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運掌在上面緩慢地掃按一遍,然後丟向石桌。
那捆假令與石桌一碰,石桌桌面突然傾向一邊,石柱攔腰而斷,斷面光滑如鏡,顯然早已被切斷了。
童天罡只有在偽裝中了暗算的時候,手中曾握劍起身過,石柱顯然就是在他假裝劍被碰落地上的時候切斷的。
那捆假令與石桌一-之後掉落地上,已散成一包包鐵砂。
商無華心中暗自叫了聲慚愧與僥倖。
慚愧的是他竟沒看清對手是在什麼時候把石柱切斷的。僥倖的是他沒有去碰桌上的機關。
現在,就算商無華真有接觸機關的機會,他也不敢-生命去做賭注了。
看看童天罡,商無華道:「現在出去?」
沒有提任何警告的話,童天罡淡淡的點了點頭。
商無華老謀深算的道:「外面有些人不會聽我指揮,因為「天煞令」在你手中。」
童天罡道:「我知道。」
商無華惴惴不安,道:「童當家的,老夫還有個不情之求。」
童天罡冷漠的道:「我有答應你的理由嗎?」
商無華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的命,你當然不必答應。」
童天罡冷笑道:「如果我要你的命,你當然也就不必帶我出去了。」
商無華毫不猶豫的道:「這是實情。」
童天罡道:「說說看。」
商無華道:「給「君山」方面留個活口,否則老夫百口莫辯。」
商無華冷笑道:「尊駕果然是頭老狐狸,此刻就算我答應了你,你信得過嗎?」
童天罡道:「說說看。」
商無華道:「有句話總比一無所有的好。」
童天罡沒直接回答,只冷漠的道:「走吧。」
商無華也沒有多問,移步走到童天罡前面,坦然的大步向夾道走去。
商無華很明白對方的實力,因此,他沒有作任何僥倖的嘗試。
當「煉金房」的那道厚重的大鐵門絞開的時候,商無華在門內向旁邊一讓,讓童天罡先出去。
他做事的確是很謹慎,任何對自己可能造成危害的行動,他都會事先來加以避免。
「煉金房」外的廣大場地上已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商無華手下的那兩個老者之外,還有「三尺神判」雷平章與另外三個年紀都在四十開外的健壯青衣漢子。
在這些人四周遠遠的由商家的人圍成了一個大圈子,組成了一個松油火炬圈子,照得這片廣場明如白晝。
童天罡並不覺得意外。因為,這些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了。
童天罡緩步從室內走了出來。
商無華跟在他身後走出來,他有很好的下手機會,但他知道童天罡不會沒考慮到這一點的。因此,他出來之後,很快的便走到童天罡的左側站住了。
一眼就看見年輕人手中-著那把「天煞令」,「三尺神判」雷平章忍不住脫口道:「商老爺子,這是怎麼回事?」
商無華有意的揚動左手,做了個阻止對方說話的手勢,然後道:「老夫栽了,各位最好能退開去。」
少掉了兩個指頭的那只鮮血淋淋的左手,果然使他少費了很多唇舌。對此沒有人再追問栽的原因了。
但也沒有依言退下去。
童天罡見狀又冷笑了一聲道:「商無華,你果然狡猾,我給了你很多下手的機會你竟然一一放過了,現在,咱們之間的事已經完了,你可以過去了。」
商無華心中又暗叫了聲僥倖,邁開腳步大步踱回到他手下的那兩個老者面前去。
「三尺神判」雷平章此時才又開口,說道:「商老爺子,對面前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商無華沉重的道:「各位如果肯聽老夫的,老夫建議我們大伙此刻先退回大廳去,再從長計議。」
「三尺神判」雷平章激動的道:「從長計議?這小子難道也要跟著咱們大伙進廳去從長計議嗎?」
商無華搖搖頭道:「老夫沒有這個把握。」
三個青衣壯漢中間那個黑臉大鼻頭,目如獵鷹的漢子,說道:「商大爺,你沒有把握留這客,那就不要開口吧,等咱們兄弟替你把客人留下之後,咱們再來談談你失令的賁任問題,如何?」
許是從來沒想到這人竟然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天巧閻羅」商無華先是一怔。繼而勃然大怒,沉著臉冷冽的道:「閻崇善,你說什麼?你他娘的算什麼東西?今天,就算你們主子在這裡,他也不敢對老夫說這種話的,你有多大份量呀?你說?」
