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官隱在京畿附近,風聲已然逐漸散開,此一稍息震驚了江湖,中原數省官道上健騎奔馳不絕,騎上人均是身背兵刃的武林高手,去程由南往北行色勿匆。
那日,麗日晴空,萬里無雲,遠山近林微有秋意,楓葉薄薄染上一絲淡朱,絢麗恰目。
潼關,風陵對岸渡口聚集了甚多候渡行人,渡船已緩緩駛抵對岸,看來街有半個時辰才能回來,只得耐心等候。
忽地三匹健馬風馳電掣奔至,騎上人疾躍下鞍,均為勁裝捷服,
一是黃淨臉膛,顴骨高聳,濃眉虎睛,頡下一部稀髭,年在四旬開外,背上搭著一柄金背闊刃鋼刀,目光炯炯懾人。
另外一人蟹臉綻青,魚目爆睛, 一臉凶狠之色,除背搭一劍外,腰間鼓突,無疑內藏暗器。
尚有一白皙臉膛,弔客眉,鼻聳孤-,約莫三旬開外,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一望而知是個狠辣英悍腳色。
這三人一至渡口,人群立時閃向兩側,似是畏懼異常。
卻有一中年背刀文士模樣之人與一付學究模樣老者負手並肩目凝對岸談論景物。
只聽得背刀中年文士笑道:「在下雖是江湖走卒,四海飄萍,卻是首次來到潼關,風聞潼關八景不惡,故要瞻仰一番。」
那老者答道:「閣下此來還是訪友抑或路經。」
中年文士朗笑道:「在下亦非訪友,更非路經,只因幼年讀書不成,自知功名無分,乃棄書學劍,此次系受寶盛銀號醬園禮聘,充任西席護院。」
那老者哦了一聲道:「老漢失敬了!」
突聞身後一聲暴-道:「閃開!」
中年文士倏地回面望去,只見蟹瞼漠子牽馬走來,欲跨上橋板。
那老者面色一變,慌不迭地奔了開去。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渡船未回,尊駑急什麼,須知尊駕後來,禮該最後登船,難道一點規矩都不懂麼?」
蟹臉漠子聞之大怒,喋喋怪笑道:「你這是找死。」一掌平胸推出,潛風如浪,凌厲萬鈞。
中年文士身法奇快,竟擦著馬身一閃而過,回掌一按馬臀。
馬匹怎禁得起中年文士神力,乍然一驚,竟竄往河面,嘩啦兩聲亙響,那蟹臉漠子為馬驚擠迫,人馬先後墜向河中。
黃河水急,只見馬匹冒了兩冒,竟然沒頂,蟹臉漠子水性不高,被湍急水流衝下十數丈,幾經掙扎,才爬上岸來,渾身濕透極為狼狽。
其餘二人又驚又怒,卻眼力頗高,察覺那中年文士並非易與之輩,卻未瞧見中年文士動手相搏,極似同黨怒極出手,只因板滑留足不住,座騎驟為所驚,將其帶落水中,兩人互望了一眼,身形電欺,
一左一右,迫跨在中年文士之側。
那白皙臉膛漠子大-道:「閣下與我潼關三煞為敵,無異自找死路,趕緊叩首討饒,還可留你一條性命。」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你我萍水相逢,無怨無仇,只怪你那同伴仗勢欺人,失足墮水,怎怨得在下,如兩位無事生非,定要把這筆賬記到在下身上,在下無不接著!」
那白皙臉膛漢子面色一變,右臂向肩後一撤,迅快無比掣出一支判官筆,振腕疾挽,幻出漫空筆影,挾著破空勁風襲向中年文士要害重穴。
看來,這漠子筆招有極深的火候, 一招一式,無不辛辣狠毒,筆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中年文士只仗著奇幻的身法,閃掠飛躍,宛如穿花蝴蝶,游閃在漫空筆影中,俟一路筆法已罄,將變未變之際,突放聲長笑,五指迅疾無倫飛出,
一把扣在判官筆上,左掌左腿同出。
足尖猛踹在氣海重穴,掌心緊按著胸坎上,只聽那漢子狂-一聲,七竅鮮血噴冒倒下。
中年文士似是無事人般,冷冷一笑道:形同盜匪,窮凶極惡,為生民請命,只好誅戮以除—綏患了。」
那濃眉虎睛大漢驚得面如土色,道:「閣下行事狠絕,須知殺人償命,請留下姓名,咱們青山不改,終有相見之期!」
中年文士冷笑道:「在下不必留下姓名「尊駑如需找回過節,請於今晚三更時分……」手指
對-高聳雄偉潼關,接道:「在關外官道上相見,任憑尊駕約請朋友助拳。」
那濃眉虎睛大漢面色大變,獰笑道:「好,咱們不見不散。」反身順著河岸竄去,與渾身濕誘同黨踉嗆離去。
候渡行人均對中年文士目露敬畏之色,此時渡船已搖了回來,緩緩抵岸,中年文士昂然首先
踏入艙中,負手迎風,凝望遠處,似有所思。
其他諸人魚貫登舟,舟子竹竿一點,船身悠悠離了河岸,駛向濁水黃浪中。
