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鶴大笑道:「君老俠士太過自信了……」微微一頓,又道:「即使君老俠士將他抓來,但他如堅持不肯,又將如何?」
君中聖雙目之中閃過一縷奇光,笑道:「老朽自有要他允從的步驟與方法。」
雲中鶴冷然一笑,長身而起道:「雲某不再打擾,告辭了。」
返身轉頭,大步欲去。
但君中聖卻有如一團幻影,已經先一步攔到了雲中鶴之前。
雲中鶴冷笑道:「狐狸的尾巴總有露出來的時候,現在你承認是血碑主人了嗎,令先師端木諱之妄大約就是開創血碑的第一代吧!」
君中聖笑道:「這又是根據什麼推斷的?」
雲中鶴嗤道:「妄者血也,是這名字使我悟出來的。」
君中聖苦笑道:「好吧,老朽所以看中你,主要的也就是你的頭腦管用,試想天下滔滔,不知有多少人行測血碑主人是誰,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老朽,只有你。」
雲中鶴厲聲道:「這樣說來,你是親口承認了?」
君中聖凝重的道:「除你而外,再沒有第三者知道老朽的身份。」
雲中鶴大笑道:「但雲某立刻就要公諸天下,號召真正正義之士同聲誅討。」
君中聖但然道:「你沒有這個機會。」
雲中鶴大笑道:「那是你低估了金碧宮的武功,金碧宮與血碑勢不兩立,君中聖,今後你我將是唯一的死敵了。」
君中聖搖頭笑道:「完全相反,今後你我將成師徒,你將是血碑第三代統治者,整個江湖武林俱將在你手下,但金碧宮則因傳人失蹤而永遠消失,至於那在青楊嶺上為對抗血碑的正義門就更不在話下了。」
雲中鶴咬得牙關咯咯作響,恨聲道:「君中聖,金碧宮的一劫,在你那死鬼師父頭上,但雲家三代濺血正義崖,卻是你的傑作,這兩代的血海深仇,我要由你一人身上償討。」
君中聖從容笑道:「血仇再深,也有可解之法,雲中鶴,識時務為俊傑,何況,你家三代濺血正義崖,其咎亦不在老朽。」
雲中鶴厲聲喝道:「咎不在你,又在哪個?」
君中聖笑道:「認真說來,那只是正義團中之人的作為。」
雲中鶴大喝道:「正義團歸你控制調遣,難道你能倭過他人。」
君中聖不以為意的道:「老朽是一代血碑尊主,控制整個江湖武林,縱有錯殺誤殺之事,那也是不可彌補的缺憾……」
不等君中聖話落,雲中鶴卻鏘的一聲,拔出他的滴血劍。
血劍出鞘,不見血不歸。
君中聖毫不在意,淡然一笑道:「你想怎樣?」
雲中鶴怒叱道:「你應該很清楚的,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君中聖搖頭笑道:「老朽身為血碑之主,生死存亡關係江湖安危,是萬萬死不得的,至於你,將是第三代血碑之主,也是萬萬死不得的。」
雲中鶴咬牙笑道:「那是你的夢想,絕無成功可能,除非你已神志失常,否則絕不會有這種古怪的念頭。」
君中聖認真的道:「老朽與先師一樣,即已經決定要做之事不達目的,絕不休止,而且……」
盯著雲中鶴笑道:「老朽的一貫作風是為目的不擇手段。」
雲中鶴白劍疾出,一招「滴血穿天」,疾劍出手。
在漆黑的深夜之中,森森的叢林之內,但見一道白光劃起,有如夜空中劃起的一道電光。
君中聖似是靜立原地,又似閃了一閃,滴血劍第一次失去了作用,君中聖竟毫髮無損。
雲中鶴狂笑道:「好一個血碑主人,難怪能控制江湖武林,我雲中鶴第一次遇上對手了。」
君中聖淡然笑道:「豈只遇上對手……」
聲調一沉,陰陰地道:「如非老朽奉先師指示,物色你為第三代血碑主人,只怕你早已濺血伏屍,魂飛渺渺了。」
雲中鶴仗劍大喝道:「就算雲某不自量力吧,倒要領教領教你三環套日的高招,快些取出你的兵刃來吧。」
君中聖大笑道:「看來老朽若不展露幾手,也無法服你之心。」
輕舒右臂,扯下了三隻金環。
雲中鶴注目細看,只見三隻金環只有杯口粗細,用一條細鏈連在一齊,狀如小兒玩物,看不出有何妙用。
但他知道,這既是君中聖成名的兵刃,必然是妙用無窮,倒也不敢稍存輕忽大意之心。
君中聖淡淡一笑道:「白劍鈴馬橫縱天下,想必你已盡得展劍同的真傳,這滴血劍的功夫,就請你盡量施展吧!」
雲中鶴冷然一笑,陡地大喝道:「小心了。」
劍化「萬點血影」,但見白芒如幕,血影漫天,威勢直追兩立方圓,向君中聖兜頭罩下。
君中聖三環連響,陡然金光大厲,叮咚數響,滴血劍竟被震了開去。
雲中鶴大吃一驚,方欲化招復攻,忽見君中聖多環暴漲,彷彿有丈餘方圓的一隻巨環陡然向自己罩了下來。
金環一面飛壓而下,一面旋轉不停。發出一串刺耳的嗡嗡大響,令人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股怯意。
雲中鶴愕然失色,滴血劍急掣,橫裡挑去。
劍環交擊,又是一串叮咚大響。
兩人交手奇快,幾乎分不出出招先後,雲中鶴驟感右腕一震,不知如何一來,滴血劍竟被巨環吸了過去,涮的一聲,插到一株巨松之上。
雲中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縱身急躍,去抓滴血劍的劍柄,而金環卻又向頭上罩了下來。
