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老人面色豁然一變,沉聲道:「你怎麼知道老夫是投靠?」
    丁雁翎道:「因為你的功力還不配領導斷魂谷中的人。」
    丁雁翎此言,無疑刺傷了黃袍老者的自尊心,只見他精目暴睜,閃射出兩道駭
人的寒芒,注視著丁雁翎,冷聲叱道:「這是你對長輩應有的態度嗎?」
    丁雁翎自從聽說母親與姊姊被囚於斷魂谷中,心中對這個當初答應照看他母親
與姊姊的師伯,早已恨之入骨,哪還有什麼長輩的情誼可言,聞言不由仰天狂笑一
聲,切齒道:「長輩,哈哈……賣友求榮,背信違約,丁雁翎有你這種長輩,真是
引以為恥!」聲色俱厲,足以發人深省。
    黃袍老者不知是受了良心的譴責,抑是被丁雁翎凜厲的神色所懾,竟不由自主
地脫口道:「殘害你親父,逼迫你的人,可並不只老夫一個。」他似想減輕自身所
負的罪孽。
    丁雁翎聞言心頭再度狂震,猛然跨上一步,冷聲厲喝道:「老匹夫,你把我母
親與姊姊怎麼樣了?」聲如雷鳴,震人耳鼓。
    黃袍老者被話聲一震,錯迷的神智登時清醒,暗中駭然忖道:「我今天是怎麼
了,竟會如此神不守舍?好在剛才所言不多,不然,那後果我可擔負不起。」心念
電轉間,臉色一整,冷笑道:「要是老夫不說,難道你有種跟老夫動手不成?」
    丁雁翎猛然走上兩步,冷酷地道:「在下不只要跟你動手,還要你這人面獸心
的老匹夫橫屍此地呢!」星目中已透出駭人的寒芒。
    黃袍老者連番被丁雁翎辱罵,那唯一的一點歉疚之心,卻不知不覺煙消雲散,
心中思忖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要為己身的安全早做妥善的安排。」
    想到自身厲害,那剪除丁雁翎之心,登時加強了百倍,冷笑一聲道:「你休要
怪老夫不念故人之情,來來來,你出手吧!」說話之際,早已把全身功力,提聚於
雙掌之上,等候丁雁翎出手。
    丁雁翎忖度形勢,心知今天如不把黃袍老者制住,決難探出母親與姊姊的下落,
此刻聞言毫無猶豫,忙將身形一閃,一招「雷電交加」,閃電般地向黃袍老者胸腹
之間攻去,同時叱道:「那你就試試吧!」
    黃袍老者的武功,駕凌丁雁翎父母之上,當然不會把丁雁翎放在眼裡。
    但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當下,黃袍老者一見丁雁翎出招如此迅捷,心
頭登時震驚,駭然忖道:「此人身法,怎麼快得如此驚人?」忖想中,當即撤身退
下五尺,企圖避過此招然後伺機攻擊。
    黃袍老者的武功,丁雁翎早已知曉,但卻沒料到,以他那麼大的年紀,在這短
短的幾年中,竟有如此驚人的進境,使他滿以為奏捷的一招,竟然落空,因而不覺
緩滯身形。
    黃袍老者退避之際,已把功力貫注雙掌,蓄勢待發,丁雁翎行動一慢,恰好給
了他一個攻敵的大好時機。
    只聽黃袍老者大喝一聲道:「你也接老夫一招試試!」聲出招落,一招「風捲
殘雲」,全力一掌,向丁雁翎拍了過去。
    掌出狂風怒號,佈滿五丈以內,顯然他想一掌擊斃丁雁翎!
    丁雁翎雖然是出道不久,臨敵經驗不足,但其人卻極聰明,一招未能制敵,心
中已知不妙,登時迅如電光石火般擬妥應變之策。
    就在黃袍老者掌風剛剛近身之際,丁雁翎突然冷笑一聲,一式「斗轉星移」
    飛身向右飄去,恰好避過掌風正面,右掌伸縮之間,已拍出一招「驚濤裂岸」,
突擊黃袍老者右肋。
    這一著,陡令黃袍老者意外震驚,未料丁雁翎的輕功,遠超,過了他!
