
胡麗珠看了這等聲勢,完全相信前天看到的第一隻信鴿,確是專為「毒娘子」而發,因而她臉上的那一絲不服之色,不自覺的完全消失了。
這時,已有一個侍女將紅帖接過,恭謹的送至「毒娘子」面前。
「毒娘子」看也不看,即對恭立院中的店伙沉聲說:「請轉告梁舵主,酒半席殘,不便接見,稍時當派小僮專程請梁舵主前來。」
話聲甫落。
恭立院中的店伙,忙朗聲稱是,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毒娘子」知道藍世玉與胡麗珠已無心再吃,立即起身望著侍女說:「把酒席撤去!」
邊說邊以目示意藍世玉和胡麗珠,即向屏後走去。
藍世玉和胡麗珠立即會意,起身相隨。
小僮和侍女們立即收拾殘席。
三人來至廳後小院,明月高懸,光華似水,徐徐夜風,送來牆外園中的花香。
「毒娘子」遊目看了小院一眼。
立即
她壓低聲音說:「長壽店是大洪山的門戶,此地的分舵主,相當於山中的寨主,不但武功高強,且機智善變……
是『獨臂熊』從許多心腹高手中嚴格遴選出來的,梁溪源外表儒雅,綽號『賽吳用』,足智多謀,稍時前來,玉弟弟盡可照實說明來意,其他事情,看我眼色行事。」
藍世玉連連頷首稱是。
「毒娘子」又轉首望著胡麗珠說:「如果梁溪源問起胡姑娘的來歷,不妨含糊應付幾句,千萬別向他提及令尊和『葦林堡』的事……」
胡麗珠柳眉微蹙!
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毒娘子」淡淡一笑說:「說出來胡姑娘不要生氣,大洪山十二寨寨主,對葦林堡似乎從未放在心上,而龐得沖和令尊之間,似乎有著一段極深的宿仇。」
胡麗珠聽得面色一變,立即忿忿的說:「這一次我要他們知道我葦林堡的厲害!」
藍世玉也覺得「毒娘子」過份輕視葦林堡。
他立即解釋說:「葦林堡雄峙鄱陽湖,戰船數百艘,訓練有素,論實力恐怕不亞於大洪山。」
胡麗珠見藍世玉為葦林堡辯護,心中甚是欣慰,不由深情的看了藍世玉一眼。
「毒娘子」淡淡一笑,以幽默的口吻望著藍世玉說:「這一點姐姐比你更為清楚,可是別忘了,這兒是大洪山不是鄱陽湖。」
藍世玉一聽,俊面不禁一紅,頓時想到葦林堡實力雖然雄厚,但在大洪山卻無用武之地……
胡麗珠冷冷一笑。
但她內心仍有些不服的問:「難道貴寨地勢險要,遠超過大洪山的三嶺九峰?高手之多,尤勝過大洪山的十二寨主不成?」
「毒娘子」眉梢一挑。
她傲然說:「白河寨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但羽箭如蝗,椿卡林立,設非頂尖高手,要想入白河寨,並不比進入大洪山容易,再說大洪山雖然高手如雲,但卻無人堪與愚夫婦匹敵。」
藍世玉一聽,頓時想起「獨臂熊」被白河寨魏北璋糾纏得走頭無路的情形,因而愈信「毒娘子」沒有誇大其詞。
胡麗珠聽得粉面蒼白,渾身微抖,不由氣得忿怒的低聲問:「你說得既然如此厲害,玉弟弟又是怎樣進入貴寨的呢?」
「毒娘子」媚眼兒一睨藍世玉。
於是,她醉人的一笑說:「像玉弟弟這樣高明的人,當今之世又有幾個呢?」
胡麗珠聽得一楞,頓時忘了「毒娘子」的狐媚勁態,她不打道「毒娘子」說的是實情,抑或是故意恭維玉弟弟。
藍世玉怕兩人再起爭執,於是忙對「毒娘子」說。「時間不早,該派人去請梁舵主了吧!」
「毒娘子」綻笑頷首,三人齊向廳上走去。
廳上已整理乾淨,桌上擺了三杯香茗。
