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黑影掠向沙灘,此人正是英姿颯爽的岳洋。
只見他按著足跡一步一步走去,竟是越走越快。
半盞茶時分過去,岳洋倏地身形一頓,喃喃自語道:「葛雲月武學才華真個不凡,擺的乃是先天反四合奇陣,難怪吳峰與雪山人魔不易逃出陣去。」
岳洋默默沉思,只覺江湖之事委實複雜多變,既定之計,經葛雲月這一弄,影響全局,看來又非得再作籌謀改弦易轍不行了。
他暗歎了一口氣,不禁泛出無名的悵惘,緩緩離開這片沙灘。
距咸陽古渡下游十里江岸,柳絲垂雲傍著一艘烏木大船。
天色尚未黎明,荒野寂寥無聲。艄公仰睡在船尾,鼾聲如雷。
岳洋疾奔而至,他見中艙亮出一線燈光,不禁一怔,伸指在船篷上敲了兩下,艙內一無動靜,暗道:「莫非船老大點著燈使自己返回不致摸黑,此亦人之常情。」
他認為自己假舟作寓,除了梅兒、菊君茹、衛英香外無人知道,必無江湖人物潛入。
於是,輕身入舟,穿過前艙,目光落去,不禁呆住,只見中艙坐著幽嫻文靜、端麗出塵的葛淑英。
葛淑英眉宇略現憂鬱,微笑道:「少俠,料不到我會來此吧,是否不歡迎我這不速之客?」
岳洋雙頰不禁一紅,道:「實不相瞞,姑娘來此大出在下意料之外。姑娘與令兄負氣之後,就一直來此舟中麼?」
葛淑英點頭道:「家兄與少俠動手之初,自負太甚,因此低估了少俠武學,但倘若家兄第三招展出,少俠定無倖免,所以……」說到這裡,玉面微紅,燈光之下,益顯嬌媚。
岳洋對其難言之處,早已心領神會,笑了笑,道:「在下岳某雖然藝薄學淺,但求自保諒無問題。」
葛淑英道:「恕我實言相告,家兄武學怪異,堪與他對手者,武林內屈指可數。」
岳洋見葛淑英說得鄭重,不由不信,暗暗心驚,道:「姑娘武學比今兄如何?」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雖是一師所傳,但有霄壤之別。」
岳洋道:「姑娘太謙虛了。令師當是蓋世高人,可否賜告?」
葛淑英道:「先師早已仙去,來歷恕難奉告。」
岳洋默然。
葛淑英道:「我之所以來此,只是奉勸少俠留愚兄妹一份餘地,日後必有報答。」
岳洋愕然答道:「在下與令兄妹並無為難之處,說穿了還是殊途同歸,只是令兄急於求成,反為不美。」
葛淑英正色道:「這個我明白。但愚兄妹志在復仇,實難苟同少俠坐待其變之策。再則尚須相求一事,還望少俠賜允。」
岳洋望了葛淑英一眼,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無不應允。」
葛淑英聞言泛起嬌媚笑容道:「風聞少俠得手武林奇珍「廣成二寶」,望少俠暫借一用,事後定當奉還。」
岳洋心中暗驚,微笑搖頭道:「武林所傳,本屬無稽,姑娘為何也信此謠言?」目光卻為葛淑英那嫵媚笑容吸引。
就在岳祥說話時,葛淑英有意無意地抬腕伸指向額間微亂的青絲一掠。
驀地——
她五指一翻,指端透出勁疾指風,點住岳洋胸前「神封」、「期門」、「鳩庭」、「太乙」、「膻中」五處大穴。
岳洋事前不防,猝為所中,只覺胸前一冷,氣血頓生逆行之象.他忙暗中封住其餘附近八道,怒目葛淑英道:「花容月貌,蛇蠍其心,在了知矣。」
葛淑英星眸中露出一抹幽怨之色,道:「少俠為何自欺欺人,愚兄妹決不無的放矢,事前若無查證確實,怎敢前來無利於少俠。」
岳洋道:「姑娘不信,在下唇穿舌爛,也是枉然。即是在下獲得廣成二寶,似姑娘暗算要挾,亦難從願。」
葛淑英又道:「須用光明正大之手段,各以自身武功見勝是麼?」
岳洋道:「不錯!」
葛淑英響起一串銀鈴悅耳笑聲道:「倘若彼此以武功見勝負,少俠諒難得勝。廣成二寶只是暫借一用,何必因此傷了和氣?」
說著,伸出玉手搜索岳洋全身。無奈搜遍渾身上下,只搜出一柄烏骨折扇。葛淑英柳眉微皺,目珠一轉,放過岳洋,又向船中諸艙仔細搜索。