    黃袍老者一念之間,雄心突起,對丁雁翎側面攻至的掌招,不但沒有閃避,卻
反而出手迎擊!只聽他喝道:「來得好!」隨聲撤招換式,身子猛然左轉,一招
「力平五嶽」,以雷霆萬鈞之力,向丁雁翎正面迎襲而出!
    丁雁翎睹狀殺心大熾,冷哼一聲,拍出的掌風,又加重了幾成勁力。
    黃袍老者招出無阻,暗自笑道:「螢火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你真是自尋死
路……」
    哪知霎那之間,突覺一股無形的壓力,已透過他剛猛的掌風,直奔胸前,同時,
他拍出的掌風,這時好像觸到了一道無形的鋼牆,滯阻不通!
    黃袍老者,頓覺情況不對,但已太遲,一聲「不好!」尚未出口,自己拍出的
掌風,已與丁雁翎的無形力道相觸。
    「轟」一聲天崩地裂的大響,震得地動山撼,空谷傳音,歷久不絕,威力真是
駭人之極。
    迷霧翻滾之中,黃袍老者連退了四五步,雙臂麻木,癱軟下垂,胸口氣血翻湧,
真氣阻塞,緩展雙目,朝丁雁翎望去。
    只見他依舊靜立原地,紅潤的俊臉上,佈滿可怕的殺機,狠狠地盯視著自己……
    黃袍老者急忙把目光移開。在心理上,他已懼敵認輸,但卻因受人箝制,終究
不敢將真情實言相告。
    丁雁翎寒森森地冷笑一聲,道:「王伯修,你是識時務的,現在就不該再自找
罪受了。」語氣冷酷威嚴,令人聞言心悸。
    王伯修,此人敢情就是十多年前,威震中原的泰山三義的老一。
    幾招相交,顯然王伯修非是丁雁翎的對手,但他怎能示弱投降,甘拜下風?
    所以,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道:「丁雁翎,你別急,現在置身於龍潭虎
穴之中,三招兩式之內,你奈何不了老夫,便只有魂斷此處!」 。
    丁雁翎冷笑一聲,道:「假使在下一招之內制住了你呢?」
    王伯修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狂笑一聲道:「哈哈……老夫當然只有任你擺佈了,
不過,你自信有此能力嗎?」
    丁雁翎擔心著母親的安危,不耐饒舌,虛耗時間,當下悶哼一聲,突然舉起右
掌,喝道:「王伯修,你可認得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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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修聞言抬眼一望,頓時駭得面無人色,連退了數步,脫口道:「血……
    掌!你練會了血掌?「
    丁雁翎舉步緩緩向王伯修逼去。
    隨著丁雁翎漸漸逼近的腳步,王伯修一步一步地後退著。
    他原先提足了功力,準備應付丁雁翎的攻擊,以便拖延時間,等待援手……
    『 但是,此刻一見血掌,卻是心驚膽寒,已知自己無法在血掌之下僥倖逃生!
    現在,他腦海中,湧起求生的各種念頭,他必須在死神降臨之前,想出保身之
策。
    時光在寂靜中悄悄地溜過,濃密的白霧裡,時斷時續地傳來王伯修沉重的呼吸
聲,聽來有些恐怖。
    驀地——後退中的王伯修,身子突然搖晃了一下,臉色登時一變,汗水涔滴,
不用回頭,他已知道自己已退到了危崖的邊緣!
    ,不錯,他身後,正是一道白霧瀰漫的斷崖,由於霧色太濃,所以,只能看到
邊緣,而無法判斷斷崖究竟有多深。
    丁雁翎仍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王伯修此時卻已無後退之路,他一顆驚惶的心,
隨著丁雁翎的腳步,一次次地忐忑著!