那鄉村學究模樣老叟緊挨著中年文士之側,低聲道:「老弟,錯不了麼?」
中年文士答道:「蒲老英雄追蹤青衫人,那青衫人一夜一日趕至潼關東大街,在祝仁豪家中投宿,祝仁豪潼關一霸,結納官紳,魚肉百姓,潼關三煞在祝府充任護院,今晚祝仁豪必親身率眾赴會,在下正好連根株滅,以翦除玄武宮羽黨。」
兩人均以蟻語傳聲暗談,同舟之人均無法聽出兩人之言,半個時辰過去,中年文士首先上岸,疾速如風。轉瞬已無蹤影。
三更時分,冷月當空,風寒四溢,潼關官道上陰森荒涼,闐無人影,
一陣陣風砂卷空瀰漫,渾蒙一片,更平添了幾分淒涼。
只聽一個陰冷語聲道:「時過三更,怎麼此人還未來,定是膽怯心虛…」
驀然一顆石子叭噠墜落在官道上,響音清脆四播!官道兩側林木中疾逾飄風掠下十數人。
清冷月華映射下,映著一年四旬,黑鬚曳腹的玄衣長衫中年儒生,貌像並無奇處,身長六尺,
一雙眼神卻冰冷如電。
後隨一紅衣高大番僧,手持精鋼禪杖,背斜搭九面黃光澄澄飛鈸,——目光四巡,冷笑道:
「朋友怎不現身,祝大俠已在此四外布下天羅地網,任憑朋友脅生兩翅,也難逃出」
只聽哈哈一聲長笑, 一條身影似神龍下降,悄無聲息落在那中年儒生身前三丈開外,負手含笑道:「聳駕布此天地羅網是否要取在下之命?」
中年儒生沉聲道:「兄弟祝仁豪,須知殺人償命,豈能怨得了兄弟?」
背刀文士冷笑道:「那麼尊駑無疑是個不明是非之人,在下與渣關三煞陌不相識,他們無事生非,恃強凌人,動手相搏,死傷自屬難免,既然如此,尊駕只管放手過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那蟹臉大漢突然搶步掠前,為報風陵渡口羞辱之仇,大-一聲,雙掌疾推,
一股強猛暗勁,直擊而去。
背刀文士微微一笑,右掌平胸迎出。
蟹臉大漢陡感自己發出真力遭遇一種無形潛勁,向外卸消於無形,不禁一怔,心念未動,只覺一片綿軟罡力東身緊壓,-聲末及吐出,眼前疾黑,喉頭發甜,心脈已是震斷,
一口鮮血急泉似的噴出嘴外,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祝仁豪見狀面色大變-道:「朋友如此心辣手黑,可怨不得祝某無情無義了!」
紅衣番僧快步搶出,厲聲道:「貧僧代勞。」合掌當胸向中年文士稽首道:「朋友請賜告姓名!」
中年文士瞧出番僧眼神有異,忖道:「風聞大內豢養紅衣喇嘛有種唱名攝魂妖法,不知此僧可是大內來的?」口中卻朗朗一笑道:「在下又非與禪師攀親扯故,吐露來歷姓名何用,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並無其他路走。」
紅衣番僧眼神中微微失望之色,淡淡一笑道:「朋友說話倒也乾脆!」精鋼禪杖突然出手,
一式「獨劈華山」帶著凌厲杖嘯兜頭擊下。
中年背刀文士右足一踹,騰空拔起,右臂一揮,以手代劍側擊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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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仁豪目睹情景,暗皺眉頭,忖道:「他怎麼竟棄背上鋼刀不用,徒手相博,無異以卵敵石。」心中大感納罕。
紅衣番僧亦感驚異,心知中年文士身負絕學,不由陡生警惕之念,不待中年文士手臂觸及禪杖,猛吸一口真氣,倏地身形騰空,禪仗變為「西風捲簾」攔腰擊去,逼出一股狂嘯勁風。
那知中年文士身形未曾下墜,反而急升飛起,幻變「神龍卷雲」身法,
一個疾翻,猛厲的杖風竟擦足底掠過。
紅衣番僧心神猛凜,乍聞耳際生起震天長笑,突感手中一震,
一柄禪杖頓被中年文士五指緊緊扣著。
只聽一聲大喝道:「撤手!」
紅衣番僧虎口發麻,不自由主地鬆開雙手,身如斷線之鳶般墜下地來。
中年文士亦疾沉下地,紅衣番僧在他未站實之際,雙肩一振,三面金鈸旋飛而出。本拿不準襲向部位,端的厲害已極。
中年文士卻不閃不避,雙目凝向金鈸飛來之勢,似已察出奇異之處,禪杖迅速無倫敲向第二面橫旋飛來金鈸。
果然第二面金鈸飛來之勢變疾,竟超過第一面,只聽叮的一聲,鋼杖敲在鈸緣上,金鈸反向飛去,撞至原來直砍飛來的第一面,金鐵交擊聲中飛墜在地。