「毒娘子」即對侍立廳外的小僮沉聲說:「有請梁舵主!」
小僮恭聲應是,急步走向院外。
三人默默飲茶,靜待梁溪源到來。
轉瞬之間。
院門人影一閃,小僮又匆匆走回。
藍世玉三人一見,知道梁溪源就在花園中等候。
只見小僮已來至階前,恭身朗聲說:「梁舵主到。」
「毒娘子」立即含笑說:「有請!」
小僮一聽,轉身面向院門,恭謹的朗聲說:「熊夫人有請梁舵主!」
話聲甫落。
院門口應聲走進一人。
「毒娘子」面含謙笑,美目閃輝,隨即由椅上立起來,藍世玉和胡麗珠也隨之立起。
梁溪源三十餘歲,頭戴方士方巾,身著白儒衫,長眉入鬢,秀目有神,稀疏的五柳長鬚,根根見肉,氣宇不凡。
尤其是那一雙有神的眸子,英挺的膽鼻,略顯肅穆的微黃皮膚,愈顯示出他是一個機智沉著的人。
梁溪源一見「毒娘子」,匆匆進入客廳,躬身施禮說:「大洪山長壽店分舵舵主梁溪源參見熊夫人!」
說罷,又恭謹的深深一揖。
「毒娘子」淡淡一笑,清脆的說:「梁舵主不必多禮,請坐下談話吧!」
梁溪源恭聲應是。
他朗目自然的看了一眼並肩而立的藍世玉和胡麗珠,逕自坐在右側的椅子上。
藍世玉和「毒娘子」等同時落座,他覺得梁溪源如此卑恭,一則是「毒娘子」具有和「獨臂熊」同等的江湖地位,一則必是威懼「毒娘子」的武功厲害。
但在襄陽城胡麗珠和「毒娘子」動手時,他又沒看出「毒娘子」武功有何驚人之處。
這時。
梁溪源朗目一掃藍世玉和胡麗珠,再度拱手望著「毒娘子」謙和的說:「由於本舵消息中斷,以致未能親自迎接夫人和藍少俠伉儷於鎮外,在下特來向三位致歉!」
藍世玉見梁溪源誤認他和胡麗珠是夫婦,心中不悅又不安,但又不便當面解釋,因而判定可能是胡麗珠和「毒娘子」在襄陽城旅店中爭吵時,被人聽去之故。
而胡麗珠略感羞澀,但卻充分顯示出受之無愧的笑容。
「毒娘子」望著梁溪源謙和的笑著說:「梁舵主大謙遜了,我們前來此地,時走官道,時走鄉野,所以貴舵不知道……」
梁溪源含糊的點頭稱是,繼續說:「夫人和藍少俠伉儷前來,在下已接到總寨通知,早已備妥行館,在下特前來恭請三位,去本舵專設的『迎賓閣』,以便妥善招待。」
「毒娘子」毫不遲疑的說:「現在天色已晚,此店業已安妥,就不必再打擾貴舵了。」
梁溪源趕緊接口說道:「夫人等前來本舵,禮應盛大歡迎,在下特備盛筵,以贖失迎之罪!」
藍世玉深覺前去「迎賓閣」,必然諸多不便……
正待說什麼,「毒娘子」已嬌聲笑著說:「我等酒足飯飽,梁舵主的盛筵只有改日再討擾了。」
梁溪源眉頭略一軒動,立即站起來拱手說:「夫人和藍少俠連日奔馳,旅途勞頓,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毒娘子」似乎想起什麼,眉梢一挑,雙目一亮,鮮紅的櫻唇上掠過一絲欣喜微笑。
於是,她迅速起身,愉快的說:「梁舵主慢走,恕不遠送。」
說話之間。
趁梁溪源深深一揖之際,機警的向藍世玉和胡麗珠又遞了個眼神。
藍世玉和胡麗珠,感覺梁溪源溫文有禮,知趣而退,驀見「毒娘子」遞來的眼神,俱都有些茫然不解。
梁溪源聽了「毒娘子」的話,驚得渾身一顫,發現「毒娘子」面帶微笑,不由神色一變!
立即。
他謙遜的連聲說:「夫人請留步,夫人請留步!」
說話之間,朗目注定「毒娘子」,匆匆向廳口退去。
「毒娘子」柳眉一挑,雙目如電,發出一陣充滿殺機的冷笑。
梁溪源神色愈見惶恐,後退的步子更快了。
藍世玉心地淳厚,毫無城府,看了這急劇變化,不禁驚呆了!
