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大地一片漆黑! 
街道上行人絕跡,只有更夫巡夜,敲打出更聲! 
更聲連響三下,正是三更時分,這時刻人們多半已深入夢鄉,活動的,只是武林中的夜行人,在龍淵落腳的小鎮甸,東西兩面,各出現了一條黑影。 
那西邊的一條黑影,行動如風,隨即隱沒在屋脊的暗影裡,失去蹤跡! 
東邊那條人影,疾逾奔電,卻不隱蔽身形,在房上踏脊渡屋,如履平地,並還不時停下身來,在尚有燈光透出的房簷之下,自窗隙中向內窺視! 
此際,龍淵處身暗室,正伏吻著那位即將斷氣的姑娘的櫻唇,運功度氣! 
這運功度氣之法,乃是將自己的真氣,自口中吐入另一人肺腑,鼓動他的肺葉與心脈,繼續活動。 
若那人生機未斷,五髒完好,僅因是一時閉氣,此法確實有效! 
但那位姑娘,實因是真陰大虧,氣血兩滯!此法雖能暫保一時,但若是不用藥物,效果仍歸徒然! 
龍淵深明醫理,卻一時找不到滋補的任何藥物。 
他導氣有頃,那姑娘鼻息慚重,龍淵心頭大喜,無意觸著衣袋,突然暗罵自己該死,怎的將赤龍丸忘了。 
那赤龍丸,雖然有些藥不對症,但卻對人體極有裨益。若讓這位姑娘服下一顆,再立即為她打通穴脈,消化藥力,則不僅可以令她復原,甚或洗毛伐髓,為她築下練武的基礎呢! 
龍淵想著,早將盛丸的小瓷瓶取出,倒出一顆,捏開臘皮,先放在自己口中咀碎,提運滋液,度入那姑娘腹中。 
丸藥人腹,龍淵只聽得一陣咕咕亂響,立時便見那姑娘面頰由蒼白轉成赤紅,呼吸也跟著加重起來! 
龍淵知道藥力發作,狠心咬牙,心想反正一不作二不休,救人救徹。今既度氣在前,說不得按撫摩搓於後。 
想著,手下不停上二打兩下,又重將姑娘衣衫盡除,只留下一條小褲,這一陣擔擱,那姑娘玉體,周身上下,已泛赤紅,熱氣蒸騰,汗珠隱隱。 
同時,她口中發出微呻,似乎已恢復不少知覺。 
龍淵深知這赤龍丸奇熱無比,若不速予通脈舒導,必致將人熱斃! 
因之,他不敢待遲,慌即盤坐榻裡,凝神一志,運起丹鐵神功將真氣迫至雙掌掌心,右掌撫住那姑娘小腹“氣海”,左掌卻在心胸脈絡之間人從事撫動。 
同時之間,他體內真氣,早已自掌心傳入姑娘體內。 
那右掌傳入一股,先將赤龍丸所化熱氣,團團迫住,而左掌的一股,卻隨那手掌移動,引導著赤龍丸所化熱流,竄行經脈。 
這一來,熱流不能亂竄,而只有一路可通,故此力量極猛,再經龍淵因勢利導,通關過穴,真可說如同破竹一般! 
故此,不大功夫,那姑娘周身穴道,除卻生死玄關,任,督兩脈之外,均被打通,而姑娘也慚慚恢復自覺。 
龍淵此際,凝神運氣,心無半絲雜念,雖然掌到處,是女兒家最珍貴的凝脂玉體,他卻是半點也不動心!他這時,只覺得自己的真氣,運行在姑娘體內,不但毫無枯竭現象,更反而澎澎勃勃,生生不已。 
因之他一方面驚喜於自己的功力精進,同時也為姑娘的經脈易通而感到欣慰與訝異! 
皆因普通人經脈,滯凝不暢,貫通極難,若生具俗骨,縱有仙丹異藥,也難於一時間內令其通達。 
因此,顯然這姑娘骨格不俗,生具練武人清奇之體。 
龍淵心中一動,心想何不好人做徹,一口氣為她打通那練武人最難串通的生死玄關呢? 
若此關一旦通達,日後姑娘若是練武,自不用說,必會事半功倍,進境奇速,便是不練,則亦必等如是洗毛伐髓,壽永可期! 
龍淵想著,正欲用真氣竄攻那任脈,突聞得房上衣袂破風之聲。 
龍淵滯了一滯,猜知必有夜行人,打此經過。他想,或許是老師太找來了吧!那麼,我將她交予老師太處理豈不省卻若干麻煩嗎? 
那知,這念頭方在心頭閃過,榻上掌撫下的姑娘,陡然醒轉,一聲尖叫,連哭帶打帶罵道: 
“好賊子,姑娘與你拼了!”罵著,早已經爬起身來,向龍淵撲去! 
龍淵不防她會有這一手,頓時大吃一驚,手足失措。急忙想向她解釋。但那姑娘一看自己赤身裸體,慌忙用被單裹住裸體,立即放聲大叫,大喊救命,根本就不曾聽清龍淵講的什麼! 
