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轡紅纓 正文 第十七章 波潮迭湧
    漢中之南,往米倉山。途中,一片荒山離離亂塚,枯骨呈露,白楊荊棘,充滿了荒涼,尤其是暮夜月黑之際,風吹起漫漫塵砂,不時傳來一聲聲夜梟怪鳴,更添了濃重的恐怖。

    在崎嶇山道上可見兩座丘陵間建有一石砌矮屋,似無人所居,系寄放棺木之處。

    這晚三更時分,石屋中竟亮著一盞燈火,雖是星點如豆,卻在十餘里外隱隱可見。

    山道上忽掠宋兩道迅快人影,落在矮屋三丈開外,響起虞鳳霞語聲道:「此屋竟是有人住麼?為何與墟墓為鄰,這大是怪異之事。」拔劍出鞘,夜空中突泛出一片青光。

    翠萍道:「不可造次,還是覓一人家投宿。」

    虞鳳霞不答,橫劍護身,一掠入屋,只見矮屋中停放著四具棺木,棺木上塵有寸許,似已久未拂拭,第二具棺木上放著一盞油燈,燈油滿盞,顯然剛燃亮不久。

    她們主婢為追蹤一個形跡可疑的藍衣少年,不料距此五里外轉折處藍衣少年竟離奇失蹤。虞鳳霞自信輕功上乘,絕不會無故追失,發現此屋燈火可疑,不禁尋來此地。

    翠萍隨著虞鳳霞的身後,星目中泛出惶惑之色,張口欲言,虞鳳霞忙使一眼色,笑道:「你我明晚便可趕至廣元與家人相聚了,年來萍蹤萬里,飄泊江湖,也該倦鳥知返了!」說著在屋內巡視一眼,接道:「借此屋棲身,強似無有,你我倚壁而臥如何?」

    翠萍知虞鳳霞心細如髮,知已看出蹊蹺,頷首道好,主婢二人便在棺木之後坐下。

    須夜,忽隨風傳來一聲「呱呱」夜梟怪鳴,恐怖刺耳,隨後屋外隱隱傳來一片衣袂破空聲響。

    突聞一個沙啞語聲道:「是這裡了,他們投帖約鬥就在此亂葬崗上!」

    虞鳳霞主婢二人不禁大驚,忙矮身蹲伏在棺木之後,只見屋外人影一閃,迎門立著一個缺耳厚唇左目已眇的老叟,獨目中精芒暴射,一眼發現四具棺木,不禁獰笑道:「好小輩,竟敢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虛。」

    緩緩伸出一隻巨靈右掌,對準第四具官木猛揚劈下。

    就在他掌力方吐未吐之際,第四具棺蓋拍的一聲大響掀了起來,飛出一個面目陰冷的錦衣少年,右臂如刃疾劃老叟胸前。

    這招看似用險,但含蘊了無數神奇變化,更另具險辣狠毒的威力,竟把老叟逼得疾飄了出去。

    星光閃爍下,墳地中另站了一個滿面浮腫,豆眼獠牙,長髮披垂雙肩老叟,一見同伴情狀,目露驚愕之色。

    錦衣少年一掠出屋外,即笑道:「老前輩,可認出晚輩方才一招來歷麼?」

    兩位怪老叟互望了一眼,眇老叟獰笑道:「你就是在老夫兩人隱居之處盜走一瓶靈丹的小輩麼?」

    錦衣少年在懷中取出一支長頸玉瓶,笑道:「老前輩煉製靈藥不下數十種,卻未標明用處,晚輩盜來無用,半分不少,原璧歸趙,想老前輩必不見責。」說著玉瓶脫手飛出。

    眇目老叟伸掌一把接住,嘿嘿冷笑道:「你方才一招是否就是所傳的星河秘笈上所載的絕學,老夫看來威力不過如此。」

    錦衣少年道:「晚輩所得不過十一火候,老前輩何見之小耶,家師昔年與二位老前輩微故反目,割席斷交,曾立下重誓,今誓言已竟,二位老前輩還有何說!」

    眇目老叟面色微變道:「老夫猶不信他真取得星河秘笈。」

    錦衣少年朗聲笑道:「晚輩臨行之時,家師嚴囑叮嚀,說二位老前輩自負武功曠絕,如與晚輩等人印證武學,例有三擊不中,永不再擊,不知是否。」

    眇目老叟沉聲道:「令師所說一點不假!」

    錦衣少年絲毫不放鬆,接道:「倘若晚輩險勝一招,老前輩則應允晚輩一件要求是麼?」

    眇目老叟忽厲聲道:「那要看老夫願否與你印證武功!」

    錦衣少年道:「如此說來,兩位老前輩似畏懼星河武學的了!」

    眇目老叟激怒如雷,厲聲道:「好小輩,不管你存心如何,老夫出手勢必傷人無疑。」

    錦衣少年道:「晚輩死而無怨!」

    眇目老叟突右腕一翻,一招攻向錦衣少年胸前,不帶半絲勁風,卻幻出無數掌影,錦衣少年週身要害重穴,無不在他那掌勢之下,奇奧絕倫。

    錦衣少年卓立如山,兩指駢戟如劍,身形疾轉,幻起指影如飛蝗驟雨,點向眇目老叟掌心。

    這一式正是克制眇目老叟奇招,眇目老叟面色一變,疾攻兩招。

    錦衣少年刁腕一沉,身形疾轉,只見一團人影,忽聞嘶的一聲裂響。

    眇目老叟身形暴退,錦衣少年喘息頻頻,只見眇目老叟長前下幅,為錦衣少年劃裂一條尺許口子,頓時滿面鐵青,怒芒逼射。

    滿面浮腫老叟震天狂笑道:「老二,咱們說了的話可不能不算數,且看他有何要求?」

    錦衣少年面容一肅,誠敬無比,遞上一紅色密緘大信封,道:「家師曾言明兩位老前輩言出如山,決無反悔,今日一見果然,晚輩帶來家師親筆書信一封,兩位老前輩一閱即知。」

    眇目老叟鼻中冷哼一聲道:「我這天殘地缺老怪物,向不受人挾制,老夫只允你一件要求,你無須得寸進尺,說不定你是弄巧成拙。」

    錦衣少年暗道:「果然這一對老怪物難纏得很,必須慢慢套上才行。」微笑了笑道:「兩位老前輩且看過了這封書信再說!」

    虞鳳霞一聽這兩人是天殘一缺,不禁大駭,忙低聲道:「翠萍,我們走,稍時就走不了啦。」

    這停棺矮屋僅有一出入之處,必須從錦衣少年之後竄逸,別無通路。

    主婢二人一躡進門首,錦衣少年忽轉身低喝道:「朋友,最好別妄生逃走之念。」

    虞鳳霞面寒如霜道:「我主婢二人偶經路過,你我毫無過節,為何阻擋去路。」

    錦衣少年目中泛出一抹殺機,沉聲道:「廢話少說,在下言出必行,二位若妄行圖逃,休怨在下心辣手黑。」

    虞鳳霞翠萍心內暗暗叫苦,目露惶急之色,暗暗思忖如何一擊出手,趁晾逃逸之策,無奈天殘地缺這一雙老怪物在場,武林中著名的極為難惹難纏,如果他們出手,則後果堪慮,不禁躊躇猶豫。