中年文士敲擊來鈸後,迅疾無倫一式烏龍卷尾擊掃第三面急飛而來的金鈸。
紅衣番僧瞧出中年文士武功已臻化境,不禁心神大駭,左手疾探胸前活扣,剩餘六面金鈸同時飛起。
中年文士擊飛第三面金鈸後,突振吭發出一聲清澈長嘯,身隨聲起,禪杖震出滿空杖影。
當、當、當,亙響中,六面金鈸悉數磕飛,無巧不巧擊中六個匪徒。
金鈸反飛之勢凌厲勁沉,刃口鋒厲無匹,淒厲慘-聲中,六名匪徒裂肩折,血肉橫飛,當場殞命。
經此一來,匪徒所布嚴密方位立呈破綻,這時,中年文士禪杖挾雷霆萬鈞之勢凌空下擊,紅衣番僧驚駭失措,無法閃出杖勢之下,但聞一聾慘-,紅衣番僧顱裂漿濺,被系成一堆肉泥。
祝仁豪大驚失色。嘬嘴打出一聲胡啃,揚手放出十數條飛翔暗器。
中年文士目光銳利,瞧出祝仁豪放出之物均系娛蚣蠍子五毒,張牙舞爪,電飛噬來帶出一片腥臭惡毒氣味,路側林中飛撲出十數名匪徒,寒光電奔內滲著眾多毒辣暗器,突哈哈發出一聲長笑,驚天紫虹暴漲,寒氣逼人。
飛來毒物,如遇-星,悲鳴宛似兒啼,頓被紫虹捲成一團肉泥,撲來匪徒瞬眼之間即有九人喪在紫虹之下,其餘匪徒不禁亡魂喪膽,反身撲入兩側林中遁去。
祝仁豪只覺眩目紫光,渾身如罩下一蓬酷寒,不禁魂飛膽寒,呆若木雞,但感頭皮一涼,身上數處穴道飛麻,頓被制住。
紫虹疾飲,中年文士氣定神閒落在祝仁豪身前。
祝仁豪滿頭黑髮齊皆剃去,光溜溜地似一個賊禿,他雖被制住,卻仍可說話,目露詫容道:
「閣下為何留下祝某性命。」
中年文士微笑道:「祝老師生死無關宏旨,與在下又無仇無怨,何必非殺不可,祝老師速離去吧!」手掌一揮,微風襲拂,祝仁豪全身解開穴道。
祝仁豪聞言不禁大出意料之外,絕處逢生,精神不禁一振,暗道:「只要自己不死,必將你磔骨揚灰,以報今晚之恥。」…曰不發,向潼關方向疾奔而去。
只聽中年文士朗-道:「站住!」
祝仁豪不禁心神一震,面色大變,回面笑道:「閣下有反悔之意麼?」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在下一言九鼎,永無反悔之理。」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封密緘遞與祝仁豪手中,接道:「祝老師回府後拆閱,就知為何不殺祝老師之故。」
祝仁豪不禁呆得一呆,欲言又止。
中年文士道:「祝老師可是欲問在下來歷姓名麼?一切均在函內,你去吧?」
祝仁豪驚魂方定,知面對著凶神惡煞,多留此一刻,就增一分死亡危機,慌不迭地轉身奔丟。
官道旁掠出岷山四毒,鄧元道:「逃走匪徒俱已被擒,如何處置,請少俠定奪。」
中年文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何願多事屠戮,暫請丐幫門下收囚秘處,廢去武功,俟黃山會後釋放。」
鄧元目注清逝遠去祝仁豪人影,太息一聲,道:「祝仁豪既為玄武宮羽黨,釋放回去似為不智。」
中年文士搖首笑道:「鄧老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若將祝仁豪誅戮,此一消息必迅即傳人玄武宮耳內,免令玄武宮警惕,防範更嚴,於我等行事反為不利。」
鄧元冷笑道:「難道祝仁豪噤若寒蟬,守口如瓶,鄧某察見此賊離去神色,似對小俠怨毒入骨,
一念之仁恐後患無窮。」
中年文士正是狄康易容扮裝,知岷山四毒本是桀傲不馴,眼高於頂人物,所幸四毒與狄康一見投緣,狄康坦蕩胸襟,無絲毫私慾功利之念,使四毒大為敬佩,相見恨晚,交相莫逆,但行事出手各右觀點不同,每每力爭己見,是以狄康也不為忤,微笑道:「鄧老師見地甚是,有煩尾隨窺采祝仁豪返回之後有何舉動,可殺則殺,任憑處置。」
鄧元穿空飛起,去勢如電,轉瞬杏入夜色蒼茫中。
二毒艾思明笑道:「鄧老大剛愎自負,嘗自調心智才華在當今武林中少有其匹,但與少俠結交以來,少俠才華蓋世,光芒四射,使老大黯然失色,所以他此次欲找回一點顏面。」
狄康赧然一笑,道:「在下年歲甚輕,才淺德薄,豈堪當此重任,猥蒙諸位武林先進愛護有加,時賜教益,才能無所隕越,艾老師之言,令在下汗顏無地自容。」
艾思明哈哈大笑,道:「艾某江湖粗人,說不過你,咱們速清除屍體,不可留下一點痕跡,及早歇息,明晨尚須趕路咧!」
四人費去半個時辰,才清除乾淨,向渣關掠去。
口 口 口
祝仁豪急急如喪家之犬般翻入潼關內,只見關內只有稀疏幾處燈火,沉寂如死,心頭不禁油然泛起悲愴之念,熱淚奪眶而出,茫無目的四顧了一眼,疾掠回自己家內。