這時。
梁溪源已退至廳口,而「毒娘子」的粉面已變成鐵青……
「毒娘子」雙目一亮,脫口一聲厲叱:「鼠輩膽敢無禮」
「禮」字尚未出口,右手已探入囊中,藍光一閃,舉腕就待打出。
藍世玉眼快,伸手扣住「毒娘子」的玉腕,再看梁溪源,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至此,藍世玉才瞭解梁溪源匆匆退出客廳的原因,旨在防「毒娘子」暗下毒手,但是他卻不明白,「毒娘子」何以要殺梁溪源。
低頭一看,只見「毒娘子」的纖纖玉手中,藍光閃閃,赫然夾著三柄餵過劇毒的柳葉飛刀,於是心神一凜,輕輕放開了「毒娘子」的玉手。
「毒娘子」望著藍世玉的俊面,冷冷的說:「現在你放他逃走,日後當悔之莫及!」
藍世玉淡淡一笑,立即正色說:「他們舉止鬼祟,我們決不可失之光明磊落。」
「毒娘子」粉面頓時一紅,竟被藍世玉說得無言答對。
立在一旁的胡麗珠,暗讚梁溪源的機智。
同時。
她也深深感到自己的「狠毒」遠不及「毒娘子」。
當然她也同樣不瞭解「毒娘子」何以要殺梁溪源,因而不解的問:「你是否認為殺了梁溪源,對我們去大洪山有利?」
「毒娘子」毫不遲疑的說:「不錯,因為我斷定大洪山的龐得沖,現在還仍不知道我們業已到了長壽店。」
胡麗珠不以為然的問。「何以見得?」
「毒娘子」傲然一笑說:「由梁溪源的匆匆來見,可以證明我們的到達,給與他的震驚有多大……
由此可見大洪山尚不知道我們的行蹤,梁溪源堅邀我們去迎賓閣,旨在控制我們的行動。
由於我們拒絕,他判斷我等今夜必然會前往大洪山。因而覺得事態嚴重,是以匆匆離去,企圖速通知總寨準備。」
藍世玉聽得連連點頭稱讚。
緊接著又說道:「夫人卓見,在下十分佩服!」
「毒娘子」見藍世玉仍一直稱呼她夫人,心中微感不悅!
但,她無法強迫藍世玉改叫她姐姐。
胡麗珠見藍世玉盛讚「毒娘子」,不由輕哼了一聲,借題發揮說:「他斷定我們今夜探山,我們偏偏明天再去。」
「毒娘子」心中正感不悅,不由冷冷一笑說:「明天前去?只怕除玉弟弟之外,你我都別想活著回來。」
藍世玉見「毒娘子」說的厲害,立即催促她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動身吧!」
「毒娘子」無可奈何的看了藍世玉一眼說:「現在去恐怕已經遲了。」
胡麗珠覺得「毒娘子」在意故作緊張,因而也冷冷的說:「我就不相信大洪山有多厲害……」
「毒娘子」也冷冷的說:「不信我們走著看。」
說罷。
三人便同時走向廳後。
小僮和侍女們已驚懼的偎在一旁,不敢吭聲。
藍世玉等來至後院,一長身形.同時登上房面。
月近中天,顯得格外明亮。
看天色已是二更時分。
三人舉目一看,雄踞鎮北的大洪山,就在面前,山麓幢幢怪石的黑影,隨風搖晃的蒼松,俱都清晰可見,三嶺九峰,矗立夜空,在皎潔的月光下,愈發顯得山勢險峻。
「毒娘子」看罷,立刻對藍世玉說:「看情形他們似乎尚未嚴加防範……」
藍世玉迫不及待的催促她說:「既然如此,我們快走吧!」
三人即展輕功,直向大洪山南麓馳去。
一陣飛馳,已達南麓。
只見盤松怪石,荒草及膝……
就在這時。
一陣飛禽振翅破風聲,逕由頭上劃空飛過。
藍世玉當先停住身形,三人仰首一看,只見夜空中一片黑點,迅速掠過,原來是數十隻信鴿,正向山中飛去。
「毒娘子」望著劍眉微蹙!