    翠萍更是憂形於色,焦急如焚。

    此刻,天殘地缺已看完了書信,對視了一眼,向錦衣少年道:「令師雖是言誠語摯,但老夫猶未能盡信,姑且應允,但一發覺有詐,可別怪老夫反臉無情!」

    錦衣少年躬身答道:「家師焉能欺騙兩位老前輩!」

    滿面黃腫老叟目注虞鳳霞翠萍兩人一眼,道:「她們是何來歷?」只覺得虞鳳霞翠萍兩人神儀內秀,資質根骨上乘,越看越是心愛。

    錦衣少年答道:「晚輩不知,她們二人偶經過系屬實情,無奈隱秘為她們窺知,除了歸順本門外,只有死路一條。」

    虞鳳霞冷冷一笑道:「誰知尊駕藏在棺中裝神扮鬼,誘人入罪,有失英雄行徑。」

    天殘地缺彼此以蟻語傳聲道:「這兩個娃兒姿質根骨上乘之選,我們又無傳人,不如收她們為徒,光我天池門戶。」

    只聽錦衣少年冷笑道:「兩位是想找死麼?聽在下之勸,隨在下返山去見家師,投效本門,不失為一條明路。」

    虞鳳霞道:「倘若在下不應允呢?」

    「那只有自絕一途。」

    虞鳳霞面色一變,倏地掣出長劍,沉聲道:「我輩武林人物寧折不彎,閣下如此逼人太甚,只好兵刃相見了!」

    錦衣少年突縱聲朗笑道:「朋友自信有望生出在下掌中麼?」

    虞鳳霞道:「閣下雖武功奇奧,但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若傷在閣下之手,好那只怨我學藝不精,投師不高。」

    說著忽生起一聲冷笑道:「方纔我目睹閣下與這位老前輩印證,閣下不過是以詭道幸勝,並非本身武功所致。」

    此言一出,天殘地缺不禁面現笑容,互望了一眼,暗暗期許。

    錦衣少年滿面殺氣,厲聲道:「朋友自願一死,於在下無干。」右臂疾抬而起。

    天殘突然出聲喝道:「且慢!」

    錦衣少年不禁一怔,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天殘醜惡的臉上泛出一絲慈祥笑容,宛如冬日太陽,煦和動人,緩緩啟齒道:「這兩個娃兒質資根骨不比你差,老夫數十年未出江湖,意欲覓一衣缽傳人,萬不能喪在你手!」

    錦衣少年暗道:「這對老怪物委實難纏難惹!」當下答道:「只怕她們未必情願,何況老前輩不知她們真正來歷!」

    天殘道:「老夫不問他來歷如何,只問他情願與否,若是不願則生何殺由你,老夫定袖手不問!」

    虞風霞心中一動,暗道:「這倒是不失大好良機。」

    只見天殘和顏悅色道:「你們姓名來歷可否說知老朽一聽!」

    虞鳳霞毫不思索答道:「晚輩江維翰,先父在朝為官吏部右侍郎,因晚輩性喜習武,拜大內待衛董浩為師……」

    天殘頷首笑道:「老朽曾耳聞董浩為形意門第一高手,秘技自珍,崖岸自高,你獲其青睞,定然將形意門武學紮好基礎。」

    虞鳳霞道:「晚輩末學,僅識皮毛而已,未敢窺涉堂奧,緣三年前先父去世,扶柩歸里,奉養母親,去歲恩師董浩又罹病身亡,因此與書僮田鶴雲上京祭奠……」

    雙怪聞言一喜,天殘道:「董浩已去世了麼?」

    虞鳳霞淒然一笑道:「正是!」

    天殘突正色道:「你們可願拜在老夫二人門下!」

    虞鳳霞道:「那是晚輩求之不得,不過晚輩還要稟明家母,免使她老人家倚間盼望。」

    雙怪醜惡臉上現出愉快笑容,天殘道:「這個當然!」

    虞鳳霞翠萍兩人立即雙雙拜倒,口稱恩師。

    天殘地缺同聲哈哈大笑,攙扶而起,虞鳳霞翠萍兩人易釵而棄,裝得維妙維肖,不帶半點脂粉氣息,雖天殘地缺目光銳厲卻也瞞過。

    錦衣少年道:「晚輩看這兩人來歷可疑,老前輩不要中了他的詭計。」

    天殘冷笑道:「已是老夫之徒,有什麼可疑。」獨目中殺機猛熾。

    錦衣少年暗道:「此時萬不能觸其怒,哼哼,到時才知我的厲害。」心念一轉,微笑道:「既然如此,晚輩不便固執己見。」

    天殘沉聲道:「現在往何處去!」

    錦衣少年道:「晚輩尚須等候一位同伴,也該快來了!」說著往山坡上走去。

    虞鳳霞忽低聲道:「恩師,此人方才施展武功根本不是什麼星河秘笈內所載奇奧武學。」

    天殘詫道:「什麼?你怎麼知道?」

    虞鳳霞道:「弟子忖測其師金面老人雖在寒潭幸獲前古神劍玉勾斜,卻未必能將天龍丹星河譜一併到手,否則天下武林早在他卵翼之下,為何尚需兩位恩師之助,弟子耳聞金面老人陰狠狡毒,恩師慎防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禍!」

    雙怪不禁互望了一眼,地缺吐出沙啞之聲道:「此話委實合乎情理,但他尚不敢欺騙你我。」

    虞鳳霞道:「稍時弟子當證實弟子之言不虛。」說時錦衣少年已疾奔而下,即冷笑道:「荒郊野墓地,夜露風寒,我等要守候至天明不成!」

    錦衣少年怒道:「令師在此,並無尊駕說話之餘地,何況在下幸勝令師,在未履行在下要求之先,一切概由在下作主!」狂傲神態,不可一世。

    天殘地缺鼻中冷哼一聲。

    虞鳳霞道:「那麼在下要先行告辭了。」說著向翠萍道:「雲兒,我們走!」

    身形一躍,掠出丈外,眼前人影疾閃,錦衣少年已阻在身前。

    錦衣少年冷冷說道:「江少俠不要逼在下出手,如非看在令師面上,兩位早就喪命多時。」

    虞鳳霞道:「這倒未必,尊駕武功雖然奇詭,但似嫌失於正道,在下形意門武學講究博大中正,以柔克剛,以正制詭,閣下決勝不了在下。」

    錦衣少年眉宇間泛出狂傲之色道:「你自問比令師如何?」

    虞鳳霞笑道:「我那恩師心存厚道,與後輩末學未免托大,致為你所趁,閣下還在臉上貼什麼金?」說時右腕肩頭一挽,簧鳴過處,青虹逼射,輕飄飄揮出一招「平沙落雁」,劍勢猶如淙淙流水般平和柔舒。

    天殘地缺究竟是老輩著名人物,地缺道:「果是形意門獨門劍法太極慧劍中最具威力九招之一,極具火候,化神奇於平淡,委實難得。」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以指代劍,右腕一振幻出漫空指影疾攻,左掌五指攫向虞鳳霞長劍,辛辣絕倫。

    虞鳳霞突變式一轉,只見劍芒流轉,煞似萬簇劍尖輪轉,蕩起一片悸耳銳嘯,將身形隱去不見。

    天殘地缺目中頓射出驚奇神光,嘴角含笑。

    錦衣少年亦身形疾轉,掌指如飛攻出。

    驀地——

    兩人身形倏分,虞鳳霞持劍飄落在雙怪身前。

    只見錦衣少年肩袖等處被劍芒劃破多處口子,面色愧怒鐵青。

    天殘大笑道:「徒兒,你已得太極慧劍神髓,年歲輕輕,功力已臻化境,董浩亦應泉下含笑!」

    雙怪至此深信虞鳳霞之說,錦衣少年施展武功並非星河秘笈上所載,但此刻且不想揭破他。

    其實雙怪與金面老人彼此都是勾心鬥角,各存私慾,虞鳳霞雖不知那信上寫些什麼,卻知雙怪絕不甘心為金面老賊利用,她想從雙怪口中慢慢套出金面老人真正來歷,以報血海大仇。

    這時錦衣少年目不陰睛幻變不定,暗中巳扣著絕毒暗器欲除去虞鳳霞,無奈投鼠忌器,舉棋不定。

    忽聞遠處隨風送來一個淒怨歌聲,錦衣少年不禁一怔,凝耳傾聽,只聽是:

    「巴子城頭青草暮

    巴山重疊相逢處

    燕子古巢花脫樹

    杯且舉

    瞿塘水闊舟難渡

    ……」

    歌聲低蒼,飄忽不定,時近時遠,生似孤魂野鬼在墳墓中艾怨淒歎,令人不寒而慄。

    錦衣少年面色大變,身形如脫弦之弩而去,迅即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歌聲霎那間寂然而止。

    天殘道:「老大,你猜出此人來歷?」

    地缺鼻中冷哼一聲,答道:「七殺惡判又再出江湖,你我莫錯過這場熱鬧!」

    虞鳳霞聽出七煞惡判與天殘地缺雙怪似有宿怨,不禁問道:「七殺惡判是誰?」

    天殘冷笑一聲,道:「武林兩大凶人之一,與佛面人屠鐵少川齊名,複姓東方單名一個旭字。」說著向地缺道:「老大,你我目前尚不能與他相見!」示意虞鳳霞翠萍二人擇一荊棘叢中將身形隱去。

    矮屋內仍是一燈如豆,墳野風聲嘯掠,灰砂墜地沙沙聲響,益增荒涼恐怖之感。

    一條飛鳥般人影疾落在矮屋前,目注熒熒如豆燈火,及揭開蓋板的一具棺木,面現驚愕之色,突然用手一揚,一點藍光脫手飛出,這人身形立時騰空飛起。

    只聽一聲霹靂驚天巨震,矮屋立時炸得粉碎,四具棺木,炸成木塊沖天而起,棺木中尚有三條人影厲嘯出聲,曳空電射追蹤那人而去。

    那知那條人影身法奇快,倏地一沉,尚未沾地,橫飄開七尺,草叢中突冒起十數條魅樣人影響起一片桀桀怪笑聲,野草亦頓時燃起了多處火頭,烈焰熊熊,卻未見蔓延開去。

    火光映視著十數條身形中有一白面無鬚中年人,兩道弔客眉斜插兩額,目光炯炯寒光懾人。

    金面老人門下三人身形一落,頓時發覺情勢有異,不禁面色大變。

    白面無鬚中年人微笑道:「老夫也不難為你們,只要你們束手就擒,領老夫去令師處,可饒你一死。」

    三人猶豫了一下,白面無鬚中年人立即大喝道:「老夫七殺惡判掌下立死,你等猶敢忤麼?」說時五指疾出,一把扣著了一人,左手疾抓著左腿。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中,那人被生生裂成兩半,五臟六腑溢出,鮮血如柱湧出。

    七殺惡判微微一笑,抓起肝臟塞在口中咀嚼嚥下,轉瞬間吃了一乾二淨。

    尚有二人見狀面無人色,口噤不語。

    藏在遠處的虞鳳霞目睹情狀,心驚戰懍,低聲道:「世間怎有這等凶人!」

    天殘笑道:「徒兒別怕,那東方旭喜吃活人肝臟,但每吃一次,便可七日七夜不飲不食,卻不致無緣無故殺生害命!」

    但見七殺惡判冷冷一笑,道:「你們二人是願死願活?」

    兩人噤若寒蟬,面如土色,暗歎一聲,道:「在下情願領路!」

    七殺惡判冷笑一聲道:「好!」

    曲指彈出兩縷暗勁。

    金面老人兩名門下全身打一寒噤,功力被制。

    只見七殺惡判東方旭手掌一揮,火光頓時熄滅,荒山郊野恢復了一片黑暗。

    曠野中蕩起懾魂裂魄的長笑,飄浮無定,笑聲漸遠,餘韻仍自在山谷間迴響不絕,廣場墳野間更形恐怖。

    須臾,只聽矮屋前響起錦衣少年語聲喚道:「兩位老前輩何在?」

    天殘道:「老夫自在此地,難道你看不見!」

    語聲寒冷如冰。

    錦衣少年疾躍而至,道:「在下一時不慎,為七殺惡判東方旭老賊聲東擊西詭計引開,致有此失。」

    天殘道:「你在此地也未必是他敵手。」

    錦衣少年道:「難道兩位老前輩……」

    天殘道:「老夫絕不無故傷人!」

    錦衣少年長歎一聲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家師星河秘笈恐難保全了。」

    雙怪不禁面色一變。

    只聽錦衣少年說下去:「另三具棺木中,三名同門均有絕毒迷香置於棺內,一俟七殺惡判走近引他起疑,立即點燃,這迷香無色無味,在他心神猶豫中,不知不覺吸入,漸漸神智昏亂,可一擊搏殺,但不幸為衛大剛霹靂彈所毀,致功虧一簀。」

