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寒森的劍光一閃,三人圍坐的那張桌子便完全被罩,住了,出手快捷、怪異,荒城之劍,確有動人心魄的威力。 
完全沒想到荒城孤劍會突然插手。寒松齡俊臉上浮現的那絲驚容還未消失,便又突然掠上一抹更深更濃的驚訝與惶恐,右手閃電般抓向寒劍劍柄,左手也緊;巨著托向桌子的底面,同時沉聲道:「別碰它們。」 
悟本那張老臉上也掠過一絲驚色,他,並不擔心燕行雲能阻住那些飛錢,而是震驚手他出手的快捷怪異。 
寒松齡的低沉而帶著焦急的聲音才一入耳,燕行雲的劍也接觸上首先衝到的兩面飛錢上了。 
就在這時,白鳳公主突覺眼前一黑,視線突然被面前那張翻起的桌面完全遮住了。 
嘩啦啦的一陣碗盤碰地的大響聲中,白鳳公主耳中隱約又傳進一片快劍破鳳之聲,與幾聲驚訝的輕呼聲。 
這一連串聲響之後,緊跟著的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桌子,又恢復了原狀,十面切入木數寸,仍在顫抖晃動著的銅錢取代了那上面的懷盤碗筷,白鳳公主此時才明白那桌子為什麼會突然翻起來了。 
左臂上有兩道不算淺的的血槽,汩汩外流的血槽已染紅了燕行雲整條衣袖,但他卻並不覺得痛,也許,眼前這短暫的一瞬間所發生的一切,已然使他忘記了他自己了。 
俊臉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漠與平靜,寒松齡關切地低聲道:「行雲,先扎扎你左臂上的傷,還有好戲沒上場呢?」 
燕行雲看看全被染紅了的左臂,再看看右手中抓著的劍,他腦海中又浮上了方纔的那一幕。 
他親眼看到自己全力的一劍不但沒有把迎面飛來的兩面飛錢擊落,卻反而把它們碰得轉了一個大彎,切向自己左臂。就在他無法閃避的時候,寒松齡的劍遞過來了,那兩面銅錢突然變成了十六塊,勁力全消,他左臂就碰上了十六片中的兩片,他可以想像得到,假使寒松齡那一劍沒有及時到達,自己會有什麼結果。 
同是一劍,寒松齡卻能將那種勁道奇大、遇力即轉的飛欽切成十六片,而自己……這使燕行雲對寒松齡深不可測的功力又多了一層認識,對這個年齡僅有自己一半的年輕人,他又多生出三分由衷的敬意。 
看看一直沒動的燕行雲,寒松齡再次提醒他,道:「行雲,扎扎你的傷。」 
荒城孤劍燕行雲由回憶中到了現實,先是一怔,接著大笑道:「哈……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小主,你又救了我一次。」 
淡淡地,寒松齡道:「事情也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先把傷……」 
似乎有什麼話急著要說出來,燕行雲搶口截住寒松齡未完的話道:「除了把咱這個身子變成兩段之外,的確也沒有什麼嚴重的。」話落一頓,突然凝重地道:「不過,有一天,我倒真希望這個身子變成兩段,四段,或更多段,為你,小主……」 
熱切、誠摯的聲音震人心弦,寒松齡俊臉一變,凝重低沉地道:「這是什麼話?」 
泰然地笑笑,燕行雲道:「這是我心底深處的話,小主,你是燕行雲有生之年所見到的人中,唯一堪稱深藏不露的真人,好了,咱們不談這些了。」 
寒松齡道:「那麼扎扎你的傷吧。」 
冷酷地轉動目光掃了那邊業已因震驚而站起身來的悟本一眼,燕行雲道:「小主,你並不完全瞭解我。」 
寒松齡一怔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燕行雲的目光重又轉到悟本臉上,低沉地道:「我現在還沒有時間管傷口。」話落一腳踢翻身後的椅子,大步向悟本走去。 
突然會意地笑了笑,寒松齡道:「我忘了你也是個不肯賒帳的人了。」話落,突然轉向趙宗源與康氏兄弟三人,寒聲道:「姓趙的,你們三個不動,寒某絕不動手。」話落又轉向面向著悟本而坐的那個人道:「還有那位使者朋友,你也不例外。」 
慢,緩慢得帶有些陰沉沉的感覺,那人站起身子,再轉過身子,以冷得不帶人味的聲音道:「年輕人,這是命令?」 
總算看清那張臉了,殘眉塌鼻,薄唇大嘴,臉色陰晦,這張臉,本已夠瞧半天的了,卻偏偏自左上額至右嘴角間又斜上那麼一道大刀疤,使人又得多看上大半天。 
寒松齡冷冷地道:「不錯,丑朋友,因為你道行還差得遠,因此,你得聽我的。」 
本就有點不大像人的臉,此時猛一扭曲,可就有些嚇人了,疤面人冷聲道:「年輕人,你說了老夫最忌諱的一個字。」 
寒松齡冷冷地道:「除了那個字之外,寒某不知道用哪個稱呼你才恰當。」 
「你不知道老夫是誰?」 
寒松齡淡淡地道:「尊駕標記就在臉上,七使者中,除了尊駕之外,誰會有疤面閻羅的雅號呢,不過,寒某仍以為先前的稱呼比較切合實際。」 
陰慘慘地笑了一聲,疤面閻羅冷聲道:「你這是有心找碴了?」 
俊臉突然一寒,寒松齡道:「就是這麼說吧,朋友,你可是不服?」 
疤臉猛一扭曲,人已如驚電般的向前閃射出四五尺遠,雙腳尚未踏實,一股凌厲無比,隱帶雷鳴之聲的狂飄已攻到寒松齡胸前。 
疤臉上事先沒有半點出手的徵兆,掌出也沒吭半聲,疤面閻羅的戰法就如他的外表那麼陰毒。 
