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冷梅所居茅屋雖然陳設簡陋,卻也收拾得乾淨異常,毗連四間,寬敞乾爽。
白春帆隨著程冷梅走入一間堆放雜物小房,承塵之上露出一方缺口,程冷梅回面嫵媚一笑,道:「公子請隨我躍上假樓暫避一時。」說著一鶴沖天拔起,穿入缺口內。
此時,突聞悸人長嘯劃空電閃飄傳入耳,在屋前戛然止住,只聽一聲厲-這:「屋內有人麼?」
白春帆迅疾穿上假樓內,程冷梅忙將一方木板鋪封缺口,低聲道:「公子請委屈一時。」
假樓上最高處不過三尺,兩人只好盤膝對坐,白春帆只覺一縷似蘭如麝幽香撲鼻襲來,不禁心旌猛搖,趕緊收飲心神,凝耳傾聽樓下動靜。
雙方假戲真做,端視誰棋高一著,便可穩操勝算。
但聞一個森厲冷笑道:「老朽就不信白小賊竟能插翅飛上天去,你等分出四人守伏在茅屋近處,
一見小賊蹤跡,立即傳報。」
凌亂腳步聲,走出屋外而隱沒。
白春帆望了程冷梅一眼,道:「自梅姐失蹤後,小弟時刻在念,不知……」
程冷梅玉靨非紅,搖手止住白春帆說下去,低聲道:「此刻不宜敘談別情,玄武官主不將康弟網羅在其門下效力絕難死心,他命我誘你來此,在酒食中施放春藥……」底下之話羞於出口,螓首低垂,嬌羞不勝。
白春帆詫道:「梅姐,你武功未失,為何不趁機逃出玄武官魔掌?朝元寺後小弟無時無刻懸念殊深……」
程冷梅道:「你說得如此容易,舅父歐陽哲被囚秘處生死不明,玄武官門下每人無不罹受極厲害的禁制,需按時服下藥物才可免除發作時所受非人痛苦。」
「小弟知道。」白春帆道:「但小弟自信可解開梅姐身受禁制。」
程冷梅太息一聲,道:「你來燕京,如我推測不錯,除了救出我外,街希冀查明玄武宮隱秘,並救出各大門派掌門人。」
白春帆神色…驚,道:「如此說來,梅姐你已獲知玄武官甚多隱秘了!」
程冷梅螓首微搖,道:「我僅隱約得知一鱗半爪,玄武宮主毒謀似欲將我武林中高手一網打盡,康弟不妨將計就計……」說著杏眸一紅,珠淚幾欲奪眶而出,淒然一笑,道:「我只求大仇得報,微賤之體又何足惜!」
白春帆不禁一怔,道:「為何要出此下策,此乃用智之局,你我還是見機行事為上,小弟意欲釜底抽薪,制止黃山之會,免武林精英罹此屠戮之卻。」
程冷梅道:「只怕此時已屬太遲了,玄武官已布下天羅地網,康弟孑身一人,武功再高亦難逃殺身之禍。」
白春帆微歎一聲,道:「梅姐休急,小弟思忖尚有無其他可行之良策。」
程冷梅忽地面色微變,纖指按唇示意白春帆禁聲,只聲樓下木杖拄地聲傳來。
只聞語聲傳來,道:「梅兒,可以下來了!」
程冷梅搬開木板,身形飄下,道:「匪徒是否離去!」
白髮老人道:「為父謊言未見背刀年輕俊美少年,只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女兒今晨前任京城探親,明晚才可返轉,匪徒雖未盡信,但遍覓無著,只有離去,至少未發現白公子形跡前,定不致重來。」
說時白春帆一躍而下。
老人望了白春帆一眼,撚鬚笑道:「老漢殘疾在身,又患有宿疾,長年風痛,不耐久坐,你們年輕人自有話講,有老漢在旁反而礙事,恕不奉陪了!」言畢,拄杖慢慢進入住室望楊上臥了下去。
此時四山雲合,暮暝入眼,程冷梅向白春帆嫵媚一笑,道:「公子腹中想必飢餓,山居並無珍饉美味,待我下廚,公子暫請寬坐。」
白春帆道:「不敢,在下幫忙就是。」隨著程冷梅走入灶前。
倏地,白髮老人窗外驚鴻疾閃, 一條人影掠入,現出一個身著黑衣老嫗,悄無聲息將房門關好。
白髮老人一躍而起,低聲道:「程姑娘美若天仙,風華絕代,白春帆縱是柳下惠再世,也難禁受投懷送抱之誘。」
黑衣老嫗道:「你是否遵宮主之命一一準備停妥,若有錯失……」
白髮老人搖手低聲道:「萬無一失,你還是立即離去為好,免白春帆起疑突改心意堅欲離去,那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錯在你我,宮主鐵面無情,酷刑之禍難免。」
黑衣老嫗冷冷一笑,遞輿白髮老人一紙包,道:「宮主命我轉交與你,令程姑娘將此藥粉灑入被內。」身形疾閃,穿出窗外而杏。
白髮老人將紙包塞入衣內,反身望榻上睡下,身法俐落,悄無聲息。
堂前已燃著一盞燭台,紅光搖晃,桌上放著四-菜餚,山雞片,香蕈燒臘,鮮魚湯及一-白菜。
程冷梅另取過一隻空-盛滿飯菜,向白春帆笑道:「送與爹食用,公子請坐!」端起望白髮老人居室走去,輕輕推開木門走入。
白春帆目送程冷梅婀娜身影不禁感慨萬千,只覺人生境遇無常,油然泛起一種無名惆悵。
只聽白髮老人語聲道:「為父用飯後便要安睡了「你勸白公子留宿一宵,明晨離去以免遇險。」