    人急生智,就在丁雁翎已逼近王伯修身前不足三尺時,王伯修腦海中突然掠過
一絲靈光,只聽他大喝道:「丁雁翎,你若是存心要你母親死於斷魂谷中,你就再
向前走近一步!」
    這話果然生效,丁雁翎聞言,不由自主地止住了步伐。
    王伯修深深吁了口氣,手心暗捏了一把汗,強自鎮定地道:「怎麼?你不是要
下手嗎?」
    丁雁翎星目中殺機稍減,冷笑道:「你想恐嚇在下?」
    王伯修鎮定地大笑道:「哈哈……恐嚇!你既然講是恐嚇,怎麼不下手?」
    笑聲微微有些顫抖,只可惜丁雁翎此時心有所思,未曾留意。
    丁雁翎冷笑道:「在你逼害家母以前,丁某隨時可以將你置於死地。」
    王伯修心中毒念一閃,故意向身後一掃,冷笑道:「你以為此處只有你我兩人
嗎?」
    丁雁翎冷笑道:「在下既敢硬闖斷魂谷,心中就沒把你們放在心上!」
    王伯修大笑道:「哈哈……那是你的事,問題是老夫一死,你母親也將立刻斷
氣,先後之差,不會超過半刻時間。」
    丁雁翎聞言心頭大震,因為,王伯修此言既合情理,又使人無法懷疑其中有詐。
    但是,時間所剩無幾,丁雁翎思前慮後,一時間實難找出良策,心中焦急萬分,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王伯修輕輕向前移動了一下腳步,開口道:「丁雁翎,現在只有兩條路任你選
擇!」
    丁雁翎心中思潮泛湧,但卻難獲兩全之策,脫口道:「哪兩條路?」
    王伯修得意地一笑道:「只怕你不會接受。」
    丁雁翎俊臉一變,冷冷地道:「你敢情是想拖延時間?」
    王伯修笑道:「老夫用不著拖時間,因為你是個孝子,決不敢莽撞行事。」
    丁雁翎心中暗自忖道:「想不到我丁雁翎也落人他們掌握之中,丁家難道就此
完結?」心念轉動間,不知何時,一絲憂抑、悲涼的光芒,代替了他星眸中的殺機,
只聽他沉重地歎了口氣道:「那你就快說吧!」
    王伯修當即道:「第一條路,是你硬闖斷魂谷,不過,那代價是你母親的性命。」
    丁雁翎急道:「第二條呢?」
    王伯修目中毒光一閃,道:「與你母親同困於陰暗潮濕的古洞中。」
    這句話,直如萬根利箭,猛然射進了丁雁翎的心房,無限的痛苦,抹去了他俊
臉上的紅潤,且使他渾身顫抖不已……
    良久,良久,丁雁翎顫聲道:「你!你好狠的心腸!」
    王伯修陰笑道:「這是為了你!」
    「我?為了我?」
    王伯修道:「不錯,因為丁家的人,唯有你是自由的!」
    丁雁翎星目中,浮現了一層薄薄的陽光,他沉重地道:「那洞在哪裡?」
    王伯修回頭向對面看了一眼,道:「就在對面五丈以外,你可是要去?」
    丁雁翎沉重地點了點頭,現在,他已喪失了全部的鬥志。
    王伯修笑道:「你去了以後,也許你們的待遇會好一點,因為,自此以後,丁
家將永無自由的人了。不過,你可別打算逃走,那石洞周圍,全都裝有制命的機關,
老夫看在故人的情誼上,不能不先警告你。」話落一頓,轉身向右側走去,同時言
道:「隨我來。」
    丁雁翎跟在他身後,默默無言像似失去了感覺,心中亦是一片茫然,如同眼前
迷霧。
    王伯修走了約五丈左右,突然停在一塊白石之後,扭頭對丁雁翎道:「就在前
面。」話落向白石對面÷指,問道:「你躍得過去嗎?」
    丁雁翎木然地點點頭,就要飛身躍去,突然,王伯修又道:「慢著,那邊的機
關埋伏,我沒切斷。」話落把白石向右一旋,白霧中,果然傳來一陣軋軋之聲。
    聲停,王伯修莊重地道:「現在可以跳了,記住,不可超過六丈,否則,老夫
可不能擔保不出危險。」
    丁雁翎向茫茫不見邊際的前方注視了一眼,歎聲道:「想不到我父親當年結交
了那麼多金蘭好友,卻個個都是無義之徒。」