    天殘不禁冷笑道:「你是前言不符後語,欲蓋彌章,分明是欲老夫兩人搏殺七殺惡判;那知事與願違……」

    錦衣少年忙道:「老前輩不用胡亂猜疑,日後便知,那兩名同門為七殺惡判挾制,及待解救,遲則無及。」

    天殘獨目懾人精芒注視了錦衣少年一眼,沉聲道:「那麼你帶路吧,老夫若發現你所言有許,哼哼,可別怨老夫手黑心辣。」

    錦衣少年道:「晚輩怎敢!」身形一轉,望山崗下走去。

    天色漸明,晨露霏霏,沾穗欲濕,前路隱隱只見炊煙縷縷升起,鎮集已近,沿途山凹溝地可見三兩茅舍土屋。

    虞鳳霞只覺錦衣少年所擇路徑均為崎嶇小道,罕有人行,暗遭:「他路徑甚熟,分明他是本地土著。」

    一行人轉入正道上,突然道旁衝起一支怪鳥,呱的一聲鳴叫衝霄展翅飛去。

    去勢迅快,轉瞬疾杳。

    錦衣少年面色大變,忙道;「不好,此乃百花門下豢養。」身法加快,竟望鎮外一所森森綠樹中大宅奔去。

    大宅為高高紅牆圍著,兩扇大門緊緊關著。錦衣少年一躍落在門前,用門上銅環重重敲擊了九下。

    兩扇重門緩緩開啟,走出一個青衣小童,一見錦衣少年,啊—聲道:「少爺趕回來了,年少爺、宋少爺,黨少爺昨日傍晚已趕至。」

    錦衣少年神色一呆,問道:「僅他們三人麼?」

    青衣小童答道:「正是,尚有一名被擒的百花門下。」

    錦衣少年回面含笑道:「此乃晚輩寒舍……」

    地缺天性冷漠,不喜多言,只鼻中冷哼了一聲。

    天殘道:「很好,老夫奔波了一夜,腹中飢餓如雷,免去世俗之禮,有什麼拿什麼給老夫食用。」說著,不待錦衣少年延入,昂然邁步跨進大門。

    只見宅中院園佈局雅致,花木繽紛,清新悅目,一條白石小徑直向大廳。

    廳前肅立著宋天保年項慶及一黃衣少年,一見錦衣少年急步走來,年頌慶立即笑說道:「潘師兄回來了。」

    錦衣少年為三人一一引見,天殘地缺及易名為江維翰田鶴雲之虞鳳霞翠萍。

    虞鳳霞從錦衣少年得知黃衣少年名黨奎。

    黨奎向錦衣少年說明在汪紹清山莊遭遇,擄擒匡子衡後,正待制伏林風珠時,得訊強敵趕至,所以紛紛散撤走,只不知其他諸人何以未趕至此處。

    錦衣少年目露隱憂道:「大約午刻以前,百花老賊必尋來寒舍,須慎作準備才好。」

    年頌慶道:「兩位老前輩威望武林,名震八荒,百花老賊有何可懼。」說著,望了天殘地缺一眼。

    天殘地缺宛如老僧入定,面色冷漠如冰,目光仰視著大廳正梁。

    錦衣少年暗感氣憤,目中閃出一抹怨毒之色。

    這時兩名蒼頭各提著一支食盒走入大廳,在八仙桌上擺放一席盛宴。

    黨奎向錦衣少年使了個眼色。

    錦衣少年即恢復了和顏悅色,恭請天殘地缺虞鳳霞翠萍四人入席。

    天殘地缺離座入席,神態仍是冰冷。

    虞鳳霞翠萍心意相通,亦模仿天殘地缺神態坐下。

    這一席酒金面老人門下,吃得索然無味,然天殘地缺四人卻酒到杯乾,大快朵頤。

    錦衣少年實在忍不住,咳了一聲,道:「老前輩!」

    天殘獨目——瞪,道:「你有何話說?」說時咧嘴哈哈笑道:「老夫已知你何意,是問老夫說話究竟算不算數,但你我有話在先,老夫只應允了一個要求,稍時強敵侵襲,老夫與你搏殺—名強敵就是。」

    錦衣少年面色一紅,悻悻笑道:「有老前輩助力,晚輩可安枕無憂。」

    天殘道:「別想得這麼輕鬆,老夫先要把話說明,現在就指定一人,是百花翁,抑是七殺惡判東方旭,二者不能混為一淡。」

    錦衣少年略一沉吟道:「七殺惡判東方旭。」

    天殘面現笑容望了地缺一眼,地缺冷冷說道:「百花翁來時恕老夫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突然一條浴血青衣人影奔入大廳,身形一個踉蹌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年頌慶大驚道:「這不是徐師弟麼?」一躍離座搭扶起立,只見這人胸背十二穴道各釘著一支藍色銀針,針刺處滲出黑血絲,面色如同死灰一般。

    錦衣少年面色大變,一掌印上青衣少年後心「命門」穴,一股陽和真氣透穴而入。

    青衣少年漸漸甦醒,繼繼續續道:「小弟中了百花老賊暗算,請師兄……代……報……此……仇……」

    說到最後一字,口中噴出一股黑血,頭一歪,氣絕而死。

    錦衣少年面色凌厲,沉聲道:「我不殺百花者賊誓不為人。」

    忽聞窗外傳入陰惻惻冷笑道:「憑你還不配!」

    錦衣少年面目猛變,大喝道:「什麼人?」身形激射掠出,宋、年、黨三人隨著躍出廳外。

    虞鳳霞道:「恩師,你老人家必須應允他搏殺七殺惡判不行麼?」

    天殘道:「為師兩人急於找出星河譜是否為他覓得,須知他與為師面和心違,嫉克殊深,萬一真有其事,為師兩人日後將葬身無地矣。」

    虞鳳霞知天殘口中的他系指金面老人,有心追問金面老人真正來歷,又恐天殘起疑,遂笑道:「弟子聽主說金面老人並末攘得星河秘笈,他激恩師前往必心懷叵測。」

    天殘冷笑道:「我這一對老怪物也不是省油的燈。」

    廳外隱隱傳來喝叱聲,虞鳳霞倏地立起,道:「弟子可否去瞧瞧?」

    天殘道:「不准妄自出手。」

    虞鳳霞道:「弟子遵命。」

    廳外白石小徑上百花翁率著隗獨等十數高手向錦衣少年索取匡於衡。

    錦衣少年冷笑道:「匡老師無事生非,暗箭傷人,理應重懲,但匡老師已痛悟前非,不願再助紂為虐,在下不能違背匡老師的意願。」

    百花翁面色一變,寒冷如冰,沉聲道:「那可怪不得老朽辣手無情了,老朽行事一向絕不手軟,風聞你等各有一身奇奧武功,不妨盡量施展。」

    錦衣少年面色雖鎮定如恆,卻心神大震,偷覷了大廳一眼,未見天殘地缺一雙老怪物出外,心知雙怪冷漠無情,坐觀成敗,暗暗為今日危,但此時不好示怯,仰天發出朗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領教了,但在下還有一事不明,老前輩來此是志在索回匡老師,抑或另有意圖?」

    百花翁冷冷說道:「自然志在尋獲令師,報卻斷指之仇。」

    錦衣少年道:「老前輩自問勝得了家師麼?」

    百花翁嗯嗯冷笑兩聲不答錦衣少年之言,卻向宋天保欺前了一步,伸掌寒聲道:「拿來!」

    宋天保不禁一怔,詫道:「老前輩問在下索取什麼?」

    「你在風雷鎮八方湯萬臨處取得一顆寶珠,獻出可免一死。」

    宋天保大笑道:「世俗之物,怎值得老前輩重視!」探懷取出一顆龍眼大小明珠,接道:「老前輩乞笑納。」

    百花翁料不到宋天保如此慷慨,乃疑不是事實,目光灼灼望著宋天保,道:「真是此珠麼?」

    宋天保頓時大笑道:「老前輩既不知此珠妙用,如同廢物一般,需索到手亦無濟於事。」

    說著緩緩收置懷中,接著冷笑道:「武林中誰不知令徒隗獨血洗湯萬臨全家,雞犬不留,寶珠亦被取去,老前輩此舉系遮盡天下英雄眼目,指鹿為馬,含血噴人,有誰見信。」

    隗獨立時大怒,疾躍至宋天保身前,目露殺機,厲聲喝道:「原來這謠言就是閣下所放出的麼?」右掌一揮,劈出一股陰寒氣勁,拍向宋天保「玄璣」重穴。

    這一式玄詭奇奧已極,乃至瞧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宋天保早自蓄勢待發,隗獨右掌將出未出之際,肩頭雙戟已自抽出振起漫空戟影攻出。

