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金戈 正文 第十四章
    太岳一奇夏伯城出得五台山外,未遇攔阻,途中小徑內發現數具屍體,血肉狼藉,是那在清音禪院外逃去的呂梁匪徒,夏伯城暗道:「難怪呂梁匪徒一去竟不復返回!」

    他心中已堅信南宮鵬飛之言不疑,率眾疾如流星奔去。

    …………

    軒轅彪及四蒙面男女為冷面鍾馗桑振三率眾困在途中阻住,風雷堡好手又為軒轅彪五人戮斃三人後,改變為暗困之策,避在隱處出聲嚇阻。

    只聽冷面鍾馗桑振三喝道:「軒轅彪!你等已成釜中游魚,聽桑某之勸,不如束手就縛,免遭慘死。」

    其實軒轅彪本可衝出重圍,無奈被青衫人先聲恫赫,不敢造次,風雷堡何嘗不是如此。

    軒轅彪聞言冷笑道:「桑振三,你我兩人敵手一拚,強存弱亡,藏藏躲躲,鬼鬼崇崇,算什麼英雄行徑?」

    冷面鍾馗桑振三道:「此非武功高底,有道是力取不如智取,軒轅香主,識時務者是為俊傑,眼前形勢對你等極為不利,馮翊已是途窮日暮,何不棄暗投明。」

    這時,軒轅彪身側蒙面少女低聲道:「香主,莫非其中有詐,那青衫人奪取香主子母雷珠時曾揚言要各憑真實武功,為何不力持前議。」

    軒轅彪恍然,倏地疾如離弦之弩撲出,探臂迅如電光石火抓向一叢籐荊密葉中。

    只見一條人影冒出,發出一聲驚呼。

    軒轅彪掌勢如電,叭的一聲大響,擊實在那風雷堡高手肩後,虛空震起兩三丈高下,淒厲慘嗥中噴血雨,墜地斃命。

    突聞一聲嬌呼道:「香主速避雷珠!」

    軒轅彪聞聲不禁心神大震,已瞥見一顆紫芒流轉的雷珠向自身飛來,忙揮掌擊出一股無形潛勁。

    呼的一聲,那顆子母雷珠被震得掉頭飛了回去。

    軒轅彪向四蒙面手下大喝道:「咱們走!」

    所擇途徑竟是他震出子母雷珠飛去方向,不愧姜辣老練,只見遠處子母雷珠炸裂,霹震大作,火光注目。

    風雷堡高手驚得四散竄起,軒轅彪五人卻在這天崩地裂炸勢中掠越飛遁。

    但——

    未逃出百數十丈外,忽聞前途傳來桑振三大喝道:「站住!再若衝前,桑某廿四顆雷珠同發,五位無法逃出劫灰命運。」

    軒轅彪面色一變,身形猛然剎住,揮掌止住四蒙面手下,低聲道:「看來我等要等待後援趕達了。」

    一蒙面老者詫道:「香主確知有後援趕來麼?」

    軒轅彪頷首道:「本座臨行之際,曾嚴囑彭潮海,五台事了便兼程趕來相助,沿途本座已留下暗記,五台如無意外,這時彭等已在途中了。」說時雙掌齊揚,大喝一聲道:「照打!」

    藏在暗處的風雷堡高手只道軒轅彪發出子母雷珠,不禁大驚疾飄而退。

    桑振三傳出厲喝道:「軒轅彪,你這是找死!」

    但見距軒轅彪等五人環向十數丈外地上冒起一片濃煙,迅疾蔓展開來,瀰漫郁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軒轅彪低喝道:「速隨本座覓地藏起!」

    四蒙面人隨著軒轅彪疾如閃電掠入郁蒙濃霧中,杳失形蹤。

    只聞冷面鍾馗桑振三森冷笑聲道:「軒轅彪,想不到你如此卓著盛名人物,竟使展障眼法,哼!如想逃出重圍,無異癡人說夢。」

    但,並未聞得軒轅彪回答,岑寂如水。

    那片郁勃濃煙籠罩數十丈方圓,飄浮似雲,卻未見消散,只漸漸稀薄。

    一風雷堡高手道:「副堡主何不將雷珠投入濃煙中把軒轅彪炸斃,永除後患。」

    桑振三搖首道:「如此做不但仇怨加深,而且少堡主亦無可解救,軒轅彪五人決不會在煙霧中等死。」

    「副堡主是說他們欲趁機圖逃麼?」

    「不錯!」

    「那濃煙不除,恐夜長夢多!」

    桑振三目注濃煙道:「軒轅彪詭計多端,霧煙雖可以障眼,內中必藏有詭謀,我等如恃強攻入,他暗我明,必罹不測之禍,煙霧終將稀散,我等何必急在一時。」

    一個時辰過去,煙霧漸漸消失,卻已不見軒轅彪五人身影。

    桑振三不禁一怔,目中逼射兩人懾寒芒,認定軒轅彪五人仍藏在近處,冷笑道:「軒轅彪你別做夢,妄想桑某認為你們已逃出重圍怏怏離去,你等如不現身就縛,到時休要後悔。」暗命手下嚴密搜查。