岳洋趁此暗中試行運氣,只覺真氣似受阻隔,不能暢通諸脈,不禁暗驚,遂閉目推想曠世絕學「軒轅十八解」中要訣,尋求自行活穴方法。果然,在第七章中尋得,即潛悟推解,照決運用,一盞熱茶時辰,五處穴道遂一解開,頭頂已熱氣如蒸。
他睜開雙目,只見葛淑英正低頭一心一意搜索艙上艙下,並未發現自己解開穴道。他心中反覆思量,倘若自己陡然發難,非但於事無補,又且自己武功未必勝得過她,看來,只有聽取智狐之言。
葛淑英遍無所獲,快快若失,走回岳洋之前坐下,深鎖黛眉道:「少快為何如此固執?稍時家兄尋來,恕我難以相救!」
岳洋突然兩目平視,展齒微笑。
葛淑英發覺岳洋目光有異,由烏黑疾轉湛綠,似兩道利刃般,懾人心神,只覺一縷欲潮飛湧全身,不覺大驚。
她忙將目光避開,但神智已不受控制,兩頰鮮紅,慾火難熬,不禁嚶嚶一聲,歪在床上。
岳洋緩緩立起,走向艙尾喚醒舟子,命他放舟中流,任憑所行,不許入艙窺望。
他回至中艙後,只見葛淑英已是羅衣半解,膚光勝雪,呢聲嬌吟,春色無邊。
一陣微風過處,燭光全熄,艙中一片漆黑。
一線曙光由篷隙射入,葛淑英已漸清醒,感覺自己身子被兩支堅強有力的臂膀抱住,不由驚呼出口。
這一驚,幾乎昏厥了過去,只覺四肢疲弱無力,不由淚如雨下。
一篙江水闊,日映滿船春。
烏木大船緩緩靠近江岸,一束柳絲輕拂篷頂,艙中走出岳洋、葛淑英,並肩攜手,步上江岸。岳洋滿面春風,葛淑英玉面嬌紅,羞澀忸怩,望文武陵疾步走去。
陽光普照,古木參天.但文武陵卻充斥著一片肅殺之氣。林深茂密中,突然掠來一雙人影,停在一株古杉之上。
兩人形象均在五句上下,面色灰白冰冷,全無血色,一個高大宏偉,虎目海口,胸前長鬚飄拂,另外一個卻矮小猥瑣,鶴頸尖啄,綠豆小眼,閃爍不定,背上各插一柄鯊皮鞘怪異短刀。
這一對怪搭檔,互相望了一眼,突然放聲怪笑起來。
忽地,林中紛紛掠出七人,其中一人冷喝笑道:「你們鬼笑些什麼?壞了我等大事.准有你們好瞧的。」
高大老者笑道:「壞了你們什麼大事?避我者生,擋我者死!」
那人本是粟悍鷙猛點蒼能手風劍秦維,聞言大怒,暴喝道:「你們是友是敵.快通報姓名,我點蒼一派,向不容人狂妄無禮」
高大老者忽向矮者一笑,道:「點蒼劍術名重武林,正好討教。」目光移注在秦維面上,道:「我等西域野人,東來中原求取武功,正要討教點蒼劍學絕藝。」
秦維眉頭一皺,道:「原來二位志在求取武功,但此刻不行,請去滇南點在,敝派自有接待。」
高大老者說道:「你敢是認輸了麼?哈哈!點蒼虛有其表,教出來的都是些酒囊飯袋。」
秦維被激得怒火如焚,挽出長劍,一溜寒光直指對方當胸,大喝道:「無知鼠輩,速來受死。」
其餘六人均是點蒼一派,見這人語氣狂妄,與秦維抱著同一心理,將此人劈於創下方消此很。
高大老者冷冷一笑道:「老朽蘇孫民,年逾花甲,不敢當鼠輩之名。」反手向肩,只聽一陣雷鳴之聲,亮出一道森森寒光,道:「你出招吧?試試老朽能否在你劍下受死!」
秦維喝道:「看招!」
一式「白鶴三展」,匹練三旋,劍芒如電,分向蘇孫民上中下三盤揮來。
蘇孫民卓立如山,橫刀於胸,一動不動,冰冷的目光直射來劍。
劍鋒看看迫近蘇孫民身前,只見森森刀光一閃,但聞秦維慘嗥一聲,鮮血迸濺。
點蒼六人不禁大震,愣著雙眼,僵立如木。
原來秦維已倒臥血泊之中,四肢不偏不倚,在雙肩及腿股跟處切斷飛離體外,胸窩正中為刀尖激了一孔,殷紅鮮血泉湧冒山。
再看蘇孫民仍卓立原處,橫刀於胸,一分未曾移動。
一招廢命,四肢切除,武林中尚未一聞。蘇孫民武功之高,令人莫測。
陡地,蘇孫民狂笑道:「點蒼徒有虛名,門下竟是不堪一擊。」
其他點蒼六人聞言如受針刺,比殺了他們還要難過。
突然,竄出婁龍婁鳳兄弟,抱劍並立,同聲忿然道:「師門威望不可辱,請賜教出招。」
蘇孫民不禁一怔,暗道:「這兩娃兒竟然不怕死麼?」
身材矮小老者倏地亮出兵刃,邁出了一步,陰陰一笑,道:「老朽公羊春。二位豪氣老朽不勝欽佩,願以一招為限,只要二位能不喪命,老朽點蒼之行即壓在最後!」
婁龍婁鳳聽出了話中含意,暗想:「這兩人東來中原的目的是求取武功,但來文武陵卻為何事呢?」雖然疑惑,卻不便出口相問。