龍淵怕驚動店中客人,前來查問,那時,若姑娘再一口咬定他是壞人,則真個百口莫辯。 
他一見姑娘不可理喻,心裡一急,頓時住口,掠近榻畔,駢指欲點姑娘睡穴。 
在他以為,好歹先把姑娘制住,再慢慢解釋。 
那知,他方一抬手,陡然聞到窗外一聲斷喝,聲方入耳,“絲絲”數響,已射進一大篷閃泛藍光的暗器。 
龍淵功力出神入化,聞聲心中一驚,不顧再點姑娘穴道,右手長袖一拂,“呼”的一聲,將那蓬暗器,全數掃射向右手牆上,叮叮數聲,盡都沒入牆中。 
室外那人,想來武功不弱耳聞暗器無功,早又一聲怒罵:“淫賊出來納命!”龍淵所居窗前,“卡嚓”一聲,全被擊成粉碎。 
龍淵這當口,真是又氣又笑,又恨又悔。 
心想怎麼事情會這般巧法,偏偏在這時來了“俠客”? 
但,他可不能背這黑鍋,無論如何,也得解釋清楚,否則,傳將出來,日後行走在江湖之上,這“淫賊”之名,如何能見得了人! 
這念頭電閃而過,龍淵早已點中了姑娘暈穴,今她熟睡了過去。 
同時間,一晃身形,自破窗中掠出窗外,尚未站穩,猛聽得頭頂一聲叱罵,勁風呼呼,襲體而至。 
龍淵聽風辨位,知那人自簷下襲來,使兩只銳利兵刃,擊向自己後腰上兩大死穴。 
他心中駭然一凜,且展出無上輕功,不等腳落實在,雙腳交互微微一動,身軀霍然貼地而掠,電閃般劃個半弧,停立在二丈之外。 
暗襲那人,料不到龍淵有如此高絕的身手,口中微“咦”疾收下撲之勢,腰干一挺,身軀一溜一轉,滑近一丈,停住向龍淵上下打量。 
龍淵雙目有異,視夜如晝,此時早將來人看清,而生出惺惺相借之情!皆因那人,似年二旬之下,相貌俊秀,人品標致,一身月白色緊身夜行衣衫,更襯得他是猿臂蜂腰,拔秀超群。手執兩柄燦銀虎爪,月光下,銀光閃閃,英挺威武之極。 
龍淵本是個俊逸無匹的人物,自不禁對來人生了好感!何況那人還是俠義道呢! 
他如今既已算入了江湖,江湖中尚還未交一友,似這等與己相若的人品,龍淵如何能不想,與他訂交呢! 
但那人卻無同感。 
皆因,此時龍淵已然易容,臉色不但是色如黃臘,最可怕尚有一塊黑疤。 
月光下,雖然那那付妙奪天工的身材,極為華貴的文士裝扮,予人以飄飄如仙的不凡感覺,但,他的面色,卻也同樣的予人可怖可厭的惡感! 
龍淵可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像貌。 
他雙手微拱,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誤會。在下龍凌雲,實非淫……”他一語未竟,卻似提醒了那位少年。 
只見他劍眉一聳,煞氣滿面,斷喝道:“萬惡賊子,尚圖狡辯,大爺可不聽這些花言巧語,廢話少說,拿命來吧!”語聲未終,燦銀虎爪往上一舉,踏中宮,走洪門,欺身掠進,上擊天庭,“五雷擊頂”,下撩下陰,“五爪摘瓜”,夾帶著透骨勁風,速捷無倫的,向龍淵擊來。 
龍淵見狀,心中大急,雙手一搖,方叫聲:“兄台且慢!”勁風呼呼的虎爪,已自攻到! 
龍淵顧不得再做解釋,足尖輕彈,微一提氣,藉著那襲體風力,飄後二尺,讓過了一招兩式。那少年一擊不中,暴喝一聲,揉身跟蹤而進。 
兩虎爪同時間左右一分一掄。呼的一下,疾如閃電般,抓向龍淵兩肩“肩井”大穴。 
龍淵藉勢後飄,腳未落地,少年已跟進再襲,若換個別人,真氣不能提運自如,在此又無兵器招架的境狀之下,若不還招拆解,便非得傷在對方爪下不可! 
但龍淵到底不同,所學丹鐵神功,舉世無倫。 
只見他身上不動,雙足懸空,卻陡然人化一股清煙,只一晃,便閃到那少年身後去了! 
那少年自以一擊必然中的,那知堪堪抓中,不知怎的,眼前忽失去那個奇丑的人影。他頓時心頭大駭,不及多想,右腕猛一叫勁,煞住爪勢,立即盤身繞步,右臂一屈,不等身軀完全轉正,早已“呼”的一下,以腕肘之力,將虎爪向後撩去! 