仰首觀看信鴿的藍世玉頗為懊惱的說:「對惡人寬恕,就是對自己殘酷,如果殺了梁溪源,絕沒有現在的麻煩。」
說話之間。
他的目光又冷冷的掃過胡麗珠毫無表情的粉臉。
胡麗珠被「毒娘子」看得心頭火起……
正待說什麼,驀見一群信鴿當中,一點黑影,俯衝而下,直向當前橫嶺上的燈火處閃電衝去。
「毒娘子」雙目一亮!隨即脫口說:「玉弟弟,前面是『橫屍嶺』,寨主是『釘心判』,只要我們盡速登上橫嶺,其餘各峰均有途徑可循!」
邊說邊當先向一座山口縱去。
藍世玉和胡麗珠由於地形不熟,只好緊跟在「毒娘子」身後疾馳。
片刻
三人已進人山口,藉著畸形怪石和矮松,直向嶺前奔去。
來至近前,藍世玉仰首一看,劍眉不禁一皺,「毒娘子」說大洪山形勢險惡,看來確未誇大。
「毒娘子」雖曾來過大洪山兩次,但那是和魏北璋被邀來此作客。
這時。
她抬頭一看,也不禁柳眉緊蹙,面現難色,暗暗盤算著進山之策。
胡麗珠一看前面崎險山勢,才發覺雄峙湖上的「葦林堡」,的確遠不及依仗天險的大洪山。
藍世玉遊目一看,發現東南數十丈外,有一座直達嶺上的絕壁削巖。
心中一動。
他立即低聲說:「絕險之處,防備多不太嚴,我們可由那座絕壁上去。」
「毒娘子」和胡麗珠見絕壁高約百丈,崖上似有亂巖雜樹,削立處仍有突石斜松,兩個人自信尚能登上絕壁,因而同時點了點頭。
三個人再不遲疑,直向絕壁處縱去。
來至近前,藍世玉當先騰空而起,胡麗珠舉目一看,只見藍世玉身形上升,快如鷹隼,腳尖點處,一躍數丈,不禁有些呆住了,也證實了「毒娘子」的話,並不是故意恭維玉弟弟。
同時
她也警覺到,藍世玉在這一年當中,武功已經有了驚人的進步。
再看「毒娘子」攀虯籐,踏突石,宛如靈猿攀枝,輕功之高,尤勝自己一籌,因而在暗暗警惕之下,騰身奮力而上。
藍世玉飛昇之間,面色不禁一變,只見崖頂邊沿,險懸著無數滾木塊石,因而驚的立即停在一株懸空的斜松上。
再低頭一看,「毒娘子」和胡麗珠仍在十數丈下。
他覺得現在的處境真是太危險了,偶一不慎,驚動崖上,放下滾木巨石,三個人勢必被砸得粉身碎骨。
在這一剎那。
他覺得有「毒娘子」和胡麗珠相隨,反而是個累贅,因而不停向她們倆連連揮手,示意她們快到斜松上來。
「毒娘子」和胡麗珠幾個縱躍,已達近前。
「毒娘子」當先縱上斜松,由於樹身短小,她趁勢伸手握住藍世玉的右臂,接著將嬌軀偎了過去,富有彈性的酥胸,緊靠在藍世玉的右臂上。
藍世玉處此險境,已無心注意這些,接著伸手去拉胡麗珠。
胡麗珠登上斜坡,見「毒娘子」緊緊依偎著玉弟弟,不由妒火中燒,正待出言怒斥,驀見藍世玉舉手指了指崖上。
忙抬頭一看,胡麗珠嚇得嬌軀一顫,險些跌下崖下,心中妒火,頓時全消,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正處身在隨時可以丟掉性命的險境。
「毒娘子」一看崖上的懸石滾木,居然神色自若,不為所動。
淡淡一笑。
她趁機將櫻唇送至藍世玉的耳邊,悄聲說:「玉弟弟,我和胡姑娘都有頃刻死亡的可能,處此險境,就看你如何救我們了。」
胡麗珠看在眼裡,暗讚「毒娘子」遇事沉著,又氣「毒娘子」趁機和藍世玉親近,她恨得幾乎忍不住大喊一聲,讓上面放下巨石滾木,讓他們三個人同歸於盡。