婁龍婁鳳明知凶多吉少,卻存僥倖之心,心想,以二擊一,定能接下公羊春這一招。
婁龍向婁鳳耳語道:「我攻你守,施展師門絕招,諒能檔過他這一招!」
婁鳳點點頭,雙劍出鞘。
公羊春寒著一張臉,卓立如山。
婁氏兄弟心底只覺冒上一股寒氣。兩人互望了一眼,心意相通,身形突然一分,劍招松腕出手。
婁龍一招「流星射月」捲出漫天寒星,襲向公羊春全身大穴,破空銳嘯,疾厲無倫。
婁鳳立起一招:「乾坤若定」,幻出一道劍牆,寒光耀眼,怒嘯如雷,威勢驚人。
他此勢看來是攻勢,其實是寓攻於守。
公羊春脫口讚了一聲:「好劍法!」
「好」字一出口,一片刀影分飛而出,一陣金鐵震鳴之後,只聽兩聲慘叫,婁氏兄弟己然倒臥血泊中,與秦維死狀一般,四肢截除,心窩上同樣也多出一個血孔。
公羊春無事一般,向蘇孫民冷冷說道:「我尚心存仁慈,留了三成威力,怎知道是這般不堪一擊!」
其餘四個點蒼門下見狀,不禁魂飛膽落,急急轉身正要遁去,只見林中又掠出十數人來.為首的峨嵋名宿三才閣主,一見三具屍體死狀,不禁大為震愕。
一名點蒼門下疾趨在三才閣主身前,把才纔發生之事詳細說出。
三才閣主聽說公羊春、蘇孫民兩人武功怪異,又是一震。要知三才閣主乃一派名宿,武林俊才,自負才華,但一敗於雲夢澤,再失利於巫山神女廟,鋒芒已然費耗多半,心中略一沉忖,只覺須謹慎行事,跨前一步,抱拳高聲道:「請問二位此來用意。」說著手指著三具屍體,又道:
「他們是否與二位有過宿怨,非置他們於死地不可?」
蘇孫民冷冷望了三才閣主一眼,道:「老朽兩人本西域野人,東來中原,旨在與中原各大門派及卓著盛名高手印證武功,風聞天下武林群豪雲集於此,良機難得,所以老朽特來此文武陵。」
三才閣主暗中眉頭一皺,道:「印證武功點到為止,何必殺人?」
蘇孫民狂笑道:「刀槍無眼,不死即傷,閣下這話不嫌多餘麼?」
三才閣主不禁激怒得發鬚根根豎起,面色紅赤。
二野人視若無睹,嘴角露著一絲冷笑,抱刀在懷,卓立如山。
二才閣主又道:「二位不遠萬里而來,志在求證武功,老朽不勝欽佩。不過,二位武功雖然高強,卻難勝中原卓絕高手,目前就有一人,二位就難在他手下走出十招!」
蘇孫民、公羊春了人聞言不禁眉軒目動,同聲道;「是哪派高手,現在何處?」
武林群雄在文武陵周圍均布有伏樁,發生之事自有人傳訊,奔來之人陸續不絕。
他們聽三才閣主說出此語,先是一怔,復恍然大悟,不禁暗讚三才閣主才智超人。
只聽三才閣主微笑道:「此人就在文武陵中,依老朽之勸,二位如不轉返西域,萬難在此人手中逃命!此人心狠手辣,武功蓋世,何必為名喪身?」
公羊春狂笑道:「謝過閣下好意,老朽等間關萬里東來,怎能被閣下三言兩語勸了回去?」
三才閣主搖頭道:「二位不要誤會老朽之意,老朽等人在此之故,即與此人勢不兩立,志在一拼生死高下,不欲使人指稱老朽借刀殺人!」
公羊春道:「這不關尊駕的事,請閣下引路!」
三才閣主見計已售,心中竊喜,正色道:「老朽已是把話說在前面,二位不勝,可不要遷怒老朽等!」
公羊春鼻中哼一聲道:「我倆倘敗在那人身上,掉頭就走,豈能作此厚顏無恥之事!」
三才閣主道:「如此二位請隨老朽來。」
伸掌一引,率先走去。
公羊春、蘇孫民兩人寒著一張臉,邁開大步緊隨三才閣主。
武林群雄存心看熱鬧,後面遙遙跟著。
近得文武陵,只見古木森森,荒草蔓延,觸目俱是殘碑斷碣,石獸翁仲東倒西歪,轉過二層墓陵,隱隱可見太公望墓一條長長墓道,無有一人,隱含殺氣森森。
三才閣主距墓道二十餘丈外突然停住腳步。
蘇孫民詫道:「閣下為何不走?」
三才閣主炯炯目光四外一瞥,緩緩啟齒道:「我等已闖入他們腹地,主人就在墓道盡頭陵塚之後!」說著,突仰首望看一株古柏之上,冷笑道:「尊駕請下來答話!」
只聽樹頂濃密拍葉後哈哈大笑道:「峨嵋名宿,果然不凡!」笑聲中,一條黑影疾速落地,現出一張馬臉尖額,兩耳翻飛,年在六旬開外者,一雙綠豆圓眼凶光畢露。
三才閣主一見此人,不由心驚,道:「老朽只道是誰?
