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突轉出呂松霖小叫化嵇康及風塵三俠五人。
嵇康道:「呂大哥,你看這牛鼻子之話是真的麼?」
呂松霖答道:「目前為止,在下相信金天觀主所說未必是假。」
小叫化嵇康冷笑道:「牛鼻子有意縱韓姓蒙面人逃走,居心實不可測。」
呂松霖道:「那是從韓姓蒙面人偵出田雨蒼真正下落,長線放遠鳶,賢弟聰明一世,懵憧一時。」
嵇康一翹姆指道:「究竟大哥睿智過人,料事如神,小叫化望塵莫及。」
說時太極鐵掌邵元康、蒼龍神鷹郝浩雲先後掠至。
郝浩雲道:「溫戎二邪同來黨羽已悉數戮斃,呂賢侄可高枕無憂。」猛然瞥見丈外地上一截斷指,鮮血染在雪上更顯得殷紅醒目,神色微微一變,道:「此是何人手指?」
呂松霖遂將方纔所見說出。
郝浩雲冷冷道:「老朽深知雷震子為人,詭計善變,他的話豈能相信,故縱韓姓蒙面人逃離,乃取百步追魂索鐵寒堅信不疑,無論如何,我等必須去蘭州偵查田雨蒼的下落。」
當下七人立即趕奔蘭州而去……
…………
肅園故邸,仍是寒梅吐芬,牡丹艷放,但理政樓上闃無一人。
樓廊上一條白色身影負手凝立著,目光卻是那麼憂感哀傷,不時發出長長歎息。
這人是誰?
正是那去而復返的呂松霖,他發現人去樓空,妝台上鎮著一張素箋,只寥寥八字:「賤妾去矣,緣至相見。」並無上下款。
顯然是為他而留字,霓裳公主這一走連帶柳鳳薇陳玉茹俱無蹤影,其中情由大有蹊蹺。
呂松霖木然傷神,心頭泛起陣陣惆悵,窮思苦索,究竟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三女才離去得如此突然,但百思莫得其解。
呂松霖在樓廊上徘徊沉思,寒風陣陣侵衣,他仍不勝其寒,喃喃低吟道:
「人世多失意
浮雲終日行
…………
…………」
聲音微不可聞,目中閃出淚光,欷噓歎息。
他只覺心灰意懶,悵惆難已,在肅園故邸中徘徊了一整天,什麼事都打不起興趣,忽聞砭骨寒風中傳來:「大哥……呂大哥……」
呂松霖聽出那是小叫化嵇康在呼喚,卻仍舊是木然不動,兩眼凝望著灰黯的雲天。
一條身影疾掠上樓,道:「原來大哥在此處,怎未聽見小弟在呼喚。」嵇康張著雙目,不勝疑詫。
呂松霖轉面微微笑道:「愚足在思索著一件重大疑難,致未能耳聞,失禮之處,望賢弟寬諒。」
嵇康忙道:「豈敢,豈敢,小弟見肅園中燈火俱無,認為大哥已離去……」說時,忽發現呂松霖神情蕭索,詫道:「大哥,莫非……」
呂松霖搖手示意,阻止嵇康說下去,道:「賢弟神色匆匆前來找愚兄,想必有什麼重大之事。」
嵇康道:「金天觀觀門大開,雷震子宣稱,武林人物如欲向金天觀尋仇,請指名索鬥,他決不左袒,倘意在紫府奇書,亦請入觀後秘穴尋覓,得者就是物主,但不容無事生非。」
呂松霖道:「武林人物反應如何?」
「午時以前均持觀望態度,誰也不敢冒失進入金天觀。」嵇康答道:「連敝幫也不例外,真令人洩氣。」
呂松霖道:「貴幫長老老練沉穩,無人可及,但午時以後呢?」
「哼!」小叫化冷笑道:「更令人洩氣,均紛紛溜了。」
呂松霖沉吟有頃,目露詫容道:「龍虎十二盟、骷髏魔君、鎮遠堡及李家莊中人也無動靜麼?」
「一個人影未見。」
呂松霖只覺心神一震,暗到:「莫非霓裳公主在肅園找出當年打造金天觀秘圖,與柳鳳薇陳玉茹沆瀣一氣,趁金天觀主雷震子不在時將其餘三卷紫府奇書竊去了麼?」
一想及此,不禁憂形於色,繼續暗忖:「金天觀已知被竊,所以故示大方,讓武林群雄死心,然後金天觀才可專心一意查覓霓裳公主及柳鳳薇等行蹤,不然,金天觀本身勢如累卵之危,自身難保,唉,霓裳公主這著棋下得極為高明,而雷震子竟比她猶高出一籌。」
嵇康見呂松霖久久不答,大詫道:「呂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忽又低聲道:「霓裳公主洪夫人陳姑娘三位何在?」