程冷梅輕輕嗯了一聲,身形走出門外,白春帆察覺程冷梅眼中一線淚光有異,不禁一怔。
兩人對面坐下,程冷梅嫵媚一笑,道:「粗酒蔬菜,簡慢見諒,公子請用吧!」在白春帆面前杯中斟滿了酒。
白春帆只覺程冷梅神色有異,不禁張口欲問。
程冷梅忙以眼色制止,蟻語傳聲道:「康弟只管飲用,不可露出形色。」
白春帆笑道:「無端叨擾,於心難安,在下敬姑娘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程冷梅暗歎一聲,面帶媚笑,頻頻請用。
白春帆絲毫未覺酒食中有異,不禁心情一寬,腹中已是饑如雷鳴,放心飲用,談笑風生。
程冷梅珠淚暗暗望腹中嚥下,但抑制不露。
酒飯已飽,程冷梅將碗筷收拾後,握起燭台回眸一笑,道:「公子早點安歇吧!」
白春帆揣不出程冷梅打著什麼心意,只覺她有點高深莫測,立起隨著程冷梅走入內室。
室內纖塵不染,繡床錦褥,幽香襲人。
白春帆道:「梅姐,小弟想出一條妙計,你我假戲真做,可令玄武宮主毫不起疑。」
程冷梅默然不語,反身將房門拴牢,兩扇半敞的窗扉亦嚴嚴的關上並將簾布掀閉。
這舉動令白春帆如墮五里雲霧中,茫然不解詫道:「梅姐,你這是為伺?」
程冷梅將薄被鋪好,暗中灑澆藥粉在被內,忽感鼻中一酸,如罪犯即將臨刑感覺,一霎那間泛襲心頭,卻強行抑制下去,回面嫵媚一笑,拉著白春帆並肩向床沿坐下。
白春帆更感困惑,只聽程冷梅傳聲道:「康弟,你對我觀感如何?」
「小弟對梅姐敬若天人。」
「那麼今晚康弟只須聽愚姐的話行事就雖死無憾了。」迅疾將白春帆推臥床上,銀鉤倏落,錦帳放下。
白春帆駭然變色,低聲道:「梅姐欲陷小弟於不義麼?」
程冷梅只覺心如刀絞,;幽幽發出一聲低歎,挽上右臂衣袖,露出晶瑩如玉藕臂,道:「康弟,你看這是什麼?」
白春帆凝目望去,只見程冷梅右臂上顯露一點豆大嫣紅奪目的守宮砂,不禁大感駭驚,瞠目結舌。
程冷梅淒然一笑,道:「玄武官主用心辣毒,安排極為周詳,明晨若發現我守宮砂仍在,定然處死無疑,你我假戲真做,只要康弟不負我……」
白春帆大驚失色,道:「此萬萬不可,你我此刻逃去尚還不遲!」
程冷梅淒然落淚搖首道:「太遲了,你我決然逃不出重重伏擊之下。康弟一身繫天下武林之安危,不可因小失大。」
白春帆一顆頭搖得博浪鼓似地,堅謂不行,忽感一縷奇熱由丹田升起,立時百脈賁張,眼中欲焰噴射,臉紅如火,鋼牙緊咬格格作響。
程冷梅腹中藥力已發作,嚶嚀一聲,倒向白春帆懷中,伸出纖纖玉指與白春帆解衣。
白春帆神智雖未迷失,卻禁不住玄武官主施放於酒菜中大內用的無色無味迷陽春藥,宛如浪潮催迫……。
口 口 口
四更月黑,萬山風濤,茅屋中靜如止水。
驀地——
程冷梅居室房門悠悠鬆了開來, 一條黑影翩若驚鴻般疾閃而入,目光炯炯如電,空著雙手躡向床前,凝耳傾聽帳內鼻息甚沉。
來人顯然系玄武宮高手,無疑奉命志在偷取那柄七星寶劍,只見此人微微一笑,左手五指伸出欲掀開羅帳。
五指堪堪觸及羅帳,突然一道眩目紫虹暴捲而出。
只聽一聲淒厲慘-,黑衣人頓被削成兩截,鮮血噴濺。
白春帆輿程冷梅雙雙躍出,察嚏一聲煽開了夜行火摺燃點案上殘燭。
這聲似驚動了白髮老人,高聲喚道:「梅兒,發生了何事?」
程冷梅迅快走入白髮老人房中而去。
白春帆在屍體上灑下稅許黃色藥粉,轉眼化為一灘腥臭黃水。
只見程冷梅匆匆走來,道:「我爹命你我速速離去,快走。」一把扣住白春帆左臂掠出門外而去。
兩人施展輕功身法,疾行如飛, 一路竟無阻攔,翻入京城雙雙敲開相府昂然而入。
程冷梅入得白春帆居室,宛若經過一場噩夢,嬌笑道:「康弟那顆紅珠竟然如此珍異,玄武宮主雖然聰明絕頂,也要受愚了!」挽起右臂,守宮砂已浩失無蹤。
白春帆玉面不由一紅,道:「小弟情急無奈,取出一試,倘無靈驗,後果當不堪設想。」
程冷梅白了他一眼,唱道:「反正此身非你莫屬,有什嚴重後果,哼,你那鬼心眼我有什麼不知道的。」說時玉靨泛霞,螓首忽低,吃吃嬌笑不止。
白春帆聽出她弦外之昔,無疑是指孫玉瓊杜紫苓等諸女,想起方才在茅屋情景,雖得懸崖勒馬,保全程冷梅完整,卻內心未免有愧,不禁長歎一聲。
程冷梅倏地抬面,翦水雙眸凝視了白春帆一眼,似已看穿白春帆內心,盈盈一笑,道:「姐姐並非捻酸吃醋之輩,只要你不負姐姐,當成全你的心願。」忍不住再度湧上兩朵紅霞。
白春帆目睹程冷梅已不似在朝元寺那般冷漠矜持,霜梅孤傲,笑靨如花,高華大方,不禁神移,注目久之。
程冷梅見狀,瞠道:「咱們談正事要緊,玄武官主卻取寶刀未成,更對你深懷戒心,不過她必深信我已與你結成連理,必命我對你嚴密監視,你一舉一動,言語友朋均要傳訊與他知道。」