闔家老幼見其主人返回,失去滿頭黑髮,神似剃度為僧模樣,驚詫詢問。
祝仁豪寒著一張臉不答,進入書室後取出密緘拆閱,不禁面如死灰,緘函失手墜地,冒起一蓬青煙,自動燒化成燼。
其妻走入,目睹情景,驚問其故。
祝仁豪突感噤不成聲,四肢頓覺疲軟酸痛,熱淚再度奪眶流出,示意索取紙筆書寫,大意謂自己為富不仁,惡行擢發難數,羽黨悉被殲戮,自己遭此重懲,為贖前愆,須韜光養晦,囑其妻慎勿張揚,只二其已省悟前非,坐禪閉關三月。
其妻見書大驚失色,半晌長歎一聲,緩緩走出室外離去,窗井忽見一條黑影疾似淡煙般穿空騰起,飛鳥般翻出牆外落下。
清冷月色映照那人身影,顯出大毒鄧元,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語道:「智慧根骨,與生俱來,狄少俠天賦之厚,才智之高無人可及。」
忽聞一聲朗笑道:「鄧老英雄太高估了在下了,智慧才華,當世武林之中唯獨東方黎明無人可出其右。」
一條小巷突轉出狄康與岷山艾思明三毒。
鄧元搖首道:「如論當年,唯數東方黎明,此言甚為可信,而今卻非鄧某有意鄙薄譏諷,就拿邇來東方黎明連遭重挫,動轍得咎,由此可見一班。」
他們一行疾行如風,投入一家客棧,進入房中,狄康望了鄧元一服,搖首微笑道:「東方黎明才智武功,實非在下所能企及,要知性為欲汨則亂,心為物動則爭,惜其利令智昏,患得患失所困,但其尚不失為才智傑出之一代梟雄,在下料東方黎明必為風聲所動,我等趕至太原,他亦必接踵而至。
鄧元頷首道:「少俠見解極是,但東方黎明與少俠雖各有所長,卻甚難比擬……」說著,又發出一聲歎息道:「如非蒲奎,決難知青衫人不取捷徑返回燕京,竟捨近就遠,西方潼關,北入太原再東取燕京。」
狄康道:「顯然龍門呂梁為玄武官羽翼潛伏之處,祝仁豪雖生猶死,龍門已失主宰,太原白家莊若剿減,呂梁憚畏必不敢妄動,容在下稍施對策,讓東方黎明墮入術中,可收兵不血刃之功。」說著和衣倒下,瞑目入睡。
岷山四毒亦感疲累不堪,熄燈就寢。
口 口 口
太原古為戰國狼孟邑,秦屬晉陽汾陽狼孟三縣,後漢末置陽曲,隨改陽直,復改為汾陽,宋移并州治於其地,後設太原府,明清因之。
晉省開化最早,民風淳樸,人文蓍萃,古跡名勝甚多,大同石窟為最,省垣八景尤為騷人墨客寄情賦詩,題詠不絕。
且說這日陽光普照,秋風襲拂,涼中透爽,令人有懶洋洋感覺。
太原呂純陽宮外廣坪上聚滿人群,東一簇,西一堆,鑼鼓喧天,吆-震耳,雜耍賣藥,醫卜星相充斥其間,遊人不絕。
遊人叢中突現出一個背劍玄衣老者,緩緩走入呂純陽宮內,忽瞥見水池側有一幸神俊逸的青衫少年-足憑欄觀魚,眼神不禁一亮,飄然走前,含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白大人,你我又在此不期而遇了。」
青衫少年聞聲抬目望去,打量了一刻,似有所悟,露齒微笑道:「原來是東方莊主……」
東方黎明忙示了一眼色,趨前一步,低聲道:「江湖凶邪,耳目甚眾,視老朽如眼中之釘,非拔之而後快,老朽家小不幸陷在凶邪手中,白大人可曾耳聞麼?」
青衫少年目露同情之色,道:「在下頗有耳聞,但身在宮廷,不由自主,亦不得插身江湖是非中,雖極為同情東方莊主遭遇,卻力不從心,愛莫能助。」
東方黎明歎息一聲,道卜「老朽怎敢相求白大人所難,邇來奔波江湖,神疲智昏,莫知所適」
青衫少年道:「東方莊主此來太原必右所為!」
東方黎明突問道:「白大人久在燕京 可知京畿附近右無玄武宮?」
青衫少年目注東方黎明一眼,道:「江湖謠諑,半屬無稽,外間風風雨雨,在下均右耳聞,玄武官是否藏在京畿附近,恕在下不得而知。」
東方黎明道:「近來據各種跡象判斷,老朽妻孥陷身玄武宮中,顯然用心在重九黃山大會,迫使老朽就範老朽豈能讓他稱心如意,務在期前將家小救出虎口。」
青衫少年道:「如此說來,莊主必查明下落了。」
東方黎明點點頭,道:「玄武官分壇仍設在太原,但不明確處?」
青衫少年神色之間似有顯忌,欲言又止,忽仰面望了望天色,;道:「在下撫署尚有一個約會,莊主下榻何處,但望見告。」
東方黎明不禁一呆,情知這大內侍衛必知一絲端倪,情不自禁地懇求道:「白大人竟見危不救麼?」
青衫少年微喟了聲道:「在下委實不知莊主家小下落,卻隱約知道玄武官分壇……」東方黎明眼中神光一振。