原來是唐門毒尊。」
老者正是千手毒尊唐山疊,聞言堆下一臉奸笑,道:
「豈敢,豈敢!」
蘇孫民道:「什麼唐門毒尊?」
唐山疊不由凶光逼射,殺機陡湧。
三才閣主回頭笑道:「兩位大概事先未曾將中原武林高人一一探悉清楚。武林有一家擅用劇毒暗器,享譽數百年至今未衰,難道不知麼?」
蘇孫民略一沉吟道:「老朽東來之前,得知西川有一家善使暗器,莫非……哦,老朽記起了,四川唐門。」
「正是!」三才閣主接道:「老朽替二位引見,這位四川唐門第一高手,歹毒暗器已臻神化,武林譽稱千手毒尊的唐老師唐山疊。」
隨即又與唐山疊引見道:「這兩位是西域高手蘇孫民、公羊春兩位老師,慕名唐老師,印證武功而來,煩唐老師通稟你家主人一聲。」
三才閣主話中寓莊於諷,唐山疊不禁老臉一紅,凶目圓瞪著蘇孫民與公羊春二人冷笑道:「唐某看兩位太不自量,你等自問有此能耐麼?」
蘇孫民寒冰冰答道:「唐老師如不相信,就請一試,老朽久聞盛名,正欲請教唐門歹毒暗器!」
唐山疊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不料中了三才閣主借刀殺人之計,只得冷冷一笑道:「好!」
「好」聲出口,用手一拍腰脅,只聽錚錚微響,一束飛蝗毒針激射而出,身形也隨之沖天而起,拔起五六丈高下,掉頭撲下,夾著數十種歹毒暗器,及內家無形罡氣罩壓下來,威勢駭猛。
只見那漫天蝗雨般暗器一打至蘇孫民、公羊春身前,似為無形之物一擋,悉數反射了回去。
唐山疊凌空撲下,驚覺得快,自身罡氣密佈全身,將暗器震飛,人亦斜射出去七八丈外。
蘇孫民狂笑道:「歹毒神化暗器也不過爾爾,領教了。
野人還要領教唐老師一身內外雙修的絕頂功夫!」
唐山疊惱羞成怒,連聲「嘿嘿」冷笑,用手一招,林中忽湧出數十蒙面人。
三才閣主早在唐山疊施發暗器之際離去,這群黑衣蒙面人散立四周,將蘇孫民、公羊春兩人團團圍住。
蘇孫民、公羊春兩人漠然無視,面目卻變得更加陰冷鐵青,神色駭人。
唐山疊冷笑道:「兩位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蘇孫民陰陰一笑道:「佛言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看來唐老師本是妄得虛名之輩,除了暗器之外,真實武學平庸淺薄!」
唐山疊惱得興起,右臂一按腰間,嗆哪卿一聲大響,解下一支金絲絞筋判官筆。
這條軟筋判官筆足有七尺來長,只見他震腕一抖,變得確如筆也似的挺直,「呼」地一式「玉帶圍腰」捲去。
蘇孫民突地雙肩一晃,躍前三尺。
唐山疊變式極快,手腕掄動之間,判官軟筆幻出漫天筆影,一片呼嘯破空之聲,狂風驟雨般地攻來。
孫蘇民冷笑一聲,身法怪異竟閃入漫天筆勢之中,只見金霞一閃,血光突現,漫天筆影全收。
唐山疊一聲未出,已是倒臥在血泊中。
但見四肢削落,心窩正中刺穿一個大洞,鮮血噴突如泉,死狀慘不忍睹。
數十黑衣蒙面人見狀不由得大震,當場鎮住。
忽聽一聲長嘯起自太公望墓後,嘯聲中一條黑影由空而至。來人正是葛雲月。他本為葛淑英負氣離去,但手足情深,怎能使他不憂急。
蘇孫民、公羊春兩人侵入,便有人飛報他知道,他心亂如麻,立即動身,誰知已誤了唐山疊一條性命。
他一飄身落地,目睹唐山疊死狀,不禁暗驚,即知所來兩人武功怪異。
蘇孫民道:「閣下可就是這墓陵之中的主人麼?」
葛雲月默然不答,用手招來一個蒙面人,附耳密語數句,蒙面人即縱身向墓塚馳去。
公羊春冷笑道:「任憑閣下施展鬼蜮伎倆,老朽何懼?」
葛雲月仍是默然不答。
這一來把蘇孫民、公羊春僵住,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蘇孫民大喝道:「閣下再下答話,老朽可要出手了。」
葛雲月道:「二位稍安勿躁,盡多兩位炫露武功之時,何必急不可耐?」
蘇孫民、公羊春不由僵在那裡,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只見蒙面人去而復返,身後還隨著兩個面目森冷中年漢子。
葛雲月等兩個面目森冷漢子奔至身前,道:「你們兩人合擊任何一人,倘能取勝,在下即還你們自由之身,兩位意下如何?」
一雙中年漢子立時應允。
葛雲月迅疾伸掌各拍了兩人「精促」穴一下。
兩人長吁了一口氣,拔劍出鞘,緩緩向蘇孫民、公羊春走去。
這一雙中年漢子乃吳峰黨徒,為葛雲月伏樁生擒活捉,葛雲月驅使他們送死,也有他的道理。一則他們昔年俱是窮凶極惡之輩,罪行滔天,理合身死;再則葛雲月是想讓他們探明公羊春、蘇孫民兩人武功路子,以便制勝無敗。