虎爪撩出,同時裡,人已轉過,閃目處,虎爪撩空,臉上也不由跟著陣陣泛紅!。 
原來龍淵轉到那少年身後,仍然不曾出手還擊。 
他若還擊,其實在那時只一伸手,必然會點中少年背後任何一穴。 
但,他既已存心想與人家交個朋友,同時又知那少年雖然稍微性急了些,卻也是由於嫉惡誤會之故。 
故此,他閃到後面,只停身在半丈之外,並未出手。等少年回過身來,他反而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急燥,在下……”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聽了這說,只當他存心諷刺,那肯忍住,不等龍淵說完,立即怒哼一聲,亮爪再進。 
這一次,那少年曉得龍淵的輕功佳絕,已然臻達妙境。雖未見龍淵出手,卻知他其他功夫,必也不俗。 
這,自然不敢大意,而盡除了輕敵之心。 
因之,那少年抱原守一,凝神濾志,將兩柄燦銀虎爪,施展開來。 
月光下,但見兩團銀光,裹住兩條一淡一濃的黑影,翻翻滾滾,勁風呼呼,撕風破空之聲時作,情勢煞是驚人。 
這時刻,店家與客人,早已全被驚醒,只是深知江湖中爭強斗狠,仇殺殘死之事,任誰也不敢出面勸阻,自招來殺身之禍! 
故此,他們只藏在房內,自窗隙中偷窺看這一場龍爭虎斗,同時,也暗暗捏著把毫無來由的冷汗,駭異的等待著爭戰的結果! 
但,場中的龍淵,施展出丹鐵神功所載絕學——“無機步”,在漫天爪影之中,從容進退,卻並不曾還手。 
在他的意思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停下來讓他解釋誤會。 
那知,那少年不但未能體會,反認為龍淵有心戲弄,氣惱之下,怒火更熾,狠心咬牙,運出十成功力,將兩柄燦銀虎爪,舞得風雨難透,銳不可當。 
龍淵不由得暗暗皺眉,深覺這少年太以不識進退,正欲出手,閃目一瞥,正看見尼庵中那位老師太,手執著一柄雲拂,佇立在屋脊之上,向這邊觀望! 
龍淵他雖還不知老師太是父親龍致勇的師姐,但卻早已看出,不是常人。 
他既然在她庵中,會過一面,則那老師太,必不致像那少年一般,誤識自己是個淫賊。 
因之,他一見師太尋至,心中大喜,陡然使個身法,讓過兩柄襲來的虎爪,雙腳一彈,疾撲屋面,掠向師太面前,恭身一禮道:“老師太您來的正巧,唐姑娘已被在下救回。這位朋友 
老師太鐵拂法緣,本是打聽得唐家小姐,被賊人劫來此鎮,三更趕來,正在遂一搜索,突然聞得激斗之聲。 
她暗自皺眉,何來這等不知江湖忌禁的人物,在人煙稠密處激戰相搏。同時,也早已悄悄掠至,欲探究竟。她初初瞥見,激戰的情形,不由暗目驚心,仔細一瞧,那手使兩柄虎的青年,招式詭異,正是華山派家數。 
華山一脈,乃武林正宗大派,掌門天機真人,卅年前,仗掌中一柄飛虎劍,獨創“飛虎十三劍”,享譽江湖,雄踞華中,堪稱是一流高手名家。 
老師太當年,與天機真人,曾有過一面之緣,故此一瞥那少年爪式。便即辨出,他乃是華山一脈。 
不過,華山派以劍術為主,向不用外門兵刃,這少年若屬華山弟子,何以會棄劍不用呢?老師太為此,頗是驚疑! 
同時,另一令她更驚異的,卻是另一位怪丑少年所用的身法步法。 
那步法,不但玄妙無匹,施展開來,迅捷之極,若似羚羊掛角,令人無跡可尋。 
老師太闖蕩江湖,凡數十年,身經大小數千百戰,見識不謂不廣,此際卻怎麼也看不透龍淵的步法來歷。因之,她忍不住顯身出來,細加體察,卻不料,方一現身,龍淵竟陡然向她撲來! 
急切間、老師太霍吃一驚,引身後退,右手鐵拂運功一抖,細細的鋼絲,立被抖成筆直。 
幸好,她自忖身份,不曾貿然出招,及聽清龍淵所言,心方訝疑,這人語中之意,何故似曾相識之時,後面的那位華山弟子,卻已然迫躡而至,怒聲中,復又向龍淵擊去。 
龍淵語未終,風襲至,當下不及,已然溜到老師太身後去了! 
老師太聽他話出有因,猜想其中必有誤會,正想查詢,眼前的奇丑少年,身形一晃頓失,而那後面追擊那人的兩柄虎爪,卻陡然向自己胸前抓來! 
老師太睹狀,知他是收勢不住,右手一起一抖,軟絲拂尾,已將那左邊的虎爪纏住,道:“少施主且請住手,待貧尼問明再打不遲!”說話之間,早已潛運真力,鐵拂一帶,硬生生將那人攻勢阻住,帶開數尺。 
那少年一見老尼,雙目炯炯,閃射精光,語調沉穩,一臉正氣,手中鐵拂特長,潛力驚人,眸瞬一轉,已猜知她的來歷。 
故此,心中雖不快老師太橫加阻撓,卻仍是停下手來,問詢道:“師太敢是人稱鐵拂的法緣師太嗎?”法緣微微一笑,松了拂絲,說:“少施主真好眼力,貧尼正是法緣,不知少施主是那位道長高徒?”那少年見她果是法緣,強壓不悅,恭身一禮道:“華山掌門座下弟子虎雄,參見師太!”法緣微揮作手勢,上住虎雄行禮,說:“虎施主不必多禮,待老尼先問問這位施主,是否有何誤會!”說著,不等那虎雄回答,立即扭頭對轉過來的龍淵問說:“少施主是何人?怎的認得貧尼,唐姑娘現在柯處?”龍淵這才想起,自己臉上,原來已經易容,故此連這位見過一面的老尼,亦不相識了! 