勢急式奇,一時情勢危殆。
雲中鶴猛打千斤墜,雙足同起,一蹬樹幹,身形倒縱兩丈多遠,硬行避開了將要套到頸上的金環。
君中聖哈哈一笑,金環飛掣,向插入材干的滴血劍沾去。
雲中鶴又驚又怒,左腕猛震,映血環中忽然射出三縷紅光成品字形向君中聖飛射而至。
君中聖不敢輕視,金環一帶,叮叮叮三聲,三枚映血環的利劍盡被碰得飛了出去,落於數丈之外。
雲中鶴大驚之餘,右掌飛揚,一輪紅日兜頭砸了下去。
那輪紅日速快的由紅色轉為橙色,又復轉為黃色,及至到君中聖頭上之時,已經幻成了一蓬綠光。
君中聖晃身疾退,大笑道:「好玄妙的炎陽七幻掌。」
綠色轉藍轉錠,追蹤砸到。
君中聖套環入腕,雙掌齊揚,硬行接了一招。
但見錠色大熾,發出轟的一聲大響。
雲中鶴炎陽七幻掌一經出手,卻捷如電掣的拔出了插進枯松的滴血劍,還入鞘中。
君中聖依然無損,瘦小的身子挺立無恙,然而可以看得出來的是,這一記炎陽七幻掌接得也並不輕鬆。
雲中鶴神色沉凝,冷然道:「君中聖,你……你勝了。」
君中聖一笑道:「老朽輕估了你,咱們是不分勝負的相平之局。」
雲中鶴面無表情的道:「雲某的滴血劍被你那金環吸得脫手而飛,映血環的三枚飛矢被你震散,炎陽七幻掌也不曾傷得了你,雲某承認技遜一籌。」
君中聖笑道:「這是你的美德,老朽更加喜歡你了。認真說來,你那炎陽七幻掌老朽接得也甚是勉強,而故可說是平平之局。」
雲中鶴冷冰冰地道:「不論怎樣,你是我強有力的對手,也是第一次使我在武功上栽了觔斗之人。」
君中聖縱聲狂笑道:「既然你如此自謙,承認輸於老朽,那麼你是否肯於聽老朽的安排,做第三代血碑的……」
不待他說完,雲中鶴厲聲呵叱道:「那就是你做夢了。君中聖,雲某已經說過,今天你我是生死之搏,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凝功聚力,緩緩進逼,又要展開第二次相搏。
君中聖雙手連搖道:「且慢,這樣相搏下去,有百害而無一利,老朽不能同意。」
雲中鶴冷笑道:「只要你劃出道兒來,雲某均可酌情接受,但目的卻是要分一個勝負存亡。」
君中聖從容地道:「自然,這個容易。」
伸手向那端木妄的巨墓之前一指道:「且看看那供台之上,先師曾指示了老朽一個最好的相搏之法。」
雲中鶴困惑的注目看,只見供台上除了果品菜餚之外,一無所有,一時不知君中聖所指為何?
君中聖話落,大步向供台之前走去,雲中鶴由於一股好奇心的驅使,也跟著走了過去。
君中聖在供台前收住腳步,返身凝注著雲中鶴微笑不語。
雲中鶴再度向供台上看了一眼,只見除了果品菜餚之外.仍然毫無發現,不由困惑的冷笑道:「令師究竟指示了什麼搏鬥的方法?」
君中聖忽然狂笑道:「這方法可以稱為不戰而屈人之兵,也就是說不再需動刀動劍,而將你生擒活捉。」
雲中鶴大吃一驚,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僅只冷漠的一笑道:「君中聖,你休想在雲某之前弄鬼。」
不待話落,身形急掣而起,向外射去。
但雲中鶴躍身而起之前,君中聖卻以快到不能再快的程度,向供台上輕輕的踩了一腳。
雲中鶴身形已經射出,卻驀見兩個石翁仲突然劃起了一聲厲嘯,竟向他同時撞了過來。
雲中鶴去如箭射,兩個石翁仲來如電掣,方向、路線,都是即准且狠,倘若一下子撞上,勢必粉身碎骨不可。
就在間不容髮之際,雲中鶴雙掌疾出,分別向兩個石翁仲全力拍去。
轟的一聲大響,兩個石翁仲同時被擊得七零八落,化做了處處粉屑,但經這一擊之下,一股強極的反彈之力,卻將雲中鶴震得倒縱而退,退回了一丈餘遠。
匆速之間,雲中鶴暗暗拿定了主意,只待雙足一落,立時點地而起,再向另一方向而退。
因為他終於知道了這墳地之中有著非同尋常的機關埋伏,君中聖將他引導到供台之前,就誘他入殼。
然而,落處卻是一片空虛,原來地面的石板早已陷落下去。
雲中鶴先時飛身而出,掌碎石翁仲,在掌力反彈下被震而回,運聚的力道已經渙散,身形懸空之中,根本無法運足功力,只待雙足一點地面,再度借力而起,則全身力道可在猛一提氣之間運足,及至雙腳登空,心頭不禁一沉,因為不論他功力多高,此刻也沒有施為的餘地了。
耳際間只聽君中聖發出一片震耳的豪笑之中,而後是一片黑暗,身子像殞星一般,落人了陷阱之中。
幸而陷阱不深,大約只有兩丈,雲中鶴雙腳一沾實地,登時就欲飛身而起,因為兩丈高的陷阱實在還放不在他的眼中。
但君中聖是何等狡猾的人物,豈會防不到這一點,就當雲中鶴甫一動念之間,一陣軋軋大響過處,頂部的石板早已合攏起來。
於是,雲中鶴落人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不久,洞壁上一聲輕響,一個碗大的小孔打了開來。
雲中鶴傲立原地,但由那孔洞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君中聖微笑的面容,那笑容仍是那樣祥和。
雲中鶴嘿嘿冷笑道:「君中聖,你果然不愧是控制江湖武林的血碑主人。」