    王伯修笑道:「哈哈……這叫世態冷如冰,人情薄如紙啊!」
    丁雁翎星目中透出一絲憤怒的光芒,盯住他喃喃地道:「是的,世態冷如冰,
人情薄如紙。」話落,飛身躍向茫茫的白霧中王伯修不禁驚退了兩步,這一刻,他
心中泛起微微的悔意。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王伯修,丁雁翎呢?」
    王伯修聞言霍然轉身,笑道:「噢!原來是大哥,丁雁翎已到下面去了。」
    話落朝身後一指。
    來人衣色與王伯修相同,約有五旬左右,面貌瘦削,濃眉細眼,稀疏短鬚,一
抹冷峻的神色。
    老者冷笑道:「谷主馬上要來了。」
    王伯修臉色一變,道:「這邊的事,我已解決了,他老人家來做什麼呢?」
    老者仍舊冷冷地道:「他老人家從不輕易出動,來意你該知道。」
    王伯修臉上現出不安之色,脫口道:「莫非他老人家不放心 」
    「丁雁翎被騙下斷崖之事,他已知道,但卻來晚了一步。」
    王伯修道:「他不是要取他的性命嗎?」
    老者突然冷笑道:「他對你說過?」
    王伯修大驚,現在,他似乎知道谷主來此的用意了,惶恐地道:「非友即敵,
丁雁翎……」
    老者冷笑道:「丁雁翎武功比你強得多,其對本谷貢獻,自然比你大。」
    王伯修至此已完全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為了生命,哪還顧得了體面,當下哀
求道:「大哥,我們結義一場,你總得救救我啊!」
    老者毫不動容地道:「本谷只論功力,不論交情,恕老夫無能為力。」
    王伯修精目連轉,突然飛身向石道奔去。
    就在這時,驀地,一個冷酷的聲音喝道:「站住!」
    一聲斷喝過處,王伯修身前五尺處,已岸然站著一個紅巾蒙面人,兩道冷酷無
比的目光,陰沉沉地盯在王伯修臉上,狀似與他有著萬年不解之仇似的。
    王伯修見狀聞聲,已然心震膽寒,此時,突見身前五尺之處,去路已被人阻住,
哪敢再往前進,急忙煞住身子,向左躍去。
    哪知,身形才動,又聞一個冷森森的聲音道:「站住!」前面五尺處,同樣阻
住一個紅巾蒙面人。
    至此,王伯修才知自己已然陷身重圍,但雙目仍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掃去,似乎
想在不可能的環境下,找出一線生機。
    但是,他目光所到之處,除了與一對對冷森森地目光相觸之外,什麼逃脫之路
都沒發現,甚至,連投身崖下的絕路,也都被紅巾蒙面人阻斷了。
    隨著心中的絕望,一種死亡的恐怖,迅速地罩上王伯修的心頭,他惶恐的臉色,
此時已轉變成畏懼。
    他深深吸了口氣,以近乎哀求的聲音,向四周的紅巾蒙面人,道:「諸位兄弟,
王某自信平日沒有得罪諸位之處,各位又何苦如此苦苦相逼,欲置王某於死呢?」
    四周只傳來一聲聲陰沉的冷笑,對王伯修的話,他們不但沒有絲毫同情之意,
似乎還有幸災樂禍的快感。
    王伯修見狀,心知斷魂谷中的人,個個凶殘狠毒,絕對無法以言辭說動他們,
一絲困獸之鬥的意念,登時襲上心頭。
    只見,他精眸中神光一閃,沉聲道:「各位如再這樣苦苦相逼,可莫怪兄弟要
做拚命之鬥了。」語聲沉渾,正代表了他此時的決心。
    四周蒙面人,又相繼發出一聲冷笑,紛紛運功雙掌之上,靜待王伯修發動突圍
的攻擊。
    王伯修見事已至此,心知不拚是不行了,心中暗忖道:「殺一個算一個,反正
總比坐以待斃好得多。」心念如電光石火般地一閃而過,雙掌一招,就準備出手。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震入耳膜的聲音,冷冷地道:「王兄好大的威風啊!」