站在悟本面前不到三尺處的荒城孤劍本來可以出手阻攔,但他卻沒有那麼做,因為,他對寒松齡的信心已不會動搖了,他知道他處理得將比自己更乾脆,就算他在完全無備的情況之下,也會比自己全神戒備時還要有威力。 
荒城孤劍燕行雲的確沒有料錯,寒松齡迎著疤面閻羅攻來的凌厲掌鳳輕巧地揮出一掌。 
任何人也看不出寒松齡這一掌有什麼威力,但是,任何人也看得出他這一掌迎得既准又快。 
疤面閻羅兩者都看見了,但他臉上卻掠過一絲掩不住的喜悅,他相信,准與快絕抗衡不了自己那全力擊出的兩掌。 
轟然一聲大響,迴旋激盪的掌鳳餘勁震落了大廳樑上多年積聚下來的飛灰積塵,飛揚飄散,如濃雲密霧般地籠罩下來,使人幾乎無法看清身前三尺之外的景物。 
雖然看不清,眾人的目光卻依然不能自主地在敵對的雙方之間來回地流轉著。 
落塵由濃變稀,趙宗源與康氏兄弟的三顆心卻在不停地向上提,隨著那顆向上提的心,三人六道目光停止了流轉,全落在疤面閻羅身上了。 
的確夠狼狽的,疤面閻羅右手扶著身後的桌緣,那是他方才衝出去前的立身位置,本就陰沉晦暗的那張疤臉,此時更罩上一層灰白的氣色,亦發顯得不帶人味了。 
在場的全是明眼人,明眼人都看得出疤面閻羅這次吃了大虧了。 
關外逸叟趙宗源並不關心疤面閻羅吃虧與否,但他卻不能不關心自己的勝敗存亡,他,明白疤面閻羅的功力,因此,對眼前重創疤面閻羅的這個年輕人,他不能不關心了,因為,他只用了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掌。 
直到此刻,關外逸叟那顆心雖然仍在失去常態地激烈跳動著,但身為此間的主人,他卻不能不開口了,有點生硬地打了個哈哈,道:「好手法,好掌力,年輕如寒盟主者,能有這般身手,的確可喜可賀。」語氣倒像一個長者在獎勉晚輩。 
冷冰冰地笑了一聲,寒松齡泰然目注趙宗源道:「尊駕可是也想試試?」 
康氏雙傑忍不住同時冷哼了一聲,才想起身離坐,卻同時被趙宗源按住了。 
深沉地笑了笑,趙宗源意味深長地向靠門口屏鳳處的那個老乞丐掃了一眼道:「咱們身為地主,雖說不能樣樣全讓客人稱心如意,起碼,也得讓貴客們完成幾個心願,才不失地主本份啊。」話落目光凝注在老乞丐臉上,道:「老花子,你離門最近,你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盡你的本份吧。還有,三使者,你也該出去散散心。」 
老化子自始至終都在自酌自飲著,除了飛錢追魂頭陀發射出二十面飛錢時,他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容之外,再就沒抬過頭,好像大廳中發生的一切,是在另一個他完全看不見的世界中的事似的。 
似乎早就有了什麼安排了,疤面閻羅應了兩聲,大步出廳而去。 
目注疤面閻羅消失於門口,乾坤一乞聞言仰頸飲盡杯中的酒,怪異地凝視著趙宗源那張平和中隱約散發出奸猾的老臉好一陣子,才吃吃地笑道:「老要飯的等了很久了,趙大盟主,你不吩咐,我老要飯的也知道該怎麼做的。」 
話落,起身大步走向門外,只幾步便已消失於屏鳳後了,廳內傳來他蒼勁的聲音道: 
「蒼蒼青天不可欺,未曾做事他先知,善惡要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哈哈,只爭來早與來遲啊!」 
關外逸臾老臉猛然一變,心中突然浮上一絲莫可名狀的不祥預感,但卻又找不出那預感會應在哪裡。 
仍然那麼冷漠深沉地掃了主位上的那三個人一眼,寒松齡道:「趙大俠,他們該可以動手了吧?」 
冷淡地笑笑,趙宗源緩慢地坐了下去,低沉地冷聲道:「老夫早已說過要讓各位貴客完成幾個心願了,不過,好與壞老夫可不負責。」 
寒松齡冷然一笑,針鋒相對地冷聲道:「好說,好說,趙大俠既然說得這般客氣,寒松齡如果不把招呼打在前面,可憂顯得失禮了,如果寒某那位朋友收手不及,還請趙大俠把獻藝看成是賀壽的一場戲,莫要認真才好。」話落俊臉突然一寒,煞氣突現,沉聲道:「行雲,那位朋友已用他拿手的東西招待你了,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該是你用拿手的招待人家了。」 
荒城孤劍早就等不及了,冷言朗聲道:「屬下知道。話落轉向悟本道:「朋友,就是現在嗎?」 
一腳踢開身邊的桌子,跟著揮手一掌掃開那些桌子,悟本凶殘地盯著荒城孤劍,猙獰地露齒笑道:「姓燕的,拔劍吧,佛爺用這雙肉掌領教你幾招不傳絕學。」他把「肉掌」二字說得特別響,顯然是另有用心。 
陰沉地冷笑了一聲,燕行雲道:「朋友,你拿手的是銅錢,燕某拿手的是劍,方才咱們小主人已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燕某人自然是要用劍了。」 
悟本心計落空,已無別的指望,心中狠念一動,冷聲道:「佛爺就是要領教領教你的劍啊!還囉嗦什麼,拔劍吧,小子。」 
荒城孤劍深沉地道:「燕某只打算用三招,說得更明白點……」 
悟本老臉一沉,暴喝一聲道:「囉嗦!」聲起雙掌已然遞出。 
表面上看來,他是性急不耐煩了,實際上,悟本是想趁燕行雲說話分神之際,出手佔他便宜,以便搶得先機。 
悟本雙掌就空一圈,灑下漫天掌影,分三面罩向荒城孤劍燕行雲、只給他留下了後退的一條路。 
荒城孤劍心中恨火正熾,見招雖知他留下後面一面不攻是個陷餅,但卻仍然向那陷阱闖了下去。 