商無華一瞪眼,確有一方宗主的威儀。
大鼻頭閻崇善臉色一變,竟然不知怎麼接口了。
閻崇善右側那個瘦長條,手中-著一對虎頭鉤的古銅臉色漢子急忙出面來打圓場,說道:「商老爺於,家兄天生的直腸子,說話有欠考慮,老爺子千萬不要往心裡放,我閻崇賢在這兒向老爺子陪不是了。」
左邊那個矮矮胖-,腰間懸了一對瓜瓣大錘的紅臉漢子也接口道:「老爺子,目前大敵當前,咱們都是自己人,先不要自傷了和氣才好。」
商無華失令在先,心中也自知理虧。
而且,在「君山」當家的面前,他還有用得著這三個人替他說話的時候,因此也不敢把架子端得太高了,放下臉來道:「崇禧老弟,你這句話老夫還聽得進去。」
抓住機會,閻崇禧忙道:「眼前的情勢依老爺子看,應該怎麼處理?」
商無華放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道這小子是誰嗎?」
閻氏兄弟三人聞言同時攏過來。
閻崇賢道:「是誰?」
商無華低聲道:「童天罡!」
這三個字確實具有極大的震撼力。
閻氏兄弟三人面面相覷。他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商無華接著又道:「這就是老夫為什麼要三位從長計議的理由。」
閻崇禧道:「難道說合我們這麼多人的力量也制不住他嗎?」
商無華是存山要這三個人也敗在童天罡手中,這樣在「君山」方面,他們就自然會主動的替他辯護了,當即壓低了聲音道:「如果老夫身上沒有內傷的話,也許不至於輸了,可是……」
閻崇禧開口道:「合我們兄弟三人之力,你看如何?」
這時候童天罡已把-在手中的包袱重又背在身上了。而他右手中只-著天煞令。
閻崇賢也插嘴道:「而且,他身上還受了兩處傷。」
商無華抓住機會,趕緊往自己臉上貼金道:「為了這兩處傷,老夫可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恰在這個時候,童天罡開口道:「商無華,記住今天的教訓,你沒第二次機會。」
話落邁開大步向前走去,顯然他沒打算越牆離開商家。
沒有時間再商議了,閻崇禧猛然轉身橫跨三步,堵在童天罡的前方,陰惻惻的道:「小子,你想溜?」
童天罡冷漠的望了他一眼,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劍我收回來了,叫他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腦袋。」話落重又邁步欲行-
崇賢冷厲的吼道:「站住。」
童天罡停住腳步,淡然一笑道:「不要逞能,這種場面,輪不到尊駕出頭。」
閻崇賢急步走到老大身邊道:「咱們兄弟不信這個邪。」
閻崇禧也摘下腰間那對大錘道:「小子,你要走也可以,把天煞令留下來,咱們兄弟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童天罡皺皺眉頭道:「我再警告各位一次,不要逞能。」
「三尺神判」雷平章也握住那對判官筆圍過來道:「小子,識相點,把「天煞令」留下來,否則,你休想活著離開這裡。」
童天罡冷冷的道:「我姓童,不叫小子。」
閻崇善陰聲道:「童天罡,你這三個字嚇不了人,六年前你那不知死活的父親已經為這三個字死過一次了,看樣子,你今天得死第二次了。」
童天罡道:「哼,那你就等著瞧吧。」
閻崇善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紅潤的俊臉上剎那間飛上一層冷霜了。
童天罡陰冷的目光緩慢的逐一掃過前面四個人的臉,那目光不但銳,而且冷如玄冰柱,直透人心,使人覺得脊背生寒,內心打顫。
他把右手中的「天煞令」交到左手上,然後他的手抓向劍柄,然後再一寸一寸的把劍抽了出來。
映著四周的火光,劍尖及雙刃上隱隱泛出一片濛濛的光霧。
此光霧散發著透心砭骨的寒意,即便是面對著熊熊烈火,也足以令人遍體生寒,無法自已。
童天罡把劍抽出之後又很快的又插了回去。
商無華卻焦急的脫口道:「童當家的,你……」