    聲音聽來平靜無比,但不知怎的,卻使人有一種聞聲心寒的感覺。
    王伯修全身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那早已提聚於雙掌之上的功力,已在不知不
覺中消失無蹤,一雙充滿恐怖光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聞聲望了過去,就如一個待
罪死囚,連一點反抗的本能都沒有了。
    只見,五丈以外,此時靜立著一個身著白袍,紅光滿面,銀鬚垂胸的老者,正
望著王伯修,乍看起來,慈祥無比。
    王伯修與那人目光一觸,頓如觸電般地全身一抖,顫聲叫道:「谷主!」。
    銀鬚老者點頭笑道:「看王兄先前的行動,好像是預備脫離本谷他往,不知本
谷有什麼地方使王兄不滿意?」
    王伯修惶恐地道:「弟子不敢!」
    老者道:「那是老夫多疑嘍?但是,他們為什麼要包圍王兄呢?」
    語氣比先前沉重了許多,使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王伯修心頭一寒,脫口道:「弟子做錯了事……」
    老者笑道:「所以想逃脫是嗎?」
    王伯修聞言登時為之語塞,緩緩地低下頭去。
    銀鬚老者精目中,突然暴射出兩道寒芒,陰聲笑道:「王兄還記得本谷第三條
禁規嗎?」
    王伯修聞言猛然抬起頭來,雙目中暴射出恐怖的光芒,脫口辯駁道:「弟子騙
殺丁雁翎,乃是為了本谷今後的安全,因為,因為…。,;」
    銀鬚老者道:「因為什麼?」
    王伯修鼓足勇氣道:「因為丁雁翎恨斷魂谷入骨,所以,弟子以為他決不可能
投靠本谷,所以……」
    「所以你才下此毒手是嗎?」語氣緩和了不少。
    王伯修心頭稍鬆,點頭道:「是的。」
    銀鬚老者道:「你沒有私自掩護他之情嗎?」
    王伯修斷然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你以為丁雁翎此時是死是活?」
    王伯修道:「此崖高達百丈,落崖哪有生理?」
    銀鬚老者道:「不知此時崖下江水是升是降?」
    王伯修毫不思索地道:「漲!」話出心頭突然一沉,暗自叫道:「完了,我沒
有想到這一點。」
    銀鬚老者面色突然一寒道:「聽說丁雁翎水性極好,此話不知是真是假?」
    說話之際,一雙利刃般的目光,直盯在王伯修臉上,狀似要看穿他的內俯五臟。
    王伯修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突然罩上一層死灰之色,顫聲道:「此話是真的,
弟子知罪了。」
    銀鬚老者突然冷笑一聲,道:「因此,有人說你有私放丁雁翎之意,此言不假
吧?」
    王伯修搖頭否認道:「弟子既已出賣了他母姊,縱使想以功折罪,丁雁翎也不
會接受的,何況……」
    銀鬚老者道:「何況你忠心於斷魂谷是嗎?」
    王伯修點頭道:「這確是弟子的真心。」
    銀鬚老者變幻無常的臉上,突然擠出一絲笑意道:「老夫平生為人有個不成文
的戒條,不知王兄知道否?」
    王伯修猜不出他話中之意,只好茫然地搖頭道:「恕弟子愚笨,不知谷主話中
之意。」
    老者道:「不用客氣,老夫這就告訴你好了。」精目中突然寒光一閃,沉聲道
:「老夫生平做事,寧要屈死九十九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語氣寒森之極,
令人聞聲,有毛髮倒豎之感。
    王伯修臉色大變,吶吶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銀鬚老者瞪著王伯修道:「王兄以為兄弟的戒條對不對?」