白鳳公主看出不對,驚得霍然站起身來,寒松齡嘴角上卻浮現一絲笑意。 
好像來不及自保似的,荒城孤劍毫不思索地飄身向後退去。 
荒城孤劍人在空中,雙足尚未著地,突聽身後傳來悟本冷酷殘毒的聲音道:「佛爺料定了你非走這條路不可了。」 
陡然一個大轉身,一片濛濛劍幕,突然巨網般的凌空撒了下來,快,就快如電光一閃。 
轉身,拔劍,出劍,全都在悟本連珠炮似的話聲中完成,這速度,使人無法以常理去推測。 
悟本忽略了大漠一派的快劍,會快的違背常理,但是,他卻永遠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驚異的「噢」聲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快劍劃破衣帛的刺耳嘶聲,悟本倉促地退下了四尺,自頸下到腰間,開了一道大口,他灰黑多皺的肚皮,盡現無遺。 
本能地掃了胸腹一眼,悟本才為自己僥倖未曾受傷喘了口大氣,突然一片銀芒又襲到了胸前。 
本能而又機警滑溜地向右橫跨出兩尺,悟本雙掌未曾舉起,突然發現銀芒仍在胸前。 
再向左橫跨四三尺,景象依然如故。 
再次如此,悟本已看出這不是他偶然的巧合了,他原本鎮定的神智立時為之一亂,身於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 
這只是一個眨眼的空隙,原本極難把握,然而,他對面的敵人卻不幸的竟是荒城孤劍,就只這麼眨眼間一點空隙,悟本卻……一聲沉悶的痛哼聲中,悟本在一溜血光中向後暴射出六已.落身在寒松齡桌前不到兩尺處。 
從左肩到右肋,他胸前多了一條血肉模糊、白骨隱現的血槽。 
張大了口,悟本才剛吸進一大口因劇痛而閉住的氣,一道長虹似的劍芒已戳進了他心窩了。 
肺中的氣好像突然間全洩光了,呆滯的目光盯著面前荒城孤劍那張煞氣逼人的臉,悟本好似離開水面的魚一般地連開合著嘴,但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這一切,就在悟本一著失算的一眨眼間完成了,不要說救應,就連讓人出聲警告的機會都沒有,等一切明朗了,這一切也成了無法挽回的事實了。 
盯著那張抖動而扭曲得變了形的失血老臉,荒城孤劍冰冷地道:「朋友,你走到人生的終點了。」 
劍,猛地向外一抽,燕行雲閃射向左避出三尺,恰好讓過那道怒箭似的血柱。 
僵硬地顫抖著,悟本呆滯地向前邁動了兩步,然後,倒樹傾塔般的砰然一聲仆跌地上,真正地走過人生的終點了。 
白鳳公主看看身邊的寒松齡,這已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大量的血了,但是,她那張迷人的臉兒,仍然顯得有些蒼白。 
寒松齡神態自若地對荒城孤劍道:「你可以扎扎傷了吧?」 
笑笑,燕行雲道:「屬下遵命。」 
眼看著自己這邊連連挫敗,關外逸臾可實在有些按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冷森森地道:「寒松齡,老夫的招待到此為止了,現在,你們得付進我翠松園的代價了。」 
冷漠地笑笑,寒松齡道:「趙大俠莫非真惱了嗎?寒松齡不是說過嗎?這只是一場戲啊!」 
老臉一寒,趙宗源冷冰冰地道:「姓寒的小輩,老夫可沒有時間跟你窮磨牙,哼哼,老夫老實告訴你,你進了翠松園、就是闖進老夫替你掘好的墳墓了,現在,老夫要送你進去了。」 
仍然坐在那裡沒動,寒松齡道:「就在這裡送嗎?」 
陰沉地冷笑了一聲,趙宗源道:「老夫以為在這裡送你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起碼,你身上會少幾個流血的劍洞。」 
寒松齡道:「如果在外面呢?」 
趙宗源冷笑道:「他們也許在等著你了,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 
寒松齡轉向白鳳公主泰然自若地道:「白鳳,你可知道,他們是指的是哪些人嗎?」 
白鳳公主心中可真有些忐忑,聞言黛眉一皺,微帶憂色地道:「他方才叫那老叫化子出去,一定是去安排埋伏了,咱們不應該放他出去才對。」 
寒松齡故作恍然之狀,一拍桌面道:「對啊,我倒忘了。」 
趙宗源大笑道:「寒松齡,江湖險惡只憑有幾年經驗是不夠的,不過,你卻沒有日子再學了。」 
寒松齡笑道:「尊駕可知道寒某忘了什麼嗎?」 
「這與老夫無關。」 
寒松齡朗笑一聲道:「哈哈,不但有關,而且關係密切啊,趙大俠,我忘了提醒你不要放乾坤一乞出去了。」 
心頭猛然一震,那股不祥的念頭重又鎖上趙宗源心頭。 
就在這時,門外跌跌撞撞地衝進一個滿身是血的勁裝武士來。 
那武士血肉模糊的一張臉,雖然已使人難以分辨其五官的位置,但由他的身材,關外逸叟趙宗源仍能認得出他是誰來。 
趙宗源老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驚懼與不安,雙手按在桌面上,向前傾著大半個上身,急聲道:「茂林,這是怎麼回事?有敵人侵入?」 
那人雙手撫住胸口,吃力地道:「干……乾坤……一……一乞……他……」 