蘇孫民大笑道:「只道你派個什麼三頭六臂人物,原來……」
蘇孫民話未說完,只見兩個吳峰黨徒向自己掄起一團劍芒,人卻向公羊春撲去。
公羊春一聲冷笑,懷中金刀疾揮而出,一陣金鐵震鳴之聲夾著兩聲慘嗥。只見兩個吳峰黨徒與唐山疊死狀一般。
公羊春仍立原處,恰似未曾動手腳。
葛雲月目光銳利,已約莫看清公羊春那怪異刀法,腦中思忖著破解之法。
公羊春冷冷望著葛雲月道:「閣下驅使兩個酒囊飯袋送死何意?」
葛雲月淡淡一笑道:「在下自認尊駕刀法委實卓絕無倫……」
公羊春、蘇孫民面上微泛出一絲得意之色。
葛雲月接道;「不過,兩位尚未能藝壓中原冠絕武林!」
公羊春、蘇孫民兩人不禁勃然色變,睜目欲語。
葛雲月搖手阻止兩人發話,朗笑道:「中原武林比兩位身手高明者,不在少數!」
蘇孫民變色大喝道:「誰?」
葛雲月答道:「大涼十方閻羅邱道嶺,武功精博,宇內少有敵手,峨嵋耆宿棲雲禪師佛門絕學,才華蓋世,還有……」說著軒眉則聲一笑道:「就拿區區在下來說,尊駕刀法雖然怪異絕倫,卻未必傷得了在下。」
他已想出破解之法,語意疾轉。
蘇孫民橫跨一步,沉聲道:「請賜招。」
葛雲月道:「兩位是聯臂出手,抑或一對一?」
「自然是一對一!」
葛雲月點點頭,目光落在蘇孫民懷抱金刀上,毫無動手神情……
蘇孫民見葛雲月久不出聲,喝道:「閣下怎不賜招?」
葛雲月道:「在下向例不先動手,還是尊駕請!」
蘇孫民冷笑一聲,手中金刀疾揮而出,金霞漫空中五點寒星分向葛雲月攻去。刀法之奇,出式之快,見所未見。
葛雲月不閃還攻,朝中宮奔了過去,右臂由下向上穿飛而起,迅如電光石火扣向蘇孫民執刀腕脈穴。左手兩指如劍,「二龍探水」疾點雙睛。指端發出兩縷罡氣,嘶嘶銳嘯破空。
果然,這兩式正是克制蘇孫民刀法的要著。蘇孫民刀分五路,出式奇幻,表面上結成一片光同,其實尚有空隙在。
不料葛雲月竟然蹈虛而入,五指已觸及蘇孫民腕脈,蘇孫民大驚疾飄而退。
葛雲月一招盡制先機,立即全力迫攻,不容有緩手之機。
蘇孫民還手無力,使出奇巧靈活身法,俟機出手。怎奈葛雲月如附骨之蛆跟到,掌指並用,攻勢猶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出式之奇,竟是意想不到。
事實上,葛雲月激蘇孫民先出招之策極是高明,假如葛雲月先出招,則正反逆勢。
以不變應萬變,判明敵勢,再予克制,武學之上策。
此刻,蘇孫民已在葛雲月掌指銳厲攻勢之下,無還手之力。刀招一出,盡為所制。
公羊春目睹形勢,不禁色變,欲出手參與,無奈大話已早說出口,煞費躊躇,實在為難之極。
片刻之後,蘇孫民更迫居下風。公羊春知道,只要他稍稍出手解救,讓蘇孫民得緩手之機,形勢立即改觀,但自命武林高人,不能出爾反爾。只見他目光一轉,高聲笑道:「閣下武功果然是老朽兩人東來第一個可稱敵手之人,老朽技癢難煞,意欲討教兩手如何?」
葛雲月朗聲笑道:「兩位縱然勝得在下,也算不得什麼,不敢當『討教』二字。兩位東來志在與中原高人印證武功,何不徑去大涼或峨嵋,或可譽滿四海,名震八荒!」
公羊春道:「老朽東來之際,亦耳聞大涼及峨嵋之名,老朽當然要去,不過眼前與閣下尚未求出勝負,何能半途而廢!」
葛雲月暗暗焦急,他已知道公羊春是以話使自己分心,讓蘇孫民有緩手之機。所以,他雖不得不對公羊春說話,掌指間並無絲毫鬆懈,展出生平所學,克制對方。
公羊春暗道:「看來,我非要出手一擊不可了!」足尖一動,正欲出手,忽聞腦後傳來一個嬌脆語聲道:「無恥之輩,想二打一麼?」
公羊春不禁心神一震,轉身望去,只見是一絕色少女,面罩濃霜,逼視著自己,忙問道:「姑娘可是罵老朽麼?」
少女冷笑道:「不錯。你們要揚名武林,盡可去找高手能人,我兄妹在武林中本是無名之輩,勝了也顯不出你們有什麼威風!」
公羊春這時才知道與蘇孫民對手的少年,是此女長兄,不禁一愕,道:「照姑娘說法,老朽只有去大涼峨嵋指名約鬥,才可揚名於世麼?」
葛淑英道:「當今武林,大涼十方閻羅邱道嶺、峨嵋千佛棲雲禪師最是棘手,你們諒也未必敢動這二人。姑娘如所料不差,動手十招內,你們必濺血五步,橫屍七尺!」
公羊春激怒得雙眉連連抖動,轉臉向蘇孫民高聲道:「老二,別打了!」
葛雲月見葛淑英現身,心中大喜,又聽見公羊春的話,立時疾飄出丈外,喚道:「英妹!」
葛淑英寒著一張臉不答,葛雲月不禁發怔,暗歎了一口氣。
公羊春道:「老二,我們走!」
蘇孫民目露疑容道:「我等何去?」