只見藍世玉俊面一紅,有些羞澀的說:「你們跟在我身後,屏息上升,到達崖邊,乘我驟然撲入之際,你倆可急攀懸石繩索而上。」
「毒娘子」和胡麗珠同時點了點頭,緊緊隨在藍世玉身後屏息縱躍上升,竭力避免衣袂發出聲音。
片刻
藍世玉已到達懸石滾木之下。
首先向「毒娘子」和胡麗珠悄悄打了一個手勢,接著身形一挺,直向懸在岸邊的滾木繩索撲去。
「毒娘子」和胡麗珠花容失色,驚得險些失聲尖叫起來。
只見藍世玉雙手握住懸空繩索,腰身一挺,一個旋飛觔斗,立刻翻了上去。
就在藍世玉雙腳剛剛立穩,尚未看清楚眼前景物的同時,崖上突然暴起一聲怒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嗖」的一聲,一支弩箭,如電射來。
藍世玉心中一驚,微一塌肩,弩箭擦耳掠地,情勢十分危險。
他忙定眼一看,只見崖上一個大漢,神情慌張的舉起雪亮大刀,正待砍斷繩索。
藍世玉這一驚非同小可,震耳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右手五指猛力彈出五縷銳利指風,直向大漢射去。
就聽
一聲淒厲慘嚎,大漢撒手丟刀,身形一旋,頓時栽倒,那柄雪亮大刀,恰好落在繩索上,喳喳連響,繩索逐漸被割斷。
藍世玉大驚失色!厲喝一聲,身形閃電下瀉,右腳用力踏住繩索。
就在藍世玉腳尖點向斷索的同時,「嗖嗖」兩聲,兩支弩箭,再度射到。
藍世玉身形穩如泰山,右袖運足神功,猛揮而出……
兩支弩箭,立被震飛。
這時,斷崖上突然暴起一片沖天吶喊,寒光閃閃中,所有守索大漢,紛紛揮刀將索斬斷,剎那之間,塵煙飛空,聲如雷鳴,震耳欲聾,動地驚天。
一聲嬌叱,人影閃動,「毒娘子」當先翻上崖頭,一聲龍吟,寒光如電,胡麗珠亦仗劍緊跟而上。
藍世玉一見,如釋重負、右腳一抬,身後暴起一聲轟隆巨響。滾木懸石,疾瀉而下……
四周吶喊大漢,各揮兵刃,紛紛向前撲來。
胡麗珠柳眉一挑,粉面罩煞,一聲厲叱,飛身前撲,揮劍殺了過去。
藍世玉旨在盡快找到「獨臂熊」龐得沖,認為沒有在此糾纏的必要,因而立即出聲阻止她說:「珠姐姐快住手!」
話音未落,十數大漢,已撲至近前,同時齊揮大刀,直撲向胡麗珠。
胡麗珠美目冷電一閃,櫻唇掠過一絲冷笑,長劍一招「撥雲見日」,直擊向當先劈下的兩輛大刀。
叮噹兩響,火星四射,兩柄大刀立被撥開,接著一聲厲叱,匹練過去,暴起兩聲慘叫,鮮血飛濺中,兩個大漢同時栽倒在地上。
其餘十數大漢,一湧而上,頓時胡麗珠被團團圍住,喊殺聲中,揮刀齊下。
胡麗珠怎麼會將這些嘍嘍放在心上,長劍一招「八方風雨」,幻起一座滾滾劍山,立將周圍大漢通住。
這時,遠處火光一閃,劃空而起。
一支火箭,直向半空射去。
藍世玉見兩崖來的大漢,愈來愈多,照此下去,正如「毒娘子」所說的,殺遍三嶺九峰一十二寨,即使霸王再世,也要累死在大洪山上。
正待喝阻胡麗珠,驀聞卓立當場,神色傲然的「毒娘子」一聲清脆大喝道:「毒娘子在此,大家住手!」
「毒娘子」三個字兒一出口,從兩崖持刀撲來的大漢紛紛止步,圍攻胡麗珠的十數大漢,亦同時時暴退,近百道驚懼目光,齊向「毒娘子」望來。
藍世玉和胡麗珠看得不禁一楞!
