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決定,蜜兒怎麼敢擅自作主,必然是白夫人的錦囊妙計。
是想擺脫蕭震的糾纏?不是耽心丁開突然出現?
蕭臨風囚在車裡,蕭震豈敢撒手,莫說百里之程,縱然千里萬里,他也不是傳奇人物。
一向神出鬼沒,要防他也許更難。
但這一決定,顯然別有用心。
若是真要連夜趕程,何必如此張揚,這般大聲嚷嚷,分明是怕人不知。
採購食物的人一包一包的送進了篷車,餵馬卻是店夥計的事。
用鹽水泡過的燕麥、蘆豆,是上等的馬料。
在店夥計走向第一輛篷車,每人手裡提著一隻盛滿了馬料的大木桶。就在這一瞬間,驚變乍起。
其中一名夥計快如閃電,單臂一掄,竟將一隻大木桶凌空拋了過去。
叭噠一聲,木片四散,桶裡的麥和水漿,就像漫天花雨。
般,直向雙雙併坐在車轅上的蜜兒和那個手握長鞭的漢子,劈頭飛灑而下。
另外兩名夥計大喝一聲,木桶裡掣出了兩把鋼刀。
刀亮如雪,人如脫兔,打從兩翼衝向篷車,但聽裂帛一響,錯破了車簾。
這時劍氣森森,一條人影御風而到。
這四個人突然躍起起,其實卻在同一瞬間發生,一個人對付車轅上的蜜兒,和那個趕車的漢子;另外三個人兩人一支劍,合力攻向篷車。
篷車裡是什麼?裡面應該是三個人,一個蕭臨風,他被點了穴道,另外兩名壯漢,手握牛耳尖刀。
誰能雙劍攻故?細數當今武林,劍技臻於如此高深境界者,只有江南蕭震,才是第一流好的。
這條御劍而來的人影,當然就是蕭震。
原來一天不見,他竟然打定了這個主意。
這當然不是好主意,縱然千言萬語,好話說盡,白娘子未必肯聽,倒不如拚死一擊。
若是一舉成功,救得出這人寶貝兒子,不但一天一夜所受的屈辱可以一筆勾消,並可以立刻挽回顏面,重振他江南霸主的雄風。
這委實太重要了,一得一失,有如天壤之別。
照蕭震的估計,他有九成勝算。
登坐在車轅上的蜜兒,和那個趕車的漢子似乎不足一提,主要目標卻是那兩個手提牛耳尖刀,挾持在蕭臨風左右的壯漢。
只要行動快捷,車簾一破,立刻鋒刃相同,這兩名壯漢縱有天大的能耐,至少得先求自保,哪有時間去殺害蕭臨風?而且倉猝發難,誰都不免一怔,這兩名壯漢說不定應一呆之際,已利刃插進了胸膛。
可惜這估計錯了。
首先是那桶混合了豆麥水漿的馬料,居然沒沾到蜜兒和那個趕車的漢子一片衣角。
蜜兒咯咯一笑,人影驟分,和那個趕車的漢子同時身形一閃,分向左右橫掠了開去。
她笑什麼?難道這時候還笑得出來?除非她胸有成竹,早有所備,看穿了這示把戲,這才值得一笑。
她顯然是看穿了。
同時間只聽一聲巨吼。車簾翻起,車廂裡忽然伸兩隻毛茸茸的手來,抓住了兩把鋼刀。
卡達連聲,兩把鋼刀斷成了四截,毛茸茸的手向前一引,又抓住了兩胳膀。
兩名冒充夥計的漢子驚叫聲中,那凌空御風而來的一支劍剛好已到。
劍到血崩,飛起一片血雨。
這兩名冒充夥計的漢子,居然就在一瞬間,被兩隻毛茸茸的手重疊起來擋了一劍。
一劍兩命,從後背直透前胸,透過了兩個軀體。
蕭震駭然一驚,抽回長劍,凌空一個翻身,落在車轅一側。
這車廂裡是誰?蕭臨風哪裡去了?