公羊春冷笑道:「先去大涼,或先去峨嵋,何能讓女孩兒家輕視!」
蘇孫民哈哈大笑道:「終須一去,何必急在此刻!」
公羊春不禁一怔,瞪眼望著蘇孫民道:「你有什麼未了之事?」
蘇孫民不答,轉向葛雲月道:「老朽還要向閣下討教幾手絕藝!」
葛雲月冷笑道:「你尚未死心嗎?」
忽有一條黑影由墓後冒起,飛落在墓道上,疾奔而來,眨眼就至近前。來人是一個中年漢子,遍身血污,神色憂急。
葛雲月不禁一怔,道:「出了何事?」
這大漢享道:「雪山人魔等人被救去,諸位老師及弟兄喪亡俱盡!」
葛雲月聞言面色鐵青,咬牙切齒道:「我與他勢下兩立!」
葛淑英猜到其兄疑心是岳洋所為,遂冷笑道:「別冤枉好人!」
葛雲月道:「其妹怎知不是他所為?」
葛淑英道:「他與我同行!」仰面—指一株古柏之上,接道:「他現今就在那棵樹上!」
葛雲月抬目望去,只聽濃枝密葉間「刷」地一聲微響,一條人影迅疾而落。
這人正是岳洋,朝葛雲月抱拳一揖.道:「葛兄疑心在下所為麼?」
葛雲月不由露出訝然之色。
公羊春、蘇孫民見情勢轉變如此,兩人再也不便出口印證武功,略略抱拳道:「但願青山不改,咱們後會有期!」
雙雙轉身,疾奔而去。
葛淑英雙眸凝望著葛雲月,突然眼圈一紅,珠淚如泉,奪眶而出。
葛雲月本是一腔怨憤。見其妹哭得淚人兒般,不禁出聲長歎道:「英妹,事不經過不知難,不值得悲傷落淚。」
葛雲月深知其妹外貌柔順靜嫻,其實內心剛強,不讓鬚眉。此次自己不聽她婉言相勸,致肇此禍,愧疚之念不由頓生。
葛淑英冷語道:「看你如此剛愎自用,終究誤事,何以相慰爹娘在天之靈。」說罷,淚珠復又斷線般淌下。
岳洋見兩人鬧成僵局,忙道:「葛兄,不如請回查視賊人來龍去脈。唉,在下盟兄亦必遭不幸。不言而知,定是邱道嶺老賊所為!」
葛雲月卻鐵青著臉,冷語道:「誰要你多事?」
岳洋不禁大怒,道:「神女廟我盟兄遭你所擒,如今盟兄生死下落唯你是問!像你這樣蠻橫無理,天下少有!」
葛雲月聽得岳洋喝罵,那能忍得下,面籠殺機,目射凶芒,大喝道:「你是自找死路!」
只見岳洋身形疾動,眼前一花,「啪啪」兩聲脆響,兩頰為岳洋伸掌打了一個左右開弓。
葛雲月兩頰火辣辣的奇痛,目中金花亂湧。半晌神定,抬目望去,只見岳洋面色嚴肅,立在丈外,大喝一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葛雲月伸手懷中取出三指小劍,一式「百鳳朝凰」,襲向岳洋要害大穴。
岳洋一鶴沖天而起,翻身落在葛淑英身後。
葛淑英伸掌一翻,平手向葛雲月按出一招。
葛雲月疾然撤劍,愕然道:「英妹,你為何出手!」
葛淑英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想想看!」
葛雲月不禁一怔,搖頭道:「愚兄實在不解其故!」
葛淑英道;「你平素以明智自居,自負料事如神,這其中道理簡單之極,真個是懵懂一時麼?」
葛雲月搖頭道:「莫非英妹已生外向之心……」
葛淑英叱道:「住口,你已淪入魔道。放著父母大仇不報,到處惹事樹敵,我豈可與你同遭毀火,今後各行其事好了!」
說著轉身穿林而杳。
葛雲月目睹其妹離去,不禁將一腔怒火盡洩在岳洋身上,趁著岳洋注目葛淑英去向之時,搶在岳洋胸前,右臂疾伸,金劍刺在岳洋胸口上。
只聽得一聲悶哼,人影疾翻倒地。
葛雲月一式走空,岳洋復又彈起,並指若劍斜削葛雲月的腕穴。其勢迅快若電,奇奧莫測。
岳洋念在葛淑英顏面,不忍逼葛雲月走上極端,所以只是使用指力。
葛雲月只覺指鋒若刃,觸胸如割。
不禁一聲悶哼,疾飄五尺,面色大變,目光怨毒。
岳洋歎息一聲道:「葛兄,這又何苦,你我合則兩利,分則俱傷,須知與大涼為敵,非葛兄一人所能。」
葛雲月怒氣滿面,注視了岳洋一眼,手中金劍揚了揚,忽又跺跺腳,轉身疾奔而去。
岳洋大呼:「葛……葛兄……」
人去跡杳,葛雲月就是聽到,那能還有轉還之意。
岳洋滿腔懊喪,黯然垂頭無語。
他沉思往事,也想及未來。只覺江湖上充滿了一片凶煞之氣,殺斗綿綿,無日無已,更無法預測何日才可化干戈為玉帛,呈現一片祥和氣象。太多的感觸,使他心境無法寧靜。
墓陵高塚,斷碑殘碣,荊棘銅駝,荒草蔓延。觸景生情,不禁泛出戎馬干戈,紛如奕局之感。累代英雄,而今安在?只贏得一掊黃土,憑弔斜陽而已。
忽然,岳洋聽得後面一陣悅耳銀鈴笑聲,不禁轉身回顧,只見清麗絕俗的的葛淑英,展露嫵媚笑容,與趙林同立在面前。岳洋大喜,一躍向前執著葛淑英雙手問訊,情意真摯大為感動。
葛淑英道:「廬山少山主等人,賤妾已將他們釋放。臨行之時,他請賤妾代問安好。」