心頭猛然一跳,趙宗源厲聲道:「他……他怎麼樣了?」 
「反……反……了。」話落「砰」然一聲跌在地上,人已氣絕身亡。 
康氏雙傑聞言豁然站了起來,恨聲道:「大哥,我早就說過這個人靠不住了,而你卻……」 
在此鳳雨飄搖,大敵當前之際,突然聽說乾坤一乞反了,一任他趙宗源英雄蓋世、雄霸一方,也產生了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著手的茫然之感,聞言怒聲道:「好了,不要說了。」 
話落抬腳「砰」然一聲,踢翻面前的桌子,大步向門口走去。 
寒松齡冷冷地道:「趙大俠,找老化子去嗎?」 
停住腳步,趙宗源陰沉冷酷地道:「怎麼?想攔?」 
寒松齡道:「正是。」 
氣往上一衝,趙宗源倏然轉身,一掌向寒松齡拍了出去,冷喝道:「你先接老夫一掌再說!」 
既無驚濤駭浪般的狂鳳,沒有凌厲刺耳的銳嘯,由表面上看來,倒像是一個全無內功的人信手拍出的一掌。 
星目中冷茫一閃,寒松齡也凝功揮手拍出一掌,掌出雖然亦無聲息,但卻有一種侵膚蝕骨的奇寒隱隱散發出去,這種奇功,是寒松齡第一次用,足見他對趙宗源的一掌沒有絲毫輕視的成份。 
眨眼之間,雙方掌力已然接上。 
「波」的一聲輕響過處,「咋喳」連聲,兩人之間的桌椅全部折斷平壓在地上,激盪的氣流,震得旁觀的康氏雙傑上身連晃了數晃。 
趙宗源向後退了兩步,雙目暴睜,圓如銅鈴,一瞬不瞬地盯著只退了半步的寒松齡,錯愕、驚詫,那形態,倒像是突然看見了一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景象,猛地裡出現眼前似的。 
冰冷地笑了笑,寒松齡凝重地道:「趙大俠能雄霸關外,使三佛台無邊陲之憂,的確有你雄厚的本錢。」 
老臉上的驚愕神色突然一收,趙宗源長笑一聲道:「哈哈……寒盟主,老夫數十年來未逢敵手,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有此造詣,真是可喜可賀啊,哈哈。」 
笑的自然,言談自若,只這麼短暫的一瞬間,他像是突然成了另一個他,此人喜怒的變遷掩遮,確非常人能及。 
寒松齡道:「尊駕可能是未用全力。」 
趙宗源臉色一整,正色道:「正好相反,方才老夫用的那一掌,是全力的一掌。」 
冷然地笑笑,寒松齡道:「趙大俠,不管你怎麼說,寒某也不敢輕視於你。」 
;趙宗源心頭微微一震,大笑道:「哈哈……寒盟主,你是怕老夫用驕敵之計嗎,老實說,寒盟主,你過慮了,也把自己看得太輕了,說到這裡,老夫也不得不佩服百年之前太虛老人的才華了,無相神功與九陰玄冰功堪稱佛魔兩個極端的代表,卻被他熔成一種獨門武學,實在足以傲視武林,堪稱為一種曠世奇學,老夫能擋住這一掌,已屬不易了,是嗎?」 
寒松齡俊臉微微一變,冷笑道:「趙大俠不但武功蓋世,見聞更是博學,寒松齡佩服之至。」 
趙宗源冷冷地笑道:「不過,寒盟主,老夫還有一句話;說出來,你也許不會相信。」 
寒松齡雙目凝視著趙宗源,冷聲道:「趙大俠沒說出來,又怎知寒某信與不信?」 
老臉突然間罩上一層寒氣,一雙精目中也閃射出逼人的光芒,趙宗源低沉緩慢地道: 
「寒盟主,技高能壯人膽,也能將人領入危機與陷阱中,寒盟主,進我翠松園是你走了一步錯棋,錯,就錯在你武功太高,自信太強上。」 
心頭微微一震,寒松齡笑笑道:「何以見得?」 
趙宗源陰沉冷冽地道:「老夫不能否認,論功力,老夫確實不一定是你之敵,但是,這翠松園卻是老夫多年經營的關外的大本營,老夫雖然不能說此處是臥虎藏龍的所在,但是,老夫卻有自信,此處不是你區區一個人所能瓦解的,寒盟主,你知道你我所處的立場,你瓦解不了我,那你就慘了。」 
心中微微一凜,寒松齡道:「寒某的人手,確實不如你多。」 
趙宗源陰沉地—『笑道:「老夫方纔所說的一切,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非驕敵之計,因此,你應該想得到老夫不會與你單的獨鬥才是,因為,對你,老夫沒有撐面子講規矩的必要,寒盟主,勝者支配一切,因此,勝利應該擺在一切名詞之前才對。」 
雖然知道趙宗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寒松齡俊臉上的神色始終未變,冷冷地道: 
「這些寒某早就料到了。」 
趙宗源冷笑道:「那你可就來得太冒昧了。」 
寒松齡道:「三佛台總壇比你這裡怎樣?」 
趙宗源道:「天壤之別,老夫這點基業怎敢與三位老人家經營的大本營相提並論。」 
寒松齡冷笑道:「那裡寒某也要去。」 
趙宗源一怔,突然大笑道:「哈哈,好志氣,好膽識,寒盟主,心懷凌霄志,須具飛鵬翼,空口白話,難成事實。」 
寒松齡冷然道:「為了求事實,因此,寒某第一步就踏進了你翠松園來了。」 
趙宗源猛一點頭道:「好,寒盟主,咱們的話就到此為止了,站在朋友的立場,老夫會祝你心願得償,可惜你我立場與朋友正好相反,因此,老夫會傾蓋全力使你壯志成泡影。」 
話落一頓,側身伸臂向門外做了個讓客姿勢,道:「三位請。」 
寒松齡才待抬步向外走,突聽荒城孤劍開口道:「趙大俠,你們的主力一定在門外,是嗎?」 
趙宗源微微一怔道:「不錯,是在外面。」 
荒城孤劍道:「那你不怕咱們把人堵在屋內嗎?」 