白春帆道:「小弟相信姐姐決不會出賣夫君。」
程冷梅聞言怒極,揚掌欲打。
白春帆笑道:「別打,別打,姐姐可知身上罹受禁制之處麼?」
程冷梅搖首答道」:「不知,發作時只覺氣血流竄,陰火焚身,生死難能,其痛苦之狀非言語所可形容,幸而發作不久即有人送解藥來,玄武宮門下均罹受禁制,但發作時間各有不同,卻每人自知。」
白春帆忙道:「姐姐默運真氣搜宮過穴,小弟為你察靦脈象,查明所受禁制確處。」
程冷梅如言瞑目盤坐楊上,提聚一口真氣,功行周天,伸出右臂。
白春帆三指搭在程冷梅脈博上,凝神察視血行。
須臾,只見白春帆面色頻頻變異,冷笑道:「好辣毒的禁制!」
程冷梅睜目道:「你查出了麼?」
白春帆道:「待小弟為姐姐取出毒針。」
程冷梅不禁駭然變色道:「是毒針麼?釘在何處,怎麼我絲毫均未能覺察出?不過……」忽搖首道:「且慢取出,反正性命無礙,不如留下,萬一被玄武宮主察覺,你我性命危矣!」
白春帆道:「程姐可曾見過玄武宮主本人。」
程冷梅搖首道:「不曾,相召之前均要扎蒙雙目,到達玄武宮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有次我無意聽見二人低聲對話,只隱約聞得:「五貝子相召,不知為了何事?」是以知玄武宮主必與五貝子有關。
白春帆沉思片刻,道:「依小弟之見,不如取出毒針,不幸如被玄武官主察覺,姐姐武功本好,余大俠等武林高人均已來京,近在密邇,互為呼應,玄武宮主人雖辣毒,防範周密諒無所逞其技。」
程冷梅面現驚喜之色,道:「余老前輩等人在何處?」
白春帆忽疾伸兩指,點昏程冷梅,在發頂下台穴,胸後命門穴,尻骨等處起出三根細如毫髮,長可兩寸的墨綠毒針後,拍開程冷梅道。
程冶梅睜眸醒來,瞠道:「你怎麼擅自點我穴道?」
忽聞步履聲傳來,白春帆忙合掌一搓,三根毒針化作一縷青煙,接著響起一陣擊指敲門聲。
白春帆-道:「門外何人?」
只聽蒼老語聲答道:「五貝子親身來此拜望大人,現在客廳內立候,命老奴通報。」
白春帆道:「知道了,說我立時出見。」
步履遠去,白春帆道:「梅姐放心,小弟自會見機行事,諒片刻後五貝子還要來此拜望梅姐。」說著開門飄然走人大廳。
只見五貝子含笑立在大廳內,目-白春帆走來,抱拳施禮道:「北斗-之行一場撲空,東方黎明端的狡猾如狐,閔得曾大魁回報,知大人只身前往北斗-絕頂,為此放心不下,故而來此探望,得見大人無恙,兄弟衷心快慰異常。」
白春帆道:「貝子請坐,昨日之行,驚險萬分,堪謂再世為人。」
兩人分賓主坐下,五貝子驚問其故。
白春帆長歎一聲,道:「在下雖未發現東方黎明,卻偵出其藏身巉穴,,在百丈懸崖削壁之中,洞穴為籐蘿翳蔽,不易察知,在下緣長籐入得洞穴,那知黃雀在後…
五貝子失聲驚道:「東方黎明麼?」
白春帆搖首答道:「玄武宮主高手!:…上繼將在洞穴經過詳細說出。
五貝子暗暗心驚,道:「大人為何能不受毒煙熏窒昏迷,莫非身懷異寶麼?」
兩人汝虞我詐,互門心機,佯為不知彼此身份,但白春帆顯然棋高一著五貝子迄不知其身世來歷。
白春帆不禁一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在下發覺毒煙攻入,就退至洞外山泉滴入之處,用衣浸得濕透,以罡力揮舞,水珠瀰漫全室,毒煙遇著水珠,郎變作灰煙墜地。」
五貝子不禁讚歎道:「大人睿智絕倫,才能化險為夷,那先攻入三玄武宮高手想是久候不耐,認為大人已昏迷倒地,恃強侵入,殊不知毒煙甚濃,自受其害,但大人受玄武官高手聯臂施展罡力重傷震下百丈劊壁後詳情可否見告。」
白春帆道:「在下被震下懸崖,本萬無幸理,幸神智未失,抓住一根隨風搖曳的山籐,得以不死;取出身懷丹藥服下,將內腑傷瘀驅藏至九處空穴,但真元已損耗過鉅,若絕頂玄武宮伏樁及時追蹤猛襲,在下萬無生還之理……」
五貝子聞言不禁暗感懊悔之至。
只聽白春帆接著說下去,將相遇程冷梅,帶往其家中調息療傷,避開玄武宮局手搜覓詳情敘出。」
五貝子軒眉頜首笑道:「吉人天相,想是大人福澤深厚所致,那冷姑娘也來了麼?」
白春帆道:「正是!」
五貝子略一沉忖,面色微變道:「留下冷姑娘之父,萬一玄武宮高手懷恨將其誅戮,未免失策。」
白春帆答道:「冷姑娘之父身帶殘疾,拄杖而行,偕同前來反多不便,再說那玄武宮匪徒被在下誅戮後化屍滅跡,諒至今玄武官仍茫然不知,玄武官匪徒毫不疑及其同黨喪命在茅屋內,在下斷定死者必為隻身重來,貪功邀賞遂罹此殺身之禍。」
五貝子點點頭似覺白春帆所料不錯,道:「冷姑娘諒系人間殊色,願請一見。」
