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僧」,見掌勢威猛,形同拚命,心中也暗自驚惕,急忙腳下加勁,左蹦右跳,看似亂無章法,但卻堪堪讓了過去,連連搖手嚷道:「慢來,慢來,要打也得公平一點,怎麼可以連招呼都沒有就幹起來了。」
「獠牙僧」見他不敢回招,只道「頑僧」功力平平,也樂得讓他一些,顯顯威風,住手喝道:「你不用窮嚷嚷,佛爺今天要你死得心服口服,就由你劃下道來。」
「頑僧」正容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獠牙僧」更加得意的道:「當然是佛爺說的。」
「頑僧」並不答話,只是伸手在身上七摸八掏,拿出二顆圓圓的小石彈托在手上,然後在地上劃了一條橫線,再在橫線前面挖了一個小洞,距橫線足有二十丈遠,然後走了回來道:「我輸了就把頭給你,要是你輸了呢?」
「獠牙僧」摸不透他在弄什麼玄虛,但他自己恃藝業高強,並不把「頑僧」放在心上,大模大樣的道:「佛爺輸了也把頭送上。」
「頑僧」心中得意,隨手把石彈放在相距五尺的橫線上,翻著鯊魚眼道:「誰先把石彈子彈進洞裡就是誰勝。」
「獠牙僧」不由一怔,突然吼道:「這哪是此武?」
「頑僧」道:「你不是說什麼這兒都行嗎?莫非你怕了?」
「獠牙僧」無奈大話已說在前面,此時啞口無言,環眼轉了一陣,狠聲道:「好!誰先彈?」
「頑僧」故示大方道:「我出的道兒,就由你先彈好了。」
「獠牙僧」心中暗樂,忖道:「這是你自己尋死,可怪不得佛爺。」不客氣的就蹲了下去,姆指扣住食指,略一瞄準,一指彈了出去。
只見那石彈被他彈起五丈多高,不偏不倚向小洞中落了進去,起身大笑道:「禿驢,你是死……」
「獠牙僧」,詁未說完突聽「格!」的一聲,那只見已然落洞的石彈突又跳了出來,敢情「頑僧」在洞底放了一塊石頭,獠牙僧的指力過猛,彈進去的那粒石彈反被石頭的抗力彈了出來。
「獠牙僧」不由楞住了,「頑僧」急忙蹲下身去一指彈去,只見那石彈一陣急滾「噗!」的一聲撞在洞壁的上面,滾落洞中。
「獠牙僧」見狀微帶驚異的說道:「你是『頑僧』?」
「頑僧」哈哈大笑道:「怎麼?和尚爺爺換了一件白衣裳你就認不得了?」
恰在此時,遠處飛奔過來七八匹駿馬,為首一人年約二十上下,白淨臉孔,劍眉虎目,英氣勃勃,他身後跟著六七個莊丁模樣的壯漢。
只聽那為首少年叫道:「師叔,家父等你多日了。」
「頑僧」不由回頭笑道:「是不是又有人觸犯了你們的堡規,要拿來罰吊嗎?」
就在「頑僧」回頭之際,「獠牙僧」突然暗中一指向洞中的石彈彈去。
季雁萍冷笑一聲,暗自屈指彈出一股罡風,迎個正著,「拍!」的一聲,「獠牙僧」彈出的勁風,被逼出老遠,格的一聲撞在樹上。
「頑僧」聞聲吃了一驚,急忙轉回頭來,卻見季雁萍正望著右側的天空出神,心中不由暗笑道:「你休想騙我了。」接著一聲怒吼道:「和尚孫子,你還不拿頭來嗎?」
「獠牙僧」見事已至此,猛然環眼一瞪,凶光暴射,獰笑一聲道:「頭在佛爺項上長著,只要你禿驢有本領?」
「頑僧」大笑一聲道:「龜孫子,自己一身毛,還罵人家是妖精,你賴賬可找錯人了,照打。」「呼!」的一掌向「獠牙僧」拍去。
只見他掌出如山,連綿不絕,眨眼間連攻了十二掌,使「獠牙僧」連回手的機會都沒有。
季雁萍此時眼裡看得十分清楚,忖道:「這頑僧的功力高出那獠牙和尚太多了。」
這時那少年也已到達,下得馬來立在那兒觀戰,眼睛不時地溜向季雁萍。
轉眼間已是二十個照面,「獠牙僧」已顯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見他環眼一陣亂轉,覷準「頑僧」掌路,大喝一聲,硬接一掌。