呂松霖長歎一聲道:「賢弟不必多問,走,你我去找他們商議。」話落人起,身如飛鶴掠落園中,兩個起落便自杳然。
嵇康不禁一呆,他本機伶無比,已料出多半,忙道:「大哥,你等等。」
身形疾騰追了出去。
…………
蘭州最首屈一指的老字號慶升酒樓內外燈火通明,照耀如晝,鼎沸喧囂,生意旺盛。
慶升酒樓老闆姓馬,是個回回,最擅結交,上至達官顯宦,下至販夫走卒,提起馬老闆,無不稱他是個夠義氣的朋友,而且酒菜也色香味稱絕,膾炙人口,回回除了禁用豬肉外,山珍海味應有俱有。
樓上十幾張大桌面座無虛席,黑壓壓地一片,半數俱為武林人物。
其中一席正是那太極鐵掌邵元康、蒼龍神鷹郝浩雲、風塵三俠。
邵元康皺眉道:「天到這般時分,呂少俠尚未到來,不知這小叫化又去那裡闖魂。」
「你老人家別罵。」上菜店夥身後突閃出嵇康,笑道:「這不是小叫化來啦!」
邵元康兩目一瞪,道:「呂少俠人呢?」
嵇康伸手望樓口一指,道:「喏,那不是呂少俠是誰?」
呂松霖翩然走來與眾人含笑為禮後,入席就座,郝浩雲即道:「變生不測,事與願違,少俠可知麼?」
「方纔已聞稽賢弟說起,但不知詳情究竟如何?」
邵元康道:「小叫化怎麼知道,老朽也是方才風聞。」說著壓低嗓音,接道:「老朽心想除了少俠外,別無任何人獲知真情。」
呂松霖聞言愣住,大惑不解。
邵元康目睹呂松霖神色,就知事情又有變化,忙道:「一個時辰前,金天觀中遭遇劇變,十二高手伏屍劍下,秘穴中三卷紫府奇書亦被劫去。」
呂松霖神色大變,道:「此是何人所為。」
「蒙面少女柳鳳薇。」邵元康,面現訝異凝視著呂松霖。
呂松霖黯然歎息道:「果然不出所料,難怪在下在肅園故邸苦候終日,未見她們返轉,原來……」
郝浩雲已知就裡,不待呂松霖說完,忙笑道:「少俠,不必說了,老朽均已知情,紫府奇書一出,武林亂像已萌,天數如此,我等焉能逆天行事,雖然我輩不可坐觀成敗,但不應操之過急,語云: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來日方長,只有做一步說一步才是。」
呂松霖俊目中泛出瑩然淚光,按杯歎息道:「天數如此……天數如此。」
嵇康暗道:「我這呂大哥想是對柳鳳薇動了真情,可見情之於人,為害不淺。」
邵元康及風塵三俠也是這麼想法,只有郝浩雲明白呂松霖為何如此神傷,卻又礙難說出,只有暗暗替呂松霖難受。
忽地郝浩雲大笑道:「少俠,有道是三杯萬事和,一醉解千愁,來來來,老朽敬你一杯。」站了起來滿滿在呂松霖面前斟了一杯。
呂松霖強打起精神,一掃滿面陰霾,酒到杯乾,談笑風生……
翌日清晨,金天觀道眾傾巢而出,一撥五人分途而行,不諱言查訪霓裳公主柳鳳薇的下落,只留下三個不擅武功老道看守金天觀。
霓裳公主與柳鳳薇劫走紫府奇書之事,播傳相告不脛而走,短短時日內傳遍遐邇,天下武林無不震動。
武休中突然變得風平浪靜,氣氛異常沉悶,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太突然了,但明眼人均知此是不吉的預兆……
※ ※ ※
北國春遲,暮春三月了,江南已是草長鶯飛,伏牛山中,斷木枯乾上初茁嫩綠新芽,撲面山風尚有料峭寒意。
山道上忽然轉出呂松霖奇快身影,騰挪如飛,直奔向一座高聳入雲,陡削危峰直上而去。
一到得絕頂上,立即又向下翻去,越過無數危崦孱崖,一陣濃郁芬芳香風送入鼻中,他不禁喃喃自語道:「到了。」
沿著一條秘壑轉了數十步,眼前頓現一片澄泓十畝寒潭,潭沿千株老梅繁開如錦,眩人眼目。
突聞一聲哈哈大笑道:「是霖兒麼?」
繁梅叢中躍出一個頭如巴斗,濃眉如刷,豹眼獅鼻的怪老人。
怪老人正是聖手韓康盧燕,呂松霖一見老人,立即趨前跪伏在地,口稱:「恩師!」
盧燕還是那付穿著打扮,藍布短衣,赤著雙足,右手捏著一支煙管,左手五指撫著頷下花白長鬚,微笑道:「起來,皋蘭之行還得意麼?」