白春帆淡淡一笑,道:「在下並非好色之徒,但受人點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何況男女之間,名節為重,在下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致冷姑娘抱憾終生。」
五貝子暗道:「春風一度,非君莫屬。」但對白春帆持身立論由不得不欽服敬重。
只聽白春帆接著說下去:「冷姑娘現在內室,羞於見客,恐歉難應命。」
五貝子哈哈大笑,道:「此乃兄弟唐突無禮,但卻也難怪,稍時命舍妹出面接兩位過府一敘。」說著欠身離座告辭。
白春帆送客走出,問道:「東方黎明蹤跡有無探出。」
五貝子目蘊怒光,答道:「尚未探出,但京城內外均滿佈耳目,兄弟所邀請之武林高人已紛紛趕到,務必擒住東方黎明碎屍萬段方消此恨。」
白春帆微微歎息一聲,道:「在下格於官職在身,不便插身武林是非中,但願以一己之力能有所助益,不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五貝子道:「自然還要借重大人才智武功,不特天下蒼生幸甚,武林之內也將感恩。」
說著已趨出府外,雙雙作別,五貝子隨從如雲,前呼後湧登騎離去。
白春帆回至內室,卻不見了程冷梅,不由一怔,倏地悟出其中道理,走入復室書房中,伸手向大理石書案下掀動暗掣,只見一方書架慢慢移開,現出一道暗門。
他走入暗門拾級而下,快步行去,忽聞隱穩傳來一片銀鈴笑聲,不禁皺了皺眉。
忽聽老化子宏聲大笑,道:「老弟,新夫人失蹤了麼?」
千里獨行神丐餘風雲疾閃而出,兩隻怪眼燜炯逼射。
白春帆玉面一紅,道:「此時此地,還有什麼心情取笑。」
原來另一條胡同中有所大宅暗與孫相府地底相通,此本屬前朝大官所居,為置姬妄防言官劾參,是以另置私宅,圖往來之利不惜鳩工興建地道。
餘風雲瞪了白春帆一眼,道:「取笑的並非老化子,而系另有其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哼,瞧你如何轉園。」說著揚長走去。
白春帆不禁浮起一絲苦笑,轉了一個彎,銀鈴悅耳譫笑聲由緊閉的紅門中飄傳出來,劍眉微皺,曲指輕輕敲擊。
笑聲立飲,房門倏地開啟,但見是潘杏娃,目-白春帆,回面笑道:「新郎為新娘失蹤來啦!」
白春帆走入,只見孫玉瓊、朱鳳綺、程冷梅並肩坐在床沿,雲鬢稍見凌亂,嬌靨泛霞,程冷梅似不勝羞赧。
孫玉瓊歎道:「我姐妹離別日久,暢敘離情,要你來此攪亂風景則甚?」
白春帆不禁面上一紅,道:「小弟拜望瓊姐來了,有何冒犯之處,望乞海涵。」
程冷梅見狀意甚不忍,道:「瓊姐,你別作弄他吧!」
孫玉瓊道:「好哇, 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倒幫著他說話了。」
程冷梅嬌啐了一聲,羞紅滿面怒道:氣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敢再胡說,定要撕下你的面皮。
朱鳳綺笑道:「好啦,再鬧下去,新娘子臉上掛不住,一怒拂袖離去,新郎問我等要人如何是好?」
門外忽響起餘風雲笑聲道:「你們別盡吃乾醋,遲早你們還不是我這位康老弟的人,那時拜天地,入洞房,行于飛之樂,誰也不必找誰的碴,只要不忘賞給老化子一杯水酒就是。」
這等口沒遮攔,直言無忌,只有老化子才說得出口。
室內諸女聞言不禁面紅過耳,罵道:「貧嘴!」低垂螓首不敢與白春帆正目相視。
老化子餘風雲卻未現身進內,白春帆知老化子已離去,說道:「梅姐,稍時福寧郡主尚要命人請你我過府。」
程冷梅面色一正,道:「此行重大,成敗全繫於此,看來玄武宮自知黃山之會未能穩操勝券,定對康弟有所圖謀,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務必籠絡為己用,不可不防。」
白春帆頷首道:「這個小弟已胸有成竹,今日玄武宮主未必對小弟不利……」說著面色微變鼻中忽怒哼一聲,接道:「玄武官主必以梅姐脅迫在下就範。」
孫玉瓊聞言大驚,道:「梅姐好容易脫出樊籠,千萬不要又將梅姐推入火坑,必須托詞推脫。」
白春帆搖首道:「這個不妥,反而使玄武宮起疑,我等此來燕京一番心血盡付之流水,小弟自有道理。」
忽聞門外餘風雲語聲道:「福寧郡主已備車來相府迎接兩位,車已在途中,賢夫婦請速作準備。」
程冷梅羞紅滿面罵道:「老化子應墮入割舌地獄,永不超生。」
只聽餘風雲哈哈大笑聲遠去。
口 口 口
一輛雙駒華麗馬車駛停在五貝子府外, 一對璧人先後跨出馬車。
五貝子已迎候在門外,揖讓肅客,領入內室。