只聽一串傑傑怪笑,車廂裡托地跳出一個人來,站起來就像半截鐵塔。
臉如鍋鐵,狀貌獰惡如鬼,兩撇掃帚般的眉毛下,凸出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
居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巨無霸,蕭震心裡不禁一沉,掌心裡沁出了冷汗。
「老子就是龍破缸。」
丁開沒有猜錯,果然是綽號九百力士的龍破缸,臨夜擒住蕭臨風的就是他,只不過此刻他已摘下那副獰惡的鬼怪面具。
其實這副真面孔和那副假面具倒也相差無幾,只少了兩支白森森的獠牙,和一根猩紅的大舌頭。
「原來是你?」蕭震一怔:「你這渾小可知老夫是誰?」
敢情他也知道個渾人。
既然以渾出名,連遠在江南的蕭大俠都曾耳聞,還不能不算是江湖一絕。
「老子管你是誰。」龍破缸怪眼一翻。
「好,你聽清楚,老夫告訴你。」蕭震道:「老夫便是江南大俠蕭震。」
「蕭震?」
「對,老夫就是蕭震。」
他估計這渾人再渾,不會不知道他蕭震的大名,知道他蕭震的大名後,不會不知道他的中的這支劍,縱然不嚇得屁滾尿流,至少也該畏懼三分。
哪知龍破缸不但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甚至根本就沒搞清楚蕭震到底是誰。
「你說你是蕭震?」
「不錯。」
「蕭震……蕭震……」龍破缸想了一想:「蕭震是個和尚嗎?」
「和尚?」蕭震叫道:「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龍破缸再想了一想:「對,老子想起來,是個賣豆腐的老頭。」
蕭震一呆,弄得哭笑不得。
「龍老大,你說對了。」站在一丈以外的蜜ㄦ,忽然拍起手笑道:「是個賣臭豆腐的老頭,油炸臭豆腐,外面硬,裡面軟……」
油炸臭豆腐外面並不很硬,只不過有層脆而已。
蕭震臉上一陣火熱,掉過頭來雖道:「小丫頭,你又是誰?」
「我叫蜜兒。」
「蜜兒?」
「是的。」蜜兒展露了笑靨,作出一人媚笑:「甜甜蜜蜜」。白娘子哪裡去了?
「你有啥指教,問我就可以,何必夫人出面?」
「問你?」
「不錯」蜜兒道:「尤其關於你兒子的事,夫人說要殺要剮全都由我作主。」
「你……你敢……」蕭震睜大了眼睛。
「老爺子,最好別用這種口氣。」蜜ㄦ道:「我雖然很甜,有時候也很辣……」
「哼!」
「老爺子,最好別惹煩了我。」
「你近在咫尺,不怕老夫一劍劈了你?」
「老爺子,別說笑話。」蜜ㄦ道:「我怕惹你,怎麼還敢站在這裡。」
「你……」
「老爺子,我只問你,人頭帶來丁沒有?」
提起人頭,蕭震又是心頭一沉,若是弄到了那顆人頭他也不會如此孤注一擲了。
此刻他才想到,白娘子分明處處有安排,處處都設了陷講,只等他來上鉤。
中午時分,那兩個趕車的漢子故意一唱一和,說的活靈活現,使他確信兒子蕭臨風仍然囚在第一輛篷車之內,想不到這是條詭計。
看來早在昨夜他離開峽口之後,他ㄦ子就在兩把牛耳尖刀的挾持下換了地方。
換到何處?是不是藏在另外一輛篷車裡?
此刻大路上首尾相銜,一連停了七輛篷車,每一輛全是車簾深垂,嚴絲密縫,蕭臨風到底被囚禁在哪一輛篷車之內?