呂松霖聞言頓現黯然之色,把詳情一一稟知,道:「徒兒為此尚前往西陲一行,那知霓裳公主迄未返轉西陲。」
盧燕豹目中吐出兩道冷電精芒,凝視了呂松霖一眼,沉聲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那有一蹴即成之理,不過你已成功了一半,至少你已將龍虎十二盟離心瓦解。」
呂松霖道:「這有何用,根木與紫府奇書無關,徒兒憂心的是霓裳公主及柳鳳薇若淪入魔道,習成紫府奇書,天下武林不免浩劫。」
盧燕大笑道:「你說得這般容易,紫府奇書晦澀玄奧,當年紫虛居士以曠世才華,窮十二年心力,僅參悟十之七八。」
說著,目注呂松霖一眼,接道:「為師新悟出一套武功,雖不能與紫府奇書相比,但你如能以七日之期面壁參悟習成,融合潮音上人所傳,用來對敵當世武林高手,尚可立於不敗之地。」
呂松霖功敗垂成,滿腔失意,此次重來伏牛山,原欲藉此沖淡感傷,有此良機,大喜過望,隨著聖手韓康盧燕走入洞府,問道:「朱賢弟呢?」
盧燕道:「他前日已下山了。」說時深深地望了呂松霖一眼。
呂松霖不禁俊面一紅,低下頭去。
…………
春暖花開,江南道上一片清新悅目,稻綠迎風,柳絲飄搖,繁花似錦,嫣紅詫紫,令人神馳。
鄣湘邊境分水嶺上車聲轔轔,翠樹叢中隱隱現出數十輛鏢車,迤邐而行。
車前三名鏢師開道,乘著三匹高頭駿馬,蹄聲得得,意氣飛揚。
突然,一個棗紅臉瞠大漢,宏聲道:「咱們永勝鏢局走鏢以來,可算是一帆風順,不知怎的昨晚小弟有點心情不寧,就怕途中發生波折。」
哈哈一陣震天狂笑由一名面像粗豪的鏢師口中發出,說道:「羅大哥,你太也杞人憂天了,憑永勝鏢局這塊招牌,響震南五省,尤其我們總鏢頭武功卓絕,人緣更好,試想有什麼宵小鼠輩膽敢在老虎頭上動土。」
「話不是這麼說,山高必險,樹大招風,永勝鏢局這幾年來作為太令人側目,居安思危,這趟重鏢價值鉅萬,責艱任重,怎能不令人心憂,劉賢弟你以為如何?」
那被稱作劉賢弟之人,是個短小精幹,面色薑黃,目中不時射出兩道懾人威芒,肩上一柄仙人掌異常惹目,他新近才投到永勝鏢局,深受總鏢頭器重,總鏢頭與局內眾鏢師引見時,當眾宣稱:「這位劉鴻賢弟是老朽師門舊交,機智武功都是上乘,諸位老師住後請多加照顧。」
劉鴻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令人莫測高深,但遇事極為謙虛,殊得同仁敬重。
此時聞言,哦了一聲道:「兩位久於江湖,老誠練達,在下不敢妄置一詞,只覺兩位之話均屬有理。」
驀地,迎面道旁翠郁森森中射出一支響箭,奔空衝霄,帶出一溜悸人銳嘯。
三鏢師面色一驚,就知有變,望後舉掌一揮,車行立時止住。
只見迎面人影一閃,一個身穿葛黃長衫,面色慘白,三旬左右中年人疾掠而至,陰惻惻一笑道:「留下鏢車,便饒你等一條蟻命。」
棗紅臉膛大漢刷琅琅挽出肩上砍山刀,怒喝道:「朋友,永勝鏢局走鏢數十年,線上朋友無不禮讓三分,就憑朋友這麼一句話,命在下獻出鏢貨,不也太狂了點吧?」
那黃衣人聞言兩眼一瞪,目中射出兩道凶芒,發出一聲擾人心魄的長笑道:「我就是衝著永勝鏢局而來,你可是金刀羅翔。」
說著手指著另一鏢師道:「他諒是無影鏢趙斂。」
端坐在騎上的劉鴻忽地心中一寒,面色大變。
只見那人手指著自己,道:「他就是新來不久的劉鴻,你三人均在我手中走不了一招,一句話已夠,還要多說麼?」
金刀羅翔大怒,疾躍下騎,一招「分波逐浪」,金虹捲飛劈向中年人。
那黃衣人冷笑一聲道:「休怪我心黑手辣。」不退反進,橫掌一擋,出手疾如奔雷閃電。
刀光如虹中,兩條人影疾合,只聽金刀羅翔一聲嗥叫出口,金刀脫手飛出,身形倒撞出丈外,兩腿脛骨已折,血湧如注。
趙斂大驚失色,右手一揚,九枝燕尾鏢漫天花雨打出,劉鴻亦自發動,身衝霄拔起,疾變「黃龍入水」寒光電奔,望那黃衣人當頭襲下,雷厲萬鈞。
黃衣中年人右掌劈出一股狂飆氣勁,將九支燕尾鏢悉數反震四射,目光一望劉鴻飛撲壓下的身形,不禁殺機逼露道:「果不出我所料,僅憑你這身法,就有取死之道。」單掌揚空一揮。