    年頌慶黨奎亦立時抽出肩頭奇形兵刃,攻向百花門下。

    錦衣少年向百花翁道:「家師現與兩位好友在廳內敘話,老前輩倘志在報卻斷指之仇,何不隨在下去見家師。」說時,身形倒縱而起,疾如離弦之弩望大廳激射而去。

    這一著借刀殺人之計,顯然已收效,百花翁暗道:「瞧他,們有恃無恐,原來老賊在此。」心中一動,望錦衣少年身後追去。

    錦衣少年身法奇快,一落至大廳前,正巧虞鳳霞翠萍聯劍掠出,忙道:「慎防老賊猝然施襲,速退!」說完,奔弩似地掠入大廳。

    虞鳳霞翠萍只見百花翁如飛般掠來,迅制劍疾揮,寒芒流圍中幻起千百條寒星湧襲攻出。

    此式正是星河秘笈中一記絕招「星移斗換」蛻化而出,因霍文翔知二女未服天龍丹,無法習成星河秘笈武學,將原招變化轉授,雖無原招威力,卻奧妙無窮。

    百花翁甚為驚駭,雙臂輪轉蹈虛欺入,拾指彈拍而出,詭奇絕倫。

    只聽兩聲低哼,虞鳳霞翠萍被點中穴道,雙雙暈倒於地,百花翁冷笑一聲,疾躍入廳內,發現天殘地缺雙雙端坐於八仙桌旁,面色寒冷凝視,身後侍立著錦衣少年。

    他認出這一雙老怪物來歷,心中驚暗道:「天殘、地缺久未露面江湖,竟亦被老賊邀來,看來圖謀星河三寶愈發荊棘重重了。」

    此時,百花翁佯作不識天殘地缺,微微一笑道:「少俠不是說令師在此,為何不見!」

    錦衣少年目中閃出一抹陰狠之色,低聲向天殘地缺道:「兩位老前輩慎防暗算,令徒已遭百花老賊毒手!』』

    天殘地缺聞言不禁勃然色變,雙雙拂袖而出,一片強猛罡氣逼向百花翁。

    百花翁雙掌一推,轟地大震,三人各自疾躍開去。

    雙怪一退又進,劈出罡氣力能裂石開碑,不啻萬鈞,似此硬擊猛攻打法,如非本身功力絕乘,無法出此下策,因一招之微,足使自身隕命。

    百花翁號稱西域第一高手,功力非同尋常,也是一般快打硬攻,大廳中勁風四溢人影飛晃。

    轉瞬,十數照面過去,百花翁冷笑道:「兩位與老朽並無宿怨大仇,為何施招殺手,意欲致老朽死地不可。」

    天殘道:「我徒兒與你何仇,遭你毒手喪命。」

    百花翁不禁一怔,身形疾飄開去,大喝道:「且慢!」

    雙怪住手不攻。

    百花翁冷冷一笑道:「令徒是誰?兩位休要中了錦衣小賊借刀殺人之計。」

    天殘聞百花翁之言,發現錦衣少年身形巳杳,不由面色一變,身形一躍掠出廳外,只見虞鳳霞翠萍兩人倒在廳外石階上。

    他目力銳厲,一望而知是百花翁獨門點穴手法制住,不禁厲聲道:「不是你是誰?」

    百花翁及地缺已先後如影隨形掠出,詫道:「此乃一場誤會,老朽並不知是兩位愛徒。」說著伸手拍開兩女穴道,並取出兩顆丸藥餵服而下,接道:「令徒只須靜躺兩個時辰,俟氣血歸元便能行動自如,老朽當要追擒錦衣小賊,恕不奉陪。」說時忽瞥見場中已倒著數具自己門下,血染污體,死狀慘不忍睹,宋天保年頌慶黨奎三人與率來其餘人手亦不知何往,杳無蹤跡,不由面色大變。

    驀地——

    只見一條迅快人影翻牆掠入,疾逾流星飛矢般而至,百花翁認出來人是七殺惡判東方旭,忙道:「東方老師來遲了一步,竟被他們逃逸無蹤。」

    東方旭人影一定,即沉聲道:「逃了麼?未必,貴門下已追蹤而去……」目中懾人寒芒卻凝注在雙怪人面上,陡然桀桀怪笑道:「我只道你們已伴黃土而眠,原來尚在人世,你我這筆舊債正好連本帶利清結。」

    天殘大笑道:「及願奉陪。」

    七殺惡判東方旭身形迅疾飄後五丈,道:「兩位上同上抑或是單打,我東方旭無不接著。」

    天殘地缺互望了一眼,默不置答,身形向七殺惡判身前緩緩走去。

    忽地天際遙處升起一道紅色旗花,東方旭急道:「清償舊債有日,你我江湖道上再見。」身形穿室掠去,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天殘地缺大感意外,不禁相視一呆,忽發覺百花翁及虞鳳霞翠萍三人同時身影失,猛感心神巨震,面色大變。

    「老前輩,令徒已為百花老賊擄去。」一條人影自一株參天銀杏電瀉而下。

    天殘怒道:「你目擊拙徒為百花老賊擒去,為何不出聲示警。」

    錦衣少年正色道:「在下不要命了麼?何況兩位老前輩面對著七殺惡判東方旭,已神稍一疏忽,必傷在七殺惡判手下,非但與事無補,反弄巧成拙,是以……」

    天殘厲聲道:「百花老賊逃向何方?」他深感錦衣少年說話委實理正詞嚴,無可斥責。

    錦衣少年正色道:「莊外已布有嚴密眼目,他逃往何處自有人暗躡,擒回令徒包在下身上。」

    天殘忽手出如風,疾扣在錦衣少年腕脈要穴,厲聲道:「走,老夫徒兒若有下測,定將你分屍礫骨。」

    錦衣少年只覺體內氣血逆竄,額角淌出豆大汗珠,面色蒼白.道:「在下如不救回令徒甘願一死。」

    天殘五指略略鬆開錦衣少年道:「但望你口能應心。」

    雙怪制住錦衣少年在宅內搜索一遍,偌大的莊宅內人已四散逃空,靜蕩蕩的杳無人影。

    於是——雙怪帶著錦衣少年離開莊宅而去。

    一抹斜陽,天際泛起流霞異彩。

    山道上隱隱傳來迂緩得得蹄聲,漸現出一頭毛片雪白神駒,騎上人是一身穿天青衫的俊美少年,唇紅齒白,星目胭鼻,丰神瀟灑,肩上插著一柄縷金長劍,五色絲穗飄舞,手執著一支紅纓長鞭,顧盼從容,更顯得英姿煥發。

    突然騎後微生衣袂飄風聲,只見三條人影疾如電奔而來,轉瞬在騎側飛掠而過,回眼望了騎上少年一眼,腳步一停又繼續又前奔去。

    這三人均四旬開外年歲,頭戴寬簷軟邊草笠,一色黑衣勁裝,濃眉虎目,面像粗豪鷙猛,肩後各搭著一柄連鞘大環刀。

    距山道一箭之遙,山丘起伏,荒塚壘壘,斷碑殘碣,森森白骨觸目俱是,好一片荒涼的所在。

    三人一躍而上山丘,六道目光飛巡,只見巨陵上剩下三方石基,周圍十丈以內俱是斷石木片,附有硝煙痕跡。

    一個紫醬臉大漢道:「是這裡了,昨晚問詢那金面老賊垂死門下,他說在此處已布下毒計,看來炸痕猶新,定是昨晚之事……」忽地面色一變,手指在荒草叢中撕裂兩半,已呈腐爛的三具屍體,詫道:「瞧這兒不是麼?死者並無虛言。」

    語聲方落,不遠處山風送來一個陰惻惻冷笑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一座露出土外朽棺內急冒出一個面色灰白少年。

    那少年身形奇快,飛落在三人丈外之處,瘦骨嶙峋,面目森冷宛如新出土旱魈,拾只怪爪蓄著長可盈寸銳利指甲,肩頭搭著一雙白骨五爪鋒,蒼芒暮色,山風勁疾,吹得滿頭黑髮蓬飛,更增了幾分恐怖。

    那三人乃隴西三刀,異姓兄弟,老大奔雷力戴陽,老二閃電刀仲雄,老三追魂刀毛飛,久走江湖,見聲識廣,毫不畏懼,戴陽冷笑道:「尊駕是金面老人門下?」

    「不錯!」少年陰森森一笑道:「在下白帆,三位可是隴西三刀麼?請問在下同門身死何處,姓甚名誰?喪在何人手下?」

    戴陽沉聲道:「貴同門姓徐,倒在漢中城牆下奄奄待斃,他說傷在不知來歷、武功詭異白面微髭中年人手下。」

    白帆道:「三位為何找至此處,可是我徐師弟相告的麼?」

    戴陽沉聲道:「不是!」

    「為什麼?」

    「我有兩位知友無故喪在貴同門年頌慶劍下,與友報仇,不惜萬里追蹤。」

    白帆冷冷笑道:「可惜三位無法完成代友報仇心願。」猛然瞥見青衣少年按轡緩緩而來,得得蹄聲令人心弦震撼,不禁面色微變。

    只見這青衣少年似無見白帆及隴西三刀,勒住絲韁徐徐下鞍坐在一株矮樹下,橫笛吹奏,笛聲響遏行雲,音律悅耳之極。

    白帆面色大變,厲喝道:「朋友,你是何來歷?」

    青衣少年收笛冷冷答道:「你我風馬牛不相關,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奈何橋,誰也不犯誰,在下來歷與朋友何干?」