二人沒想到「毒娘子」竟具有如此大的赫阻力量,接著,又聽毒娘子冷冷的問:「你們負責的香主何在?」
數十大漢見問,紛紛遊目四看。
只見遠處大寨方向三道人影,下向這面疾奔而來。
數十大漢一見,齊聲說:「賀香主來了。」
藍世玉凝目一看,只見馳來的三道人影,俱是三十餘歲的勁裝大漢,當中一人,身著紫衣,手持短戟,濃眉環眼,方面短鬚,身材相當魁梧,其餘兩人,俱著灰衣,背插單刀,想是屬下的大頭目。
打量之間,三人業已馳至五支以外,所有的大漢,也紛紛湧了過去。
當中紫衣勁裝大漢挺胸闊步,橫戟直來,一雙環眼,精光閃閃,首先看了血泊中的兩個大漢一眼。
「毒娘子」未待持戟大漢站穩,立即沉聲問:「你可是負責東嶺的賀香主?」
持戟大漢,停身止步,沉聲回答說:「不錯,在下正是賀香主,不知夫人何事深夜前來殺人?」
說著,環眼精光閃閃的看了一眼手橫長劍的胡麗珠,和卓立當場的藍世玉。
「毒娘子」正待答話,胡麗珠已冷冷一笑說:「人是我殺的,與她無關!」
賀香主側身橫戟,滿面怒容的注定胡麗珠,沉聲問:「這位姑娘尊姓大名,為何深夜登嶺殺人?」
胡麗珠不屑的說:「姑娘是誰,除了龐得沖,任何人沒資格問。」
賀香主頓時大怒,濃眉一挑,怒聲大喝道:「在下雖無資格問你姓名,但卻有資格殺你償命。」
大喝聲中。
縱身前撲,手中短戟橫掃而出,直向胡麗珠的纖腰掃到。
「毒娘子」有心看看胡麗珠的武功如何,而胡麗珠也蓄意要為葦林堡揚名吐氣,因而一聲冷笑,身形電旋,短戟業已擦衣掃過。
緊接著一聲嬌叱。
長劍翻滾而出,「刷刷刷」連三劍,逞分上中下,直取賀香主的咽、胸、腹。
賀香主奉諭趕來,旨在拖延時間,因而藉機向胡麗珠叫陣動手,但是他卻沒有想到胡麗珠心狠手辣,比「毒娘子」尤有過之。
一戟掃空,寒光已至。
心中一驚,縱身暴退。
胡麗珠豈肯放他逃走,腳尖一點,飛身直追。
賀香主雙腳尚未落地,胡麗珠人已追至,厲叱聲中,長劍挺腕一遞,直點向賀香主的小腹。
兩個灰衣大頭目一見,同時大喝一聲,舉刀向胡麗珠劈來。
藍世玉頓時大怒,舉手就待彈指!
驀地
只聽「毒娘子」脫口一聲厲叱:「鼠輩找死!」
「死」字尚未出口,兩道藍光挾著「嗤嗤」聲已經飛出,直奔兩個大頭目的面門,速度奇快,一閃而至。
一連三聲慘嚎!
兩個大頭目,雙手掩面,撤手丟刀,接著翻身栽倒,賀香主一聲大叫,胸腹大開,五臟齊出,頓時倒地氣絕。
數十持刀大漢,立刻大亂,揮舞大刀,齊聲著吶喊,但卻無人敢撲向近前。
「毒娘子」見機不可失,即對藍世玉說了聲「走」!
三人齊向燈火明亮處奔去。
數十大漢一見,持刀吶喊,蜂湧追來。
藍世玉一邊飛奔,一邊對「毒娘子」和胡麗珠說:「我們不必在此久纏,應該盡快去找『獨臂熊』才對……」
胡麗珠連連頷首。
而「毒娘子」即立即解釋說:「不經過環繞九峰的三嶺,根本無法進入龐得沖的總寨『擎天峰』。」
說話之間。
業已距燈火明亮,燃滿火把的寨牆不足十丈了。
而身後十大漢依然高聲吶喊,蜂湧追來。
「毒娘子」一見寨牆上高燃火把,立即驚得脫口說:「站住!」
藍世玉心知有異,突然煞住衝勢。
胡麗珠雖然警覺得快,但仍前衝了七八尺。
就在三人停身的同時,寨牆上一陣吶喊,突然現出數十人影,弓弦響處,火箭齊發,滿天火蛇,如電射來。
藍世玉頓時大怒,探手從腰間撤出「剛柔錐」,金光閃閃,錐影如山,射來的火箭立被震飛。
「毒娘子」身形一閃,立即躲在藍世玉身後。
一聲尖銳嬌呼!