君中聖坦然笑道:「這是認真恭維老朽,還是繞彎子損我?」
雲中鶴咬牙道:「不論你的卑鄙手段,狡猾行為,都夠得上是第一流的了。」
君中聖毫無慍意的道:「老朽早已說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老朽的一貫主張。」
雲中鶴振聲大喝道:「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其志,君中聖,你簡直是在緣木求魚,如果你還有一點男人的骨氣,快些再來與雲某一決生死。」
君中聖神色自若的搖頭微笑道:「老朽涵養功夫到家,不論你如何破口大罵,也休想激起老朽的一點火氣,至於你那慷慨激昂的氣度,不過是一股血氣之勇……」
陰沉沉的笑了一陣,又道:「老朽的另一長處是有不變的恆心,和不拔的毅力,既經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把它完成。」
雲中鶴厲叱道:「但你是在緣木求魚……」
君中聖大笑道:「縱然老朽真是緣木求魚,那樹上也必會生出魚來……雲中鶴,從現在起,老朽主要訓練你如何做第三代的血碑主人了……」充滿自信的微微一笑,又接下去道:「但老朽的第一步要做的事先磨練你的火氣,這是最不容易完成的一件事,但也是必須完成的一件事,這間石洞,就是磨練你火氣的最好地方,一直等你火氣全消之後,才能離開這裡……」
雲中鶴厲叱道:「做夢。」
君中聖一本正經的道:「時間會改變一切,一天,兩天……一月,兩月……一年二年……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會把你磨練得火氣全消,老朽有這耐心慢慢等候,此外,每天會有食物給你送來,在最初幾天,也可能你會憤而不食,但最多你只能支持一月,當一個人飢餓到極點的時候,誰也抵受不了食物的誘惑。」
雲中鶴默而不答,心中卻在暗打主意。
君中聖嘻嘻笑道:「也許你認為這一問石室國不住你,憑你的炎陽七幻掌,憑你的滴血劍,憑你那百年以上的一身功力,可以毫不費力的脫困而出,但是,這念頭你最好別打,你該知道老朽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雲中鶴心頭一沉,冷哼道:「你還有什麼詭計?」
君中聖笑道:「這不是詭計,只是一種防範你逃脫的措施,在石洞四角之上各有一條細麥桿的小洞,洞中每隔四個時辰,會冒出一股青煙,那青煙雖然無毒,但卻可以使你的功力無法提聚,有如不解武功的常人,這青煙的功用可以維持六個時辰,每四個時辰施放一次,是最安全不過了。」
雲中鶴心頭又是一震,當下急忙運功調息,一試之下,不禁大感頹喪,君中聖的話不假,自己已經失去提聚功力之能。
君中聖眉開眼笑,緩緩又道:「你也別打算把那小洞堵塞,須知那小洞雖然會冒出使你功夫暫時消失的青煙,但也是唯一的通氣之處,如果你不想窒息致死,最好還是讓它開著。」
雲中鶴恨得牙根發癢,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卻使他沒有絲毫辦法,望著小洞之外的君中聖從容離去,望著那小洞重新關閉起來,於是,他又落人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暗暗歎息,就地坐了下來,地面上是平鋪的石板;四面俱是堅厚的石壁,他是在一個沒有門窗的深洞之中,在一股淡淡的香味意襲下,使他四肢百脈都暫時封閉了起來,由於功力不能提聚,使他有如常人,這間密閉的石洞就成了關閉鳥獸的鐵籠。
翻騰鼎沸的氣血,使他恨得幾乎要發瘋,他恨不得把君中聖活活的吃掉,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刮,但現在,他卻只好被關在這深洞之中。
無數的事,無數的人在他心頭—一閃現,使他忍不住心如刀割。
金碧宮百年的大劫。
正義崖前一門三代的血案。
楚春嬌、岳鳳玲、展玉梅、金手玉女……
肩頭的重任,滅門的血仇,都將因他的罹難而消逝,江湖武林中將永遠被披著正義錦衣的血碑主人所控制,一切的友好,也都成永訣。
他開始費力的思索,如何脫過這一困厄,君中聖的話倒啟發了他的心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然而,縱使他不擇手段,在這石洞之中又將如何?
他自嘲的苦笑一聲,又陷於沉默之中。
但他畢竟還未絕望,妙在君中聖竟然選定了他做第三代血碑主人,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之事,然而卻也因此增加了他的生機,留得明月在,不愁沒處下金鉤,這也該算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用不擇手段的手段,他可假裝接受了君中聖的條件,答應做第三代的血碑主人,但以君中聖的老奸巨滑,能夠相信麼?