只聽青衫少年道:「莊主請隨在下來!」
兩人先後走出呂純陽宮,似陌不相識。
但見青衫少年向熱鬧大街上走去,大街上人來車往,熙攘不絕。
東方黎明遠隨著青衫少年先行入一家二義樓」飯莊,上得樓去,各擇一臨窗靠街座位坐下。
青衫少年目注對街一家刀槍鐵器店久久不移,突然那店內走出一四方臉膛,目光炯炯中年人,後隨一年約廿五六少年,那少年劍眉飛鬢,目若朗星,卻也長得異常英俊,惜目光淫邪不正,臉色白中泛青,不言而知,必是酒色過度無疑。
東方黎明忽聞青衫少年蟻語傳聲道:「這刀劍鐵器店走出兩人均是玄武官分壇高手,只因重金打造武器甚多,已受官府嚴密監視,但迄未查明玄武官是否叛逆起事,因此暫不打草驚蛇,那少年與在下同宗,乃分壇主長子,在下相信莊主決非隻身一人,尚有同道相助,在下只能點到為止,望莊主好自為之。」
青衫少年倏地立起,召來店夥,欲移席樓下,店夥喏喏連聲,領著青衫少年趨往樓下。
那刀槍鐵器店走出兩人徜徉於大街上,左顧右盼,目迷五色,少年忽感身側掠過婀娜身影,香風襲鼻,不禁心神一蕩,抬目望去,只見一身著紫白相間少女牽著七齡幼童在五尺外走去。
少女蠻腰似柳,婀娜生姿,玉骨冰嘰,彷彿甚美,那迷人香味隨風陣陣襲送入鼻,使人心旌猛搖。
突然,幼童手捧一包葉子失手墜地,少年忙搶步上前拾起送上,正好輿少女回面四目相對。
這少女不禁流波四射,蓮靨生春,接過謝了一聲,回身走去。
少年不由兩目發直,暗道:「天生尤物,好美!」
四方臉膛中年漠子輕笑一聲道:「玫瑰多刺此女似有武功在身,慎防扎手。」
少年冷冷一笑道:「湯老師,想不到你是個前門懼虎、後門懼狼的人物。」只見少女和幼童出城去,一提真氣,快步如風遙遙尾隨。
只見一女一童,身法漸快,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那少女攜著幼童走入一座依山而建荒涼古寺。
少年不禁一呆忖道:「他進入天龍寺則甚?」
天龍寺北齊所建,為我國三大石窟之一,與大同雲崗石窟齊名,內有石室二十四龕,石佛四尊,隋開皇四年鐫石室銘雕刻極精,為我國古代藝術精華,寺東一里,鑿壁為地,有天龍廟在,內有千佛樓。
寺內並無香火,因年久失修,廟貌佛像剝蝕,官府派駐長災一人,籌謀修葺。
只聞幼童高聲喚道:「爹……娘……」
迴響不絕,嗡嗡鳴應。
少女柳眉微皺,道:「就是你貪玩,爹娘等候不及,已離去了。」
幼童嘟著小嘴道:「娘應允等我的嘛!」忽地面色一變,噗咚倒地昏迷不醒
那少女不禁花容失色,道:「弟弟,你怎麼啦!」急得蹲下抓人中拍胸背。
忽感一陣微風撲面, 一條身影落在面前,只聽清朗語聲傳來道:「姑娘,這沒有用!」
少女抬面望去,只見就是在街道幫其弟拾物之少年,粉靨一紅,盈盈立起道:「他猝然昏倒,未免可疑,難道閣下知情麼?」
少年笑笑道:三伏天龍寺中藏有邪氣,近年來猝然中邪不治者多達十數人。」說著抱起幼童穿空竄起,投入一座閣樓。
少女亦隨著而起,穿入閣樓內面。
寺外突掠入三人,其中一四方臉膛漠子,向其他二人微笑道:「少莊主,諒可遂心所欲了,此女也真個是天生尤物,我見猶憐。」
閣樓內忽傳出少女尖銳救命驚呼,三人不由面現會心的微笑,驀見一條疾如飛鳥般的身影落在草坪上,現出一個背劍玄衣老叟,滿面怒容,
一沾又起,撲入閣樓中。
那四方臉瞠漠子心知不妙,忙道:「咱們少莊主有麻煩了,我等速去相助。」
三人身形騰空,魚貫穿入閣樓,但見少莊主已被制住,左煩睡起老高。
少女雲鬢不整,尚有餘悸,喘息難止, 一件短衣撕破了半幅,老叟冷笑道:「衣冠禽獸,欺凌弱女,留在世上徒貽禍害。」說著右掌一橫,欲下殺手。
四方臉膛漠連忙道:「住手,可否賞給在下一次薄面,饒他一命。」
老叟鐵青著臉,沉聲道:「你是何人?」
四方臉膛漢子抱拳笑道:「在下湯崇德,我們少莊主適才並非有意冒犯這位姑娘,皆因姑娘挑逗……」
少女叱道:「爹,別聽此人胡說,女兒並不認得他們!」
老叟目中泛出一抹殺機,冷笑道:「既然如此,此人更是非殺不可了。」
湯崇德忙道:「老英雄既是武林中人,敝莊主白長林在武林中交遊至廣,諒老英雄必有耳聞?」
老叟冷冷答道:「可是那八卦萬勝刀白長林麼?聽說他久已封刀歸隱,家居納福,哼!想不到他縱容孽子,為惡不仁,老夫輿白長林無一面之緣,豈能容他……」
湯崇德聞到中途,知非可善了「不待老叟說完, 一掌劈向老叟心俞重穴。
出手奇快,勁風山湧,存心一擊斃命。