「轟!」的一聲,沙土飛揚,只聽那「獠牙僧」厲吼一聲,絕塵而去,等沙土消失,早已人影不見了。
那少年怒狠狠的道:「早知他會溜走,我一定擋住他給弟弟出口氣。」
「頑僧」聞言一怔,一收瘋態,正容問道:「你弟弟傷了?」
那少年眉宇間微帶憂容道:「在堡外傷在這獠牙僧之手,現下妹妹已放出飛鴿到大漠取藥去了。」
「頑僧」道:「燕玲藝成回來了嗎?喔!那麼強一定傷得不輕,黑風巖仗著北海一脈實在太張狂了。」
季雁萍心中一動,他想離去,聽到北海二字不由停了下來,因為他正是到北海去找他師伯的。
突聽「頑僧」嚷道:「燕剛,快來,我給你引見一位縱橫天下的奇才,這位白……白衣公子。」
季雁萍一怔,抬眼只見那被稱燕剛的少年已走了過來,連忙笑道:「小弟雁萍。」
「在下周燕剛,以後如蒙不棄,還請雁兄多多指教。」
季雁萍笑了笑道:「周兄少年英傑,此在下一介寒士強得多了。」
「頑僧」深深的望了季雁萍一眼,嚷道:「不用客氣了,不用客氣了!」
突然,周燕剛笑道:「雁兄,可是鴻雁的雁,浮萍的萍?」
季雁萍不慣說慌,聞言以為周燕剛發現了什麼破綻,不由俊臉微紅,強自鎮定道:「正是這兩個字,可有什麼不對嗎?」
「頑僧」心說:「沒有什麼不對,只怕差了個字。」
周燕剛連忙笑道:「沒有,沒有,只是雁兄的名字使我想起了不久以前的一柄-震江湖的雁萍匕首,及一位獨抗群豪的少年英雄,唉!可惜此人只是,如同曇花一現迄今下落不明!」言下似有無限的惋惜之意。
此時季雁萍感到一絲溫暖,因為此間還有人同情他。
「頑僧」這時嘻道:「喂!燕剛!我說過要請這位雁公子的客,可是我現在身上分文沒有!」
周燕剛看了季雁萍一陣,突然轉身對「頑僧」道:「師叔,替您請客乃是小事,但是目前我們周家堡危機重重,旦夕不保……」
話未說完,「頑僧」接口道:「不要緊,不要緊,只住一夜。」說話間朝季雁萍笑道:「雁公子,他既然是願意請客我們就走一趟如何?」
季雁萍笑道:「只是萍水相逢,怎好打擾周公子呢?」
周燕剛連忙笑道:「哪裡,哪裡,如蒙兄台不棄,我們的周家堡今天真是蓬壁生輝了。」急忙叫一名莊丁回去報告老爺,說和尚師叔還有一位貴客馬上就到,請老爺先備酒席。」
「頑僧」笑道:「對了,對了,先把酒席備好,等我們一到就吃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這時已把樹上被綁的兩人放了下來,周燕剛告誡了他們一番,又叫莊丁騰出兩匹馬,一起向周家堡行去,等他們快馬加鞭抵達堡門,已是初更時分了。
周家堡四周是用沙漠中特有的黃色石巖圍著,高聳入雲,看來甚是雄偉。
堡門口站立著一位年約五旬開外的老者,還有一個身著綠衣的少女,老者雖然眉宇之間隱含憂容,但那爽朗的外貌卻給人以親切之感。
那綠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美如仙子,艷麗無此,使人一見有飄飄然之感。
兩側並排著二十多個壯漢,顯然是來歡迎客人的。
「頑僧」縱馬上前,嚷道:「老兒,酒好了沒有?」這時季雁萍與周燕剛也已翻身下馬,走了過來。
老者迎著笑道:「這是見面話?」
那綠衣少女,輕瞟了季雁萍一眼,芳心不由的一跳,心說:「世上竟然有這麼俊美的男子,可惜他竟是書獃子。」
「頑僧」翻了翻那雙鯊魚限道:「不管是不是?我可要溜了,喂!燕剛,玲丫頭雁公子由你們招待了!」話落早已人影不見了。
周燕剛把季雁萍向父親妹妹介紹後,一同進堡去。