仰天長笑了一聲,趙宗源突然轉向寒松齡道:「寒盟主怎麼說?」 
寒松齡淡然一笑道:「客隨主便。」 
趙宗源也許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聞言一怔道:「你相信老夫?」 
冷冷地搖搖頭,寒松齡道:「正因為寒某不相信你,所以寒某才由你安排。」 
精目中殺機一熾,趙宗源冷冽地道:「寒盟主,你這句話很耐人尋味,也足以令老夫警惕,你的年齡與你的智略完全不相稱,據傳說;當年太虛老人年輕時,武功智謀也都有其異於常人之處,因此,他後來成為武林中的第一高人。」話落陰沉地道:「寒盟主,你一定知道學武的人都不希望有人獨霸武林,而使自己永遠屈居別人之下」 
寒松齡冷冷地道:「這是個機會。」 
趙宗源重重地點點頭道:「因此,老夫不想放過,請!」 
望了荒城孤劍與白鳳公主一眼,寒松齡輕輕推開身後的椅子,安閒斯文地向門口走去,白鳳公主跟在他後面,荒城孤劍走在白鳳公主身後。 
六個人,先後分成兩批走出大廳。 
白茫茫、空蕩蕩的巨大院場裡靜無一人。 
寒松齡等三人微微一怔,他們相信單憑一個乾坤一乞絕阻擋不了整個翠松園所有的高手,但是,這裡卻沒出現半個人影。 
趙宗源等三人,不只是一怔,內心更充滿了驚訝與心虛,他們也同樣的不相信乾坤一乞能對付得了那些高手,否則,他既存有反心,絕不會遲疑到現在才表示出來的。 
雙方,誰也沒有開口,也許,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就在這時,對面屋脊上飄下了乾坤一乞,奇怪的是,他臉上也充滿了訝異、迷惑之色。 
冷冷地笑了一聲,趙宗源盯著老化子道:「桑無忌,老夫一直就懷疑你沒有歸順之心,所以,才逼你手刃丐幫元老道天丐,想不到老夫仍然沒有收服你。」 
油污的老臉上木然而無表情,桑無忌道:「趙宗源,那時候我不殺他,我們得死兩個,丐幫永無報復之期,我師叔與我都看到這一點了;幸運的是你沒看到。」 
趙宗源奸險地一笑道:「你能料到老夫就沒看到嗎,這幾年,老夫假你之手做了許多白道中人,就是要使你永遠再無回頭的機會啊!」 
桑無忌仍然毫無表情地道:「白道,黑道,我老要飯的已不在乎了!老要飯的唯一在乎的是有沒有索債雪恥的—天。而這一天,我等到了,哈哈……趙宗源,我等到了啊,老要飯的我雖然付出了連天的代價,但我卻以為很值得。」聲音木然冰冷,但是,不管用什麼樣的語調說出來,這些話仍然令人鼻酸黯然。 
趙宗源冷冷地道:「桑無忌,既然你等到了,你怎麼不過來呢?」 
桑無忌道:「老要飯的自知不是你的敵手,方才不是已說過了嗎?」 
趙宗源冷笑道:「那你等到今天,又有何用?」 
桑無忌道:「因為現在已經有人能對付你了。」 
越宗源道:「他能對付得了我,這姑且不論,就逄他能對付得了我,我的生死也不會操在你手裡,這又有何用?」 
桑無忌生硬地大笑道:「我殺我師叔的時候,他是在重傷之下,殺你,自然也應該在同一種情況下啊。」話落突然轉向寒松齡道:「寒娃兒,我老要飯的聲音你覺得如何?」 
寒松齡緩和地道:「很熟。」 
「記得起在哪裡聽過嗎?」 
「在摩天嶺上曾聽到過。」 
桑無劇由臉一皆直:「那算得上是一種幫助嗎?」 
有點猜得出對方的用心了,寒松齡道:「寒某得了一位有力的幫手,一,是在寒某最需要人手的時候得到的。」 
桑無忌道:「除了那一樁之外,老要飯的又為你做了一件事,前廳那些翠松園的嘍囉你用不著去分心顧慮他們了,當然,那些人的身手對你而言,原本無足輕重,但老要飯的我的人情卻已做到了。」 
寒松齡道:「這麼說,寒某是非還這個情不可了。」 
桑無忌木無表情的油臉突然變得煞白,他惶恐地凝視了寒松良久,才惴惴不安地道: 
「當然,你可以不領,因為,我們原本就很陌生嘛!」寒松齡點點頭,豪放地道:「的確,我們原本就很陌生,但是,這份情我卻全領了。說吧!老哥,你要我為你做點什麼?」 
猛可裡聽到這麼一句,好像很難立刻接受,桑無忌張大了嘴已,呆立了半天,才沒頭沒腦地道:「不要殺了他。」 
雖然沒有說他是誰,但寒松齡卻知道他指的是誰。 
點點頭,寒松齡道:「假使我會留下他。」 
桑無忌又是一呆,他怨毒、犀利的目光在趙宗源三人臉上來回轉了多次,才突然地大笑起來,高昂而隱隱散發著悲壯淒厲的聲音,令人心寒。 
停住了笑聲,桑無忌轉向寒松齡道:「寒盟主,老要飯的別無話說,丐幫上下都感你這份隆情厚誼。」 
淡淡地笑笑,寒松齡道:「老哥言重了。」 
二人對話的這段時間並不算短,但在趙宗源與康氏雙傑的感覺上,卻覺得十分短暫,因為,他們正在迫切地等待著,唯有希望時間長的人才會覺得時間短。 
就那麼沉得住氣,趙宗源不開口,寒松齡就不先發問,好像,他並不怕等久了對自己不利。 
荒城孤劍是看出來了,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開口,雖然,他想不通寒松齡為什麼要跟著等下去,但卻深信他有他獨特而合理的看法。 
桑無忌知道等下去無妨,因為,這些人中,唯有他知道底細。 
白鳳公主忍不住先開口了,她看看寒松齡,嬌怯地道:「松齡,翠松園到處都有他們的人,我們等下去恐怕有害無利。」 
抓住機會,桑無忌脫口道:「這一點姑娘儘管放心,翠松園的實力原本隱藏在松園小築之中,距此約有五十丈之遙,但是,那裡的五位翠松園的主力,現在都已登上黃泉路了。」 