他看著虎雄,見虎雄正在對他瞪眼,便微微一笑,道:“在下龍……今午隨伯母至貴庵參見師太,正值……”他本欲說出自己名字,話到口邊,想及方才對虎雄自稱龍凌雲,若此際說叫龍淵,則必讓虎雄,更加誤會自己是欺世盜名之徒。 
故此他說出隨伯母進香之事好好讓師太自去領會。 
老師太果能會意,未等他說完,喚了一聲,說:“原來是龍家賢侄,你……找到唐姑娘嗎?她在那裡?”老師太既與龍致勇同師習藝,情誼至厚,才稱龍淵“賢侄”,不過,她心中卻有點納悶,怎的一下午不見,龍淵臉上,便多出一塊疤呢? 
只是,疑雖疑,若真如他說已救回唐姑娘,則無論他是那個,必無惡意。 
因此老師太法緣,只說了一個“你”字,便改口詢問唐慧珠下落。 
龍淵聞言,指指房下,說:“那姑娘正在小侄房中,不過小侄尚不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唐家小姐,請師太去看看吧!”法緣心中復又犯疑,怎的他言中自相矛盾? 
不過,既然他房裡有位被救的姑娘,下去看著倒也不妨! 
老師太一走,龍淵立即微笑著向虎雄微一抱拳,道:“虎兄華山門下,技藝不凡,方才事出誤會,故此在下不敢還招,今既有法緣師太作證,虎兄當不致再以宵小視我,如蒙不棄愚魯,願結軍笠之盟如何?” 
那虎雄,乃是華山派掌門的關門弟子,自幼聰慧不凡。及長隨天機真人習藝,將師傅劍法“飛虎十三式”融會貫通,研化出兩柄燦銀“飛虎爪”,將飛虎十三式,化一為二,一式兩招,左右齊發,不但精絕,更見詭異。 
出道以來,所向無敵,加以師門威望,雄踞華山一帶,所到之處,全被人尊為大俠天人。 
因之,不出數年,不但贏得了“飛虎”之號,更且養成了一種自傲不凡的習氣! 
不料想,今日誤打誤撞,遇著這一丑鬼,竟然毫不還擊的在自己飛虎爪下,走了六十招。這人那丟得起。 
故此,他站在一旁早就已怏怏不樂,老師太走得又急,不曾向他打個呼喚,更令他下不來台。 
這刻,聞聽龍淵這般說法,分明是諷刺華山的技藝,不過如此。 
這,還不等如是火上加油? 
只見他冷“哼”一聲,惡狠狠盯了龍淵一眼,冷然道:“兄台高義,虎雄謹記心頭,他日有緣,再領教益吧!”說罷,也不等龍淵回答,跺腳旋身,向正西飛馳掠去,剎時間,隱沒不見! 
龍淵聽出他話裡有刺,對己不滿,但卻不知他不滿之故。 
他佇立屋巔,怔愕半晌,直到房下院中,“喂”的一聲。方使他回過神來! 
龍淵向院中一瞥,只見那法緣師太,正向他招手。 
龍淵飄身下房,只見那法緣雙目神光迫人,盯在他的臉上,不怒而威沉聲詢問:“施主竟系何人?那唐府姑娘,她怎……”龍淵臉上,幸虧有一層易容藥,否則,必定會泛起紅潮! 
皆因,他聽到師太言中之意,顯然見唐姑娘赤體而臥,疑惑他有什麼不端的行為。 
因之,龍淵不等法緣師太說完,立即接口解釋,將適才經過,簡述一遍。接著又道:“老師太如若不信,可試試唐小姐脈象,是否大異過去,便不難證實在下之言非虛,且那劫人之賊,目下尚在鄰居,師太亦不妨找他問問……” 
鐵拂法緣,適才見過他與華山門人虎雄,過手時所用步法,精奧玄奇,頗覺驚疑,猜不出他的出身何處! 
但此際聽說他竟能為唐慧珠通關過穴,卻又不大相信。 
皆因,武功技擊,共有內外兩途,行於外者,見於身法招式,而行於內者,卻是內功真氣。 
前者,若有名師,凡生具上乘骨骼,身手靈活之人,均可於三五年內,練成不凡的身手,而且玄妙招式,克敵致勝! 