福寧郡主上下打量程冷梅兩眼,含笑道:「好妹子,白大人不知幾世修來的福份,才有你這麼花朵般人兒青睬,走,你我去房內講幾句體已私話。」伸手一扯程冷梅。
程冷梅含羞垂首,隨著輻寧郡主走入房中。
五貝子面色突然微變,似欲開門見山轉及主題。
白春帆卻佯裝未見,忙道:「郡主世子餘毒下淨否?若尚有餘毒在身,必後患無窮……」
五貝子詰道:「敞甥精神頗佳,食量甚大,漸可復元,為何尚有餘毒。」
白春帆道:「令甥久病之身,真元即將耗竭,在下乃用砒毒將其腹中毒蛇攻下,病原雖除,但不能不用藥補中益氣,贏弱之軀轉強……」語聲略略一頓,又道:「然毒蛇久藏令甥腹內諒必產卵尚未孵化,必待其孵破成為幼蛇後,才可用藥攻下「故在下初診令甥時即言完全康復,必需相當時日。」
五貝子霍地立起,道:「兄弟喚出敝甥,煩求大人再為詳予診視。」說著走入內室而去。
白春帆暗暗一笑。
須臾,只見五貝子、福寧郡主牽著幼童及程冷梅先後走出房外。
那幼童穿著一身黃緞袍褂,向白春帆恭敬一揖道:「拜見恩公白叔父!」
白春帆笑道:「世子少禮。」說著抱起放在太師椅上,三指搭脈。
福寧郡主凝眸注視在白春帆面上,只見白春帆面色頻頻變異,不禁心神暗震。
她愛子勝如性命,較玄武官圖霸大業更為重要,她如非此子有所牽掛,日夕隨身照顧,恐此於夭折,武林之內早就形勢改觀了。
白春帆診視世子脈象已畢,笑道:「你是否每次用飯後約莫盞茶時分,右腹有點隱隱作痛,接著背上也生出刺痛之感,但一霎那便已滑釋,可有麼?」
那幼童經過三四天來藥力培元固本,面形逐漸豐腴,目中有神,語聲增強,聞言雙目圓瞪,大聲道:「白叔父真是神仙,方才食後是有這麼一陣子感覺,似是饞嘴食之太飽緣故。」…白春帆不禁莞爾笑道:「是吃得太飽了,你去玩吧!」,幼童聞言大喜,抱拳一揖)奔-跨出大廳。
白春帆目送幼童後影,微微歎息一聲。
福寧郡主見狀,不禁大震,急道:「小兒痊癒了麼?」
白春帆微微一笑,道:「郡主不必憂心過甚,令郎並無性命之危,但痊癒需耗費時日。因蛇卵即將孵化出殼,令郎因飯後血行加快,熱力劇增,卵中成形幼蛇遇熱在殼中翻勁,是以右腹微微作痛……」說著望了福寧郡主一眼,接道:「背部刺痛,是因卵殼已碎裂,蛇尾出殼,搖晃顫動刺痛背腔故。」
程冷梅暗道:「不料他謙謙君子,誠厚敦樸,在是非江湖短短時日中竟磨練得如此圓滑多智,不論他所言是否屬實,字字句句都扣人心弦。」
果然福寧郡主面色大變,道:「目前能用藥驅出幼蛇否?」
「不行!」白春帆搖首道:「待其完全出殼,進入腸中才能用藥,在下適才診視脈象,尚需七日,幼蛇不止一尾,若用藥不慎,不能悉數驅下,余留之蛇必四竄人肝臟肺腑,那時雖華陀聖手亦將束手無策,目前仍服培元固本之藥為宜。」
此乃事實,毫無虛偽,福寧郡主由不得不大感憂心,目露憂容道:「七日後幼蛇驅下便可根除此疾麼?」
白春帆微微太息一聲,道:「在下初次用砒霜四兩,實屬膽大冒險已極,敢斷言當世無人敢用此重劑,稍輕則毒蛇未能全斃,反留禍害,稍重則必然七竅流血慘斃。雖僥倖奏功,但事實上一個人在短短時日中實禁不起再次服用砒霜,為此在下大感辣手!」
福寧郡主苦笑一聲,道:「此子生來命薄,大人不啻他再生父母,還望始終成全。」
白春帆道:「這個當然,在下敢不竭盡心力。」說著望了福寧郡主一眼,接道:「在下略擅風監之術,郡主不如廣積陰功,為世子種福,可使世子得享永年。」
五貝子大笑道:「此有何難,每年撥鉅金交與善堂,與敞甥祈輻。」
白春帆微微一笑。
五貝子忽道:「兄弟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春帆道:「貝子有語只管說出,在下當洗耳恭聽。」
五貝子道:「你我相見恨晚,兄弟意欲與大人結為金蘭之交,義共生死。
白春帆不禁一怔道:「在下不敢高攀。」
五貝子大笑,立命擺下香案並肩跪下,各序了年庚八字,歃血盟下重誓。
白春帆捧香跪拜了數拜,言道:「我白春帆今日與貝子結為異姓骨肉,不願同日生,只願同日死,今後以俠義為志,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如有違誓背信,日後必不得其死。兩人對拜了八拜,白春帆政稱五貝子福寧郡主為大哥大姐。
五貝子立命擺酒慶賀。
奇怪五貝子福寧郡主竟然絕口不提玄武官之事。
程冷梅不禁暗暗納罕,大感意外,只道五貝子與他義結金蘭,必是一著籠絡白春帆為玄武宮所用之絕高手段,那知隻字不提。
白春帆似胸有成竹,筵前談笑風生。
忽地曾大魁快步進入,抱拳笑道:「孫相國內閣理事已畢,下朝歸來,命人催請白大人及冷姑娘速回。」
白春帆與程冷梅雙雙立起告辭。
幅寧郡主道:「孫相國是為了何事。」