趙宗源老臉一變,脫口冷笑道:「桑無忌,他們不知道你的本事,老夫心裡可有數。」 
桑無忌冷笑道:「老要飯的要是有本事,也用不著求人了,他們當然也會知道老要飯的沒有這等大手筆。」 
康源山突然插口道:「這麼說他們突然間都得了急驚鳳了?」 
桑無忌冷冷地道:「康老大,你問我,我問誰去?不過,就老要飯的所見的情況分析,他們該不會是得了急驚鳳才是,因為,急驚鳳不會七孔流血。」 
康源山冷聲道:「老化子,你以為老夫會相信你嗎?」 
桑無忌道:「老要飯的用不著博取你康老二的信賴,你們何不自己發聲呼喚看看?」 
寒森森的目光突然盯在寒松齡迷惑的俊臉上,趙宗源原本想問的話,突然又嚥了回去,改口道:「寒盟主,這是第三者下的一手棋?」 
應天僧、雪俠的影子先後掠過寒松齡腦海,這些影子,使他突然覺得心情沉重了起來。 
點點頭,寒松齡道:「是第三者下的!」 
趙宗源震聲道:「有利於誰?」 
寒松齡道:「也許對誰也無利,他們該有他們自己的利益才是,不過……」話落一停,道:「我相信他們不會阻擋我們之間的事。」 
趙宗源深沉地一笑道:「假使是老夫的話,老夫也不願失去坐收漁利的機會而出手阻攔雙方的對決。」 
淡淡地笑笑,寒松齡道:「趙大俠言下似有未盡之意。」 
趙宗源冷冷地道:「假使有機會,老夫要先報這偷襲之仇。」 
寒松齡不急不徐地道:「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趙宗源道:「由應天僧與雪俠身上,老夫相信能找出他們是誰,你信不信?」 
寒松齡點點頭道:「寒某相信,不過,寒某有更好的法子找到他們。」 
對眼前這個少年人,趙宗源實在有些莫測高深,難以應付之感,他深深地道:「老夫願聞其詳。」 
俊臉上煞氣一閃,寒松齡道:「你我雙方有一方倒下之後,他們自然會現身。」 
突然明白了寒松齡的意思,也完全知道自己的緩兵之計破滅了,趙宗源由衷地佩服這少年人的心智,也深深地體會出他給自己這一方帶來的威脅,而除他之心更堅定。 
冷笑了一聲,趙宗源道:「寒盟主,你認定這是個取勝的時機了?」 
寒松齡冷笑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寒某急著踏進中原。」 
精目中冷芒一閃,趙宗源冰冷地道:「咱們怎麼開始?」 
生硬冰冷地,寒松齡道:「客隨主便。」 
寒松齡話聲才落,大廳上無聲無息地飄下六個勁裝漢子,個個手上的兵刃上都沾有血漬,好似剛剛打鬥完回來的。 
桑無忌一見這六個人,油臉上立刻浮一抹勝利的笑意,脫口道:「都解決了?」 
六人十二道目光,齊向寒松齡掃了一眼,其中一個在七旬上下的黑臉老者道:「現在整個翠松園中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這裡了。」 
趙宗源老臉突然一變。轉向六尺之外的六人冷聲道:「劉雲飛!」聲音低沉威猛,自有一股懾人的氣魄。 
六個漢子聞聲不由自主的為之一震,一齊轉過身來,先前開口的老者,習慣地向前跨出一步,脫口道:「在!」 
勾魂懾魄的一雙精目緊盯在劉雲飛臉上,趙宗源寒聲道:「後園上下三十幾口,除了我那傷寒初癒的孫兒之外,有幾個會武功的?」 
劉雲飛一呆,吶吶地道:「這……這……」 
老臉倏的一沉,趙宗源道:「說!」 
劉雲飛脫口道:「沒有!」 
桑無忌見狀忍不住冷聲道:「劉老弟,別忘了咱們現在的立場已經不同了,用不著再寄人籬下。」 
說不出是悲憤還是震怒,趙宗源只覺得胸中有一股無法壓制的激動情緒,忍不住仰天長笑道:「哈哈,好,老要飯的,你說的好,做得也絕,趙宗源就叫你們看看,你們不寄人籬下,能不能活下去。」 
「去」字才一脫口,人已如電光石火般的向六人掠了過去,動作之快,使人難以想像。 
六個人手中都拿著自己趁手的兵器,但卻沒有一個人來得及舉起。如同鳳吹飄絮,六聲慘號聲中,六個分成六個不同方位,跌向四五尺外的雪地上,落地動也沒動,便已氣絕身亡了。 
趙宗源出手的同時,康氏雙傑也悶不吭聲地撲向桑無忌。二人悲憤交織,殺心大熾,出手全是些陰狠毒招,大有一招即置桑無忌於死地而後快的決心。 
桑無忌的武功與康氏雙傑中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在伯仲之間,兩人連手,他就應付不了了,幸虧康氏兄弟此時心緒不寧,出手雖猛,卻沒有什麼章法,否則,只怕桑無忌早已落敗了。 
目注仍站在那裡的趙宗源,寒松齡突然開口道:「趙大俠,是你叫他們停手,還是由寒某來阻止他們?」 
怨毒的目光盯在寒松齡冰冷的俊臉上,趙宗源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以二打一嗎?」 
寒松齡淡淡地道:「人生至悲者莫過於妻離子散,生離死別。」 
趙宗源冰冷地道:「說得不錯,寒盟主,只可惜你沒嘗過那種滋味,所以你體會不出他們此刻的心情。」 
緩慢、低沉、而又生硬無比的,寒松齡道:「趙大俠,你可知道寒松齡此刻在人間還有什麼親人嗎?他們到哪裡去了,怎麼去的,你該不至於真不知道吧?」 
趙宗源語塞了,因為,他知道,不但知道,為了斬草除根,他還奉令在關外搜尋寒松齡呢! 