    白帆不禁語塞,嘿嘿發出兩聲冷笑。

    隴西三刀瞧出那青衣少年雖非同道,但絕不是白帆一路,不禁精神大震,毛飛厲聲道:「白朋友,年頌慶何在?若蒙見告,便可饒你一死。」

    白帆狂笑道:「誰要誰的命還不知道呢?」左臂一揚,五指鬼爪夾著剛寒銳勁,疾逾電光石火抓向毛飛肩頭。

    毛飛見白帆出手奇奧迅快,不禁心頭一凜,身形疾動,移宮換位,橫飄開七尺,右手挽出肩後大環刀。

    白帆哈哈一笑,左手五指如同附骨之蛆抓向毛飛「肩井」要穴,右掌橫削擊出,迅如奔雷制電。

    毛飛大環刀未出,手背如中斧鉞,澈骨奇痛,大環刀噹啷脫手墜地,接著肩頭猛感一麻,啊呀一聲,翻跌在地。

    戴陽仲雄兩人不禁大驚,雙雙一躍撲出,兩把鋼刀振起一片如幕刀影,夾著刀環叮噹悸人響聲。

    兩人刀法當真是奔雷閃電,快絕無倫,轉瞬之間,兩人已攻出九招,辛辣歹毒,俱是攻向令人意想不到的部位,尤其是配合嚴謹,逼使白帆措手不及。

    白帆無愧金面老人嫡傳高足,一聲狂笑出口,身形玄鶴沖天拔出六七丈高,肩頭一對白骨鐮已飛掣而出,半空中疾換身法,化為「天龍入海」,白骨雙鐮撒下漫天陰寒罡罩湧壓下。

    只聽噹啷啷金鐵亂鳴中響起兩聲厲嗥,戴陽仲雄雙雙橫躺在地,兩人後胸衣被白骨鐮劃破裂口,鮮血汩汩溢出,大環刀飛出手外插入黃土中。

    白帆飄身站地哈哈狂笑道:「隴西三刀藝業也不過爾爾,足證我那徐師弟並非喪命在你們刀下,是以在下手底留情,饒你們一命。」

    正說之際,忽耳中傳來細若蚊蚋語聲道:「好毒辣的招數。」

    此乃「蟻語傳音」,倘非內功絕頂之高手無法施展,白帆心疑是那青衣少年所發,不禁臉色一變,目光凝視著青衣少年,只見這少年已倚樹假寐,由不得呆住。

    此刻已是暮靄蒼茫,天際升起半弦新月,墓地平添了幾絲恐怖荒涼氣氛,白帆脊骨上不禁泛上一縷奇寒,暗道:「此人竟是莫測高深,委實拿捏不準是友是敵。」狐疑滿腹,兩道冷森目光凝注在青衣少年身上久久不移。

    隴西三刀雖身受傷,卻神智清醒,戴陽厲聲道:「白朋友,何不爽快將我等殺死,如出盲羞辱,留下我等性命,他日必報此仇。」

    白帆笑笑道:「在下話巳出口,絕不殺害三位,但須從三位身上找出殺害我徐師弟兇手。」

    忽從一座半圯墳台上藹起一個悅耳銀鈐嬌笑道;「憑你也配找那兇手麼?」

    白帆不禁一怔,轉目望去,只見墳台上走下一個紅衣少女,月色映射之下,彷彿容顏絕美,邁步姍姍,衣裙飄舞,一至臨近,但感紅衣少女靨如芙蓉,瑤鼻櫻唇,煙視媚行,風情萬種,令人不禁泛起綺念。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真是金面老人門下麼?」

    語聲甜脆悅耳,笑容銷魂蝕骨,那一雙媚眸則更是懾人心魄,白帆不禁心神一蕩,目光不敢逼接,強行抑制心神道:「姑娘可是目擊那殺害我徐師弟的兇手是麼?」

    紅衣少女道:「不錯,殺害你同門的是七殺惡判東方旭,你武功雖高,卻不比死者強過多少……」

    白帆聞是七殺惡判東方旭,暗中機伶伶打一個寒顫,面色微變。

    紅衣少女似發現了倚樹假寐的青衣少年,蕩魂懾魄目光瞟了少年一眼,接道:「是以妄欲復仇,不過是枉費心機。」

    白帆冷笑道:「未必見得!」

    紅衣少女媚笑道:「你別嘴強,我與隴西三刀行至此處,即發現你藏身朽棺內,用意何在?」

    白帆答道:「在下在此守候同門,飛鷹傳訊,不見不散,只不知同門因何爽約。」

    紅衣少女忽蕩起媚魂嬌笑道:「天下竟有你如此蠢材,分明你同門師兄弟已先你而至,遇上強敵鎩羽逃走,那三具屍體不就是你的同門麼?」

    白帆轉首毅然答道:「不是!」

    紅衣少女目光凝望了白帆一眼,忽嬌笑道:「風聞你同門二十八人,令師因人而異,就其秉賦各傳授一宗奇奧絕藝,武功出自星河秘笈上……」

    白帆道:「不錯!」

    紅衣少女格格響起銀鈴笑聲道:「真的麼?那我非要領教令師曠絕武學不可!」

    白帆道:「家師隱居山林,還不想與武林中人爭強論勝。」

    紅衣少女媚眸一轉,喝聲笑道:「你領我前往不成麼?」

    白帆只覺心神一蕩,面色凜然道:「在下恕難從命。』

    紅衣少女媚笑道:「那我得用強了。」纖纖玉手虛拍而出。

    白帆神色一變,白骨雙鐮振腕欲起,那知紅衣少女掌勢似緩實快,迅奧絕倫,肩頭已被拍實一掌,只覺一股奇寒陰冽氣勁透穴而入,霎那間泛布全身,但感血凝髓凍,面無人色。

    紅衣少女笑道:「我這白骨陰風寒罡功力比你如何?」

    白帆不答,目中泛出怨毒神色,森厲駭人。

    紅衣少女纖手一掠鬢邊亂髮,道:「白少俠,你我即刻起程如何?」

    白帆道:「往何處去?」

    「去見令師,此去江湖途中,必遇上你同門,見你被制,定紛紛營救,再從他們身上,逼使令師現身。」

    白帆暗道:「此刻不順從這賤婢,徒然受無窮痛苦,倒不如隨著她走,見機行事,哼哼,日後你落在我手中,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默不作聲,身形緩緩一步一步走下山坡。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突然發現那青衣少年身形已杳,連同那匹軒昂雪白神駒亦已不見,不禁驚詫出聲。

    白帆忽聞紅衣少女驚噫出聲,不由得旋面回顧,只見紅衣少女滿面驚疑之色,也發現青衣少年不知何往,大感震駭,他意識中認為,這青衣少年較紅衣少女更為可怕,暗道:「恩師曾言我等二十八人習成絕藝,他日必縱橫武林,闖蕩江湖,所向無敵,看來武林中大有能人在。」