唯有後者,講究的乃是火候、修為,若欲臻達絕頂,不但須夙夜不懈、勤習不輟、更須持之有恆,數十年如同一日。 
如此,則時間愈久,火候愈深,換而言之,則既使修為勤奮程度,人人相等,年齡愈長,火候也因之愈深。 
龍淵雖經過易容,卻並未增節外貌年齡,故此一眼便知,他是弱冠少年。 
老師太瞧他年紀這輕,怎能驟信他有此功候,為一個毫不會武的姑娘,通關過穴呢? 
不過,她瞥見龍淵一雙深湛純真的眸子,閃射著坦然無懼的神色,不似謊言相斯。心中雖疑,腳下卻不由邁步進房,真的去試唐慧珠脈象。 
那知,一試之下,頓時又驚又喜,料不道龍淵,會具有超凡內力,一時半刻之間,不但將唐小姐穴脈貫通,卻還使她的真氣,十分充足凝固。 
若非自己事前深知,唐小姐不會武技,真還能誤會,她亦是武功深厚的人呢? 
老師太訝異之極,舉掌拍開唐慧珠睡穴。 
那唐慧珠穴道一解,立即驚醒,黑暗中猛一睜眼,見床前站著個人影,悚然一驚。 
定睛一瞧,卻正是尼庵的主持——法緣師太! 
唐慧珠雖與師太並不熟悉,但此際望見,卻不啻如逢親人,哀淒淒喚聲“師太”,悲啼了起來! 
法緣見狀,不由憐惜有加,偏身坐下,伸手輕拍著她的香肩,溫和的勸道:“乖孩子,別哭啦!快起來穿好衣服吧!”唐慧珠聞言,警覺自己僅裹著一床被單,一時羞憤欲死,慌即忍住悲聲,摸索著將衣服穿起,忍不住問道:“師太,這是什麼地方啊?那個壞人可跑了嗎?”提起那“壞人”,唐小姐不由又羞泛雙頰,雖然在黑暗中,不易被人發覺,但她自己,想起暈睡中似真似幻的經過,赤身露體,被一個陌生的男子,姿意輕薄撫弄,則以後自己,該如何做人呢? 
她這樣一想,不由又悲從中來,淚珠兒滾滾,雖未出聲,神態卻更是哀絕! 
法緣師太見狀,歎息一聲,慰勸道:“乖孩子。如今魔難已過,你今已因禍得福,還哀哭怎的?快把經過告訴貧尼,也好讓貧尼為你作一筆打算。”唐慧珠聞言一怔,心道:“這老尼怎說我因禍得福,我唐慧珠命苦,受人輕薄,這福從何而來?”不過,她心中雖這般想法,卻認為師太,不但是她救命恩人,卻必是本領極大。否則,怎能將壞人趕跑了呢? 
唐慧珠微一沉思,果然抑住悲戚道:“師太,我……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在庵裡時,突然覺得背後一麻,便失去知覺了……後來……後來……我似乎覺得有一個壞人,用手壓著我的心口。當時,我難過得要死,想喊也喊不出來……再後來,我似乎覺得好了,但是……睜開眼一看,那個該死的壞人,還沒有走,我又恨又怕,正想跟他拼命,一錯眼,卻又暈了過去……一直到師太你來,我才醒來……師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您,是您救了我!” 
法緣聽她這一番述說,雖然並不詳細,無頭無尾,卻正由這蛛絲馬跡之中,證實了龍淵所言,盡是實話. 
她瞥見唐慧珠一臉羞紅,一對大大的眼睛裡,閃射著迷茫疑問與感激之色。 
法緣溫和一笑,道:“說來慚愧,救姑娘的,並非貧尼。據我所知,姑娘被一淫賊,花叢陰煞卜樣劫來此地,那花叢陰煞。不但是個惡魔,據傳還練有歹毒的陰功,專好吸取閨女的精血,以助長功力。” 
“姑娘你被她劫來,朦朧中所覺有人壓著胸中,便是此人。”唐慧珠只聽得花容變色,雙目中射出又怕又恨的光芒,法緣見狀,伸手擁她入懷,繼道:“貧尼知你失蹤以後,先慰勸令尊令堂,先行回府。便約同好友,到處追查,等貧尼一人,查到此地,你已被龍家的那位公子,救了回來。” 
唐慧珠“啊”了一聲,表示這消息,實在意外,同時,更忍不住扭頭環視室內,像是那龍家公子,就在這裡一般! 
法緣微微一哂,道:“龍公子將你救來,因見你當時,氣機微弱,已然是奄奄一息,因此,便不惜消耗真氣真力,為你過穴通關,輸氣醫療,同時,他還喂你吃下一顆靈藥,培基固元,使得你比過去,不但是健康倍增,同時也更加適於練武……” 
唐慧珠聞言,確覺得自己體內,舒泰之情,前所未有,若蘊有無比力氣,一反過去嬌弱之狀。 
因之,她不由暗暗感激,救她的那位龍公子。 
雖然,在她的心目中,對龍淵所留的印象,僅是個可憐的,滿面焦黃的影子,她卻仍不由對他暗生了無比的好感! 