藍世玉心頭一震,覷目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於是揮舞著金錐向胡麗珠奔移去。
「毒娘子」一聽胡麗珠的嬌呼,心知不妙,微微探首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胡麗珠的後肩上,竟然斜掛著一支羽箭,火焰雖熄,但仍冒著油煙。
「毒娘子」心知是被藍世玉震飛的火箭擊中,驚的立即大聲說:「還不退回來!」
說話之間。
藍世玉已距胡麗珠不足三尺。
接著左袖一揮,立將斜掛在胡麗珠後肩上的羽箭彈落。
「毒娘子」再度催促他說:「玉弟弟快退,火箭硫磺有毒,胡姑娘的傷處必須塗藥療治。」
藍世玉見傷了胡麗珠,心甚不安,一聽火箭有毒,再也無心繼續前進,疾舞金錐,迅速後退。
後後湧來的數十大漢,早已停在火箭威力的邊緣,既不敢前進,也不再吶喊。
一見藍世玉和「毒娘子』等又匆匆轉回來,數十大漢又驚的紛紛向後疾退。
藍世玉、「毒娘子」、胡麗珠,三個人退出火箭所及距離之外,迅速找到一處避風大石。
就在這時。
寨牆上已傳來一陣得意的哈哈狂笑:「『毒娘子』,我『釘心判』今夜要你知道我的厲害。」
說罷,又是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
藍世玉一聽對方說話暗含輕薄,因而頓時大怒,暗起殺機,但是他又不能即刻前去懲治這個狂徒。
胡麗珠和「毒娘子」粉臉都紅了。
但「毒娘子」無暇回答「釘心判」無恥輕薄的話,迅即為胡麗珠檢查傷勢。
俯首一看,不由急聲問:「胡姑娘身上可有更好的療毒靈藥?」
胡麗珠僅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毒娘子」有些為難的說:「我身上雖有療毒散,但塗上去卻極疼痛……」
胡麗珠一聽,有些懊惱的說:「家父雖有療毒靈丹,可惜我沒帶在身上。」
藍世玉心中一動。
他立即不解的問:「可是你以前送給外的那三粒靈丹?」
胡麗珠美目一亮,立即轉喜的連連頷首:「是的,是的,快拿出來,玉弟弟!」
藍世玉不敢怠慢,即由懷中取出那個小玉瓶來,隨之遞給胡麗珠。
就在這時。
「毒娘子」已咬牙恨聲說:「這些蠢東西,真是自己找死!」
藍世玉聞聲抬頭。
只見數十大漢,竟提刀躡步,目閃惶光,齊向石前逼來。
驀地
「毒娘子」一聲厲叱,抖手打出兩顆「毒磷彈」,兩團藍焰熊熊的火球,挾著絲絲響聲,和濃重青煙,直向那數十大漢的上空飛去。
數十大漢一見,面色大變。
頓時大亂,驚呼尖叫,紛紛四散。
「毒娘子」冷冷一笑,厲叱道:「不留下命就想走?」
叱聲未落,玉掌已揚,兩團藍火,快如電掣,直向空中下落的兩個毒磷彈擊去。
蓬蓬兩聲。
四顆磷彈同時在空中相撞,四團烈焰,頓時變成數百火星,漫空炸開,紛紛墜落。
逃竄的數十大漢一見火花,頓時嚇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你推我撞,相互踐踏,飛奔逃命。
其中九人身上落有磷火,九人倒地翻滾,一片鬼哭狼曝,令人慘不忍睹。
藍世玉看得面色一變,不由搖了搖頭。
她何以被人稱為「毒娘子」,何以令人望而怯步,現在才算真正明白,據說她身懷六種絕毒暗器,尚不知她還有什麼更絕毒的東西。
胡麗珠見藍世玉搖頭歎惜,不由冷冷的說:「方纔我中了他門的火箭,也險些就地打滾,那時你怎麼不心痛搖頭歎惜,看看我的傷勢呢?」
邊說邊將一粒血紅藥丸,交給了「毒娘子」,小玉瓶順手交回給藍世玉。
藍世玉被說得俊面一紅,忙接過小玉瓶,趕緊去查看胡麗珠的傷勢。
只見她後肩白皙的嫩肉上,有一道長約寸許的血口子,正在流著黑紫色血水。
「毒娘子」在一片哀啕慘叫聲中,神色自若,絲毫不為所動,接過療毒藥丸,迅即捏成粉碎,輕輕撒在胡麗珠的傷口上。
接著從胡麗珠手中取過一方粉絹帕,掀開衣衫,輕輕替她拭著黑紫色血水。
驀地
「毒娘子」渾身一顫,粉面突變,美目注定胡麗珠的傷口處,人已驚呆了!