但聞兩聲凌厲慘嗥先後騰起,九支燕尾鏢回釘在趙斂身上,仰面倒地,劉鴻身形彈飛震向半空,墜下六七丈外,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慘死非命。
那黃衣人說得不錯,三個鏢師在他手下走不出一招,果然如此。
永勝鏢局趟子手及鏢夥等目睹黃衣中年人武功驚人,不由膽寒魂飛,一聲忽哨四散奔去。
葛黃長衫中年人張嘴發出震人心魄的長笑,高沖雲霄,飄回山谷……
一株斜陽從雲隙中射出,山道上金刀羅翔無影鏢趙斂悠悠醒轉,呻吟不絕。
不少永勝鏢局膽大鏢夥,逃而復轉,發現兩人並未死去,趨前扶起。
羅翔慘笑道:「鏢貨呢?」
「洗劫一空。」
羅翔苦笑了笑,目光移視趙斂。
趙斂雖負鏢傷,但均非要害,因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如紙,搖首歎道:「此人武功登峰造極,不知與永勝鏢局有何宿怨,攔路劫鏢,羅大哥,你我的名頭栽了,還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
羅翔道:「賢弟錯了,江湖中如你我這點微末技藝,車載斗量不計其數,你我在武林中算得了什麼?事情絕非如此簡單,那人獨向劉鏢頭施展辣手是為了什麼?」
趙斂憬然憶起那黃衣中年人曾說僅憑劉鴻這身法就有取死之道,其中大有蹊蹺,點頭道:「不錯,大哥說話對極,但此事非你我所能妄測,不如趕同長沙稟明總鏢頭再作道理。」
一個鏢夥找來他們坐騎,扶身而上,快馬奔去。
…………
長沙永勝鏢局總鏢頭鐵麒麟彭天梁得自一名逃轉的趟子手飛報,不由驚得呆了,面色慘變,急與局中鏢師商議,猜測那葛黃長衫中年人是何來歷。
鏢師馬駿道:「總鏢頭仔細思索,昔年行道江湖時,可曾與此人尊長結怨麼?」
彭天梁已屆望七之年,鬍鬚灰白,五十年闖蕩江湖,飽經風霜,閱人何止千百,聞言把昔年與他結怨對頭,一一映入腦際,都覺非是,不禁搖首道:「老朽昔年闖蕩江湖,甚少與人結怨,即是出手也有分寸,如非對方窮凶極惡,決不妄施毒手,只點倒為止,這葛黃衣衫中年人來歷委實難測。」
正說之間,忽聞飛報羅趙二位鏢頭扶傷返局。
彭天梁矍然立起,與鏢局同仁奔出局外迎著扶往廳內。
老鏢頭立即取出接骨冶傷聖藥與兩位鏢頭敷上,並詢問經過。
羅翔說出分水嶺上一幕,並說那中年人對劉鴻出手之前所說之話。
老鏢頭彭天梁聞言神色突變,面上如罩一層陰霾,半晌長歎一聲道:「老朽明白了。」說著目中神光大盛,掃視了眾鏢師一眼,微笑道:「鏢局生涯終非了局,失去鏢貨,老朽當變賣田產償賠,多年來蒙諸位賢弟相助,感恩不淺,老朽有生餘年當永銘不忘。」
彭天梁雖談說從容,但笑容中顯露,無限的淒涼。
眾鏢師聽出彭天梁話中涵意,不由面面相覷。
驀地……
屋面上隨風飄來一個陰冷笑聲道:「彭天梁,念你知罪,暫饒汝一命!今晚三更時分,限你前往岳麓南面楓林中自行投到。」
眾鏢師閻言一怔,競相穿出大廳拔身屋面上,蒼茫暮色中,只見萬家燈火,炊煙四起,那有什麼人影。
忽聞彭天梁語聲道:「諸位請轉來,老朽有話說。」
鏢師們掠回大廳,只見彭天梁黯然歎息道:「諸位心意老朽足感盛情,但白饒上一條性命,似嫌不值,老朽今晚三更應約前去,未必就死。」
「但啞謎終須打開,乞總鏢頭請告其詳,我等縱然力有不濟,但也卻不能袖手事外,傳揚出去,我等有何面目立於江湖間。」
彭天梁苦笑道:「非是老朽守口如瓶,諸位獲知徒貽殺身之禍,而且老朽也有難言苦衷,諸位請回容老朽靜思對策。」
眾鏢師知無法使彭天梁說出隱衷,暗中已有個計較,立即告辭退出大廳。
…………
時至三更,月華似水。
岳麓之南,阡陌野間,只見一條飛快的身影,流星電奔掠向一片楓林而去。
那身影到得楓林前突然頓住,面現猶豫之色。