他不願去查看石洞的真實情況,也不願去查看那四個冒煙的管子,因為他知道,以君中聖的佈置,這石洞足有銅牆鐵壁之固。何況,他已形同武功盡失的常人。
石洞沒有一絲光線,黑暗的程度,可以說伸手難辨五指,幸而他基礎深厚,視力特強,還能勉強看出一個輪廓。
只見那石洞約有兩丈見方,於正方形,洞中沒有任何陳設,只能席地坐臥,自然,他也無法知道是黑夜,或是白天。
時間在難耐中、點一滴的逝去,雲中鶴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的時光,但君中聖所曾出現過的那個小洞卻忽然又軋軋了一響,打了開來。
雲中鶴頓感眼前一亮,因為出現在洞外的不是君中聖,而是一位身著紅衣的嬌艷少女。
雲中鶴頓時記了起來,她正是在他踏上祖徠山在湖邊探問路徑所遇到的紅衣少女君夢如。
洞外十分光亮,但小洞卻只比拳頭略小,雲中鶴不知她能否看得到自己,但他卻立時沉聲叫道:「姑娘,還記得我麼?」
君夢如甜甜的一笑道:「記得,你不是向我探問路徑的龍大俠麼?」」
雲中鶴微赦然的道:「在下真實姓名是雲中鶴,當時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偽稱龍雲逸,騙了姑娘的。」
君夢如又甜甜一笑道:「這也沒有多大關係,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雲中鶴靠近洞口,想盡量看清外面的情形,但石壁足有三尺厚薄,由洞口看了出去,只能夠看到君夢如的半個身影。
君夢如忽然姍姍的彎下腰,提起了一隻竹籃,笑道:「我是來給您送吃食的。」
由籃中拿起一隻包子遞了進來,又笑道:「這都是我親手做的。」
雲中鶴遲疑了一下,終於伸手接了過去。
君夢如哧哧的一笑道:「看來我祖爺爺判斷錯了。」
雲中鶴暗暗咬牙,但表面上卻竭力不表現出來,僅只淡淡地道:「怎麼?」
君夢如笑道:「我祖爺爺說,你大約十天之內不會吃任何東西,看來豈不是他判斷錯了。」
雲中鶴哈哈一笑,將手中的包子向口中塞了進去。
食物陸陸續續,由洞中送了進來,除了美味可口的包子之外,還有雞腿、肉丸、黛魚,一小壺美酒,以及十幾枚水果。
雲中鶴如數收下,笑笑道:「多謝姑娘了。」
君夢如帶著欣慰的笑容,提著空空的竹籃道:「你慢慢吃吧,我下午會再給你送來。」
扭轉嬌軀,就要走去。
雲中鶴忽然沉聲叫道:「姑娘……」
君夢如收步轉身道:「有事麼?」雲中鶴忖思了一下道:「我何時能再見到君中聖?」
君夢如柳眉微蹩道:「這……我無法答覆你,只有等我祖爺爺願意來見你的時候,你才能見到他老人家。」
雲中鶴沉凝的道:「姑娘可不可以給我帶個口信麼?」
君夢如甜甜地笑道:「當然可以,我立刻就去告訴他,說你等著見他就是了。」
不等雲中鶴答話,轉身姍姍而去,那拳頭大的洞也隨之軋的一響,關了起來。
雲中鶴呆立多時,唇角掠過一抹習慣的冷漠笑容,又緩緩蹲下身去。
面前堆著豐富的食物,雖然他毫無食慾,但他卻盡量的吃喝起來,不大功夫,已將一大堆的酒肉雞鴨,包子水果吃了個精光。
一來,他要借食物來保持體力,二來,他有一種報復的快意,君中聖判斷他短期之內會憤而不食,他卻偏要吃給他看。
食物用盡,卻是大飽特飽,於是,他在石洞中往返踱步,藉以排遣無聊的時光,同時,他一次又一次的試著調息,但每一次都是頹然而止,他週身脈穴之中似是都有東西堵塞其內,功力無論如何再也提聚不起來。
大約三四個時辰之後,那石洞又打了開來,出現在洞外的仍是君夢如,又為他送來了一頓豐盛的餐點。
雲中鶴一面一樣一樣的由那小洞中接了過來,一面問道:「姑娘把我的話傳到了麼?」
君夢如甜甜地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答應了你,自然是替你辦到了。」
雲中鶴強壓著心頭的怒意道:「那麼,君中聖怎麼答覆,他什麼時候會來?」
君夢如搖頭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把口信傳給了祖爺爺,卻沒有他的口信傳來,不過,大約短時間內他不會來吧!」
雲中鶴大急道:「那麼他什麼時候才來?」
君夢如笑道:「至少……也需要一個月之後吧!」
雲中鶴暗暗咬牙,君夢如卻又投給他一個甜甜的微笑,顧自轉身而去。
他像發洩心頭的恨意,把送來的食物,又吃了個精光。
就這樣,十天的時光過去了。
那天,君夢如像往常一樣,又送來了精美的午餐。
雲中鶴一面接取食物,一面沉聲叫道:「姑娘慢走。」
君夢如從容笑道:「有事麼?」
雲中鶴怒哼道:「你每天都見到你那祖爺爺麼?」
君夢如被雲中鶴那發問的神態弄得怔了一怔,但卻連連點頭道:「自然見得到。」
雲中鶴厲聲道:「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君夢如笑笑道:「祖爺爺是第二代血碑主人,你是第三……」代字未曾說出,雲中鶴忽然將一根手中的雞腿狠狠擲了出去,大叫道:「閉嘴!」
君夢如幽幽地道:「我得罪了你麼?」
雲中鶴恨聲道:「你沒有得罪我,但你實在使我生氣。」
君夢如陪笑道:「你是未來的血碑主人,只要你說出我使你生氣的地方,我可以改正,以後不再惹你生氣。」
雲中鶴道:「只要你設法救我出去,我就會永遠感激你,你是聰明的女孩子,你並不是君中聖嫡傳的後人,你不是被君中聖家人收養的孤女麼?你應該明辨善惡,血碑主人是當前武林中的罪魁禍首。」君夢如雙手連搖道:「你不用說下去了。我祖爺爺也說過,現在是磨練你的火氣的時候,關你在這裡的石洞之中,你一定會發脾氣,會說血碑主人不好,但等你火氣消了之後,你就會不同了。」眸光輕輕轉動了一下,又道:「若不是有了血碑主人的俠義統治,這江湖武林之中,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呢?」
雲中鶴跺腳罵道:「丫頭,你實在中毒太深了。」
君夢如甜甜地一笑道:「我不怪你,因為你現在火氣大……還有什麼事嗎?」
雲中鶴只從牙縫裡進出一個字來:「滾!」
君夢如嘻嘻一笑,轉身姍姍而去。
雲中鶴已近乎絕望了,他無助的頹然坐於就地,萬思千想,硬是想不出一點脫險之法。
日子就這樣拖下去,雲中鶴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囚徒,他曾經幾次想到自刎一死,但最後卻仍是忍了下來。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每天君夢如都會替他送兩頓精美的飯食,他從末再見過君中聖,也沒再見過任何另外之人。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天君中聖會在洞口出現,他偽稱願意接受君中聖的要求,來碰一次運氣。
但君中聖何時會再來呢,難道真的要等上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麼?