皆因,她曾在迷茫中,似真似幻的感覺到,龍淵與她,唇吻相接,輸導真氣,龍淵為她周身按摩,通關過穴。 
在那時,雖然她有一種難言的舒適感覺,但卻因認定對方是個“壞人”,則不但能細心體會,芳心之中,反被那屈辱與憤意充塞,悲怒異常。 
但,如今,當她曉得了,那一切是龍淵為著救她而為的時候,則在她芳心之中,卻不由產生了絲絲難言的情愫! 
當然,唐慧珠不通武學,自不能了解,她之所得,是何等珍貴,但,就憑著一點,龍淵救她醫她的這一點,亦足以令她縈懷難忘。 
更何況,那時的女兒家身體,尊貴逾常,等閒決不能讓人摸著。 
而今,她不但讓龍淵摸了個遍,同時也讓他親著櫻唇。 
這,雖然為著救命醫病,卻也等如是失貞於他。 
日後,若不能得他而侍,則必也不能再嫁於別人。 
因此之故,龍淵在她的芳心裡,所種的病態癡呆的印象,竟全被擊碎,代之而建的,卻是衷心的感激,與另一種尚未成熟的決心。不過,這決心卻是被另一種悲傷所隔阻著。 
唐慧珠這樣的思索著,其實也不過瞬息功夫。 
同時,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今不知有如何懸念自己,便忍不住問道:“師太,這是什麼地方?離我家遠嗎?我能回去嗎?”法緣知她想家,便道:“這裡是小靈山鎮,離你家約右五十余裡,不過,若是你想回家,待貧尼送你回去就是!”唐慧珠微皺秀眉,心想:“天這麼黑,路這麼遠,你怎能送我走呢?”法緣可不管她想什麼,見她並無異議,便先行出走,尋找龍淵。 
那知,院內寂寂無聲,卻早已不見了龍淵的影子。 
她不便叫喚,只得轉來,在桌上留個紙條,說明已走。便對唐慧珠道:“姑娘,走吧!”說著,拉起她的纖手,便往外走。 
唐慧珠身不由己,跟著出房,一到院內,正想動問,法緣師太,卻早已舒臂擁住她的纖腰,低喝聲“走”,身形一晃,“嗖”的一聲,已然縱上房去。 
猛然間,唐慧珠吃了一驚,櫻唇一張,呼呼勁風,直灌而入,嗆得她趕緊閉嘴,將驚異也悶在心底! 
法緣師太,此際已展開數十年精練的輕功,挾帶著唐慧珠,風馳電掣般,一閃而沒。 
她倆走後,院外霍然飄進一條人影,一閃入房,燈光下,只見正是龍淵! 
龍淵原不曾走遠。他,只是不願與唐慧珠見面! 
當師太入屋,龍淵便掠出院去,在外邊徘徊。 
在他的心中,有兩點煩惱,其一是因與唐慧珠親及肌膚,自覺有點愧對雲慧。 
另一點,則是被虎雄的冷漠與敵視引起。 
他想不通,何以在誤會冰釋後,虎雄仍不肯與他為友之故! 
他煩惱的徘徊著,直到法緣師太,挾唐小姐離去,方才轉回室去。 
他看看紙條,便和衣倒臥榻上,瞑目養神。 
枕畔,此際,雖然是佳人已逝,卻仍然遺留有陣陣幽香,龍淵聞著,腦海裡不免會浮現,方才的醫傷一幕。 
但是,這一幕,在他的心底,並未停留多久,便被另一幕往事,所代替了! 
那往事,是當他屠鯨之後,在鯨背上為雲慧療傷的一幕。 
在當時,可能是由於年齡關系,並無任何特殊的感覺,但,如今回想起來,尤其是回想到,摟住雲慧裸泳的玉體的時候,便止不住心頭陣陣悸動,而有些心猿意馬! 
因此,龍淵的睡意全消,腦海中充滿著慧姐姐的動人情影! 
那嬌媚無匹的笑顏!那儀態萬方的風度!那脆潤的語音!那銀鈴般笑聲!還有,還有那體貼溫柔的默默情意!閃泛金霞的秀發!以及,那蔚藍若夏日晴空的眸子!配著一身細似凝脂,潔如白雪的肌膚!處處流露出明艷的春之氣息! 
龍淵忍不住低聲喟歎,一方面是惋惜她不在身邊,另方面,卻是在慶幸,自己的幸福的過去。 
想到過去,他如今更能深切的體會出雲慧對他的深情,是多麼的深厚博大! 
因為那其中,包括了種種情愛,使母愛友愛與情愛,揉和在一起! 
因之,龍淵當此際體會得這份情愛之深之大之時,便不由感激得雙眸濕潤!而更加渴望,能夠早一日與她相會,以設法還報他,過去施之於己的深情! 
龍淵這麼想著,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呆在家裡了! 
因為,在家裡,不但埋藏了自己的素志,同時,也必會引起不少麻煩。 
當然,這麻煩是指親事方面。 
但,僅僅這一點,卻便會惹起各方面的不快來! 
因為,若是某一位伯母相中了某一位姑娘,作主要為他主婚成親,則他是順從、抑或拒絕?順從則辜負雲慧,也等如是陷己於不義,但若是拒絕,則豈非有違長親之旨,而更是不義嗎? 