只見堡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戒備森嚴,如臨大敵,個個都是面帶愁容,一進大廳,只見「頑僧」早已在那兒大喝起來了,周燕玲笑道:「師叔你老人家一定是餓死鬼投胎的。」
「餓不死了,餓不死了!」搖著頭向季雁萍道:「公子,客隨主便,這就算是我請的吧!」言下雖頑態依舊,但卻也有幾分恭敬。
周堡主等人不由心中都覺奇怪,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頑皮和尚,何以會對季雁萍如此恭敬。
周燕玲女兒氣很重,心裡可就有點不舒服起來了。
酒過三巡,周堡主朝季雁萍笑道:「雁公子,敝堡住處荒僻,加之最近又有些事故,沒有什麼好的招待,實在不成敬意,若有不周之處,萬望公子見諒。」
季雁萍忙起身答道:「晚生冒然造訪,又承堡主如此款待,使晚生心中感覺不安了。」
「頑僧」心中一動,突然道:「聽說老二傷了,不知傷得怎樣?」
堡主道:「今有貴客在此,談這些則什。」謙和的朝季雁萍笑了笑。
季雁萍心中略為猶疑了一下突然探手入懷,摸出那最後的一粒靈丹,起身笑道:「令郎之傷,路上已聽這位燕兄說過,晚生身上恰有一粒治傷之藥,不知是否有效?如果堡主不棄,就請拿與令郎試試看如何?」
—未等老堡主開口,「頑僧」已起身接過,小心翼翼的遞給周燕剛道:「快拿去給你弟弟吃下去,不會錯,保證其效如神。」
周燕剛望望父親,一時疑決不下。
當此強敵四伏之際,周堡主對季雁萍也不無懷疑之處,只是他深知「頑僧」做事一向謹慎,加之季雁萍在旁又不好顯露有所猜疑,只好道:「快去給弟弟服下罷。」轉向季雁萍謝道:「多謝公子。」看樣子對季雁萍的藥似乎並不十分重視。
只急得頑僧直瞪眼。
季雁萍卻一笑置之。
周燕玲早已對季雁萍不服氣了,只是沒有機會,這時開口道:「雁公子那藥不知何人所贈?」
季雁萍淡然一笑道:「是位江湖老人所賜,在下也不認得此人。」
周燕玲笑道:「江湖賣藝之人,哪會有什麼妙丹靈藥,頂多不過是一種普通的丸散罷了。」
只急得「頑僧」直向她使眼色,她卻冷哼一聲,視如無睹。
季雁萍聽她把死去恩師當江湖一般賣藝之人,心中十分惱怒,只是在此為客,不能失禮,只淡漠的道:「那人乃是有德之士,大概不至於是普通江湖賣藝之人吧?」
「頑僧」已看出事態不妙,由季雁萍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寒光,他知道季雁萍此刻甚是不悅,急得朝周堡主使眼色。
可是,周堡主愛子心切,也正想知道這藥的底細,早已把目光岔了開去。
周燕玲見季雁萍生氣了,心中有一種反常的快感,又道:「公子可曾服用過此藥?」
弦外之音,不問可知,季雁萍霍然站起身來,冷笑一聲道:「在下不知自量,交淺言深,自然難免各位懷疑,但在下願在此候到三更,如果三更過後,傷勢依舊沒有起色的話,在下自願獻上首級。」
「頑僧」急忙起身,肅容歉道:「雁公子千萬不要介意,我師妹只是句玩笑話。」
周燕玲好勝心強,聞言不服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玩笑話。」
「我當然知道,就如同我知道你輕功不如我一樣,別看你師父有……」
周燕玲氣的脫口道:「可要試試?」
「頑僧」起身就往外跑,邊道:「這就開始。」話落人已出廳而去。
周燕玲冷哼一聲,嬌軀一扭已追了出去。
堡主呼喚已來不及了。
月光下,但見兩人追逐於危巖之上,急如流星一般,不大工夫已出去四百多丈,周燕玲已快追上「頑僧」了。
倏地,「頑僧」躍上一座石亭,站住道:「你為什麼要對雁公子那麼羞辱?」
「我哪裡羞辱他了,周家堡與他素不相識,誰能完全信得過他?」