樂洋道:「他們何去何從?」
葛淑英搖頭道:「這可不知。」說時,星眸一閃,又道:
「家兄何在?」
岳洋太息一聲:「令兄性情太剛,負氣離去。」
葛淑英玉容慘淡,道:「家兄此去,不知又會闖下什麼滔天大禍了?」
岳洋默然無語。
葛淑英蓮足一跺,嬌嗔道:「你倒是想個辦法呀!」
岳洋不禁臉色一紅,略一沉吟,道:「眼下只有借重丐幫弟子眼目了。」遂振吭發出一聲悠揚長嘯,噪聲立時放開,聲震雲空。
須臾,只見兩個丐幫老者如飛奔至,向岳洋執禮甚恭。
岳洋向二丐低語一番。
二丐領命躬身一禮,轉身如飛離去。
岳洋隨即向趙林附耳低語。他知道女人心胸狹窄,倘如賀束蘭知其與葛淑英情形,一定醋心大發,後果難以收拾,先命趙林趕往螺旋谷向賀束蘭陳述,免得發生誤會。
同時,將武林大局轉告常柏呈。
趙林微微一笑道:「我這就趕回,你與弟妹將欲何往?」
葛淑英一聞「弟妹」二字,不禁玉頰泛起紅霞,望了岳洋一眼,低垂粉頸,不勝嬌羞。
岳洋亦俊臉為之一紅,答道:「十方閻羅邱道嶺陰險狡詐,如等他阿修羅陣擺成,則武林群彥定遭其害。最難敵者為『金錢桃花瘴』及『五色毒蠱蠶』,小弟意欲趕赴苗嶺,拜見黑衣玄女尹如蔚老前輩求賜解蠱神藥,另在岷山二毒處乞求『金錢桃花瘴』解法。」
趙林立即點頭道:「如此賢弟早去早回。」說時向葛淑英抱拳一拱,道:「弟妹珍重!」
轉身疾奔而去。
葛淑英嗔道:「你與他們咬了半天耳朵,到底說些什麼?」
岳洋神秘一笑道:「法不傳六耳,日後就會知。」
葛淑英啐了一口,與岳洋飄然離開了文武陵。
苗嶺山脈縱橫黔北黔南,包括婁山、金頂山、雲霧山,廣袤數千里方圓。
黑衣玄女尹如蔚即隱在雲霧山,山高陡峭,叢林密莽,遮空蔽日,蟲蟒蛇豸繁殖,長年霧瘴籠罩,人蹤罕至。
岳洋與葛淑英趕至雲霧山,仗著一身絕倫武學,不畏蟲獸,深入茂林密菁中。
因不知黑衣玄女確實所在,二人只得亂走一氣。
葛淑英嗔道:「以你這種走法,不知未到何年何日。」
岳洋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信找不到。」手指著一處凌霄插雲高峰道:「小弟心疑尹老前輩定居在此峰。」
話音剛落,忽聽深林中一聲陰森森的冷笑飄出:「你們二人速退出雲霧山,不然必遭無幸。」
岳洋不禁一怔,轉身望著出聲方向道:「在下欲求見尹老前輩,尊駕何不現身敘話。」
林中人道:「她老人家誓言不見外客,來者必死。我說的是好意,速速離開為是。」
岳洋朗笑道:「煩求通稟一聲,說不定尹老前輩接見也未可知。」
忽聽得一聲暴喝道:「怎麼這般囉嗦,再要囉嗦,恕俺出手無情了。」
岳洋暗與葛淑英低聲道:「英姐,請屏住呼吸,難免動手。對方乃百蠱能手,無形中了暗算而不自覺。」
葛淑英點點頭,微笑不語。
岳洋朗聲道:「尊駕再不現身敘話,別怨在下猛施煞手。」說著掌心潛運彌勒神功「震」字訣,一掌平平推出。
彌勒神功威力絕倫,掌力一出宛如排山倒海,立時樹折石崩。塵湧渦漩,「轟隆」之聲大作,幾疑天崩地裂,風雲變色。
只聽一聲大喝,轟轟巨震,勁力猛接。
岳洋右臂只覺猛震,禁不住微撤一步。
氣流渦漩中,一條身影疾拔而起,半空中一個變式,一個二十五六歲少年來到岳洋身前。通體黑衣,膚色黝黑,目中精芒逼射,一副英悍之姿。
岳洋笑道:「在下只道陰山門下僅施盅小技.卻不料武功卓絕,佩服之極。」
那少年面色微變,冷冷笑道:「陰山門下,言出必踐。
奉勸兩位,還是速速離開為妙。稍時同門趕來,未必能有 好話說。」
岳洋道:「兄台盛情可感,在下實是有事,必須面見尹老前輩」
說時,只聽嗖嗖之聲大作,十數條身形由四面八方掠至。
來的都是陰山門下,男女都有,共十三人。三女均是雙十年華,膚色白皙,容貌俏麗,眼波如媚,無疑的是看中了岳洋玉樹臨風,英俊灑脫的丰神。
葛淑英見三女頻頻向岳洋媚笑,不禁暗罵了聲:「無恥。」由不得殺機頓起,向岳洋暗道:「先發制人,不要中了他們暗算。」
這時,方才與岳洋說話的少年,冷笑道:「如何?現在我是無能為力了。」
岳洋見此形勢,心知難免動手,但動手不動手都難免傷了和氣,不由大感為難。忽地,他靈機一動,向那少年道:「在下真想不透,彼此同門操戈,傳說出去,豈不貽人笑柄?」
陰山門下聞言一怔。
葛淑英也是一怔。
那少年更是困惑不解。看了岳洋兩眼,道:「尊駕存心欺騙,其情難容。」
岳洋傲然答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昔年,在下投在尹老前輩門下,尚未授藝,尹老前輩又引拜在家師門下!」