冰冷地盯著趙宗源,寒松齡道:「趙大俠,寒某再不厭其煩地重複一句,是你還是我來叫他們停止。」 
趙宗源冷聲道:「老夫自信辦不到,但是,也不希望你那麼做。」 
陰沉地冷笑了一聲,寒松齡道:「燕行雲的武功,方才在大廳中趙大俠見過,以你估計,他可以阻擋你多久?那段時間,寒某有沒有能力把他們分開?」 
趙宗源呆了,他很明白,自己還沒出手的一步棋已在對方的掌握中了,更不幸的是,他就只有這麼一步棋了。 
頹然一歎,趙宗源道:「寒盟主,你的確夠狠的,也夠毒的。」 
那邊,桑無忌在雙傑聯手合攻之下,此時已然險象環生。 
寒松齡冷然一笑道:「趙大俠,你怎麼說??無可奈何的暗自;一歎,趙宗源轉向康氏雙傑,大聲道:「康老大,你們住手。」 
康氏雙傑此時勢如瘋虎,哪會理會這些,聞聲仍然不停地狂攻著。 
老臉倏然一沉,趙宗源提足真力,大吼一聲道:「住手!」聲如洪鐘起自耳邊,打鬥中的三人,聞聲不由自主地分了開來。 
康氏雙傑略一怔仲,立時清醒過來,康源山目注趙宗源道:「大哥,這是為了什麼?」 
趙宗源沉聲道:「有人不願意你們此刻傷了桑無忌。」 
康氏雙傑的目光一齊凝注在寒松齡臉上,齊聲道:「他管得了?」 
趙宗源簡潔地道:「不錯,目前他管得了。」 
康源海暴戾地道:「我倒要看看他憑哪一點管得了我們的事。」 
趙宗源道:「我正要試。」 
康源海暴躁地道:「大哥不相信我能收拾得下他?」 
威猛莊嚴地掃了康源海一眼,趙宗源道:「康老二,現在,不是我們逞英雄、撐門面的時候了,大哥老實說一句,你確實收拾不下他,活落轉向康源山道:「康老大,去把我的劍拿來。」 
康源山遲疑了一下,道:「你也沒有把握?」 
「不要多說,去吧。」 
康源山怔了一下,終於舉步向大廳走去。 
轉向寒松齡,趙宗源沉聲道:「你找的是我姓趙的,是嗎?寒盟主。」 
寒松齡冰冷地道:「趙大俠如果說寒某找的是三佛台設在關外的總舵,或許會更恰當些。」 
趙宗源道:「寒盟主能否說得更明白點?」 
寒松齡道:「寒某以為那些沒說出來的,趙大俠該能夠領會得出來才是。」 
趙宗源道:「斬盡殺絕,瓦解翠松園?」 
有些冷酷地點點頭,寒松齡道:「不錯,這確實是寒某此來的本意」 
這時,康源山已走回到趙宗源身邊,把一柄古色斑讕的古劍交給趙宗源。 
接過劍,趙宗源道:「寒盟主,今夜翠松園遭敵暗算,實力大損,此時,你是站在最有力的地位了,但是,你仍然不一定能勝得了老夫手中這柄劍。」 
冷冷地笑了笑,寒松齡道:「各盡所能,勢不兩立,趙大陝。你不該替我擔心才是。」 
趙宗源道:「你想老夫會替你擔心嗎?」 
灑脫地一笑,寒松齡道:「這樣便再好也沒有了,起碼,心理上,寒某不欠你什麼而可以放手一搏。」 
趙宗源點點頭,轉向康氏雙傑道:「寒盟主方才說的你們全聽到了吧,此戰勝負之數難定。彼此志在瓦解對方,是戰是走,你們自己決定,此刻,誰也顧不了誰了,我們相交多年.老大為人,你們知道.一向只求目的不擇手段,你們如果自知不敵,而力戰身亡,那並不能算是你我夠交情,老大的意思,你們明白吧!」 
廉氏兄弟臉色同時一凜,齊聲道:「我兄弟明白。」 
趙宗源但然一笑,向身後揮揮手道:「你們退下去吧。」話落轉向五尺外的寒松齡道: 
「寒盟主,請。」 
連鞘解下腰間的寒玉蚊血劍,寒松齡起步欲行。 
一把扣住寒松齡,白鳳公主關切地道:「方纔他的身手你卻看見了?你……」 
寒松齡笑笑道:「我一直把他當成是我關外的唯一敵人,你還怕我會大意嗎?」活落大步走了出去。 
相隔著四尺左右的距離。兩人全神貫注地對視著,神情凝重肅穆,誰也不敢輕視對方。 
右手緩慢地抓向左手送過來的劍柄,趙宗源雙目仍然一瞬不瞬地盯著寒松齡。 
寒松齡沒有任何舉動。他的劍,就抓在右手上。 
趙宗源五指牢牢地扣在劍柄上下,五指關節都泛出了白色,這顯示出他心情的緊張與凝重。 
周圍是一片寂靜,雙方的人,都希望自己這一方能攻倒對方,但也都不希望這場戰鬥開始。 
當然,他們都知道遲早是要開始的。 
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子,突然,趙宗源齒縫中擠出了個冷森森而低沉的「請」字,戰幕就這樣拉開了。 
「請」字聲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劍簧抖震之聲,劍鞘脫離劍身,閃擊向寒松齡左右肩井穴,一片寒芒,卻如行雲般的罩向寒松齡右邊半個身子。 