林中忽傳出陰冷語聲道:「彭天梁,你為何膽怯不敢入林?」
鐵麒麟彭天梁把心一橫,冷笑道:「彭某年將就木,死有何懼,就怕閣下也難逃公道。」
林中發出一聲陰森的冷笑,答道:「看來,你已知我是誰?」
「尊駕是否就是天河鬼叟戎雲虎衣缽傳人黃巾力士崔瑚。」
「你既然知道就好了,進來!」
彭天梁冷哼一聲,邁步向林中走去。
林密地黑,月華從林隙下射,殘輝若鱗映影楓林,恍若鬼影潛伺,陰森森地,彭天梁禁不住冒出一股寒意。
凝眼望去,只見一條魅影立在一株古楓之下,目中逼吐懾人寒芒。
彭天梁道:「尊駕約彭某在此,有何話說?」
崔瑚冷笑道:「彭天梁,你在我面前裝聾賣啞,可是自找死路。」
老鏢頭此時已橫了心腸,宏聲豪笑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尊駕可謂欺人太甚,有何指教只管去永勝鏢局指名彭某出去,彭某力之所及,無不應命,何必劫鏢殺人,宵小不如。」
崔瑚聞言殺機頓起,大喝道:「彭天梁,我如要殺你易於折枝反掌,速將嚴陵逸老鬼潛跡之處說出,不然你無法活命。」
彭天梁冷冷大笑道:「憑尊駕這點藝業,敢找嚴島主為仇,太以自不量力。」
崔瑚雙眉一剔,五指疾拂向彭天梁面門,勁風劃空銳嘯。
彭天梁雖然口中強硬,其實已知崔瑚武功已臻化境,早自凝神提防,崔瑚五指一出,他立即移宮換位,斜踏星晨疾飄了開去。
怎知崔瑚這一式變化無窮,如影隨形拂去,勁風有增無減,源源不絕。
彭天梁一連變換了幾個身法,只覺自己竟逃不出崔瑚這一式奇奧無比絕招之下,不禁心中猛駭。
忽聞一聲斷喝道:「住手!」
崔瑚立即停手,目光狠毒向彭天梁道:「彭天梁,命你自行投到,膽敢違忤暗約人手,可怨不得我姓崔的狠毒凶辣。」
彭天梁暗暗叫屈,他臨行之時,一再告戒局中鏢師們不得暗隨,這樣做於人於己均蒙其害。
只聽冷笑聲傳來道:「你直冒大氣則甚,我與他陌不相識,只是見你欺人太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森林暗影中緩緩走出一背劍青衣少年,面如冠玉,眉目如畫,神似纖秀弱質。
崔瑚目光打量了這少年兩眼,冷笑道:「你知無事生非,平白架樑應得之罪麼?」
青衣少年道:「我如果懼你,也不致現身露面了。」
崔瑚聞言心神一震,陰陰一笑道:「看來尊駕自恃武功卓絕,兄弟到要伸手一試尊駕究竟有何驚人藝業。」
青衣少年道:「行不行手底便知,多說什麼?」伸手向肩頭一挽,長劍脫鞘而出,寒光森森下令人目眩。
崔瑚冷笑一聲,道:「兄弟要空手接你幾招。」
「你到狂妄自負得很。」青衣少年兩道柳眉一剔,目蘊殺機,話一出口,長劍立即揮出,劍尖透出一溜寒星,爆烈四射,化成千萬,漫天飛湧。
崔瑚面色一變,只覺來招奇幻不測,竟瞧不出是何宗派,喝道:「好招!」右掌一翻,五指疾向來劍攫去,他意欲以雄渾的罡力逼開青衣少年劍招,以迅雷閃電之勢奪下青衣少年掌中之劍。
空手入白刃,力走偏鋒,犯險進襲,如非武功已臻化境,不能妄試。
崔瑚一手抓出,只覺來劍逼出潛力,洶湧如濤,尤其劍尖所逼出一縷奇寒氣勁直透自己掌心,才知遇上勁敵,不禁大駭,功招疾撤,一式「弱柳驚風」,斜飄旋閃開去。
怎知劍星漫天飛湧,罡風銳嘯,無論身形避向何方,均自動湧襲而至,長衫下擺,為銳利鋒芒刺破數處洞口。
他不敢戀戰,身形衝霄拔起,夾著長聲刺耳厲嘯,穿空如電掠去。
如銀月色,正射著青衣少年面龐,只見他倏地收招,滿面汗流如雨,胸口起伏頻頻,顯得疲累耗神。
此雖是轉眼間事,雙方都耗費了極鉅的真元,彭天梁瞧得驚心駭目,疾趨在青衣少年身前,拘拳謝道:「幸蒙閣下仗義,老朽才得掌底逃生,自忖不能相報,只銘志心底,沒齒不忘。」
青衣少年調息了一會,逐漸復原,微微一笑道:「此事猶未完結,老鏢頭且慢相謝,只不知老鏢頭為何定要應約。」
彭天梁黯然一笑道:「少俠講得不錯,事態尚在萌芽中,往後的演變將是愈演愈厲,老朽已是古稀之年,去期不遠,死一老朽總比永勝鏢局上下三百餘口連根誅絕為強,何況老朽決意與他同歸於盡。」