    此人的確殘酷得沒有一點人性了。要殺人,還要被殺者說對。
    王伯修已知今日決無生理,心裡突然平靜了許多,現在,他唯一要考慮的,是
自己要想法子找一種最乾脆的死法了。
    王伯修心中暗自忖度一番,突然開口道:「弟子在接受谷中禁規處置之前,尚
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谷主能不能開恩答應弟子?」
    銀鬚老者點頭笑道:「看在你如此勇敢份上,老夫哪有不答應之理,你儘管說
吧!」語氣非常平靜。
    王伯修心道:「王某臨死之前,倒要看看你有多狡猾!」轉念間,開口道:
「江湖上人人皆知千面人功力蓋世,所向無敵,但卻無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弟
子這不情之請,乃是想在臨死之前,一睹谷主的廬山真面目。」
    銀鬚老者——千面人目中寒光一閃,但只一剎那便消失了,故意朗爽地一笑,
道:「哈哈……這有何難,你看吧!」
    只見他手在臉上一抹,那張紅潤的臉,突然變成一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中
年人。
    全場的人睹狀全都為之一震,敢情,他們與此人相處了這麼久,還沒見過他以
第二種面目出現過! 『王伯修笑了笑道:「多謝谷主賜恩,使弟子開了一次眼
界,不過…………」
    「不過什麼?」
    王伯修笑道:「不過,谷主有千面人之稱,弟子相信這不是真面目。」
    王伯修這種大膽的追問,使在場的人,個個為之心驚,因為,平時誰也不敢在
谷主面前說半句不信任的話啊!
    千面人電目中殺機一閃,突然又強忍了下去,點頭冷笑道:「老夫平時倒是忽
略了王兄的眼力了。」
    王伯修道:「不敢,谷主過獎了!」王伯修已自信必死,所以出言反而毫無顧
慮了。
    千面人——斷魂谷主,再度伸手在臉上一抹,抬眼道:「王兄滿意嗎?」
    這時,他已由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漢子,轉變成一個滿面皺紋,土裡土氣的鄉
下老漢。
    王伯修心中暗自一歎,忖道:「人世之間,無奇不有,誰會想得到此人臉上,
會帶有這麼多面具呢?」忖罷,搖頭道:「仍是假的。」
    千面人冷笑一聲道:「王兄可是要老夫剝下面皮來?」雙目已充滿了殺機。
    王伯修暗忖道:「看來此時再不自絕,恐怕沒有機會了!」忖罷,故意冷笑道
:「既有千面之稱,面具就是沒有千張,起碼也有十張以上,老夫久走江湖,還不
至於如此容易受騙!」語氣非常不客氣,顯然是有意想激怒千面人。
    千面人聞言先是大怒,突然,他心中一動,暗自冷笑一聲,忖道:「你想在老
夫面前打如意算盤,可是找錯人了。」心中雖已洞悉王伯修之計,但卻不動聲色,
裝怒道:「王伯修,你以為自己想看老夫真面……」
    話聲未落,突然右手一抬,速度之快,令人不敢相信。
    只聽,砰然一聲,王伯修一個高大的身體,已然倒在地上了,他右掌剛好貼在
天靈蓋上,顯然他是想自碎天靈蓋而亡。
    千面人的舉動,登時震住了在場所有的人,在他們心中,已立下了一個可怕的
榜樣。
    千面人陰森森的目光,冷冷地掃了四週一眼,獰聲道:「王伯修,老夫奉命立
下的戒條,豈是你能破壞得了。」聲落得意地一笑,向身側兩個紅巾蒙面人道:
「把他帶到刑堂,交給刑堂堂主。」
    兩個紅巾蒙面人唯唯應是,把王伯修抬了起來,向洞內走去,剎那間消失於茫
茫的白霧之中。
    千面人抬眼注定泰山三義老大,道:「黃明義,你以為丁雁翎會不會死在崖下?」
    泰山三義老大黃明義惶恐地道:「不管死與活,弟子認為總應該查出他的下落。」