動作靈巧快捷,使人無法分出鞘與劍,何者在前何者在後。 
乍看起來,這不是輕描淡寫的一個起手式,但卻不知有多少江湖成名人物,就喪在趙宗源這招輕描淡寫的起手式上。 
俊臉微微一凜,寒松齡低喝一聲,左手倏然向上一托,握劍的右手手腕猛然向上一招,如兩朵紅花,又似兩片火雲,那兩條低垂劍下的紅穗,突然飛揚上來,正好罩住右邊半個身子。 
出左手,招右手劍,動作斯文緩慢,而卻又即時封擋住全身,巧得使人難以相信,倒像是兩人事先就約定好了怎麼攻,怎麼守了似的。 
趙宗源脫出的劍鞘被寒松齡左手托起,直向他身後射出七八丈遠,在此同時,他右邊飛揚起的兩條劍穗也與趙宗源攻到的劍刃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只這麼一個起手式,趙宗源以劍取勝的信心立時又減少了三分了。 
趙宗源遞出的劍被寒松齡的劍穗封住,難越雷池半步,照理,這該是收招另攻的時候了,但是,趙宗源卻沒有那麼做。 
右手一翻一蚊,劍尖突然抖出一串細碎劍花,匹練般的由左向右,橫掃向寒松齡胸口,以攻易攻,不失制敵之機,變招之快,堪稱絕學。 
寒松齡出手雖然看來極其斯文而不帶火氣,內心卻也十分慎重、小心,他知道趙宗源絕不會抽招讓自己有反攻的空隙,但卻沒料到他招式會突然變得這麼快,快得沒有一點讓人喘息的空間。 
心頭一凜,寒松齡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下兩尺,堪堪避過掃過胸前的一劍。 
趙宗源原本就沒有奢望這一劍能收制敵之功,但是,他沒料到寒松齡會不招架而抽身後退,拉遠兩人間的距離,使他失去變招再攻的機會。 
踏步進招,將留下一個一段空隙,趙宗源知道,這段空隙,足夠一個高手作拔劍應敵的準備了。 
為了要掩過這段空當,趙宗源突然暴喝一聲,猛然推出了左掌,右手劍卻在左掌推出的同時收了回去。 
神情鎮定如常,寒松齡冷哼一聲,突然閃身向左邊側跨出八尺,右手一揮一抖,一片紅雲,鳳起雲湧般地直捲向趙宗源。 
滿以為寒松齡掌功勝過自己,他一定會出手硬接自己一掌,而給自己右手有變招再攻的時機,卻沒料到他會捨長取短,讓過一掌而出劍攻擊。 
當然,他並不知道寒松齡真正專長的是劍而不是掌。 
事出意外,趙宗源右手欲出的劍招只好一變,而成閉門拒客,封向寒松齡罩來的劍穗。 
一攻一守,一守一攻,在這短短的兩個照面之中,兩人已互相拆了七八招。 
趙宗源一招封往寒松齡的攻勢,猛然長笑一聲。傾盡全力,硬攻出八劍,全是一派硬砸打的架式,力圖搶得先機。 
寒松齡寒劍紅穗飄動,側擊迎架,變招換式,奇特而怪異,往往使趙宗源的招式在未盡全力之前,就得撤招回保,因此,趙宗源雖然連攻了八劍,卻始終未能搶得充機。 
康氏雙傑的臉上神色已經開始變化了,他們是旁觀者,他們也始終沒忘記寒松齡還沒有拔劍。 
白鳳公主也是旁觀者,但她卻沒有心情來分析這些過去,她從來沒看到有人能在寒松齡劍下走出十招不敗,而現在,數十招已過,卻仍是個勝負未分之局,因此,她開始緊張與不安了,蓮足也不由自主地開始向場中邁動了。 
急上兩步,荒城孤劍走到白鳳公主身邊,低育道:「白鳳姑娘,你不用替他擔心,螳螂雖勇,終難與甲車抗衡。」 
白鳳公主芳心微微一定,扭頭道:「你有把握?」 
荒城孤劍笑笑道:「屬下有。」 
看看他親切而恭敬的笑容,白鳳公主不好意思地粉臉一紅道:「別那麼稱呼你自己,我可不敢當。」 
荒城孤劍恭敬地道:「小主與姑娘不分彼此,燕行雲禮當如此。」 
白鳳公主粉臉又是一紅道:「他也不希望你這麼稱呼他的。」話落美目重又向場中望去。 
康氏雙傑腳步開始移動了,向場中移動。 
荒城孤劍看見了,乾坤一乞也看見了,因此,他們也向鬥場移動著。 
就在這時,鬥場中傳來寒松齡一聲冷酷的哼聲。 
四周向場中移動的人全停住了。 
周圍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同一個範圍內了。 
沉窒冰冷的哼聲雖然短暫,但任誰都能聽得出那堅毅寒冽的冷酷聲代表的是一種決心,充滿了煞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