劍入鞘後,童天罡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四人臉上。
童天罡陰寒的道:「各位,動手吧!」
閻氏兄弟以及雷平章都知道「天煞令」出鞘代表著什麼意義了。
因此,他們心中多少有些猶豫,要不是他們誤以為童天罡已經受傷了,他們誰也不敢發動攻勢。
閻崇善望了其他三人一眼。
「圍上!」
四個人分成四個方位,包向童天罡。
他們各自亮出自己趁手的兵器,全神貫注的盯著童天罡。
對周圍這四個人的舉動,童天罡形如末見。他把目光平平的凝向正前方。
閻崇善謹慎的注意著同伴,直到他們全部都準備好了之後,他才發出行動的命令。
「天煞令」的威名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凡是在武林中走動的人,全都知道關於此令的傳說。
因此,這四個人一開始便用盡了全身的功力。
因為,這是賭命。
「君山」敢派這四個人出來護令,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因此,四人同時出手,威力是相當驚人的-
崇善的劍取的是童天罡的心房。
閻崇賢一對虎頭鉤搭向童天罡的雙肩。
閻崇禧雙錘從左側以泰山壓頂之勢砸向童天罡頭頂。
雷平章的一對判官筆由右側直取童天罡右下腹。
四人在同一時間內出手,四種兵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驚電奔雷般的圍向他們共同的獵物。
由於童天罡一直沒動,因此,這張網幾乎才剛揚起,就把他身影全部掩沒起來了。
這張密網在剛發揮到最大威力的時候,突然無聲無息的驟然間消失了。
四條進攻的漢子圍在童天罡四週二尺之內,一個個形同木雕泥塑的玩偶,一動也不動的木立著。
「天煞令」仍在鞘中,童天罡也仍然站在原位。
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時的目光盯在商無華那張白得全無血色的臉上:「雷平章還能活三天。」
話落大步向前走去。
這種結局雖然早在商無華的意料中了。這個結局出現的速度依然使商無華覺得不易接受。
外圍持火把的漢於很快的圍上來阻住童天罡的去路。
這時閻氏兄弟才相繼倒了下去。
他們屍體倒地之後,咽喉間才開始向外噴血。
這時剛才痛得閉住了氣的雷平章發出一聲沉悶的大吼道:「痛死我了。」
吼叫聲中,雷平章撒手拋掉手中那對鐵筆,雙手一齊捂向鮮血直冒的右腰,這個部位正是他方才攻擊童天罡的部位。
雷平章的吼聲驚醒了那些意圖阻攔童天罡的人。當他們看到方才圍攻童天罡的那四個人的結局時,頓時也一哄而散,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了。
頭都沒有回,童天罡飛身躍落在來時的長廊上,從容的緩步消失於長廊中,從哪裡來仍由哪裡去。
但在這來去之間,商家送了八條性命。
等商無華指揮著手下的人把院中及煉金室內的七具屍體收拾妥當,再把重傷的雷平章暫時安置了,回到大廳的時候,天色已近三更了,少掉了那四個侍女後的冷清,商無華實在覺得不能忍受,再加上失令後留下來的這個大難題的困擾,商無華睡意全消,一個人獨自斜倚在那張虎皮太師椅裡,半瞇著眼睛在那裡絞腦汁、想主意。
那兩個替他護駕的老者,平日裡就與商無華搭不上話,此刻更是不敢開口,只愣愣的守在他後面。
這兩個人心裡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疑難問題,再加上折騰了大半夜,站了沒多久,右邊那個五短身材、瘦猴臉的老者,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商無華心中正煩,聞聲半瞇的雙目突然暴睜開來。
他剛想轉頭喝斥,眼角餘光突然發現大廳門口處的兩條嬌小人影,轉了一半的臉,倏然轉回來,雙目直直的逼向正前方。
大廳門口處,確實站著兩條粉紅色的嬌小人影,商無華的目光才剛盯上二人的臉,便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粉紅色的緊身上衣,粉紅色的拖地長裙,十五六歲的年紀,自然的散發著嬌美、天真的稚氣、似成熟不成熟的另一種迷人的誘惑力。