眼睛是看不透的,除非挨輛搜查。
憑蕭震在江南的威風,莫說幾輛篷車,就是挨家挨戶來個翻箱倒櫃,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今天他絕不敢,甚至連這個念頭都不敢有。
當然,更不敢再動一動劍。
「你說呀,人頭到底帶來了沒有?蜜兒顯然是在明知故問。
「這個……」蕭震無話可說。
「若是真的沒有,那只好談談別的了。」
「別的?談什麼?」
「夫人的意思是只要盡了力,縱然弄不到那顆人頭,她也不會責怪,打算等你回來之後,立刻就放了蕭公子,好讓你們父子團圓…」
「真的?」蕭震雙目一閃。
「這是夫人昨夜親口的。」蜜兒道:「她說只等老爺子一到,立刻放人。」
「老夫這不是到了嗎?」
蕭震雖然明知白夫人絕不會有這種菩薩心,輕輕易易就放了蕭臨風,但人在局中,念子心切,不免起了一份希翼之心。
「你是到了。」蜜兒道:「而且到得很威風,還打算一劍劈了我。」
她先吊足了胃口,此刻突然話題一變。
蕭震心頭一沉,怔住了。
「好好一宗事,你自己開砸了。」蜜兒道:「如今只怕很糟。」
「怎麼糟?」蕭震心底一涼。
「你想,我們還敢放人嗎?」
蜜兒道:「一旦乳虎出押,你們父子聯手……」
「不會,不會。」蕭震道:「只要白娘子放了小兒,老夫立刻轉回江南。」
「是不是打算金盆洗手,從此封劍歸隱?」
「也可以。」
蜜兒睫手一動,咯咯笑了起來:「老爺子從善如流,答應得好爽快。」
「老夫,這………」
「可惜誰都知道,老爺子是塊老薑,一向智計過人,機變莫測。」
蜜兒笑道:「我們何必放棄眼前掌握在手心裡的優勢,冒這種不測的風險?」
「你們打算怎樣?」
「只想借重老爺子。」
「借重老夫?」蕭震一怔:「做什麼?」
「聽說老爺子這支出神入化,江南宵小聞風喪膽的劍。」
蜜ㄦ道:「我家夫人的意思,是想重老爺子的威風,將這七輛篷煨送到六盤山。」
「這是說要老夫替你們保鏢?」
「正是此意。」
「哼,老夫不幹。」
「不幹?」蜜兒冷笑:「老爺子,幸虧你這句話是對我說若是換了我家夫人……」
「怎麼樣?」
「只怕她一翻臉,你幹的比誰都快。」
「哼,老夫……「「別嚕嗦!」蜜兒臉色一沉;「此刻不幹,等一下可別後悔。」雙足一登,輕輕縱上了車轅。
龍破缸忽然叫道:「蜜小姐,你別捧他,他不幹還有咱龍破缸。」
「好,我知道:」蜜兒笑道:「快點上車,咱們這就走啦。」
「且慢,蕭震急了。」
「你想幹什麼?」龍破缸突起—雙胡桃般的大眼珠,大叫;「老子先跟你鬥三百招,」
他力大如牛,精力充沛,只要不死在劍下,拼上三百招當然絕無問題。
蕭震沒有理會,他只想到蜜兒最後那句話。
「你應該想得到,」蜜兒冷冷道:「我家夫人說你既然弄不到—那顆人頭,咱們只好轉送你一顆人頭。」
轉送—顆人頭,這是誰的人頭?莫非是蕭臨風的人頭?蕭震渾身一顫,心頭猛了七上八下,嘴唇牽動了好半天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蜜兒剛才這句話,委實令他震驚不已。
白娘子真的敢這樣做嗎?膽敢殺了他的兒子,拋給他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若是在他豪氣干雲時,他也許會估量白娘子不敢作,但此刻經過連番挫折,他心膽已寒。