忽然,頂上響起了一陣軋軋大響。
這是一個月以來從未聽到過的聲音,雲中鶴心弦一震,急忙抬頭看去。
隨著軋軋的響聲,頂部的石板移了開去,一縷強光閃處,使雲中鶴兩眼一陣刺痛,久久無法睜得開來。
但他卻毫不遲疑,雙足一縱,就向洞外躍去,因為他知道,這密閉的石洞已經打開了。
然而,他卻疏忽了一點,那一躍最多躍起了兩尺多高,那兩丈多深的石洞,對他來說,仍然有如萬丈深壑。
他終於慢慢的適應了外面的光線,把雙眼睜了開來,其實在密密的桔林之中,那光線並不算強,只不過他在黑暗之中呆了一個月的時光,一時不能適應而已。
抬頭看去,一個甜甜的笑容出、現在石洞之上,那是君夢如,掃遍四周,並不見君中聖的影子。
他不知道這又是什麼詭計,當下盡力控制住激動之情,發出了冷冷的一笑。
君夢如迅速的丟下了一條長繩,叫道:「快,我拉你上來。」
雲中鶴雖然心有所疑,但離開這地下石洞卻是他迫切的期望之事,當下不假思忖,連忙拉住長繩的一端。
君夢如拉動長繩,熟練的把他拉了上去。
雲中鶴離開洞口,長吁一聲,冷笑道:「姑娘,這也是你那祖爺爺授意的麼?」
君夢如輕聲一笑道:「他趕去了苗疆,以他的腳程算來,最快也要七日時光才能回來!」
雲中鶴半信半疑的道:「那麼放我出來,是姑娘的意思了。」
君夢如點點頭道:「我看你關在洞裡可憐,才放你出來活動活動。」
說話之間,將供台上的一個鼎爐輕輕轉了一周,但聽一陣軋軋大響過後,打開的石板復合,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雲中鶴的心頭暗忖,這丫頭如非另有圖謀,就是一個近乎呆傻之人,否則怎會平白無故的把自己放了出來。
但他立刻又想到,她是君中聖重用之人,如果有些呆傻,以老奸巨滑的君中聖怎會這樣信得過她。
忖念之間不由滿腹狐疑。
君夢如神秘的笑了一笑道:「這墓地雖然夠得上清靜,但卻並不絕對完全,咱們到湖邊去呢。」
雲中鶴另有打算,盡力壓制著滿腹的疑問,拖延時間。
因為他知道,只要在外面喘息上一兩個時辰,就會使自己功力盡復,只要在功力恢復之前,這丫頭沒有不利於自己的舉動,就算是脫過了這場災厄了。
君夢如說過之後,顧自珊珊向前行去。
雲中鶴不假思忖,隨後相偕,相繼走去。
轉過一處山崖,面前豁然開朗,果然到了一片澄清的湖水之濱。
雲中鶴縱目四顧,只見那湖中荷葉田日,一舟橫置,正是他初入祖徠,迷路而到的地方。
一時之間,心中不由感慨思生。
一個月的時間中,江湖上不知發生了多少變化?展玉梅等在青楊嶺所創立的正義門怎麼樣了?還有那在祖徠山下的馬兒……
只聽君夢如嬌聲叫道:「嗨,湖中水平如鏡,快去照照你的模樣吧!」
雲中鶴一面不停暗暗運息,一面依言向湖邊走了過去。
一個囚首垢面,狼狽不堪的影子,立刻在水中倒映了出來,一個月的日子,實在把他折磨得幾乎失去了人形,一襲白衣已經污垢滿身,往日的英姿盡掩,簡直形同叫花子了。
一陣臉紅,使他立刻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君夢如噗哧一笑道:「看到那片岩石了麼,到後面去洗澡,把這些衣服都丟過來,讓我幫你洗洗乾淨。」
原來左側果有一個巨大的山巖,恰如一堵牆壁一般,可以使在岩石這邊的君夢如看不到那邊的情形。
雲中鶴連連道好,急急忙忙走了過去。
湖水清涼異常,雲中鶴連衣帶人,一下子就跳人了湖水之中。
只聽君夢如叫道:「快把那些臭衣服丟了過來。」
雲中鶴大窘道:「不,這個……萬萬不敢勞駕,在下自己會洗。」
君夢如不悅的道:「最聰明的辦法,你應該依順著我。」
雲中鶴震了一震,略一忖思,果然把自己安全浸人了水中,將全身俱皆脫了下來,說道:「雲某無狀,褻瀆姑娘了。」
君夢如倒是大方得很,噗哧一笑道:「丟過來吧。」
雲中鶴只好依言擲了過去。
於是,他可以清楚的聽到君夢如洗衣的聲音,他只靜靜的浸在水中,搓洗著一個月來的塵垢、霉氣。
不久,君夢如衣服洗完,一件件的曬在那片山崖之上。
此刻正當中午時光,炎陽高掛,用不了半個時辰,衣服已經全干。
雲中鶴雖是浸在水中洗澡,但他卻並不放棄運功,期望著自己的功力快些恢復,他才能得到安全。
然而,將近一個時辰過去去了,他的功力仍然無法提聚。
正當焦的之際,只聽君夢如叫道:「嗨,你還沒洗完麼?」
雲中鶴摹的一驚道:「完了,完了……」
君夢如又笑道:「衣服大約早干了.你自己拿吧。」
雲中鶴有些慌亂的應道:「多謝姑娘。」
原來衣服曬在那山巖的頂上,伸手可及。
雲中鶴匆忙的抓過衣服,穿好,慢慢的踱到了山崖另一邊的君夢如面前。
他功力並未恢復,勢必要準備接受她下一步的安排,她會再怎樣對付自己,再把自己送回那石洞之中,還是……
君夢如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但她卻是君中聖重用之人,武功造詣,諒來不會太低,自己在功力未恢復之前,又怎能出手抵抗。
君夢如見他走了過來,輕鬆的一笑道:「現在看起來,果然好看多了。」