彎而細長的黛眉,盈盈秋水的雙眸,挺直的鼻子,嬌小如櫻的雙唇,這一件件金雕玉琢的器官配在這兩張色如三月桃化瓣般的鵝蛋形的嬌靨上,任何人一眼看見了都會忘卻她們那身丫環的裝束,而疑為仙子下凡。
大廳裡的三個人,誰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來的。
由她們從容悠閒的神態上看來,好像她們原不就是長在那裡似的。
商無華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問題了。
他雙目緊緊的盯在兩個小姑娘臉上,茫茫然的從椅子裡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道:「美美人兒,你……你們是打哪裡來的?」
商無華這一開口,他身後的那兩個老者才發現大廳中已經有人侵入了。
但是,當他倆看清兩個姑娘的面貌之後,也是同樣的為之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兩個使女之中的右邊那個左邊腮下有顆美人痣的姑娘笑盈盈的道:「商大爺,咱們姊妹已經來了好半天了,你這會兒才發現呀?」
商無華咧開薄唇乾笑著,道:「呵呵,真的呀,你看我有多失禮,讓二位美人兒站了老半天,怕不把美人兒的腿都站酸了嗎?」
話落聲調立時一變,怒沖沖的說道:「你們兩個還站在那兒發的什麼呆,快去搬座位請美人坐呀!」
雖然是在對身後的二人說話,那雙色眼都一直沒離開兩個少女的臉。
兩個老者連聲應是,雙雙奔向兩個少女,齊聲讓道:「二位姑娘請這邊坐,請!」
兩個使女動也沒動,仍是那個有美人痣的姑娘開的口。
她笑盈盈的道:「商大爺,不瞞你說,咱們姊妹倆是受人差遣來辦事,沒時間坐,等咱們稟明來意之後,還得趕回去向家主人報告呢!」
商無華涎著老臉道:「二位美人兒,稍坐一會都不行嗎?」
另一個少女的性情顯然跟方纔那個不同,她冰冷的道:「不行。」
商無華故作焦灼之狀,不停的搓著雙手,道:「不行,這……這可怎麼辦?」
話落又吼道:「你們兩個老蠢才還杵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到前院去把燈給我預備好,等一下好送美人兒?」
兩個老者說什麼也不敢相信商無華會這麼輕易的把到了嘴邊的肉放掉,因此聞言不由遲疑了起來。
商無華大吼道:「去呀!」
雖然仍然無法相信這頭餓狼會把到口的美食放掉了,兩個老者畢竟還是移步向門口走去了。
兩個老者才走到門口,商無華突然又吼道:「站住,轉過身來,給我守好大門。」
兩個老者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商無華神態一變,站直身子,陰惻惻的笑道:「走?嘿嘿,凡是老夫看上的女人,如果老夫不鬆手,哪個走得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仍然笑盈盈的道:「商大爺,我方才說我是奉命來辦事的,你不會沒聽明白吧?」
商無華蠻橫的道:「老夫剛剛失去了四個美人兒,正在這裡為排遣時間發愁,辦不辦事是你們的事,老夫不管。」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道:「唷,商大爺,萬一咱們主人怪罪下來,哪個擔得住呀?」
商無華自負的道:「天底下還沒有老夫擔不了的事。」
另一個少女冰冷的道:「跳樑小丑,也配在本姑娘的面前賣弄唇舌,沒得叫人也聽了噁心。」
話落轉向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梅姊,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跟這種老而不死的賊骨頭磨的什麼牙?萬一耽誤了小姐的大事,咱們可真是擔不起。」
有美人痣的少女點點頭,目注商無華道:「商大老爺,咱們家主人,是派咱們姊妹倆來你這兒取樣東西的。」