青衣少年目中蘊含怒容,道:「崔瑚竟有如此凶殘狠辣麼?他真是天河鬼叟戎雲虎衣缽傳人麼?」
彭天梁暗道:「為何他這般清楚?」不禁一怔,目露疑容道:「少俠來歷姓名可否賜告,以免老朽失禮。」
青衣少年答道:「在下朱玉琪,乃貴局孫鏢頭近親,蒙孫鏢頭見告,才趕來岳麓。」
彭天梁聞言,滿腹疑雲這才消釋,道:「原來是孫鵬遠老弟至戚,老朽失敬。」說著長歎一聲道:「崔瑚不但是戎雲虎傳人,而且是乾坤釣客溫蔚翔親授絕藝,一身兼兩邪之長,是以武功甚強,只惜火候不夠,假以時日,不難成為凶邪巨擘。」
「老鏢頭說得極是。」朱玉琪頷首道:「在下幸仗兵刃之助,再新近得自前輩異人傳授三招劍法,才僥倖險勝。」說時略略一頓,又道:「請問老鏢頭,那天河鬼叟戎雲虎現在何處?」
彭天梁見問,不禁長歎一聲道:「此是一段武林秘辛,前因朱少俠諒必知梗概,兩月前,蘭州群雄畢集,一場滔天殺劫倏然趨歸於風平浪靜,雖然言人人殊,但迄目前尚是一個不解之謎。」
朱玉琪道:「在下三月前,途次伏中,與一前輩異人相見投緣,邂逅三月,新近下山,雖略有耳聞,但未知其詳,崔瑚為何劫鏢尋仇,更令在下茫然不解。」
鐵麒麟彭天梁點點頭道:「少俠就是不問,老朽也要奉告,但請回鏢局再說,崔瑚此去必不死心,尚要捲土重來,老朽臨來之際,已有安排,將婦孺遷出,崔瑚凶殘狠辣,稍一疏忽失策,株連無辜,老朽何忍。」
正說之間,林內忽嗖嗖疾如流星,掠來數條黑影,彭天梁不禁大震,喝道:「什麼人?」
「總鏢頭!是小弟孫鵬遠,總鏢頭無恙麼?」
四人落在彭天梁之前,目露關注之色。
彭天梁含笑道:「幸虧這位朱少俠仗義,以精絕玄奧劍法驚走崔瑚,諸位賢弟,我等趕回鏢局再說。」
六人如飛離去。
明月在天,松濤淺嘯,澗水低吟,白雲如帶,櫬著岳麓青山秀谷,恬美幽靜,令人神馳。
「江南憶,
最憶是長沙,
岳麓秋楓紅似火,
湘江春水綠如紗,
多少故人家?」
長沙最著名一家菜館「望湘樓」上一間密室中,鐵麒麟彭天梁及永勝鏢局七位得力鏢頭陪著朱玉琪酒酌議論。
彭天梁迎著窗外而坐,望衢對宇就是永勝鏢局,可一覽無遺,動靜虛實均能察知。
酒過三巡後,彭天梁忽按杯長歎一聲道:「崔瑚如何劫鏢尋仇?諸位賢弟與老朽共事數十年,均無從知悉,非是老朽守秘,而是有不得已之處,且與諸位老弟無涉,所以一直隱忍至今,各位都知江湖中有一龍虎十二盟秘密幫派麼?」
孫鵬遠道:「雖有耳聞,但龍虎十二盟未明目張膽為害江湖,武林中對其均漠然視之,風問十二盟主就是四凶。」
「不錯。」彭天梁道:「四凶雖創設龍虎十二盟,但暗中勾心鬥角,各自擴展勢力,互相牽制,背道離心,所以未荼毒江湖,最大原因,還是心中有所畏怯。」
朱玉琪道:「龍虎十二盟畏懼什麼?」
彭天梁撚鬚答道:「四凶畏懼兩人,一為陰陽聖指唐慕斌、奪魄郎君巫翰林……」繼說出當年靈鷲峰下奪書經過,又道:「有此前因,才有燕京留雲別府之事。」
孫鵬遠道:「據武林傳言,留雲別府主人就是陰陽聖指唐慕斌,西山伏屍者乃是替身。」
「有此一說。」彭天梁道:「但言人人殊,無可徵信,除非水落石出,才可真像大白,所以紫府奇書,天下武林莫不翕然震動,四凶處心積慮圖謀紫府奇書,欲圖霸武林。」
「為了紫府奇書,四凶疑嫉甚烈,引起內哄,詳情老朽並不清楚,但四凶各以本身武功激搏凶拚之下,四凶均各負重傷,導致龍虎十二盟瓦解,而且四凶亦分成對立之勢,北瀛島主與血影手侯紹鴻並肩攜手,那天河鬼叟戎雲虎與乾坤釣客溫蔚翔深相結合,各奔東西,悄然無蹤。」
朱玉琪見彭天梁說了半天,竟與永勝鏢局似不相涉,不禁目露詫容,道:「這與貴鏢局何干?」
彭天梁道:「少俠有所不知,龍虎十二盟勢力遍及天下,老朽與北瀛島主嚴陵逸頗有淵源,永勝鏢局乃十二盟分舵,但老朽系有不得已苦衷,請少俠不要誤會,永勝鏢局走鏢一帆風順,也是得龍虎十二盟之助。」
朱玉琪不禁默然無語。