原來雲中鶴經過一番洗滌整理,容光煥發,又完全恢復了先時的英姿俊拔。
他淡然一笑,故示從容的雙拳微拱手道:「雲某再謝謝姑娘援手之情。」』
君夢如把目光由他臉上移了開去,神秘的笑笑道:「你現在能夠提聚功力了麼?」
雲中鶴搖搖頭道:「不能,姑娘這樣對待雲某,不知目的究竟何在?」
君夢如沉凝的微吁一聲道:「你還看不出來麼,我要使你功力盡復,安然離開此處。」
「啊!」
雲中鶴驚喜並迸,但卻困惑萬端的道:「這與姑娘的平日行為,似乎不大一致。」
君夢如頷首道:「那是我的偽裝,為了不使君中聖窺破隱情。」
雲中鶴緊盯著她道:「姑娘能說得清楚一些麼?」
君夢如苦笑道:「自然,我告訴你,因為我已經近乎絕望了的宿願,現在要寄托在你的身上,那就是殺掉君中聖,搗毀正義崖,報仇雪恨,因為只有你才對抗得了君中聖,才有希望消滅這個假正義為名的兇徒。」
雲中鶴雙目圓睜,皺眉道:「雲某愚拙,還是難以盡明姑娘的
君夢如恨恨地道:「你認為我真是君家所收養的孤兒麼?完全不是。我的遭遇跟你一樣,一家三代都喪身在正義崖之下,所不同的是你僥倖進入了金碧宮,我卻被君中聖收養了下來,叫他祖爺爺。」
雲中鶴皺眉道:「君中聖老奸巨滑,截至目前為止,只怕另外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為什麼他會這樣的相信姑娘?」
君夢如苦笑道:「那是因為他給我服食了一顆能夠忘記過去的藥丸。」
「但姑娘卻清醒得很。」
「不錯,我幸運的騙過了他,他認為我已吃了下去,實際我卻把它丟了,我偽裝失去了記憶,只相信他所說的一切,能博得他相信的原因,是因為我當時只不過是個三歲女童,他絕不相信一個三歲女童會偽裝得那麼象,加上十多年來,不曾露出一絲破綻,他才完全相信了我,把我當做唯一的心腹,以這白水山莊為例,除我而外,沒有一個會知道他們的主人是血碑主人。」
「我跟他學習武功,目的在於伺機報仇,然而,現在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雖然他已完全相信了我,但是我仍然沒有機會,因為他武功已經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雖在熟睡之中,依然可辨十丈內的腳步之聲。」
雲中鶴咬牙道:「這老魔果然厲害。」
君夢如繼續說道:「所以一個月之中,我不敢對你有一絲表示,因為他雖信任我,卻難保他不在附近觀察,萬一被他看了出來,一切的計劃就都完了。」
雲中鶴忙道:「姑娘顧慮得極是,也只有像姑娘這樣聰慧的人,才能騙得過那老魔。」
君夢如一笑道:「你別灌我迷湯,那老魔苗疆之行,是昨日就走了的,為了怕他去而復返,我才拖到今天救你。」
雲中鶴道:「這又為什麼呢?今天就不會去而復返了麼?」
君夢如笑道:「那老魔此去最快也要七日時間,倘若他走後有悔意,至多當天就又折了回來,當天不回來,新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雲中鶴連連點頭道:「姑娘慧心巧思,實非常人能及,君中聖因何忽然要去苗疆呢?」
君夢如一笑道:「再去討一顆可以使人忘記的藥丸送給你吃。」
雲中鶴道:「這種藥他本來沒有麼?」』
君夢如道:「若干年前,一位苗疆的邪道異人,送了他一顆失憶之藥,當時正巧我被擄不久,那顆藥丸就被他當糖果送到我的口中,好在那藥九不易煉製,那位邪道異人也只是送了一顆給他。」
雲中鶴接口道:「萬里迢迢,跑趟苗疆,就為了討一粒藥丸,豈不
雲中鶴不由暗暗心驚,倘若不是遇上了君夢如,倘若君中聖真的弄來了那使人失憶的藥丸,使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吃了下去,那……
君夢如雙眉一揚道:「你再試試看,現在能提聚功力了麼?」
雲中鶴一直就不曾停下來過,一直一面交談,一面暗暗提聚,然而,情形並沒有改變,全身脈穴,仍然像是有東西堵塞一樣。
他微感頹喪的歎道:「那青煙的效用果能支持六個時辰麼?」
君夢如忙道:「這倒一點不假……」柳眉深鎖,有些焦的的道:「按說,你現在應該恢復了才對,為什麼?」
雲中鶴凝重的道:「君中聖詭計多端,也許他……」
一言未結,忽聽一串大笑傳了過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好哇,你們瞞著老朽,幹得好事……」
一條人影已經捷如飛鳥,向兩人撲了過來。
雲中鶴、君夢如兩人不由同時大吃一驚。
由那口氣語調聽來,分明是三環套日君中聖突然回來,發覺了兩人的一切密謀。
雲中鶴功力不能提聚,形同常人,君夢如武功平平,不堪一擊,豈非要任由君中聖收拾、宰割。但兩人意念尚未轉過,人影已然撲到面前。
雲中鶴、君夢如不由又任了起來,因為來人並不是君中聖。
定神著時.只見那人年約八旬,一襲銀色長衣,身材瘦長,面容清瘦,胸前飄垂著一部雪白的長髯,背後斜插著一柄巨大的鐵骨折扇。
君夢如吁了一口長氣,嬌喝道:「馬總管。」