    千面人點頭道:「此言甚對,如果我們發現他未死時,該怎麼辦呢?」
    黃明義沉思一陣道:「弟子認為該給他一個警告,使他以後不敢再侵犯本谷,
阻礙本谷的發展。」
    千面人點頭讚許道:「黃兄高明,令人佩服,但不知要用什麼方法警告他呢?」
    黃明義心中暗暗著急,他不是想不出方法,而是不能那麼做,但是,除此之外,
他卻想不出更妥當的辦法,來阻止千面人狠毒的手段。
    千面人沉聲道:「黃兄既知要警告丁雁翎,必然知道那警告之法,不知可否教
於老夫?」說話中,一雙陰沉的眸子,一直盯在黃明義的臉上,似要從他臉上,找
出某些可疑之處。
    黃明義心頭狂跳不已,強自鎮定道:「弟子認為,谷主可以修書一封,由人交
予丁雁翎,告訴他,目前他母姊均在我手中,如果他敢再來冒犯,就將他母姊們處
死,不知谷主以為如何?」
    千面人搖頭道:「好是好,但老夫卻認為太消極了。」
    黃明義心頭一沉,暗自祈禱道:「願皇天長長眼睛,保佑她!」
    心中雖在想,口中卻不敢怠慢,忙道:「以谷主之見呢?」
    千面人冷冷地道:「殺了丁雲鳳,把屍體給丁雁翎看看,他如膽敢再與本谷作
對,這便是他母親的榜樣。」
    黃明義聞言不由自主地連退三步,這完全是一種生理上的反應,他無法自。
    制。
    千面人突然注定他的臉道:「黃兄不舒服嗎?」語氣非常陰森。
    黃明義心中一凜,忙道:「沒有,沒有,弟子只是怕那丁雁翎而已。」
    千面人奇道:「怕他,怕他做什麼?」語氣有些懷疑。
    黃明義壯著膽子道:「萬一他知道他母親已……」
    千面人聞言只當是真的,狂笑道:「哈哈……他自從與母親姊姊分別後,就不
知她們下落,更遑論生死了,黃兄也太多慮了。」黃明義強自裝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道:「弟子令谷主見笑了。」心中卻暗自禱告道:「義弟,原諒你無能的義兄,不
能保護侄女了,『但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會放過這些賊子的。」
    千面人問道:「黃兄以為此計如何?」
    黃明義道:「此計甚妙,弟子願往一行。」
    此言一出,千面人對他的疑念全消,搖頭道:「黃兄足智多謀,本谷少你不得,
這種跋涉勞累之事,就由其他人去做好了。」
    黃明義道:「多謝谷主錯愛,那麼就把執行之事交於弟子好了。」
    千面人上前一拍黃明義的肩胛道:「你與她總有些伯侄之情,下手總有些不好,
這事就由別人執行好了。老夫還有其他的大事要與你商量,你先到老夫室內等我,
此間事了,我馬上就來!」話落輕輕推了黃明義一下。
    黃明義恭身為禮,道:「多謝谷主厚愛!」話落舉步向洞中走去。
    才轉過身子,兩顆淚珠已無法自制地從他虎目中滾滾而下,他微微顫抖著的唇
角上,也緩緩溢出了鮮紅的血跡。
    此時四周白霧茫茫,目光雖難及五丈以外,在茫茫的雲霧之中,他好像看到義
弟正在怒目瞪視著他,冷冷地道:「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結義之情嗎?」
    黃明義用手揉揉眼睛,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他沉痛地搖了搖
頭,喃喃自語道:「忘不了,永遠忘不了!」揮袖一抹血跡,自語道:「如海仇,
如山恨,三弟,我希望你能原諒二弟,他,他已得到他應有的報應了,看在結義的
份上,原諒他吧!」
    濃霧仍在蒸蒸直上,但此時,崖上卻已寧靜無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