彭天梁望了朱玉琪一眼,面現愧疚之色,道:「老朽雖托身龍虎十二盟,但從不為惡,耿耿此心,可昭天日,望朱少俠見諒。」
朱玉琪微微一笑,道:「老鏢頭說那裡話來,在下焉有不敬之心。」
彭天梁長歎一聲道:「四凶各奔東西後,北瀛島主嚴陵逸暗中遣人監視戎雲虎溫蔚翔行蹤,獲悉雙凶將一身武學傾囊相援崔瑚,溫蔚翔傷發不治身死,戎雲虎命崔瑚下山,一為覓訪紫府奇書下落,其次授意剪除嚴陵逸侯紹鴻散佈武林江湖人物,分水嶺身亡之劉鴻乃為嚴島主遣來,也就是為了這事。」
朱玉琪至此恍然明白此事,道:「崔瑚約老鏢頭前往岳麓應約,定是有所勒索?」
彭天梁點頭道:「崔瑚意在需索老朽龍虎十二盟在西湖花名底冊及嚴陵逸侯紹鴻下落。」
說時黯然一笑道:「其實老朽也不知嚴陵逸侯紹鴻現在何處,而其師戎雲虎亦不知何往,即是崔瑚本人目前亦不知情。」
老鏢頭屢一提起戎雲虎之名,朱玉琪面色即泛布殺機,冷笑道:「那有為徒者不知其師潛隱所在。」
老鏢頭道:「三凶現身時,懷極重內傷,亟需調養復元,而且勢不對立,形若水火,惟恐對方圖謀暗害,再陰陽聖指唐慕斌奪魄郎君巫翰林,對三凶恨若切骨,三凶自知若讓唐巫二人獲知自己潛所蹤跡,立肇殺身大禍。」
說時,又歎息一聲道:「崔瑚身後尚不知有多少凶人與他共謀,情勢發展,未必如老朽所料者盡同,但可推測江湖上將是瀰漫著一片腥風血雨。」
朱玉琪沉吟須臾,道:「老鏢頭分水嶺失鏢要否尋還?」
彭天梁不禁一怔道:「老朽目前已是朝不保夕,怎能慮及失鏢……」
朱玉琪搖首微笑道:「老鏢頭總不能埋名遠避,一走了之,而且事情臨頭,絕不容老鏢頭輕易離開,何況事物變化,無所終窮,後來改前,以漸移改,安知崔瑚不為我等所制。」
彭天梁苦笑道:「老朽耄矣,非復英雄少年,豪氣干雲可比,得失榮辱皆不計較,老朽不能以一已之失鏢,喪失多人之性命。」
朱玉琪笑道:「恐由不得老鏢頭了。」
驀地……
門外起了一陣敲門聲。
彭天梁等人不約而同面色猛變,只聽門外低聲道:「總鏢頭,是小的毛五。」
孫鵬遠倏地離座抽開木栓,閃進一個短衣赤足精壯少年,目光憂惶道:「稟老鏢頭,本城六家鏢局均發生失竊,竊去貴重鏢物,賊人留下紙條,說是欲尋回失物,問永勝鏢局彭天梁自知。」
彭天梁聞言,生似跌入萬丈冰淵中,半晌噤聲不出,臉色青白互現,突長歎一聲道:「崔瑚真個狠毒!」
朱玉琪道:「老鏢頭勿須憂急,在下想出一策不妨一試,眼前老鏢頭必需向其他鏢局解釋,不然他們見永勝鏢局空無一人,真疑心老鏢頭做下不軌之事,含冤莫白,還須放出風聲,分水嶺崔瑚劫鏢加以渲染。」
「計將安出?」彭天梁精神似乎一振,示意毛五退出。
諸人傾聽朱玉琪妙計,商議一番,立即分頭辦事。
究竟朱玉琪是什麼妙計?下文自有交待。
時交申初,長沙大街上行人如鯽,人群中忽現出兩個背劍灰衣道人,行雲流水般向東門外天齊廟走去。
一出東門外,兩灰衣道人竟是愈奔愈快,山林小徑無人,不懼驚世駭俗。
突然,道左林中斷喝一聲:「打!」
兩道人不禁一震,猛住身形,抬目望去,只見枝葉叢中打出九隻飛鏢,電旋急射而至。
來鏢到得半途,驀地準頭一歪,似有人暗中以劈空掌力橫阻。
準頭一歪,倏地望下直射,插入地面齊頂而沒,餘勁仍是驚人。
只聽一聲清澈喝音傳來道:「鼠輩暗箭傷人,那裡跑!」
兩道人聞聲早自離地騰空撲向道左林中,只見十丈開外一個持劍少年身形向前追出,一閃而杳。
隱隱只聞一聲:「啊喲」慘叫,兩道人急如流矢奔上,只見一個黑衣漢子倒在青衣少年身前。
這黑衣大漢長像鷙狠兇惡,兩目瞪著,臂上劃破寸許口子,鮮血汨汨溢出。
兩道人縱身上前,稽首向青衣少年為禮,一個道人說道:「蒙施主暗中相助,德重心感,但不知此人為何暗算貧道。」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長沙滿城風雨,就在此人身上可找出端倪,在下一路跟蹤,只見他進入天齊廟中,在下只瞧出此人形蹤可疑,卻未敢肯定,一時之間倒不便擅入天齊廟內……」