藍世玉心中一驚,立即不解的惶聲問:「夫人,你……你……」
胡麗珠也警覺的轉過身來,茫然不解的望著悲痛欲絕的「毒娘子」。
「毒娘子」伸臂抱住胡麗珠,「哇」的放聲大哭起來,同時喃喃說道:「妹妹,我可憐的妹妹……」
藍世玉和胡麗珠被「毒娘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怔了,兩人訝異的望著「毒娘子」,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子事兒。
逃到遠處的數十大漢,神色慌張的向這面望來。
那九個在地上翻滾的大漢,已將身上的磷火滾熄,紛紛縱起,抱頭鼠竄,對「毒娘子」
的那聲哭喊,分不清是發自同伴抑或是她自己。
藍世玉第一眼看到「毒娘子」時,就覺得她很像胡麗珠。
現在。
一看情形,頓時恍然大悟。
他不由驚訝的問:「夫人可是說珠姐姐是你的胞妹?」
抱著胡麗珠失聲痛哭的「毒娘子」,立即點點頭說道:「嗯,她是我的翠蘭妹妹。」
邊說邊望著神色木然的胡麗珠,淚流滿面的問道:「翠蘭妹妹,你不記得我們悲慘的身世了?」
說話之間。
她竟像瘋子似的搖動著胡麗珠的嬌軀,希望在劇烈的搖晃中,讓胡麗珠清醒想起她過去的身世。
胡麗珠一時無法接受這一劇烈變化,默默看著「毒娘子」如瘋似狂的神態,再和自己相貌相較,雖然仍有些懷疑,但是美目中卻已珠淚滾滾。
藍世玉似乎看出胡麗珠不願冒然承認的原因,立即提醒「毒娘子」似的說:「夫人又怎麼知道珠姐姐是你的胞妹呢?」
「毒娘子」立刻被他提醒。
她舉手一拭眼淚,指著胡麗珠的肩頭說:「我看到妹妹肩膀上的『三花硃砂痣』才知道的,那是家母親自為我們刺上去的……」
藍世玉心想「毒娘子」的肩膀上也一定有三花硃砂痣,因而立即插嘴說:「這很簡單嘛,夫人可以讓珠姐姐也看看你肩上的痣嘛……」
話未說完。
「毒娘子」帶淚的粉面頓時紅了起來,櫻唇一陣牽動,似是難以啟口。
藍世玉不禁一楞,再看胡麗珠,同樣雙頰生暈,紅飛耳後,但在羞澀中卻蘊藏著一絲驕傲。
藍世玉今年雖然已經十八歲了,但是他仍不知道少女在破身之後,那守宮砂便消失了的道理。
當然他更不了能解,結婚多年的「毒娘子」,為何遲遲不說話的原因。
就在三人頗為尷尬的同時。
傳來兩聲弓弦輕響!
藍世玉當先驚覺,「嗖嗖」兩聲,兩支弩箭已應聲射到。
胡麗珠看得清楚,一聲嬌呼,長劍順勢揮出,弩行立被驚飛。
藍世玉頓時大怒,一聲暴喝,循著弩箭射來的方向撲去。
就在藍世玉身形剛起,吶喊聲中,如雨弩箭,已漫空射來!
藍世玉疾煞衝勢,心中殺機突起,飛舞金錐,折身再度向潛山寨外的數十名弓箭手撲去。
寨牆上一聲哈哈大笑。
緊接著傳來一聲暴喝道:「快放火箭!」
喝聲甫落,火箭如蛇,「嗖嗖」連聲,齊向藍世玉射來。
就在這時。
「毒娘子」已失聲驚呼道:「玉弟弟快看!」
藍世玉一聽,心有知有異,忙轉身退回。
胡麗珠未待藍世玉身形立穩,立即舉手一指說:「玉弟弟快看!」
藍世玉忙仰臉一看,心中不由一震,只見就近一座峰頭上,濃煙滾滾,直上夜空,已有幾處火苗竄出房面。
「毒娘子」似自語,又似向藍世玉和胡麗珠問:「奇怪,大洪山今夜又有誰來呢?」
藍世玉心中同樣不解,也不停的問著自己,這放火的人是誰呢?
心念未畢。
一聲清脆而又熟悉的嬌叱,從山峰頭上劃空傳來。
藍世玉一聽,渾身一顫,面色頓時大變,暴喝一聲,電掣撲去。
「毒娘子」一見,花容失色,脫口急呼道:「玉弟弟,去不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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