「令師何人?」那少年意似不信,道:「家師怎未提及此事?」
岳洋道:「師門恕難奉告,閣下何不試稟一聲,說不定尹老前輩憶起前事,破例賜見亦未可知。」
那少年面現猶豫之色。
忽聽有人一聲暴喝道:「老八,休聽這小狗鬼話,分明有所圖謀,不如除去,以杜後患。」
岳洋挑眉轉目,只見是一面目陰森的中年漢子,不由轉身走去,沉聲道:「在下有何圖謀,你知道麼?」
那中年漢子面現猙獰,一掌飛出,晃起三支掌影,挺著破空勁風,猛襲岳洋上中下三處部位。
岳洋輕笑一聲,身形疾晃。
驀地,忽聽那中年漢子驚呼一聲,原來岳洋五指已扣在那人腕脈上。中年漢子面色慘白,冷汗如雨,渾身撼震,似不勝痛苦。
陰山門下見狀不禁大驚。
葛淑英卻料不到岳洋有如此奇詭武功,不禁泛出驚喜之色。
岳洋扣著不放,卻向那少年道:「在下實在迫不得已,煩求尊駕通稟。見與不見,悉聽尹老前輩自便。」
那少年冷笑道:「我三師兄低估了尊駕,乃輕敵被制。說實在話,論真功夫尊駕未必勝得了三師兄。」語聲略頓,又道:「尊駕不報出師門來歷,叫我如何通稟?」
岳洋不忙報名,卻道:「兄台可瞧出在下方才制住令師兄的手法嗎?」
那少年面現怒容,道:「尊駕莫非是自恃藝高嗎?」
岳洋微笑道:「兄台請別誤會。令師得悉在下所施手法,即可憶起在下!」
說時,五指隨之一鬆。
那中年漢子蹬、蹬、蹬,一連退了三步,方穩住身形,遂惡念頓生,欲放出毒蠱,無奈知覺四肢乏裡,氣血逆翻,頭日暈眩,不由心中大驚,面色慘變。
岳洋冷語道:「你不起惡念則已,妄生惡念必是自討苦吃。在下是來者不懼,懼者不來。」
弦外之音,無疑告訴他們並不害怕惡蠱。
這一來,陰山門下,更是懾住。
那少年面色一變,用手一揮,率著同門疾離而去。
葛淑英低聲道:「你真的不怕那惡蠱嗎?」
岳洋低聲答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英姐不可說話,陰山門下並未遠離,反招他們疑心,見過黑衣玄女再說。」
兩人並肩攜手縱覽苗嶺景色,只見萬山綿亙,雲出橫岫,峭壁聳崖,雄奇之極。
約莫一頓飯光景,忽聽喬木密枝中飄來一聲詭笑,走出一個銀髮少婦。
由頭上白髮銀鬢看,此人年歲約在六旬開外;可是嬌靨勝雪,清麗脫俗,如水雙眸,清澈如星,又宛如花信少婦。
這銀鬢少婦不言而知正是黑衣玄女尹如蔚。
只見尹如蔚面罩濃霜凝視著岳洋、葛淑英,一瞬不瞬,冷語道:「你是何人門下,老身我絕意江湖,不見外人已久,執意要見老身,為了何故?」
岳洋一見尹如蔚,即跪倒在地,道:「老前輩,難道您忘懷了昔年在娥英祠內的洋兒麼?」
尹如蔚聞言一怔,星眸頓泛奇光,面現笑容,雙手攙起岳洋,柔聲道:「孩子,真的是你麼?讓我來看看你!」
雙手撫摸著岳洋頭髮,端詳了一陣,慈祥和煦,含笑太息道:「孩子,你已長成了,根骨之佳並不稍遜於今師,唉!當年瞎道婆太糟蹋了你。」
說時,又看了看葛淑英道:「同來這位姑娘是誰?」
岳洋玉面一紅,低首囁嚅道:「是洋兒……洋兒……妻子!」隨即紅著臉道:「英姐,快來拜見尹老前輩。」
葛淑英不勝嬌羞,盈盈下拜,口稱:「老前輩。」
尹如蔚忙一手扶著,道:「不敢當,你們真是璧人一雙。」繼而向岳洋微笑道:「你與令師皆是多妻之相,須知齊人之樂也不好受啊。」
岳洋不由面色通紅,不敢仰臉。
尹如蔚笑道:「孩子,與我回山敘話吧。」一手牽著一人,往一座高插雲霄絕頂上馳去。
尹如蔚所居雖是一寬敞洞府,卻佈置得極為珠光寶氣,富麗堂皇。
三人落坐已畢,尹如蔚含笑道:「不久之前,令師來過老身所居,令師本灰心世事,一聽愛侶猶生存海外,不由激起一腔雄心壯志,相托遇事照顧你。老身因絕意江湖,恐怕非力所能及,再說也未必得能相見,不料你竟自來此。孩子,不知你有什麼事?」
岳洋便將經歷扼要道出,並相求五色蠶蠱解藥。
尹如蔚長歎一聲道:「邱道嶺昔年亦是老身舊交,至今尚未忘卻名利之心,五色蠶蠱須以人血餵養三年方能成長,毒蠱之絕,老身雖是施蠱聖手,尚不忍為之。」起身向裡面取山一隻葫蘆。手拍葫蘆道:「這裡面共有蘭百六十種解藥,百蠱可解,預含一粒,毒蠱無效。我看你不用去岷山了,這藥丸亦可解『金錢桃花瘴』。」
岳洋連聲稱謝不止,便欲告辭。
黑衣玄女堅留到明日再走,岳洋情不可卻,只得留下。
尹如蔚娓娓說到往事,感歎不已,並指點對付邱道嶺之策。
她喜愛葛淑英靜嫻賢淑,因此葛淑英受益不淺,也得其指點兩套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