若等到那時,進退維谷,倒不如三十六著,先走為妙。 
只要是離開家鄉,伯父母鞭長莫及,即便是有心,亦無能為力了! 
龍淵思前想後,作下了這個決定。 
次日清晨,他先至鎮外農家,取回自己的老馬,騎上新得的龍駒,馳返即墨。 
在路上,龍淵將臉上的黑疤洗去,重又回復先前那一臉焦黃面色。 
回去家中,龍淵的父親——過山龍龍致勇,已然從法緣師太處,得著消息,知道了唐府小姐,已被龍淵救回。 
當然,其他諸老,尤其是致忠致智兩位夫人,免不了對龍淵詳加盤問,昨夜他在何處。 
龍淵怕引起老人們不安,只淡淡略述經過,便推說疲倦回房! 
其實,他回房之後,並未真睡,卻跑到書房裡找他父親,稟告意欲離家之享! 
龍致勇身為江湖中人,生性豪邁,雖舐犢情深,卻深知他兒子功力深不可測,天下無處不可去得! 
再說,好男兒理當志在四方,若一味溺愛,不放他出去闖練,則無論才華八斗,亦等如是一顆未加琢磨的寶玉,不能成器! 
故此,他十分贊成龍淵的意思,願意放(於他出去! 
不過,他知道,眾位老哥哥,愛子成癖,好不易盼得淵兒回家,相聚未及半載,又怎肯放他獨自外出呢? 
因之,龍致勇考慮再三,與七哥致智商議,故技重施,決定讓淵兒悄悄離家,事後,再由他哥倆,向眾人解釋! 
龍淵自然無不可,因之在第三天夜晚,便悄悄整好行囊,騎馬而去! 
行前,致勇致智老兄弟倆,暗送他出了後院側門,心中都不免有些不捨! 
龍淵瞻望前途如錦,海闊天空,任憑己意遨游息止,心頭難也有依依之情,卻別有一番喜氣,滋潤心頭! 
因之,在後門上拜別伯、父,掠身上騎,立即飛掠而去! 
第二天,龍府失蹤了小公子,諸老自不免大驚失色。但,及至龍致勇說出原委,第一個一家之主的龍致禮,忍不住將他大大數說一頓! 
只是,事已至今,人已走遠,罵過之後,也只有自怨自艾懸念而已! 
那知,正有此時,外面領進來一位媒婆,正是為唐府慧珠小姐,提親的人。 
那媒婆一進大廳,瞥見眾老雲集,個個面帶愁容,心中納悶,對眾老萬福行禮之後,諂笑著對致智夫人道:“老婆子奉唐府夫人之命,一來趨府,先代表唐夫人向夫人及少爺道謝;二來,唐夫人說,公子前數日救回小姐,高義盛情,永世難忘。過二天,唐夫人不但要帶領小姐,親來叩謝,並還要請夫人與大公子,過去玩玩……” 
其實,那媒婆之來,雖說是代表唐府先來道謝,骨子裡,卻是來探探口氣! 
皆因,那夜,唐慧珠在法緣師太挾扶之下,不須一個時辰,便已返抵唐家莊。 
那時,天已四鼓將盡,唐家莊一片死寂,只有那唐員外居處,尚亮著燈火,而他一對老夫妻,也未入睡。 
父母女兒驟又重逢,自不免一番悲喜。法緣師太,雖逃出三界之外,目睹這一種至情流露的場面,也不由連誦佛號,悄然離去! 
唐員外夫婦,發覺法緣離去,不免頗為慚疚,冷落恩人。 
那知,相談之下,真正的恩人,卻是那面黃肌瘦,呆若呆瓜的龍家少爺! 
唐員外夫妻,深覺意外,料不到,那麼個呆瓜,竟能行此義舉! 
同時,在當時唐慧珠並未將經過詳細述說,故而,唐員外夫妻,雖覺得龍淵俠行可感,到並無其他用心! 
二日過去,唐慧珠深閨之中,思前想後,愈想覺得無論龍淵他生得如何,此生若嫁,卻已是非他莫屬!這不但由於心感深思,同時也關乎著一生的名節問題。何況,還有,當迷茫中龍淵為她按摩,使得她日後尋思起來,便覺得臉紅心跳,芳心自然會產生一種溫馨的情意呢! 
基於這些,唐慧珠忍不住背人將獲救經過,向媽媽詳述一遍,同時也坦示出,此身非龍淵不嫁的決心! 
唐夫人知書達禮,當然也知道這事兒等如是已成定局,若不及早定奪,女兒誓必會丫角以終。 
她十分惋惜龍淵的外貌,同時,也暗暗替美麗的女兒叫屈。 
不過,最終無論她心中多麼不願,卻終還與丈夫商妥,招來媒婆,令她去龍府探探消息! 
在唐夫人想來,龍淵既然與女兒親及肌膚,見過女兒的花容月貌,則絕無不被傾倒,不願結親之理。 
龍淵本人既無問題,龍家九老只此一子,怎能不順著他,而應准這樁親事呢? 