雲中鶴頓時悟到,這人就是白水山莊中的馬總管馬必武。
馬必武收住身形,拱手道:「君小姐。」
君夢如放下臉來道:「這胭脂湖方圓十里之內,是我祖爺爺劃給我的禁地,白水山莊中任何人不得進入,你雖貴為莊中總管,也不該擅闖禁地。」
馬必武哈哈一笑道:「可惜莊主不是小姐的祖爺爺,而是小姐的仇人。」
君夢如變色道:「你聽了我們的談話?」
馬必武笑盈盈的道:「一字不遺。」
君夢如凝注著他的神色道:「你也已經知道了君中聖的真實面目,你……對他有什麼感想?」
馬必武從容笑道:「老朽早就知道了。」
君夢如啊了一聲道:「那麼,你準備怎樣?是忠於老賊君中聖,拿我們領賞,還是……」
馬必武平靜的一笑道:「小姐如果知道老朽平日的為人,就該知道老朽要怎樣做了。」
雲中鶴立於兩丈開外,手按劍柄,一付隨時準備出手之狀,但他心中卻悲哀得很,因為他清楚無比,自己眼前的情形是:不堪一擊。
君夢如哼了一聲,叱道:「我不知道,你乾脆一些,自己說出來吧!」
雲中鶴冷冷笑道:「坦白說,雲某此刻委實不堪一擊,要動手正是時候。」
馬必武笑笑道:「老朽正是為此而來……」
探手由懷中摸出了一個白玉小瓶,輕輕搖了一搖道:「因為老朽有一瓶地芝醒神露,可以助雲大俠早復功力。」
君夢如、雲中鶴又不禁大感意外,一時訝然無言。
馬必武伸手遞向君夢如道:「老朽若是存心不良,大概還用不著耍這份花樣,小姐不會懷疑這是毒藥吧!」
他說的果然是實情,馬必武的武功造詣,稱得起是一流的好手,在雲中鶴功力未復之時,若要出手,結果不問可知。
君夢如連忙伸手接過,只見雲中鶴已經大步走了過來,由君夢如手中接過玉瓶,旋開瓶塞,咕嘟一聲喝了下去,然後方才雙拳一拱道:「雲某多謝前輩贈藥之德。」
馬必武爽朗一笑,連忙還禮道:「雲大使不怕那是毒藥?」
雲中鶴也爽朗的一笑道:「由前輩的氣宇風度中,雲某看得出值得信賴。」
馬必武持髯笑道:「那麼,雲大俠應該快些坐息一會了。」
雲中鶴依然跌坐了下去,瞑目調息-
盞茶之後,只見雲中鶴熱氣蒸騰,霍然而起,向君夢如和馬必武各施一禮道:「在下功力已復,兩位先後相助之德,沒齒難忘。」
馬必武吁出一口長氣道:「雲大俠神功既復,即宜速離此地,徐圖蕩魔之策,君小姐也無需久留,最好能與雲大俠同行。」
雲中鶴道:「馬前輩在此也不會安全,是否也……」
馬必武搖手一笑道:「君中聖雖然狡猾多疑,但還不至於懷疑到老朽身上,只要君小姐一走,君中聖絕不會懷疑到白水山莊中的任何一人。」
君夢如頷首道:「這話也對,不過,馬老俠士也要處處小心。」
馬必武爽朗的笑道:「老朽跑了一輩子江湖,還知道照顧自己,小姐儘管放心就是,老朽之所以戀此不去,無非想繼續留在君中聖身邊,伺機做一番該做之事。」
君夢如不以為然的道:「馬老俠士人單勢孤,要想對付君中聖,是萬萬使不得的。」
馬必武含笑道:「老朽不會輕舉妄動,伺機二字,是說在最有利最穩當的時機,這時機也許永不會有,也許會忽然到來,老朽只是等待而已。」
雲中鶴道:「既是如此,請恕晚輩要拜別了。」
馬必武輕吁一聲道:「且慢。」
雲中鶴忙道:「馬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馬必武神情凝重的道:「若干年來,血碑主人該是最神秘的一位人物,不論在正義團中,在白水山莊內,在所有江湖武林同道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血碑主人是誰。正義團中,只知道血碑主人是個來無蹤,去無影,全身都包裹在玄衣青中之內的神秘之人,他們所相信的是血碑主人的令符血骷髏,那枚血骷髏經常懸在血碑主人襟前,此外,則是血碑主人的獨門絕學血焰掌。」
「白水山莊中,只知道莊主是三環套日君中聖,與血碑主人風馬牛不相及,沒有人相信君中聖會是血碑主人。」
江湖同道之中,更沒有人知道血碑主人是個什麼樣子,但現在,情形卻有了重大的轉變……」
雲中鶴頜首道:「不錯,至少由於我的脫險,與君姑娘的離去,會使他想到已經洩漏了他的神秘身份。」
馬必武道:「這正是老朽要提醒雲大俠之事。」
雲中鶴忖思著道:「以晚輩看來,這秘密還是不給他洩漏的好,讓他去繼續保持他的神秘,也可以使他不至於立刻發動大的變亂。」
馬必武撫掌道:「不錯,老朽擔心的是一旦他的秘密拆穿,他也許會發動一次不顧一切的戮屠,索性擺明了身份,以血腥來鞏固他的聲威。」
君夢如接口道:「那就不拆穿他好了。」
馬必武苦笑道:「老朽還擔心到另一點,待他苗疆歸來,察覺了此事之後,也可能還有另一著行動……」
雲中鶴道:「前輩是說……」
馬必武道:「當他發覺了雲大俠君小姐雙雙失蹤之後,他自然的會想到他已經洩露了身份的秘密,極可能爭先以真面目出現,發動全力,橫掃武林,不再有所顧忌,那樣一來,則生靈塗炭,不知要有多人遭殃了。」
雲中鶴皺眉道:「前輩顧慮得極是,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
馬必武打斷他的話道:「老朽倒有一個主意。」