    他身形未絲毫停頓,心中思緒萬千,尋思逃出紅衣少女手外之策,茫然地信步走去,耗盡了心智,仍然忖思不出適當之策,也不知紅衣少女是否在身後隨著。

    驀地——

    —條人影飛落在隴西三刀身前,現出青衣少年,右掌疾揮,一片陽和之氣拂向隴西三刀。

    隴西三刀立時爽然若失,一躍而起,躬身抱拳道:「蒙恩公相救,宏恩大德無可相報,願追隨蹬後效犬馬之驅。」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方纔見危不救,乃逼不得已,致使三位罹受白骨陰功之苦,不過……說著目注隴西三刀接道:「三位倘欲相助在下,務望依照在下之話行事,免礙武林大局。」

    隴西三刀眼力過人,知這少年來歷似謎,武功高不可測,似為金面老人勁敵,足可倚賴,何況又有救命之恩,戴陽正色道:「我等雖出身草莽,但最重信守,恩怨分明,恩公有所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青衣少年頷首道:「但願如此,不過三位最好不要以恩公相稱。」說著用手一招,荊棘中忽躍出雪白神駒。

    只見青衣少年疾飄而起,落在鞍上,揚鞭揮空,四蹄如飛奔去。

    隴西三刀相視了一眼,施展輕功,疾如流星奔矢,月色迷茫下,只見一騎三人前後飛掠而去,蹄聲漸遠,人影漸杳。

    晨光熹微,大地又現蔥綠,道上青衣少年坐騎緩了下來,揚鞭指著前路,笑道:「距此不足五里之遙,有一小小鎮集,白帆想必已至該處,三位隨在下進入鎮街,須慎防暗算。」

    戴陽答道:「我等遵命。」

    走進鎮集,一株榕樹之下坐著一個濃眉虎眼,耳垂金環,虯髯魁梧頭陀,他一發現隴西三刀,虎目中不禁流露出驚異之色。

    忽地,那頭陀—躍而起,宏聲笑道:「三位可是隴西三刀麼?」

    戴陽不禁心神猛震,望了青衣少年一眼,答道:「正是,大師是何來歷?」

    頭陀道:「洒家行腳江湖,化緣十方,禪號無定。」說著略頓,喉中乾咳了聲道:「三位可是找尋白帆麼?他方才投宿在晉安客棧內。」

    奔雷刀戴陽暗道:「萍水相逢,陌若平生,他為何知道白帆之事,莫非這禿驢未存著好心。」不禁冷哼一聲道:「蒙大師見告,甚為心感。」說著與仲雄,毛飛打了—眼色,抄過無定頭陀身側掠去。

    無定頭陀大喝一聲道:「站住!」

    隴西三刀不禁一怔,只見道旁紛紛竄出十數江湖人物,各站方位守住。

    青衣少年端坐鞍上,微微一笑,似若無睹,隴西三刀見狀心情立寬。

    戴陽大喝道:「大師是何存心,攔截戴某何為?」大環刀寒光電奔,直劈而出,當真是出手快極,無愧刀勢奔電。

    無定哈哈大笑,橫掌一刁,五指攫向戴陽刀尖。

    那知三指堪堪觸及刀背,突覺「曲池」穴上一麻,戴陽刀勢凌厲,克嗦一聲,無定頭陀一條右臂被生生砍落下地,血湧如注。

    無定頭陀面色慘厲,蹬蹬蹬退後三步,忙閉穴止血,獰笑道:「貧僧不信戴施主有此精湛的武功。」

    戴陽亦有所覺,大笑道:「大師如不信,不妨再試,戴某三招這內砍掉你一條左臂!」

    語聲方落,一身藍色道袍中年羽士疾飄而出,道:「貧道方城山乾坤羽士蔡一修願領教隴西三刀絕奇刀法。」

    奔雷刀戴陽道:「戴某三人自覺與諸位無怨無仇,請問用意何在?」

    蔡一修略一沉吟,微笑道:「貧道也奉命所為,僅略知一二,如今天下武林紛亂,目的在奪取易河秘笈,敝上不願有何阻礙……」,

    戴陽大笑道:「我隴西三刀不過是武林中無名小卒,承貴上青睞有加,不勝勞幸,諒貴上是當今武林中極著盛名人物,可否見告。」

    蔡一修道:「三位如勝得貧道掌中劍,無不相告。」

    戴陽道:「道長一定要動手麼?」

    蔡一修道:  「無定禪師是貧道師弟,斷臂之仇,血債血還。」說著撤下一柄松紋古劍,腕力一振,流芒疾奔,襲向戴舊「章台」重穴。

    戴陽心中一震,暗道:「好快的劍法!」大環刀一招「丹鳳胡陽」望上一刁,一溜寒光迎著劍勢接去。

    蔡一修劍芒堪堪觸及,突然一撤身形疾轉,劍隨身走,撒下滿天劍影,帶著悸耳銳嘯,凌厲如山,罩向戴陽而下。

    驀地——

    一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兩條人影疾分,只見蔡一修左臂被割裂尺許口子,鮮血涔涔溢出,戴陽肩頭亦為蔡一修刺中,手撫肩頭,殷紅血液,在他那指縫間滲了出來。

    忽從不遠處隨風傳來一陣銀鈐嬌笑,道旁林中姍姍走出一個美艷俏媚的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媚眸一蕩,嬌笑道:「我今日遇上了生平未曾一見的怪事,無定禪師及乾坤羽士蔡一修據我所知功力比隴西三刀為高,卻傷在戴陽刀下,豈非怪異,你說是麼?」