白春帆笑道:「相國夫人異常喜愛冷姑娘,欲收為膝下螟蛤義女,諒為了此事。」
五貝子送出府門,白春帆程冷梅尚未登車,只見一騎快馬著一襲鷲悍錦衣武士奔來,
一躍下鞍,手捧一封密緘遞在五貝子手中。
白春帆疾拉著程冷梅登車,御者長鞭一揮,車行如飛奔出。
在車中程冷梅低聲道:「錦衣武士行色匆匆,似有急事,不知為了何故,你何故登車疾離?」
白春帆道:「此乃小弟預定之計,若此計得逞,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附著程冷梅耳內密語數句。
車行甚速,片刻抵達相府門前,雙雙疾趨而入,白春帆立即佩上七星寶刀翻出牆外,由暗巷穿出城郊,身影迅速杳失於郁翳林木中。
申牌時分,西風殘照影裡,五人五騎在田隴小徑中縱馳如飛奔去。
五騎忽停在一彎小溪畔,隔溪只見老柳叢中隱映現出一幢竹籬茅舍,靜靜地一無人蹤。
騎上人均是黑巾蒙面,肩頭帶有兵丑,為首一騎人影飛落,沉聲道:「是這裡了!」
驀地——
隔溪傳來陰側側冷笑道:「尊駕只帶了四人前來麼?老朽這幢茅舍又非龍潭虎穴,為何逡巡不前。」
只聽一聲哈哈朗笑,五條人影疾逾飛鳥般掠過小溪,昂然跨入茅屋。
只見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含笑立在堂內,道:「五貝子,為何不願顯出面目,莫非有所顧忌?」
但聞一帳面人冷笑道:「我等對東方莊主並無有所顧忌,只是不願驚世駭俗,莊主一再無是生非,意欲刺殺兄弟,並將李鐵痕擒走為了何故。」
東方黎明微笑道:「老朽誤認尊駑系玄武宮主,但如今已從李老師口中得知尊駕實為玄武宮內堂總護法……」
一蠓面人忽雙手疾揚,打出九柄小劍,流芒電奔,夾著破空銳嘯襲向東方黎明雙目、咽喉、心坎等九處重穴。
距離既近,劍勢沉勁,暗器手法更是譫奇,交叉錯襲,卻不離九處重穴,東方黎明似無法閃避開去,命懸一發,凶險萬分……
五貝子帶來四人,均是頂尖高手,武功已臻化境。
是以,那襲向東方黎明九支玉劍,非但手法奇異,而且每一支劍都帶有重逾千鈞的罡氣,力能貫穿金石,何況血肉之軀。
但,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居然不閃不避。
破空劍嘯,流芒疾閃堪堪逼近東方黎明身前,突然東方黎明兩隻手臂迅疾無倫迎面一封,將襲向兩目的雙劍緊挾在指縫內。
叮的一聲, 一支小劍明晃晃地咬在東方黎明兩排鋼牙內,其餘六支擊實在身,如中敗革,紛紛墜地。
只聽東方黎明發出一聲長笑,三道劍芒齊齊釘在橫樑上,沒入梁木中。
五檬面人不禁心神猛凜,震驚東方黎明曠絕武功。
此刻,五貝子道:「東方莊主想是身穿寶衣,除開三支不算,其餘六支並非莊主真實武功擊落。」
「不錯!」東方黎明朗笑道:「貝子眼力委實高明,老朽沒有什麼寶衣,不過將金絲編織成
雙層裌衣,用布衫套上,除了千將莫邪神物利器,平常刀雙暗器休想傷得了老朽。」說著面色倏沉,沉聲道:「老朽隻身一人恭候駕臨,並無什麼不利於貝子毒謀,貝子為何縱容門下猝施暗算。
五貝子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莊主一再遣入猝襲暗算兄弟,責人應須責已。」
東方黎明似為之語塞,懾人眼神注射在五貝子面上,冷冷一笑,道:「老朽尚未能斷定尊駕就是五貝子。」
五貝子倏地解開檬面烏巾,顯出面目,冷笑道:「莊主這總該相信了吧!」緩緩地烏巾重又戴上。
這種詭秘的舉動,使向有足智多謀,料事如神的東方黎明困惑之解。
東方黎明略一沉吟,道:「老朽委實不明白玄武宮主視老朽如仇讎,將老朽妻孥子女擄囚為了何故,老朽並無圖霸武林之念,更無阻撓玄武宮一統武林天下之意!……」
五貝子不待東方黎明說完,右掌一擺,接道:「東方莊主,我玄武宮並未擄囚莊主家小,但東方莊主如未改變在上清宮所作諾言,兄弟決竭盡全力相助查明寶眷下落。」
「老朽並未食言。」東方黎明沉聲道:「玄武宮耳目遍及天下,但願七日後能給老朽一個明確的答覆……」
五貝子接道:「倘七日之內不能查明咧!」
東方黎明冷笑道:「立成水火之勢,不惜掀起彌天浩劫!」
五貝子太息一聲,道:「東方莊主不可自誤誤人!」
東方黎明厲聲道:「老朽此意已決,無可挽回,李鐵痕就在室內,言盡在此,珍重再見。」
五貝子忙道:「且慢,莊主約兄弟來此,就是為了此事麼?」
東方黎明道:「意在證實李鐵痕之言,如今老朽已瞭然在胸,何必多留延誤失時。」言畢一閃疾杏。
另一蒙面人道:「屬下看來東方黎明有詐。」
五貝子冷哼一聲,道:「未必!」邁入鄰室中。
四蒙面人恐五貝子遇險,紛紛搶近,只見李鐵痕面色蒼白,斜倚著壁角身坐於地。