「頑僧」聞言氣哼哼的道:「那我『頑僧』你們也信不過了,好!我們這就走……」轉身向亭下走去。
周燕玲從來就沒見過這位師叔動過這麼大的火,見狀嚇得顫聲道:「師叔,你不要生氣嘛!」語氣顯得十分溫和。
「頑僧」歎了口氣道:「唉!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目下我們周家堡危在旦夕,雖然你的武功得了孫老前輩的真傳,黑風巖高手如雲,就憑你我二人,只怕還應付不了。」
周燕玲迷惑的道:「難道雁公子………
「不錯,只有他才能解我們周家堡之圍。」
「你是說他會武功?」
「頑僧」莊容道:「豈止會武功,恐怕要高出你我的恩師多多!」
周燕玲詫異道:「他究竟是誰?」
「你記得你恩師曾經說過,有一位血洗神州鏢局,掌劈南道的少年人嗎?」
周燕玲美眸中掠過一絲不安的神色,微帶悔意的道:「他是季雁萍?」
「正是此人。」
「師叔,那……那怎麼辦呢?」
「頑僧」見狀,心說:「我就知道你非著急不可。」鯊魚眼一翻再翻,道:「論武功,我差人家太遠,論交情,我們今天才認識,我有什麼辦法呢?」
周燕玲聞言不由涼了半截,吶吶的道:「師叔,你……你……」
大凡一個懷春的少女,在她們心底深處都會描繪出自己意中人的俊逸相貌來,一旦她們真個找到了那人,試想她們會有什麼感覺。季雁萍在周燕玲芳心中,早已描繪著他的英挺不群的相貌,而今相見,他竟比她想像中的季雁萍英俊得多,但是,她卻給人家如此的難堪幾乎下不了台,周燕玲此刻感到後悔了。
「頑僧」道:「你別急,你別急,他已答應我在這兒住一夜,到時我再另想辦法,不過,你可不能再強嘴頂撞他了。」
周燕玲點點頭,她心中早已沒了主張了。
於是,兩人重新追逐起來,幾乎是在同時進入了大廳。
季雁萍淡漠的站在那兒,狀似要離開他去,只見堡主夫婦,周燕剛暨受傷甚重的周燕強,攔阻在季雁萍面前,只是此時周燕強已霍然而愈了。
這種情形不問可知,季雁萍是要走了。
「頑僧」萬沒料到事情會突然發展到這一種地步,急得他鯊魚眼亂轉一陣,就是想不出辦法。
那周燕玲更是怔怔的望著季雁萍,手足無措了。
季雁萍坦然的望了「頑僧」一眼,淡淡道:「大師,在下尚有事未了,這就回鎮,他日有緣當再相會。」
「頑僧」急道:「你答應在堡中住一夜啊!」
周老堡主躬身道:「雁公子,老夫此刻只好直說了,周家堡強敵四伏,危機重重,陰謀詭計更是用盡使絕,也是老夫太過多疑,得罪公子之處,萬望公子海涵一二。」
季雁萍靈敏過人,其所以他想到周家堡來,是為了想探聽師伯的下落,他們對自己的懷疑,雖然使他有點不悅,只是他不願讓他們知道他會武功,聞言立刻笑道:「堡主想得非常正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下雖然年青無知,還不至於連點是非之心都沒有,在下此去確實有事待辦,待事完之後再專程前來拜訪。」
周燕玲嬌嗔的接口道:「雁公子有什麼事可否由我去代辦?」
季雁萍對地心懷成見,聞言冷漠的道:「在下一介寒士,哪敢勞動姑娘芳駕。」話落舉步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突然廳上一聲暴喝道:「你們是甕中之鱉,網中之魚,那個逃得了。」話落,院中出現三個黑衣老者。
接著堡中四周響起信號箭,顯然來敵不只一處,箭聲呼嘯,劃破夜天,顯得特別淒涼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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