老叟冷笑一聲,身形疾閃兩尺,右手迅如電光石火飛出,五指一把扣住了湯祟德脈門,擰腕疾扭。
只聽曉擦一聲,湯崇德一條右臂被生生扭斷。
湯崇德悶哼一聲,身形倒出三步,滿面冒出豆大冷汗,右臂斷處血如泉湧。
其餘兩匪徒不禁大駭,只聽老叟冷笑道:「白長林昔年也是武功極有名望的人物,老夫權且留他孽子性命,等候白長林趕來看他有何話說。」
兩匪徒搭著湯崇德奔出閣樓,只聽寺外響起一聲清澈長嘯。
那被制少年面如死灰,苦笑道:「老英雄不可動怒,雖將晚輩致死也於事無補,晚輩願討令嬡為妻,永作不二之臣。」
老叟大笑道:「虎女焉配犬子?饒你片刻不死,已屬份外,尚欲得寸進尺,可見你死有餘辜。」
少女道:「爹!殺了他不就了結,何必多費唇舌,白長林來了未必穩操勝算,留此則甚?」
老叟頷首道:「這個我豈不知,你那弟弟身中奇毒,以小賊的性命脅迫換取解藥再行離去。」
少女花容失色道:「小賊身旁未有解藥麼?」
老叟答道:「諒他身旁也無有?」向少女暗示了一眼色。
少女恍然大悟,他們有所為而來,即是小賊身懷解藥,亦須佯裝不知。
白姓少年聞言,不禁精神一振,瞑目不語。
老叟接道:「你帶著弟弟藏向別處,稍時難免拚搏。」
少女點點頭,抱起幼童走向另室而去。
驀地——
天際遠處忽傳來一聲清澈長嘯,老叟面色頓現凝肅,內心似甚緊張。
須臾,棲外傳來一宏亮語聲道:「閣下可否現身商談?」
玄衣老叟緩步走出,身形一提,以落葉般飄落在地,抬面望去,只見一身高六尺,濃眉環目,獅鼻海口,頷下蓄著濃密花白長鬚的老者,肩背雁翎刀,不言而知是正主兒萬勝刀白長林。
距白長林身後三丈開外, 一列站著三人甚為惹目,中立者系黃衣矮胖番僧,蟈須森戟,目光陰冷。
右立者一是-冠高髻老道,瘦削如柴,馬臉無肉,灰白如紙,手持一環節甚密的翠竹,竹節處似懸掛一小金鈴,外門兵極為罕睹。
另外是一老嫗,黧黑乾枯,兩目半闔半睜,卻精芒逼射,襲寬大黑衣迎風飄拂,獵獵出聲。
玄衣老叟正是乾坤聖手東方黎明。暗暗忖道:「這三人武林中並未見過,諒系棘手人物,如非自己有備而來,今日尚難穩操勝券。」
白長林目中炯-神光注視了東方黎明一眼,只覺東方黎明精華內蘊,
一身武功顯然已達不可想像之境,不禁暗中一驚,抱拳一揖,笑道:「方纔聞得屬下回報,知犬子冒犯了令嬡,罪該萬死,白某並不護犢,如有轉園餘地,白某無不遵命。」
玄衣老叟呵呵笑道:「污人清白,尚有轉園餘地麼?」
白長林雙眉微皺,道:「犬子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但閣下也未必能生離天龍寺」
東方黎明微微一笑道:「老夫如果懼怕白莊主為仇,也不致在天龍寺株守了。」
白長林不禁仰面發出震天狂笑,笑聲如雷,半晌才住,忽沉聲道:「令郎身中奇毒,非白某獨門解藥不治…」
東方黎明冷笑道:「這倒未必!」
白長林聞言不禁一怔,道:「那麼閣下必有所圖。」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風聞白莊主豢養死士,暗圖不軌,老朽為民除害,有何不可。」
白長林面色一變,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狂了。」
閣樓上突飛下兩人,其中一人身背著白少莊主。
東方黎明凝視了兩人一眼,冷冷答道:「莊主未免太自恃無恐,老朽點穴手法怪異,強行解穴,全郎必死無疑,莊主不信,不妨試試。」
經此一言,白長林倒真個不敢妄試解穴,心神暗暗一震,面色微變。
這時,-冠高髻老道突冷冷一笑道:「施主既不願和解,執意為仇倒不如放手一拚,貧道意欲領教施主武功絕學。」語聲如梟,令人不寒而慄。
白長林突沉聲道:「慢著!」身形急躍至其子身前,道:「孩子,你是怎麼樣了?」
少莊主黯淡眼神忽望著東方黎明,閃出一抹惡毒已極神光,轉向其父苦笑道:「孩兒只覺萬蛇鑽體,但仍挺受得住,請勿以孩兒為意!」說著額上豆大冷汗滾滾落了下來。
東方黎明冷笑道:「看不出你倒有點骨氣。」
白長林不由心中怒火沸騰,面色鐵青,厲聲道:「白某今日不能不開殺戒了!」
閣樓屋面上忽疾如飛鳥般掠下一雙老人,正是雷霆劍林德泰,斷魂掌黎振翔。
兩人都是武林知名高手,如東方黎明一般易容換裝,白長林認不出兩人來歷,冷笑道:「原來閣下早在天龍寺內佈伏人手,設下美人計引犬子墜入術中,誘白某趕來。」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白莊主現在明白已遲了。」-