商無華隨口道:「什麼東西?」
美人痣的少女道:「聽說「天煞令」在你這裡?」
商無華微微的一呆,心念風車似的一陣急轉,脫口說道:「不錯,「天煞令」是在老夫手上。」
兩個少女臉上立時浮現欣喜之色。
她們齊聲道:「真的?」
商無華道:「當然是真的,不過……」
有美人痣的少女搶口道:「我家主人也是知道「天煞令」的所有權不在你,不過,關於你的安全方面,你儘管放心,我家主人替你負全責。」
商無華狡猾的道:「如果這方面老夫不要她負什麼責任呢?」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那你就說說你要的條件吧!」
商無華道:「老夫只要兩個交換的條件,而且,一個也不能少。」
有美人痣的少女,說道:「什麼條件,你說吧?只要咱們主人辦得到的,決不令你商大爺失望。」
商無華卻一不正經的道:「她一定辦得到,因為老夫開的條件很簡單。」
話落一頓,他加重了聲音道:「第一,你們倆從今以後留下來陪老夫共度晚年,第二麼……」
另一個少女忍不住搶口喝道:「閉嘴!」
有美人痣的少女嬌靨上仍掛著那抹盈盈的笑容,說道:「鳳-,讓他把話說完。」
商無華肆無憚息的道:「第二,使女如仙子,主人必然貌勝天人……」
被稱為是鳳-的那個少女,脫口喝道:「商無華,你這徊老不死的東西,你還真不想活了。」
美人痣的少女道:「鳳妹,人各有志,你心底也未免太仁慈了。」
話落轉向商無華道:「商大爺,說呀?」
商無華道:「老夫要她來陪我住上三夜。」
商無華口中的那個夜字才剛滾離舌尖,突然看到門外飛進一道寒光來,直奔門面而來,其疾如雷。
在無暇多想之時,商無華伸手一把接個正著。
而他人也被震得向後退了兩大步。
商無華低頭一看接住的東西。
他原本紅潤的臉「唰」的一下全無血色,口中驚恐自語道:「「南霸」桑天樵!」
托在他掌心裡的是一把三寸來長的小劍。
白玉劍柄上天然的生就一條血紅色的小蛇,江湖上只有一個人用這個信物,那就是「南霸」桑天樵。
商無華自語罷才剛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兩個少女背後站著那個身高八尺以上,雙日深陷,面如蟹蓋,滿頭白髮,顧盼之間威猛懾人的老者。
原先守在大門口的那兩個老者,此時已如同兩堆軟泥般的堆在大門兩側,入目可知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道:「桑老頭,方才商大爺的話你可是全聽到了,剩下的事情輪到你來處理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對桑天樵的稱呼,使商無華頓時又涼了大半截。
「南霸」桑天樵越過兩個少女,大步走到商無華面前三尺左右處,悶不吭聲的伸出左手來。商無華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捧著那把小劍放回到他掌心上,期期哎哎的道:「桑老前輩別來……」
「南霸」桑天樵冰冷的截住他末完的話,以懾人魂魄的冷冽聲音說道:「天煞令在你手上?商無華!」
商無華苦著臉道:「桑老前輩,方才……方才……」
桑天樵冰冷的道:「長話短說。」
商無華硬著頭皮道:「不在小老兒手上。」
「南霸」桑天樵陰惻惻的道:「商無華,你是在江湖上打過滾的人,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你不會看不明白才對。」
商無華焦灼的哭喪著臉道:「桑老前輩,小老兒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騙您呀,「天煞令」委實不在小老兒手上……」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盈盈的道:「商老大爺,你方纔還在開條件,討價還價,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工夫,你就忘了?」
商無華急得真想哭,以乞求的目光望著她,道:「小姑奶奶,小老兒罪該萬死,方可不該向你說假話!」