那知,世事往往出於算外,那媒婆來的巧巧不是時候,就在她還未說完來意之際,龍家老大,已然“喧”了一聲,打斷媒婆話頭,大聲怒道:“去,去,去,你這婆子,嚕蘇什麼?我們淵兒,若不是為著唐家,或許還不致跑呢?去告訴你們家夫人。我們龍家,當不起他來道謝,龍家的人,也向來不到別人家去!” 
那媒婆沒頭沒腦口被罵了一頓,頓時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一旁龍致智看不過去,站起來勸道:“大哥……”龍致禮素來性暴,此際正有怒火頭上,一見龍致智開口,不容他說話,立即叱道;“老七你叫什麼?你眼中若還有我這老大,乖乖的替我坐下,哼。不是你,不是你淵兒他還不致於這麼大膽! 
說著,喘著粗氣,雪白的長胡子,氣得直抖。 
龍致智悄悄坐下,不敢再開口說話,大廳裡,一時竟啞雀無聲。 
那媒婆見不是路,早已悄悄溜了出去,向外面的人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聽之下,媒婆可跟著也著了慌,趕忙回轉唐府,一五一十,將龍淵黑夜出走,龍老大發雷霆之事,詳細對唐家夫婦,學舌一遍。 
唐夫人聞言,又驚又疑,猜不出龍淵好好的家裡不待偏偏要逃走的緣故! 
但是,這事兒非同等閒,關系著女兒一生幸福,若他在外面有什長短,則女兒一生豈非等如是被他斷送? 
只是,龍家人都無法可想,唐家與龍淵又無何相誓諾言,又有何良策可圖呢? 
因之,唐員外夫婦,勉強打賞了媒婆,在廳內愁顏相對,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訴女兒曉得? 
實則,他兩人不知,唐慧珠早在媒婆來時,已然藏在廳後,將龍淵出走之事,聽得分明! 
唐慧珠芳心盡碎,疾步回房,關起房門來,哀哀欲絕,一頭倒在床上,垂淚如泉,再也抑止不住! 
其初,唐慧珠芳心怨償,恨那龍淵,既然對自己不避嫌疑,醫傷救命,親及肌膚,為例竟這等薄幸,突然出走! 
但,漸漸的,唐慧珠想到,龍淵在救她之時,可能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境象,故此,龍淵將她救回,卻不肯垂顧這等“敗柳殘花”。 
所謂“不堪入目”隨境象,唐慧珠並不能確知,是屬於何種?當花叢陰煞卜祥,攝取她精血之時,她暈迷不醒,僅僅意識到似乎有兩只手掌,壓撫在自己的身上。 
因之,她甚至不識得卜祥,到底是什麼面目,甚至連後來龍淵的面孔,也未被看清. 
不過,她察覺得到,自己當時似乎是赤裸著身體,雖然,後來,她細察自己的身體,並未有異樣的感覺,但就憑上述的一點,豈非已不堪入目了嗎? 
唐慧珠這麼想,覺得並非是龍淵薄幸,而實是自己的時運不濟,命苦所致! 
她不再怨恨龍淵,芳心之中,除卻恨死那“壞人”卜祥之外便只有怨悲她自己的命運了。 
她哀傷的啼哭著,只覺得人生真沒有多大意思! 
她想到“死”! 
死,是解脫人生的唯一方法,也是逃避人生的唯一手段! 
但,死後又當如何?死後的魂魄,又何依何從呢? 
千古以來,任何人未能從死中復活,告示天下人死後的情況,雖然佛說,陰曹有十八層地獄,西天有諸般神仙,但卻無一人,自輪回中轉世為人時,告訴在地獄,或他的前生事跡! 
因之,“死”之一字,成了千古來難解之謎,而人們,除卻在萬不得已,無可避除之時,方會步上這一條通往黃泉之路! 
唐慧珠一時氣憤,確實想死,但是再回頭想想,堂上父母年邁,自己又鮮少兄妹。 
她自己若是一死,堂上雙親,豈不要悲煞痛煞? 
所以,唐慧珠想:“我決不能死!”突然問,唐慧珠心靈中,靈光一閃,她霍然坐起身來,自言自語的說:“啊!法緣師太不是說過!我被他打通穴脈,極適於練武了嗎?為什麼我不去拜師太為師,學練武技呢?”她抹去頰上的淚痕,拉平了衣上的皺折,毅然的又說:“對,我要去學武,我要去練成像師太那樣能飛的武技。我要去報仇,找那個壞人報仇,同時,我也要做一個女俠,像古代的紅拂,像老師太一樣,到外邊去行俠仗義,專管人間不平……我……一輩子也不再嫁人,我要讓他看看,我並不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子……” 
唐慧珠言中的他,自然便是龍淵。 
至於她說法緣師太會飛,自然也不是真的。 
她所以這麼說,其實是因她不懂武功,而將那輕功提縱之術,當成了“飛”了! 
但,無論如何,唐慧珠下定決心,要從師學藝,雖然,在她的潛在意念之中,仍不能完全摒除,那面黃似臘的龍淵的影子,只是在目前,她卻已決絕的意圖斬斷,任何足以導致她煩惱的情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