「好,老夫答應你們。」他情迫無奈,終於擠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也許會鑄成大錯,但卻別無他途。「那就謝謝老爺子。」蜜兒—番硬逼生效,不禁回眸—笑。
「-但是了,我已表明在先,我家夫人沒有跟老爺子作對之理,到了六盤山自會放人。」
六盤山遠在甘肅,迢遙數千里,何必遠涉關山,去到那裡何干?而且這顯然是段十分艱險的路程。
尤其這七輛篷車,必然已成江湖上眾矢之的,如今卻浩浩蕩蕩遠走邊荒,—路上豈能平安無事?憑蕭震的一支劍,真的能夠按壓群雄,當此大任嗎?再說這七輛篷車之上,除非真的載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不然,何須這個武林大享來充當保鏢?這簡直是個謎,也是白夫人葫蘆裡的藥。
蕭震似是被把利刃架在脖子上,他已別無選擇,只好承擔下來。
「老爺子,」蜜兒忽然道:「你不是有輛很豪華氣派的座車嗎?」
「有。」
「在哪裡?」
「在附近。」
「好,就請老爺子駕車前驅。」蜜兒道:「-忘了插上那面青龍牙旗。」她好像清楚得很。
蕭震的那輛車上不但有面青龍牙旗,旗—上還有四個繡金大字「江南蕭震。」
如此—來,當然顯得十分氣派,但是不是就能暢行無阻?夜風颯颯,車塵已遠。
山呦裡一業濃蔭下這才走出兩個人來,正是了開和婁大釗。
丁開仔細凝視了一陣黃泥路上的車轍,搖了搖頭,口角微微一哂。
「你笑什麼?」婁大釗問。」路上泥土鬆軟,車轍卻不甚深。」了開道:「這已證實了我原先的猜測」「你是說車上沒有銀子?」。
「絕對沒有。」
「既然如此,何必還要蕭震保鏢?」
「這個……」
「怎麼?」婁大釗笑道:「難道那婆娘的一記花招,就把咱們小丁考住?」
「是的,給考住了。」丁開承認。
「你可以猜一猜呀!」
「猜不出。」丁開說。
「瞧,嘿嘿,別來這一套。」婁大釗道:「清楚得很,那婆娘-對打不過你的手掌心。」
「這回只怕打過了。」
「打過了?」婁大釗雙目一睜:「小丁,至少你總知道那婆娘如今人在哪裡?」
「溜了。」
「你不說她藏在第三輛篷車裡嗎?」
「這是中午的事。」丁開道:「如今她已帶著那對翡翠玉馬、五百顆明珠鴻飛杳杳……」
「這……」
「不要緊,也許這還飛的不遠。」
「蕭臨風那小子呢?」
「只怕更糟。」
「糟什麼?」
「依我估計,打從昨夜我們離開峽口不久,蕭臨風就已不在這篷車裡面了。」
「殺了?」
「這怎麼會,白夫人又不是傻瓜。」
丁開道:「留下這個活寶貝,蕭震就得乖乖聽話,他那支劍,也等於是白夫人手中的劍。」
「哼,咱要是蕭震,管他兒子不兒子,就算拼了老命也跟這婆娘干一干。」
「可惜你不是。」
丁開道:「至少蕭震此刻還認為他兒子就在其中一輛篷車之內,他除了想沿途保護了外,當然也想動腦筋……」
「動什麼腦筋?」
「認準了一輛篷車伺機下手。」
「嗯,有點道理。」
「若是沒有圖謀,蕭震絕不會輕易屈服,也不會乖乖聽話。」
「不錯,不錯,」婁大釗圓睜雙目:「奇怪,你剛才說猜不出,此刻好像什麼都猜出來了。」
「對,本來是猜不出的。」丁開道:「被你一激之後就逼出來了。」
「逼出來的?」
「忽然靈機一動。」
「那就再一動吧。」
「動什麼?」
「靈機呀!」婁大釗道:「這蕭震的事與咱們屁不相干,如今你得動動白娘子的腦筋,想一想那婆娘到底藏在哪裡?」