冠高髻老道手持翠竹紋杖跨前一步,大-道:「莊主用不著耗費唇舌。」竹杖疾揮如電,向東方黎明氣海重穴點去。
奇怪,他這竹杖祈懸金鈴絲毫未帶出響聲,杖勢迅快無比,宛如神龍出穴。
林德泰疾然出劍,寒光一閃,破空嘯風向竹杖壓去。
劍杖堪堪觸及,老道右腕一震,竹杖疾滑開去,幻起滿天杖影,向林德泰罩下,鈴聲大作,嗡嗡不絕,悸人心神,鈴影劃起滿空金蛇游竄亂奔,令人眼花撩亂。
無疑是老道快攻出手,搶得先機,杖招變化詭奇, 一招緊接著一招,凌厲絕倫。
林德泰被老道一味快攻,雷霆劍招無法施展開來,陷於挨打不利形勢。
東方黎明暗暗吃驚道:「玄武宮豢養的都是武功絕高身手的凶邪,看來自己如不取得武功秘笈及金精鐵母,重九黃山之會自己必凶多吉少!」
他果如狄康猜測,離開螺絲谷後,逕往洛陽邙山尋覓北邙鬼王劫取的那本武功秘笈,無如北邙鬼王避不見面,化整為零,使他心勞力拙,轉念再往嵩山少林,便耳聞江湖傳言謂他家小被囚在太原玄武官秘密分壇,故晝夜兼程趕來,卻不知中了狄康詭計,使他疲於奔命。
東方黎明這一忖念之間,場中已起了變化,老道詭奇一招,疾點在林德泰左腿膝蓋骨上。
林德泰如中斧鐵,冷哼一聲,踉蹌跌出三步,噗通跌在塵埃,膝蓋骨已被竹杖點碎,冒出殷紅鮮血。
東方黎明不禁大驚,料不到雷霆劍林德泰敗得如此之快。
白長林冷笑道:「閣下未必有取勝之望,白某也不為己甚,倘閣下轉變心意,白某極願與閣下握手言和交個朋友。」
突聞林德泰一聲大-,手中長劍脫手飛出,疾如電奔向老道刺去-
冠高髻老道獰未及料林德泰重傷倒地後尚有反噬之能,心方一驚,劍勢挾著風雷之聲已襲向面門,身形疾閃,橫杖點向劍身。
叮的一聲,長劍經竹杖一點,劍勢沉斜,非但未點開,反到更疾,沉斜之勢,刺向老道七坎死穴。
此乃林德泰生平獨門曠絕一招毒學,力逾萬鉤,算準老道必擇橫杖封點飛劍一招,七坎重穴任何玄功護體也是最難封閉之處。
劍勢雷奔,老道身軀一震,劍尖已刺人一寸許,鮮血進射。
老道身形搖了兩搖,只感腔內一陣劇痛,自知無幸,竹杖亦脫手飛出,擊中林德泰面門。
林德泰發出一聲慘呼,鼻口內吐出鮮血,倒地氣絕。
那-冠高髻老道面色慘變,拔出長劍,欲脫手向東方黎明擲出,怎奈真力已竭,口中突冒出一股血箭,仰面倒了下去。
此乃一瞬眼間之事,東方黎明與白長林都感措手不及,不禁面色一變。
黎振翅目睹林德泰死去, 一世英名就此付之流水,不禁傷感淚下。
突然黎振翔目中泛出一抹殺氣,雙掌猛向白長林推出。
枯瘦黧黑老嫗身形疾躍,師撲虎踞,兩掌捲出勁力迎向黎振翔。
轟的一聲掌力猛接,迴盪逆風激起漫空飛砂。
老嫗喋喋怪笑,身形又起,兩人快打猛攻,硬封硬接,全以內力相搏。
白長林冷冷向東方黎明笑道:「閣下還有什麼幫手,請一併喚來受死!」
東方黎明一面留神黎振翔, 一面沉聲道:「老朽知莊主在天龍寺外尚佈伏了甚多人手,此刻想已悉遭誅戮。」
白長林聞言不禁暗凜。
只見東方黎明嘬嘴打出一聲尖銳胡哨,寺牆外突飛撲翻進十數人影。
黃衣番僧口中高誦了一聲佛號,轉面迎向東方黎明羽黨而去,右掌伸入衣內,掣出一獨角金鱗怪蛇。
一個大漢正向黃衣番僧迎面撲來,右腕疾刀,手中鋼刀一式「剖腹卸甲」,寒芒點向番僧咽喉要穴。
黃衣番僧冷笑出聲,左掌一橫,封開來刀,怪蛇一口噬住那人眉上。
那人只覺肩頭一麻,毒氣攻心,怪叫了一聲,倒地氣絕斃命。
白長林突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潛龍升天拔起,半空中一個翻身,肩上雁翎刀已離鞘而出,挾著驚天長虹捲向撲來十數人。
刀勢有如長空星瀉,兩名高手封架不住,身軀迎丑被劈出兩截。
東方黎明知自己再不出手,恐黎振翔及門下性命難保,身形突」個疾旋,疾旋之際已蓄聚真力彈出一縷指風,擊向黧黑老嫗。
老嫗正與黎振翔搶攻猛搏,忽感後腦勺上一痛,掌法不由緩得一緩,黎振翔啪的一掌擊實在胸脯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飛而出。
東方黎明搶步飛前,短劍一晃,寒芒疾閃已刺入老嫗前胸,隨手拔出短劍,撲向黃衣番僧。
番僧手舞怪蛇,連傷了兩人,瞥見東方黎明撲來,獰笑道:「你自找死,休怪佛爺心辣手黑。」手中怪蛇竟脫手飛出,張口露牙吐信,挾著一股腥風噬向東方黎明。