有美人痣的少女仍然那麼笑著道:「商大爺,我可是十成十的完全相信你呀!」
商無華情急之下,脫口道:「是真的不在我手上呀,各位如果不信的話,我可以帶各位去看!」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帶我們到沒藏劍的地方去看。」
商無華急道:「小老兒可以帶各位於看看那些被殺了的屍體。」
被稱為鳳妹的少女道:「你是說「天煞令」被人搶走了?」
他感-的-了她一眼,商無華道:「正是!」
「南霸」桑天樵道:「誰?」
商無華忙道:「「天煞令」的原主人。」
「南霸」桑天樵老臉一緊,道:「童天罡?」
商無華忙道:「正是他,「君山」三鐵衛全都死在他手中了,雷平章重傷還躺在裡面,各位如果不信,可以去問他。」
眨動著那對靈活明媚的大眼睛,有美人痣的少女認真的問著:「童天罡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商無華,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這是你贖罪換命的好機會。」
商無華猶豫了一下,通:「小老兒看不出來,因此,小老兒不敢妄斷。」
「南霸」桑天樵凝重地說道:「那「君山」三鐵衛與雷平章是怎麼傷在他手裡的,你有沒有在埸?」
這一次,商無華沒有說假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南霸」桑天樵與兩個少女叫商無華帶著進去問了雷平章幾句話之後,重回到大廳裡。
「南霸」桑天樵冷冷的道:「商無華,你今夜已把你項上那顆人頭賣掉了,不過,今夜老大不-走它,如果五天之內,咱們找不到童天罡,哼哼哼,這五天之內,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商無華打了個冷噤道:「小老兒怎麼聯絡各位呢?」
桑天樵道:「你有沒有行動,咱們自然清楚。」
話落臉色一緩,笑道:「二位小姑娘,咱們走吧。」
望著一老二少女走後的漆黑大院,商無華心中又多了一道更難解的難題。
※※ ※※ ※※
面對著對方那張微泛著蒼白的長方形和善面孔,童天罡是滿嘴的酒氣,但他卻十分的恭敬。
「紀老爺子,您就是當年俠名滿天下,威動兩湖的「玉面佛心」紀松年,紀大俠呀?」
撫著頷下那部齊胸的蒼髯,紀老爺子半閉著那雙精光如電的眸子,緩慢的搖著頭說道:「賢侄,你是聽誰說的?」
六十多歲的人,以這種眼光看人,這種語氣對一個年輕人說話,很自然的會給人一種慈祥長者的親切感。
童天罡微顯激動的道:「紀老爺子,您先告訴我您是不是?」
紀老爺子皺皺眉頭,然後道:「老漢的確就是紀松年,不過,老漢脫離江湖已有五六年了,為了圖個晚年的清靜,所以童賢侄離開老漢這「松蘆山莊」之後,可千萬不要對外張揚。」
童天罡滿臉欽敬之色,目注紀松年激動的道:「真是想不到,小侄真是作夢也沒想到能在您紀老爺子的莊子住上半年多。」
紀松年淡然一笑道:「賢侄,你並沒有白住呀!」
童天罡滿臉不安的道:「老爺子,您千萬別那麼說,您足遍天下,所聞所見,豈能與常人相比,小侄所奉的那點薄禮,實在-不出手。」
紀松年一本正經的道:「童賢侄,百兩黃金對老漢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你別看老漢往日足遍三山五嶽,講到家當,老漢可就覺得汗顏了,要不是相知送了老漢這片草堂,老漢只怕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呢!唉,要不是賢侄你為人直爽,這百兩黃金老漢還不敢要呢?」
童天罡一本正經的道:「紀老爺子,小侄實不相瞞,在關外,小侄家裡還稱得上富足二字,此次小侄到兩湖來,是替家叔收帳來的,要不是老爺子替小侄打發了那幾個無賴,又收容了小侄半年多,說不定小侄帳沒要成還會落個傷殘結局呢?等小侄回去把帳目交割清楚之後,小侄會專程來謝您的。」
紀松年突然板起面孔,道:「老賢侄,你這話就說得太過份了,難道說老漢是開店賺錢的市儈嗎?」
童天罡連忙搖搖手,道:「紀老爺子,您可千萬別誤會,小侄這麼做,純粹是出於內心對您老人家的敬意。」