「她沒藏。」
「沒藏。」
「也許她正忙得很。」
「忙什麼?」
「她忙什麼你應該想得到的。」
丁開笑道:「有了一對翡翠玉馬、五百顆明珠、十萬兩白花花的銀了子,在這風雲聚急四方矚目之下,任何人都會忙得不可開交,白夫人會閒得了嗎?」
「話是不錯,但她人在哪裡?」
「這得慢慢來。」丁開道:「我這腦子雖然還算靈光,但必須觸景生情,然後加以揣測、推論、研判,平空是想不出來的。」
「哼,怪做作。」
「這是實話,」丁開道:「我既不是諸葛亮也不是劉伯溫……」
「那我說,咱們該……」
「走。」
「走?追上車隊嗎?」
「這倒不—定。」丁開道:「也許追上去,也許半路之上觸了靈機……」
「要是靈機永遠不來……」
「這怎麼會?」丁開道:「只要蕭震一天沒死,白夫人就會夜不安枕,食不甘味,她不會離得太遠的,說不定就在這附近轉來轉去。」
「你是說………」
「只要她在附近,我的靈機就會起來。」
「小丁,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不懂?」
「咱這腦一向很笨,從來沒有靈機。」
「你可以動鼻子呀!」
「鼻子?」婁大釗雙目一睜,忽然叫道:「你是說千里傳香?」 丁開大笑:「靈機動了,靈機動了。」
「嗯,不錯。」他猛辦嗅了幾嗅,道:「這香味好像沿途都有……」
「車馬正是由此經過。」
「怎麼?」婁大釗道:「我剛才不說那婆娘已經不在車上了嗎?」
「白夫人不在,車上卻還別有一個。」
「那小丫頭。」
「不錯,就是蜜兒。」丁開道:「她髮髻上也有千里香,這一路這上就是她留下來的。」
「難道不能說是兩個人留下來的?」
「不會,」丁開道:我分辨得出,兩個人的香味濃淡各有不同。
「照這樣說,那婆娘豈不是斷了線?」
「斷不了,如果我們願意走段回頭路,不難查她在何處離開篷車,然後一路追蹤……」
「好,咱們這就回頭。」
「不用了,何必繞這大的圈子。」丁開道:「依我估計她絕對不放過蕭震。」
「也不放過五霸刀。」
「對,這兩個仍只要一人活著,她就如芒在背。」丁開道:「照目前的情勢,她必須先對付蕭震,只要跟著車隊,一定可以發現她的蹤跡。」
「那就追上去啊!」
「走,但不必一氣追上,只要若即離就成了。」於是兩人邁開了大步。
這七輛篷車拉開距離竟有半里這遙,在一輛駟馬高車的前道之下,一路黃塵滾滾,牙旗飄飄,獵獵作響,格外顯得氣勢恆赫。
車輛向西,沿途多山。
開頭兩天,倒是平安無事,到了第三天,情況就顯得有點異樣了。
打從一清早起,一路就發現了幾起江湖人物。
雖然這些江湖人物,並沒有自己的額上刻下什麼明顯的標誌,但明眼人一看,也就心裡有靈數了。
蕭震當然知道,但他裝作不知。
同時他也估計,這些人只不過看看風色,見到了那面青龍牙度,必定聞風遠揚。 他一向很是自信,很瞧得起自己。
哪知中午時分,忽然出現了兩騎黃驃駿馬,有如風馳電掣。
直衝篷車而來。
不但馬是好馬,馬上人更是一流的騎術。
健馬狂奔,蹄聲急驟,希聿聿一聲和嘶,直掠篷車左翼,絕塵而去。
由於奔行甚速,馬上的人面目卻難以辨識清楚。
這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不打什麼主意?
前驅的四駟馬高上,旗幟分明,這兩個人難道會有眼不識泰山?