五貝子喚道:「李兄!」
李鐵痕似很艱難地睜開一線眼簾,面泛淒然苦笑。
五貝子察覺李鐵痕琵琶骨上穿有兩根淡白無光絲線繫在板壁內,忙取出一柄鋒利短七將其割
斷。
那知-牢無比,並未割斷,突然四面木壁內射出密集如網飛針。
五人不禁大驚,發出罡力雙掌揮舞,勁風狂嘯,將飛針震落。
幸虧那飛針一霎那間便已打盡,玄武官五人絲毫無傷,五貝子暗道:「好險!」忽面色一變,大-道:「快點退出!」
雖然驚覺有異,但已不及,五人只感頭目一陣暈眩,紛紛倒地。
須臾,疾掠入三蒙面人,其中一人道:「不好,貝子爺似已中毒暈迷,翁賢弟快取出解藥。」
另一人迅疾在身旁取出一瓷瓶,傾出五粒墨褐色藥丸逐一餵服。
敢情五貝子等受毒不重,片刻便已醒轉, 一躍而起,忽聞門外傳來一聲斷-,道:「匪徒找死!」
—只聽淒厲慘-傳來, 一條人影疾若驚鴻般掠入室中。
來人正是白春帆,兩道——眼神一望室內情景,面色一變,冷笑道:「朋友可是玄武宮主麼?為何殘害五貝子府中李鐵痕武師,用心叵測,速俯首就擒,可冤一死。」
五貝子不禁心神猛駭,卻又不能明言,目睹白春帆掠入,竟驚惶不知所措。
房內玄武官門下七人雖是五貝子心腹死黨,惟他們數人才知玄武宮內堂總護法系五貝子身份,但卻不知玄武宮主是誰,更不知情白春帆與五貝子歃血為盟,義結金蘭情事。
然而,卻清楚白春帆與五貝子日夕過從,社交甚篤,因此不禁惶惑無措。
五貝子心中暗暗叫苦,此時若明白揭破自己身份,更增誤會,猛萌逃念,示意屬下聯臂出手,以便自己能趁機逃去。
玄武官門下大-一聲,身形倏動佔著有利方位,搶攻出手,掌雙猛劈。
這七人一身武功兼修,上乘高強,出招投刃攻向部位無不奇奧精絕。
白春帆哈哈一聲長笑,紫虹暴展,流芒狂奔,三招搶擊,將玄武宮七匪徒辣毒的招式封了開去。
只見他身形奇幻欺向一人,紫芒疾閃, 一聲厲-騰起,血光進射,地面多著一條血淋淋的手臂。
一雙玄武宮匪徒厲-道:「好歹毒的刀法!」四掌同推,施展玄天真罡。
白春帆在北斗-洞中吃過「玄天真罡」大虧,怎讓他們施為,狂捲紫虹中左掌猛吐。
其餘四玄武官匪徒更迅疾無倫發出玄天真罡,欲將白春帆一擊斃命。
五貝子暗道:「此時不走,還待何時!」身形一躍,疾向門外掠去。
耳聞數聲慘-,眼前紫虹疾閃,只聽一聲斷-道:「站住!」眉頭如中鋼鈞,白春帆已落在他面前。
玄武宮六人個個負傷,二人右手五指被削落,其餘四人層脅等處割開四寸多長口子,殷紅鮮血涔涔溢出,目擊五貝子為白春帆制住,不禁懾住。
五貝子突長歎一聲,道:二弟!」
白春帆猛然一呆,道:「什麼?」
五貝子緩緩揭下蒙面烏巾。
只見白春帆面色由訝異變為鐵青,目中怒焰逼射,似欲發作。
五貝子忙道:「難怪二弟生氣,兄弟亦無法說得明白,但絕無相害二弟之心。」
白春帆冷笑道:「此話誰能相信,屢次加害,用心歹毒,如非在下機警,定遭不測。」
五貝子苦笑道:「就是無法使賢弟相信「所以兄弟迄今不敢吐實,無論賢弟能否置信,但望賢弟容我說明數事。」
白春帆沉聲道:「快說!」
五貝子道:「玄武官主愛才若渴,賢弟才華武功無一不超絕軼倫,極欲借重使玄武宮得以發揚光大,但賢弟語意之間似對玄武官不滿,更忌憚賢弟倘若相助東方黎明,故有西山北麓情事……」說著強笑一聲,道:「倘欲致賢弟於死,那晚賢弟能安然無恙離開否?」
「爐香中施放奇毒可有解說麼?」
「那不過是屈服賢弟一種策略而已,豈可當真?兄弟也曾再三勸阻,但不蒙採納亦無可如何。」
「北斗-之事如何解說咧?」
五貝子道:「昨日賢弟趕往北斗-,明知東方黎明已遁去,尚欲只身前往北斗-上,試問玄武宮主怎不動疑,兄弟聞聽曾大魁回報不禁大驚,趕往勸阻,才將搜覓賢弟玄武官高手撤去,不然,賢弟怎能平安無事轉返京城,是以兄弟更無法-齒。」
白春帆默然久之,緩緩放開五貝子,取出一包傷藥,沉聲道:「你救治屬下吧,用無根水餵服。」
五貝子將傷藥拋於一個受傷輕輕的屬下,問道:「賢弟,你為何會來此?」
白春帆道:「小弟與冷姑娘返轉相府,突接奉東方黎明一封密緘,謂擒獲一玄武宮職司極高的堂主,獲知玄武宮甚多蘊秘,命小弟郎速來此。」
五貝子歎了一口氣,道:「不料你我均受東方黎明愚弄,東方黎明用心歹毒,意在使賢弟殲斃愚兄,成為玄武宮大仇,此舉非但使乾坤聖手聲威重振,重九黃山之會更反賓為主,遂其臣伏武林之志。」
白春帆冷冷一笑,道:「話雖然不錯,但東方黎明信之所言亦非虛假。」
五貝子目光立現怒光,說出與東方黎明相見實情,繼冷笑道:「他信中囑愚兄可帶四人前來,但最好隻身一人赴約較為隱秘,因其言賢弟有不利於玄武宮主之意,倘為賢弟得知躡蹤而來反為不美!……」
白春帆鼻中冷哼一聲。