東方黎明左手食中兩指,疾如閃電彈出一縷指勁擊向怪蛇。
他看出怪蛇覆體金鱗,刀劍難入,只有顎下一處可傷,指風凌厲似劍,正擊中怪蛇顎下,只聽怪蛇發出一聲兒啼,似受傷不輕,竟掉首穿過飛去。
那獨角怪蛇無異黃衣番僧性命,番僧竟不顧白長林,騰空向怪蛇追去。
一蛇一僧,轉瞬均落在寺外而杳。
東方黎明也不追趕黃衣番僧,反身撲向白長林。
白長林凌厲的刀法連誅三人,其餘諸人均被威勢懾住,但白長林目睹老嫗死在劍下,怪蛇為指力所傷,僧蛇穿空遁去情景,猛然悟出此人來歷,不禁面色大變,-道:「閣下莫非就是滄浪山莊乾坤聖手東方黎明麼?」
東方黎明不禁一怔,暗道:「究竟被他瞧出來歷。」哈哈笑道:「不錯,老朽正是東方黎明。」
白長林搖首長歎一聲道:「白某委實理解不透東方莊主為何尋仇?」
東方黎明道:「實不相瞞,玄武宮主口蜜腹劍,暗將老朽家小囚擄,幾經查訪,才知被囚在白莊主分壇之內。」
白長林呆得一呆,苦笑一聲道:「東方莊主,可說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玄武官主氣度恢宏,以德服人,決不會乘人於危,試問倘玄武官主若是心胸狹隘之輩,囚擄了東方莊主家小,焉能讓東方莊主在此消遙自在。」
東方黎明暗道:「此言確有道理,如此說來妻孥是何人擒去,忽地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這大違常情。」口中答道:「這話老朽不信?」
白長林道:「要如何才能使東方莊主相信?」
東方黎明聞言大感為難,沉吟不答。
白長林道:「白某雖-力玄武宮,卻也是頂天立地人物,若東方莊主認白某之言虛假,白某願棄力就戮,否則如以真實武功相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東方黎明仍沉思不答。
白長林望了東方黎明一眼,道:「如此說來,那少女及幼童非是東方莊主令嬡令郎了。」
東方黎明點點頭,長歎一聲道:二日年白莊主素負機智聰睿之譽,今日看來果然不虛,家小自被擄後,老朽方寸已亂,江湖傳言亦非全然子虎烏有,除了玄武官還有何人?」
「紫衣教!」白長林斬釘截鐵答道:「東方莊主與紫衣教主深仇宿怨,安知不是紫衣教主有意放出風聲,遂其借刀殺人之志。」
東方黎明不禁心弦一動,道:「令郎受制老朽,諒白莊主不致我欺,但老朽家小卻不敢斷定陷身紫衣教,抑系玄武宮,請問玄武宮確址究竟何在,還望見告。」
白長林正色道:「白某雖效力於玄武宮,但玄武宮何在,委實不知。」
東方黎明忽聞一個蟻音傳聲送入耳中:「東方莊主,無論白長林之言是否實在,但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他聽出那蟻昔傳聲系宮廷白侍衛,故作沉吟不答。
斷魂掌黎振翔在旁沉吟一聲。
白長林不禁目光落在黎振翔面上。
東方黎明突短劍疾刺而出,迅如電奔。
白長林不禁大驚道:「東……」雁翎刀橫封而出,卻已不及,短劍已貫入胸腔,口中冒出一股鮮血。
那少莊主目睹其父慘死,不禁面色大變,冷冷道:「你未免太心辣手黑一點,少爺如有三寸氣在,必報此仇!」
魂掌黎振翔伸指如風,疾點在白少莊主昏穴上,目光落在東方黎明面上,詫道:「為何將白長林殺死?」
東方黎明道:「放虎歸山,與其留下後患,還不如滅口為上。」
黎振翔道:「你為何讓黃農番僧逃去。」
東方黎明答道:「你不知兄弟方才施展乾坤二兀指,損耗真力甚鉅,故不得不趁著與白長林說話之際暗中調息,若白長林及時識破,此刻兄弟已血染天龍寺了。」說著忽感體內一陣不適,忙盤膝在地,掏出藥丸服下,運氣行功調息。
黎振翔立在東方黎明身後防護,目光緩緩掃巡寺內廣坪,只見棄屍多具,血流成渠,死者均當代武林高手,轉眼之間已與草木同腐,暗暗歎息一鑿,示意眾人清理屍體。
東方黎明門下立時迅疾無倫挖坑掩埋屍體。
「黎老前輩,事已水落石出了麼?」
黎振翔搖了搖首道:「損折如許精英,枉費心機而已,東方莊主家小下落迄今仍是一個難解之謎!」
東方黎明突然長旰了一口氣,直立而起,伸手挾起白少莊主,低-道:「咱們快走!」疾行如風奔出天龍寺外而去。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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