紀松年堅決的道:「賢侄,日後得便,老漢這片「松蘆」隨時歡迎你來,不過,你要是帶東西來,不管什麼東西,老漢都不接你這個客人,時候已經不早了,你明天還得趕路,早點兒休息去吧。」
他話落轉臉朝門外叫道:「宗德,扶童侄到廂房休息,他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呢。」
一個滿頭亂髮,臉如黑猩猩一身黑夜的五旬上下的駝背老者,聞聲急步從廳外奔進來,站在童天罡身邊了。
他客氣的道:「來,小哥,老朽扶你休息去。」
話落不由分說的攙起童天罡的右臂就往外拖,他的行動雖然顯得有點兒遲鈍,力氣即是大得驚人。
童天罡似乎是真的醉了,腳步蹣跚的退著,嘴裡卻不住的叫道:「老爺子,咱們還沒盡興呀?」
紀松年平和的道:「賢侄,你醉了,休息去吧。」
這時童天罡已經被宗德拖到門口了。
童天罡焦燥的道:「誰說我醉了?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喝的還不到百杯,怎麼會醉呢。」
話還沒說完,人已被拖離客廳了。
精光如電的雙目凝視著門外。紀松年發出連聲陰沉的冷笑。
廂房距客廳不到五十步遠,童天罡被宗德連扶帶拖的拉到廂房門口時,已顯得有些醉眼朦朧了。
他掙了兩下沒有把右臂掙脫,忍不住開口道:「宗老爺子,我……我自己會進去睡的,你……你就別麻煩了。」
宗德用慣常那種沙啞的聲音說道:「小哥,咱們老爺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叫你走十步,你就不能擅自主張少跨一步,沒關係,走吧。」
話落不由分說,伸手推開板門,攙扶著童天罡走了進去。
廂房是三間相連的草-,裡面除了十幾包雜糧之外,堆放的全是些乾柴,雜草等柴薪之類的東西。
童天罡睡的那張草床,就在頭一間盡頭的地方、他隨身攜帶的那個白色長包袱就放在床頭上。
走進廂房,童天罡一眼看見那張他睡了半年多的草床,忍不住長歎一聲道:「唉,像紀老爺子這等名動天下的大俠,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他晚年的歲月會這麼貧苦呢?奇人異士,果然是不同於常人。」說話間,人已到了床邊。
宗德扶著他往床上輕輕一按,攙在他右腋下的左手順勢往下一滑,食中二指剛猛有力的點了他的軟麻穴。
童天罡身體一顫,立時就軟綿綿的躺了下去,他一雙眼睛則茫然的,困惑的望著那個宗德。
宗德忘形的揚聲大笑著。「哈哈……童天罡,論江湖經驗,你還是差得遠呢,哼哼哼,在你人還沒進入咱們的範圍,紀老爺子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所以,才將計就計的預先安排了醉百樓那場戲,你還以為自己裝得不會武功的,真的瞞過咱們老爺子那雙法眼了,哼,你未免把咱們老爺子估得太低了,江湖上的名望是那麼好得的嗎?」
話落轉身走到床頭,伸手把包袱提起來,得意的冷笑一聲道:「要不是你項上這顆人頭可以證明「天地雙令」確實已落入咱們老爺子手中了,恐怕你連做了鬼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
話落提著包袱大步向外走去了。
他到了房門口,又轉回身來,陰鷙的笑道:「說起來,還真得謝謝你呢,咱們老爺子雖然探聽出「君山」方面把「天煞令」交給商無華複製去了,要是沒有你,誰又有本事能從商無華的「煉金房」中把東西-出來呢?童天罡,可惜你空有一身武功,都全無江湖閱歷。」
話落閃身躍出房外了。他趕著向紀松年報喜領功去了。
在第三進的大廳內,紀松年舒適的坐在正堂邊的太師椅上,面對著滿桌酒菜,環侍著成群僕婦,此廳內古玩琳琅滿目,無一不是上品。
這間大廳與前面那間草堂一比,差別之大,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宗德人還沒跨進大廳,就揚聲大叫道:「老爺子,恭喜您了。」
紀松年心頭一跳,差點兒沒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他強自壓制住滿心的喜悅,故做平淡的望著興沖沖奔進來的宗德手上那個白色的包袱,漫聲的說道:「得手了?」