雖然如此,五貝子卻從白春帆眼神中察知對自己之言並未置疑。遂接道:「稍時回轉寒舍,愚兄將東方黎明親筆手書與賢弟過目,便知愚兄之言不虛。」說著一頓,又道:「但,愚兄此來一切均墮入東方黎明所算中,首先他來信竟算準賢弟登車之前恰好送在愚兄手中,愚兄發覺賢弟登車之時目光有異,知已起疑,因此愚兄等蒙面而來……」
白春帆道:「東方黎明未曾囑大哥等蒙住面目麼!」
五貝子歎息一聲,道:「就是如此,愚兄才墮入他所算中,其次,他算準我等必用掌力震飛針,但飛針卻脆嫩異常,
一遇阻力立即碎裂斷折,針管中蘊藏有毒性極強藥粉,瀰漫飛揚,只吸入些微,便昏迷倒地,若無人相救,片刻之後即窒息而死,死狀神似為極高的能手點穴致命,無法查出系毒發而死。」
白春帆似不置信道:「大哥何能如此清楚毒發身死後情狀?」
五貝子用手一指壁角李鐵痕,原來李鐵痕已氣絕多時,果如五貝子所言,面色栩栩如生,絲毫未有毒發身死模樣。
突聞五貝子大笑,道:「倘或愚兄不幸死在此地,賢弟必無法卸去罪嫌,東方黎明借刀殺人毒計得酬,武林形勢一日之間為之逆變,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言還未了,白春帆面色忽變,-道:「我等快走,防東方黎明再生毒計。」身疾閃而杳。五貝子知白春帆必有所覺,忙道:「快走!」
一蒙面人道:「李鐵痕屍體咧?」
五貝子沉聲道:「留在此處!」率著手下退出。
片刻時分, 一條身影疾閃而入,來人正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目中微露失望之色,喃喃自語道:「果然人算不如天算,老朽又落了敗著,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亦差可自慰。」
忽聞窗外傳來白春帆語聲道:「東方莊主,在下可否進入屋中。」
東方莊主暗暗一震,料不到白春帆去而復回,忙道:「白大人請進。」
白春帆慢慢走入,微笑道:「莊主委實姜老彌辣,智計如神,果然五貝子真是玄武官內堂總護法,如非莊主點破,在下仍蒙在鼓中。」說著略略一頓,面色轉為嚴肅,接道:「莊主可查出玄武宮確處及玄武官主是何來歷?寶眷是否真為玄武宮主所擄?」
東方黎明黯然長歎一聲,道:「自然五貝子決不能據實吐露,所以老朽設下詭計算準五貝子等人必昏迷在迷魂藥粉之下,那時老朽與白大人會同逼供,玄武官隱秘何愁不得,但天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原佈伏四外的老朽九位至友竟不知何往,致玄武宮匪徒得無阻而入及時救醒五貝子等,為山九仞,功虧一進,令人惋惜。
白春帆道:「在下趕到時,五貝子已然醒轉,倘非在下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揭去其蒙面面巾,至今在下尚不知他就是玄武宮重要人物。」說著望了東方黎明一眼,又道:「亡羊補牢,猶未為晚,莊主現在應如何進行?」
東方黎明太息一聲,道:「老朽方寸已亂,失誤頻頻,大人趕至時老朽已然發現,但不便現身,五貝子挑撥之詞大人不可深信,老朽現在已計拙力窮,大人去而復返,定有見教。」
白春帆道:「莊主寶眷是否為玄武官所擒尚不得而知,在下決竭盡全力查探明白,但莊主此舉甚為不智,非但謗怨集身,而且亦影響整個武林安危,無疑玄武官系與清廷有莫大淵源,若引起清廷遷怒,莊主不啻武林公敵。」
東方黎明聞言不禁悚然而驚,道:「如大人之言是實,則重九黃山大會,玄武宮必蓄有重大陰謀,欲將武林高手一網打盡。」
白春帆正色道:「在下與五貝子虛與委蛇之故即在於此,意欲釜底抽薪,消弭武林一場彌天浩劫於無形……」說著望了東方黎明一眼,接道:「風聞少林高僧靈空禪師精擅耆卜,靈驗異常,莊主不妨前往少林雪-禪院相求一卜,當可推出寶眷下落……,
東方黎明不由泛起一絲苦笑,道:「靈空禪師神卜,老朽深知,但他近年來已不動卜佔之術,恐為所拒,迢追長途返失時,反為不美。」
白春帆微笑道:「在下前歲尚未來京供職時,嘗路經少林拜謁靈空禪師前輩,蒙他老人家器重,謂他日在下如有所求無不應允,莊主若願一往,在下當修書一封。」
東方黎明聞言心中一動,沉思未答。
白春帆立時抱拳笑道:「在下不能久留,倘莊主願往,只須遺一介之使索函,在下當不負莊主所望。」說著疾閃出室而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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