兩道人不禁面色微變,互望了一眼,似不勝驚疑。
青衣少年接道:「在下忽聽得廟內傳出一聲慘嗥,就知大有蹊蹺,疾撲入廟內三清殿中,只見殿前一個道人倒臥在血泊中,那漢子由殿後遁出,在下追至近處,發現此賊暗襲兩位道長。」
說著手指大漢接道:「此賊被在下點住穴道,兩位道長不妨一問來歷。」
一個瘦小道人雙眉一剔,道:「貧道四極,出身金天觀,請問施主可記得天齊廟內死者形像麼?」
「死者額生一贅瘤!」
四極道人面色立時一變,目注另一道者說道:「少陽師弟,不料江南地面還有與我金天觀為敵之人。」
說著彎腰一掌向黑衣大漢「期門」穴拍下。
那黑衣大漢眼珠微微轉動兩下,爬了起來,見兩個道人立在面前,張口欲語,眼角忽瞥見青衣少年含笑負手立在丈外,兩道目光冷電懾人,不禁面色大變。
四極道人冷笑一聲道:「貧道等與你何仇,殺害同門師弟更暗算偷襲,速實話實說,免自討苦吃。」
黑衣漢子獰笑道:「奉命差遣,身不由主,焉得怨我!」
「你奉何人所命?」
「崔瑚!」
四極道人聞言,只覺崔瑚其人並未耳聞過,不禁一怔,大喝道:「崔瑚是何來歷?」
「天河鬼叟戎雲虎衣缽傳人。」
四極少陽兩道互望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忖道:「是了,本觀與龍虎十二盟勢不兩立,互相劫殺,本觀弟子被四凶殘害不在少數,後來觀主探出龍虎十二盟總壇設在雁灘,命五雷師弟率同門多人前往尋仇,戮殺十二盟門下多人,積怨如山,是以有此事發生。」
少陽道人厲喝道:「崔瑚現在何處?」
「他在岳陽城陵磯,奉勸兩位不可前往尋仇,崔瑚武功已臻化境,兩位前去送死大可不必。」
四極道人心頭不由怒火猛熾,忍不住右掌一揚,即待望大漢腦門劈下。
只見青衣少年道:「道長手下留情。」右掌疾拂而出。
四極道人掌力已吐,只覺一股潛勁相接,身形不由晃了兩晃,暗驚道:「此人年歲甚輕,竟有如此雄厚的內力。」
青衣少年道:「此人還有用處,在下要將他送往永勝鏢局問明劫鏢之事,倘死在道長掌下,在下無法交待。」
四極道人面色一紅,道:「一時怒極,幾乎誤了施主大事,貧道就此謝過,望施主見諒。」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豈敢!在下就要趕往永勝鏢局,失陪。」說著拱了拱手。
四極道人道:「貧道須回天齊廟料理同門屍骨,隨後即至永勝鏢局。」說著忽「哦」了一聲道:「還忘了請問施主尊姓?」
「在下姓朱。」
兩道人立打一稽首,疾如奔矢望天齊廟方向飛馳而去。
青衣少年倏地出指在漢子胸前點了一下,黑衣漢子應指倒地。
驀地——
突聞一陣銀鈴悅耳嬌脆笑聲,隨風飄入耳際。
青衣少年聞聲面目一變,循聲望去,只見葉枝無風自動一分,走出一個杏臉桃腮,明眸皓齒的紫衣少女。
那紫衣少女凝眸盈盈淺笑,蓮步姍姍走來道:「金天觀兩個牛鼻子被你愚弄而不自覺,我委實欽佩你的機智才華。」
青衣少年心中一顫,不由面色又是一變,皺眉道:「姑娘是何來歷,敢是有意向在下為難麼?」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怕什麼?我對崔瑚及金天觀均無好感,決不會破壞你那妙計,方纔你在永勝鏢局外如非我暗中相助,只怕你還不能擒住此賊。」
青衣少年不禁一愕,抱拳笑道:「多謝姑娘相助,無奈在下身有要事,急需趕回,日後有緣容再答報。」
說時右手一提黑衣漢子,疾如離弦之弩望長沙掠去。
遙遙只聽那紫衣少女發出銀鈴笑聲,不禁俊面一紅,耳根微微發熱。
長沙巍峨城堞在望,已是暮靄四垂,萬家燈火了。
路人見青衣少年提著黑衣大漢,不禁佇立觀望,目露驚駭之色。
青衣少年一路疾奔,到得永勝鏢局門外廣坪上,忽覺腦後風生,兩股金刃破空之聲凌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