宗德忘形的道:「誰說不是呢?老爺子,我宗德可真真服了您了,那姓童的小輩在臨受制之前,還在口口聲聲的敬佩您的為人呢。」
紀松年忙道:「你沒有傷了他吧?」
仰著那張猩猩臉,宗德恭敬的道:「完全遵照您的指示,我只點了他的軟麻穴。」
紀松年點頭道:「辦得好,辦得好,老駝子,你不愧是老夫的得力助手,等事成之後,我決不會虧待了你。」
宗德連聲謝道:「老爺子多栽培,老爺子多栽培,宗德先向老爺子致謝了。」
紀松年今天覺得宗德看起來特別順眼,指指對面的椅子,道:「宗德,坐下來喝一杯吧?」
宗德愣了一下,受寵若驚的道:「老爺子,宗德怎麼敢跟您同坐?」
紀松年道:「我叫你坐,你就坐,哪來那麼多禮數。」
連連應是,宗德小心翼翼的坐下來,仰起臉望著紀松年道:「老爺子要不要先看看這兩件東西?」
紀松年故作淡然之狀的點了下頭,道:「也好。」
宗德急忙起身,雙手捧著包袱隔著桌子遞到紀松年面前。
紀松年伸手接過包袱,把椅子向後抽退兩尺,放在膝上,把包袱解開,當他把上面的衣服-開時,臉色立時一變,脫口道:「這是什麼「天地雙令」?」
宗德隔著桌子看不見,一呆之後,脫口道:「老爺子,怎麼了?」
紀松年雙目一瞪,猛然把兩把劍拋在桌面上,打得杯碎盤裂,怒吼道:「你自己-去看看!」
實際上不用紀松年開口,宗德已經看清楚了。
那是兩把紀家兵器架上的普通練習用的鐵劍,劍鞘上清楚的刻著一個紅色的紀字。
猩猩臉變得更難看了,宗德慌忙離座,道:「老爺子,那小子已經被我制住了,我再去找找看,一定離不開咱們家裡的。」
紀松年冷哼一聲道:「宗德,你這大半輩子江湖是怎麼混的?找?對手要是能容許你再回頭去找,還弄對假劍騙你幹什麼?我看你是越來越不上路了。」
宗德惶恐的道:「老爺子,我確確實實的是點了他的軟麻穴,他跑不了的。」
紀松年暴烈的怒吼道:「混帳,他能事先安排這種偷天換日的把戲,還會讓你點了他的穴道嗎?還不快去給我召集人手?」
宗德總算明白過來了,連忙應了聲是,轉身就往外衝去。
衝到大廳門口,猛然看見門框上倚著一位黑衣人,本能的停住了腳步,等他看清楚了,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脫口道:「童天罡?」
不錯,門框上倚著的人確是童天罡。
凝視著那張醜陋的黑臉,童天罡淡漠的道:「「鬼猩子」,你以為改個宗德的名,把個全字-掉我就不認得你了?你怎沒想到把那張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尊容改改呢?」
「鬼猩子」宗德全黑臉一變,作勢欲撲去。
紀松年見狀連忙喝道:「退下去。」
「鬼猩子」退下去之後,紀松年才掩去滿臉的怒容,望著童天罡笑道:「老弟,看來老夫是低估了你了,來,老弟,現在,咱們既然以真面目相見了,誰也不用想再騙誰了,老弟遠來是客,裡面請。」
冷漠的笑了一聲,童天罡道:「自古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不過,對你這「松蘆山莊」我姓童的還沒有這層顧慮。」
紀松年陰笑一聲,道:「有氣魄,請進。」童天罡淡淡的搖搖頭道:「紀老爺子,你這番盛情,童某雖然不想拒絕,但是,你這地主之誼只怕無法善盡,因此,童某也就不想打擾了。」
紀松年冷笑道:「你怕老夫暗中做手腳?」
童天罡笑道:「紀老爺子,像你這滿臉俠義正義而卻一肚子鬼詐伎倆的「大俠」,雖然什麼花樣都玩得出來,但還不放在我姓童的心上,我說不打擾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尊駕今夜沒有時間的關係。」
紀松年一怔,道:「老夫是此地的主人,有沒有時間,老夫清楚得很,你這分明是搪塞之詞。」
童天罡冷笑道:「紀老爺子,你以為只有你知道我住在你這「松蘆山莊」裡嗎?」
紀松年是個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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