不過,若是這些人認定了這篷車上,載的全是白花花的銀子,這就很難了。
蕭震的俠名雖然響亮,這十萬兩銀子的誘惑也許更是令人動心。
何況傳說中還一對翡翠玉馬,五百顆明珠,一旦得手,立刻富比王候,有幾個要肯錯過這種機會。
而且江湖上本來是藏龍臥虎,並不是每個人都怕了蕭震,甚至其中早就有人躍躍欲試,想要稱稱這位江南大俠的斤兩。
如今正是時候。
若是一舉扳了蕭震,不但一夕之間成名露臉,還可立刻成為這樣偌大一筆財物的主人。
這對江湖上一些野心分子來說,顯然是千載難逢的際遇,縱然犯上了要命的風險,也是值得一幹的事。
再說當今武林中一些成名人物,有幾個不是從刀光劍影中冒出來的?怕刀頭舔血,怕劍底驚魂的人。絕不是好漢。
忽然,後面蹄聲又起,那兩騎黃驃駿馬的黃塵滾滾在又折了回來。
去而復來,顯然不懷好意。
是不是打算動手?高踞在第一輛篷畫上的蜜兒,似乎無動於衷,卻揚聲提醒道:「蕭老爺子,情況不妙啦!」
「老夫知道。」
蕭震掀開了車簾。
駿馬如龍,鐵蹄翻飛,片刻間兩人騎已飛掠篷車右翼而過。
好快,眨眼間蹄聲已遠。
「蕭老爺子,你的照子一向很亮。」蜜兒問道:「這是哪一路的人馬?」
「哼,兩個毛賊。」
「老爺子,不可小覷啊!」
「這個……」
他一語未畢,忽聽蹄聲大作,只見前面山路轉角之處,塵土蔽空,一下子衝來了八人八騎。
這陣頭不小,至少已不止兩個毛賊。
遠遠看去,那八匹馬全是毛色純黃,揚鬃踢蹄,匹匹神駿非常。
「哦,驪山八駿!」蕭震吃了—驚。
他終於認出來了,來的是那一路的人馬,座車一簸,立刻停了下來。
後面的七輛篷車,一輛接著一輛,健步如飛,幾乎連環相撞,一起停在路中。這驪山八駿到底是什麼來頭?
蕭震開始說成毛賊,此刻一瞥之下臉色倏變,顯然有幾分震驚。
其實說成賊也並不過分,但不是毛賊,而是十分凶狠的八名捍賊。
這八個人是七男一女,據說住在驪山之最,-寨而居,有人說這八個人是嫡親兄妹,也有說不是,至少是拈香-貼,義結金蘭的夥伴。
這一群全靠打劫為生,生活得十分奢侈享受,開始自稱八君子,後來也許想想不對,覺得世間絕沒殺人越貨的君子,就索性改稱八大王。
八大王姓氏不詳,每個人只有一個外號,分別是龜、龍、麟、風、獅、象、虎、豹。
為首的號稱「元龜」。
八人中年紀最輕是個女的,史叫綠鳳,其餘是青龍、赤麟、銀獅、玉象、神虎、飛豹。
由於每個人都有匹黃驃駿馬,馬背上功夫又都十分精湛,江湖上就稱為「驪山八駿。」
這驪山八駿在武林中天下無二,稱的是人也好,是馬也好,反正是人和馬已混合成一種稱呼。
蕭震當然久聞其名,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到。
他當然也知道這驪山八駿的來意,無非是為了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一對翡翠玉馬、五百-明珠。
但他早已知道,這七輛篷車中並無銀子。
他也希望驪山八駿一眼就能看也出,最好是立刻掉頭而去。
既然沒有油水,何必枉費精力?當然,他自己也有幾分厭戰,說得明白些是有幾分心虛膽怯。
因為虛實難測,他弄不清楚驪山八駿的武功路數,也不敵八,他沒有這分把握。
沒有把握的仗,對一個成名人物是不敢輕試的。
蕭震不僅是愛惜羽毛,而且此時此刻,他再也經不起一絲挫折。
可惜的是,驪山八駿絕無罷手之意。
說時遲,那時快,但駿馬如飛,—沖而到,登時八駿齊嘶,就在路中排列了出來。
中間一騎越眾而出,馬背上是個黃衫虯髯漢子,雙目一閃,熠熠有光。
後面跟著一騎也,也是一騎黃驃。
這—騎顯然與眾不同,雕鞍錦墊,珠光燦爛,馬頭上文飾煥采,垂著金色的絡纓。
登坐馬背上的是個青紗遮面,足登小蠻靴,一身翠綠,婀娜多姿的少女。
看來準是八駿中的綠鳳。
黃衫虯髯臉濃眉,虎虎有威,他目注尋青龍牙旗,不禁仰面大笑。
「哈哈,江南蕭震,哈哈,江南蕭震……」
「大哥,這蕭震是誰?」綠衣女手勒僵絲,故意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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