雲中鶴忙道:「請馬前輩指教。」、馬必武忖思著道:「君中聖不肯以真實面目示人,自必有他的理由與原因,這麼多年來,他諱莫如深,可知他對此事的重視,非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會公開的讓世人知道,血碑主人就是三環套日君中聖,或是三環套日君中聖就是血碑主人,那麼,只要雲大俠在墓地之中留下一個字訊,警告他不得輕舉妄動,戮及元辜,以揭穿他的底牌為威脅,也許會有一些效果。」
雲中鶴忙道:「前輩說得是,也許這辦法很有效。」
馬必武沉凝的又道:「老朽還有一點諫告雲大俠,除非萬不得已,或是強仇巨奸之徒,最好不要輕啟殺孽,需知天心厭亂,天道惡殺。」
雲中鶴面色微紅道:「晚輩記下了。」
馬必武爽然一笑道:「那麼,你們應該走了,老朽也要急於返回莊內,就此別過了。」
雲中鶴拱手道:「前輩保重。」
馬必武含笑應道:「兩位更要保重,須知目前對付正義團及血碑主人的只有雲大俠一人,也可說雲大俠以一身而系江湖武林安危。」
不待話落,縱身馳去,消失於通往白水山莊的來路之上。
雲中鶴目注馬必武去後,輕歎一聲道:「姑娘,咱們走吧。」
君夢如頷首道:「咱們去哪裡呢?」
雲中鶴不假忖思的道:「首先,咱們要去青楊嶺,看看鵬城白鳳展姑娘所創的正義門怎樣了!」
君夢如柳眉微鎖道:「展姑娘是淮?」
雲中鶴怔了一怔道:「也是與血碑主人有著血仇大恨之人。」
君夢如淡然一笑道:「我要知道她與你的關係?」
雲中鶴苦笑道:「若說起關係,她與我倒是有些淵源……」君夢如急道:「什麼淵源?」
雲中鶴皺眉道:「金碧宮前代官主展諱劍同,是她的先祖,而我是金碧宮現任宮主,與她的關係自然非同尋常。」
君夢如面色微變道:「那麼你們很親近了?」
雲中鶴歎道:「她與我不但有著這段淵源,而且也曾救過我的命。」
君夢如哼了一聲道:「你們如何稱呼?」
雲中鶴道:「她叫我雲弟.我叫她梅姐,我們是姐弟相稱。」
君夢如沉下臉來道:「怪不得你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那裡,大概你一直惦念著她吧!」
雲中鶴若有所悟,微吁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眼下正應全力對付血碑主人及他轄下的正義團.何必斤斤計較這些小節。」
君夢如道:「我偏要計較.我不去了。」
雲中鶴為難的道:「這又為什麼呢?」
君夢如叫道:「丟人。」
雲中鶴奇道:「姑娘這話說錯了,丟人二字從何談起?」
君夢如冷哼道:「這還不夠明顯麼,那展姑娘與你姐姐弟弟,卿卿我我,對我一定不會歡迎一定瞧不起我,說我是……」
聲調一陣哽咽,竟幽幽地哭了起來。
雲中鶴大感為難,只好耐著性子勸道:「姑娘,如果你度量放寬一點,就不會想到這些事了」。
君夢如叫道:「噢,是我的度量窄了,沒有你那梅姊姊的度量寬是麼?」
雲中鶴雖是殺人不眨眼的英雄豪傑,但對這撤嬌的女孩子卻感到有些束手無策,當下抓耳撓腮的道:「這叫我怎麼辦呢?青楊嶺我是非去不可的。」
君夢如揩揩淚漬道:「為什麼就非去不可?」
雲中鶴道;「認真說來,那正義門的門主是我。」
「是你?」
君夢如柳眉深鎖道:「你不是金碧官的宮主麼?」
雲中鶴點頭道:「不錯.這正義門是一個臨時的門派,目的在於伸張真正的正義,只要等將血碑主人以及他的正義團消滅之後,就立即將正義門解散,正義門也就成了團結俠義群雄,對抗血碑主人的一個唯一的門派。」
君夢如哼道:「即然這樣重要,你就去吧。」
雲中鶴道:「難道姑娘仍然不去?」
君夢如堅決的道:「不去。」
雲中鶴苦笑道:「要怎樣姑娘才肯去呢?「
君夢如道:「我們毫無淵源,去了徒然遭人冷眼,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不去的好。」
雲中鶴忙道:「你我雖無淵源,但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關係並不同尋常。」.
君夢如忽然破啼為笑道:「你一定要我去也行,但是我們的關係卻要先弄個明白。」
雲中鶴心頭一震道:「依姑娘的意思,應該……」
君夢如幽幽的投注了他一眼道:「叫我一聲妹妹,該不算過份吧!」
雲中鶴面色微紅,但卻無可奈何的道:「如妹……」
君夢如笑答道:「鶴哥……」
雲中鶴彈身而起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及早走吧!」
說話之間,已向墓地松林弛去。
君夢如急叫道:「小心,墓中有機關。」
嬌軀晃動,也隨著跟了過去。
雲中鶴已經停身在端木妄的巨家前,運起金剛指法,在石碑上刻下了一行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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