    說到你字,目光有意無意地望鞍上青衣少年一飄,神態冶媚,嬌艷如花。

    青衣少年卻目凝雲天,冷冷說道:「高手過招,講究是克制先機,功力二字不過是餘事爾,隴西三刀武學亦不可等閒視之。」

    紅衣少女道:「這樣說來,戴陽並非你暗中相助了。」

    青衣少年道:」隴西三刀與在下萍水相逢,何能相助。」

    紅衣少女似畏懼青衣少年,明知所言不實,但也無可奈何,盈盈一笑道:「但願我能相信你是真心實話。」手取出兩顆丹藥分賜與無定禪師及乾坤羽士蔡一修服下。

    驀地——

    郊野遠處忽傳來一聲清澈長嘯,嘯聲激越,震回雲空,紅衣少女玉容微變,循聲望去,只見兩條人影疾逾流星飛掠而來。

    這一雙身影來勢迅快無比,眨眼即至,現出兩個形像怪異的老叟,紅衣少女立時靨泛朝霞,嬌媚笑容道:「原來是天池兩位老師來了。」

    隴西三刀聞言不禁心神大震,青衣少年星目望了天池雙怪天殘地缺一眼,道:「武林殺劫已萌,魃魅魍魎均紛紛出現江湖,看來是難以戢止了。」

    地缺寒著一張臉默不作聲,天殘獨目中逼射出一道懾人精芒,皮笑肉不笑道:「車姑娘,你也來湊起熱鬧來了,難得,難得。」

    紅衣少女格格嬌笑道:「不敢,有兩位在前,我亦無恥不甘後人,星河秘笈曠世絕學,武林中人夢寐以求……」

    話聲未了,天殘沉聲道:「胡說,我倆對星河秘笈興趣索然,此來為追尋老朽兩位愛徒。」

    紅衣少女日露訝異之色道:「兩位竟覓獲衣缽傳人了麼?怎麼我毫未耳聞?」

    天殘道:「老朽就是目前才收下,怎奈為七殺惡判東方旭擄來,所以追蹤到此。」

    紅衣少女詫道:「奇怪,方纔我見過東方老師,他並未談起此事,他又是獨自一人,我看其中必有蹊蹺,可否見告詳青。」

    天殘略一沉吟,遂道出其中扼要梗概。

    青衣少年面色微變。

    紅衣少女詫道:「令徒乃形意門中第一高手董浩傳人,想必根骨秉賦無一不是上上之選,難怪兩位青睞有加。」

    天殘道:「東方旭現在何處?」

    紅衣少女道:「據我料測七殺惡判毫不知情,恐系中了金面老賊移花接木之計,令徒定落在錦衣老賊手中,兩位如不信,我願領兩位去見東方旭。」

    天殘頷首道:「好,老朽自應與他晤面以釋胸中疑慮。」

    青衣少年忽道:「車姑娘之言極是,要追尋令徒蹤跡下落須從車姑娘身上著手。」

    紅衣少女面容一冷,叱道:「我與你何怨何仇,為何血口噴人。」

    天殘地缺巳發現青衣少年,氣質根骨較虞鳳翠萍更高,暗道:「怎麼如今人才輩出,這少年精華內蘊,含蓄不露,功力已臻不可想像之境,不知是誰得此傳人。」心內欣羨不勝,不禁多望了青衣少年幾眼。

    只見青衣少年展齒笑道:「在下尚未把話說明白,姑娘何必動氣,在下並非無的放矢,信口雌黃,須知這位老前輩所說愛徒繫在下莫逆好友,要找出下落,非從金面老賊門下著手,白帆不是被姑娘所擄去麼?那白帆不是金面老賊門下麼?」

    那笑容氣質迷人,紅衣少女不禁意亂情迷,低哼哼一聲道:「算你有理。」

    青衣少年一抖馬韁,座騎立時飛奔而出,隴西三刀急隨輔後,向鎮集奔去。

    紅衣少女忙向天殘地缺道:「兩位請吧!」

    鎮集上行人往來不絕,紅衣少女與天殘地缺等人走入街口,即發現一個黑衣勁裝人匆匆奔來,向紅衣少女躬身抱拳道:「東方老前輩相候姑娘甚久,命小的趕來請姑娘一敘。」

    紅衣少女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可瞧見騎白馬的青衣少年麼?」

    那漢子呆了一呆道:「小的並未瞧見。」

    紅衣少女目露驚異之色,纖手一擺,身法加疾望一處客棧奔去。

    客棧門首高懸著兩盞油紙燈籠,上書「晉安客棧」四字木門朽舊,牆壁粉煙剝落,顯然這家客棧年代久遠,老舊不堪。

    紅衣少女當先走入,穿進兩重天井,到達一片小院落,院中植著數株碧葉梧桐,數哇花圃,盛放著玫瑰,嫣紅奼紫,飄送淡談芬香,葡萄籐則攀延高牆,綴滿翠綠小葉,悅目清新,令人神爽。

    院落西北眥連著六間房,西廂突走出七殺惡判東方旭道:「車女俠,老朽等候已久了。」一眼瞥見天殘地缺,立即面色一沉,冷笑道:「死對頭竟是冤魂不散……」

    天殘右掌一擺,道:「東方老兒,咱們那點舊怨留待日後清結,你我當前應面對強敵共同攜手才是。

    「你說是誰?」

    「金面老賊!」

    七殺惡判冷笑道:「你們這投機取巧的詭計,休想騙得了我,星河秘笈你我均志在必得,最好各行其是,兩位請離去吧,休惹我萌泛殺機。」

    天殘聞言,不禁怒火猛升,大喝道:「難道我怯你不成,你我且在此比劃比劃。」一掌橫胸,蓄勢待出,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紅衣少女嬌笑道:「東方老師休要誤會,金面老賊門下擄去了天池二老高足,竟嫁禍於你,方老師,若二位拚個你死我旨,則反落入金面老賊毒計中。」

    七殺惡判東方旭聞盲不禁一怔,道:「車女俠所說是真?」

    紅衣少女道:「句句實言。」

    東方旭望了紅衣少女一眼,道:「車女俠邀請天池雙怪前來,必有高明卓見,老朽當洗耳恭聽。」

    紅衣少女道:「我意欲由白帆身上找出金面老賊潛隱之處。」

    東方旭冷哼一聲道:「金面老賊馭下甚嚴,老朽曾擒住他們下三人,任憑用盡惡毒手法,仍抵死不吐,情急絕望時即服毒氣絕,車女俠休要癡心狂想。」

    紅衣少女搖首笑道:「那不要緊,我們先搜取白帆身上預置毒藥,他求死不能,自然活命要緊。」

    東方旭面上泛出淡淡笑容道:「倘若搜不出呢?」

    紅衣少女不禁一呆,道:「只要他藏在身上,那有搜不出之理。」

    東方旭道:「此種嚴酷馭下手法,使老朽不禁想起一人,他將烈性毒藥預藏在手下穴道內,秘授手下行氣之法,性命攸關時,他手下人只消真氣一逼入穴道,立即引發毒性身亡,金面老賊是否就是他,老朽眼下尚不敢臆斷。」

    紅衣少女道:「那就點破白帆的氣穴。」

    東方旭道:「更加速其死,要知氣穴一破,劇毒立即流竄蔓侵內腑。」

    紅衣少女神色微變道:「這麼說來是無法可想,束手無策了。」

    忽聞牆外傳來輕笑道:「在下倒有一個方法不妨一試。」

    一條人影疾翻而入,現出星標玉立,氣度瀟灑的青衣少年。

    這晉安客棧內外密佈著紅衣少女黨羽,青衣少年竟能無聲無息地安然闖入院中,不由紅衣少女面色一變。

    七殺惡判東方旭忽大喝道:「你是誰!竟敢闖入內院。」一掌疾抓而出,出手快極,迅如奔電。

    五指堪堪搭著青衣少年左肩上,忽然青衣少年身軀極巧妙的一轉,斜飄開三尺,冷笑道:「招商客寓,廣納四方,任人去留,你來得在下就來不得麼?」

    東方旭、紅衣少女及天池雙怪萬萬沒料到眼前少年竟有此神奇的身法,居然能脫出七殺惡判狠辣的招式之下,不由心中大感駭凜。

    紅衣少女暗道:「我且瞧瞧他的武功來歷再說。」只見七殺惡判東方旭面蘊殺機,左足一邁,欺身而上,右掌斜拂青衣少年而去。

    青衣少年似察出七殺惡判東方旭手法詭異狠辣,變化神奇,心中冷笑一聲,倏一挫腰,左足橫跨,身形疾轉至東方旭身後,兩指飛點向東方旭命門要穴。

    要知東方旭乃當今武林有數高手之一,武功神化,身形奇快,竟跟著青衣少年一轉,掌落內勁猛推出去。

    青衣少年心內暗驚,忖道:「好快!」以指化掌,迎了前去。

    轟的一聲微震,掌力接實,各自斜走了兩步。

    七殺惡判東方旭現目微變道:「再接老朽一掌試試。」語音寒厲,巳萌殺機。

    青衣少年冷冷笑道:「老前輩如此逞強使氣,到處樹敵,未必是老前輩之福。」

    紅衣少女道:「東方老師暫且息怒,少俠是我舊識。」

    東方旭鼻中冷哼一聲,身形慢慢走了開去。

    青衣少年向天殘地缺說道:「令徒乃在下至交,在下比兩位更為憂急,目前之計,不如採取欲擒故縱之策,任令白帆逃去。」不待天殘地缺答話,即目光轉注紅衣少女道:「請問姑娘,白帆現囚何處?」

    紅衣少女媚眸一轉,道:「少俠,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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