    驀地……

    只聞遠處傳來一聲慘嗥,令人戰慄。

    但見一個風雷堡手下疾掠而來,神色驚惶道:「呂梁總壇又趕來援手多人,為首者為天龍堂主屈申,這老賊武功極為辣毒霸道,本門已死兩名弟兄。」

    桑振三聞言面色大變,喝道:「咱們走!」振吭發出一聲震耳長嘯率眾飛速撤離。

    滄州為水陸孔道,地居要衝,市塵繁盛,人煙稠密。

    碼頭上梔牆連雲,嘈囂如潮。

    江岸人群中忽現出兩人,一是身著天青紡衫俊美少年,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唇紅齒白,肩搭一柄寶劍,展齒微笑,神態迷人,顯得灑脫不群。

    另一是四旬開外中年人,面目威重,三綹黑鬚披拂在胸前,與那少年並肩走下石坡。

    那少年正是南宮鵬飛,同行者系孫西屏,只聽南宮鵬飛低聲道:「孫老師,要如何才能面見韓幫主。」

    孫西屏答道:「目前武林已是多事之秋,韓文藻自洞庭湖之楊氏父子手中輕而易舉的接過水道雄主位置後,深知此瓢把子不容易做,故嚴命手下絕不可招惹是非,戰戰兢兢,不求有功,只求無過,俟局勢澄靜後再展雄圖,非特不容易見著他本人,就是登門求見也未必能相見,此乃孫某方才聽聞所得如此。」

    南宮鵬飛眉頭微皺,略一沉吟,道:「看來,四海幫已落在呂梁掌握中了,只待軒轅彪趕至,即供馮翊驅策效死不渝。」

    孫西屏目露詫容道:「恕孫某愚昧,我等如先發制人,何不在途中攔截軒轅彪,將他們一網打盡。」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孫老師有所不知,馮翊為惡武林,逆謀未彰,我等要逼使他圖窮匕現,自吐隱秘,必須慎重,倘殺死軒轅彪,更令他警惕,或逃之夭夭,再找他就麻煩了……」說著又是一笑道:「故我等須使軒轅彪相信此行順利,返回總壇覆命,使馮翊不疑。」

    孫西屏道:「孫某明白了!」突目注一油頭粉面少年,年歲約莫廿五六,面色白中泛青,似是酒色過度斫傷,目光略帶邪淫,由四五個獐頭鼠目漢子簇擁著,神態飛揚。

    南宮鵬飛道:「此人是誰?」

    孫西屏低聲道:「韓文藻獨子韓瑞,風聞韓瑞為父母寵溺,不務正業,終日游手好閒,性喜漁色,揮金如土,韓文藻無可奈何。」

    南宮鵬飛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目光望人群中一瞥。

    只見一中年化子趨近南宮鵬飛身前伸手乞討,道:「少俠有何吩咐?」

    南宮鵬飛佯裝傲然不屑之態,取出一串錢遞與化子,一面用蟻音傳聲囑咐化子。

    化子接過謝了一聲轉身離去。

    南宮鵬飛孫西屏緊跟著韓瑞一行人之後。

    一黑衣面目森冷中年漢子朝韓瑞迎面撲來,冷笑道:「韓瑞,你搶奪民家婦女,作惡多端,還不納命來麼?」兩臂一揮,排開簇擁在韓瑞四周的打手,右手疾伸,快如電光石火,蒼鷹攫小雞般抓起韓瑞穿空掠向江岸之人。

    人群驚叫出聲,四海幫弟兄喝叱紛紛趕去。

    但此黑衣人身法迅快無比,數個起落,已經無蹤。

    江岸上下紛亂一片,均系驚睹方才一幕情景而有所抒見,慶幸滄州少了一個禍根亂源,或慨歎江湖間從此多事矣!人云亦云,免不了加油添醋。

    孫西屏領著南宮鵬飛走一座茶棚,找了一處空座相對坐下,夥計奔了過來,笑道:「兩位要用些什麼?」

    碼頭口岸上人品複雜,龍蛇混處,卻是四海幫勢力範圍,不消說那茶棚肆主夥計均是四海幫眼線,孫西屏尚未答言夥計,南宮鵬飛已自出聲道:「是非少管,惹火燒身,這人不但在下知道來歷,而且知他潛跡之處,但在下不明白他為何擒去韓瑞。」

    夥計聞言不由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多望了南宮鵬飛兩眼。

    孫西屏道:「送上一壺好茶,可口點心送上幾樣。」

    店夥喏喏而退。

    孫西屏低聲笑道:「少俠,此計業已生效,韓文藻事母至孝又極懼內,韓瑞被擒只恐韓文藻之母不肯干休,倘系孫某料測不差,最遲今晚韓幫主必然親身找上門來。」

    南宮鵬飛詫道:「眼前不會找來麼?」

    孫西屏搖首道:「韓文藻行事沉穩,決不會輕易為浮言所動,而且亦決不能聽信茶棚夥計一句傳言便堅信不疑,他一面遣人追蹤那黑衣人去跡,一面必暗中追查你我來歷姓名。」

    南宮鵬飛道:「看來,韓文藻不愧為一幫之主了。」

    孫西屏點首道:「不錯,韓文藻有過人之長,機智沉穩,氣度恢宏,惟其如此,才能受人愛戴輕而易舉地登上水道雄主之位。」

    說時夥計送上茶食,兩人轉過話題,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江岸上下仍是嘈雜不堪,不過韓瑞被挾持之事卻轉趨平靜,看來傳言不虛韓文藻行事沉穩,不見半點慌亂,在暗中進行查覓解救其子之策。

    南宮鵬飛孫西屏兩人離了江岸,便作竟日之遊,滄州勝跡無不登臨。

    轉回客棧途中,孫西屏道:「從我等離了江岸便有人尾隨暗躡,少俠覺察了麼?」

    南宮鵬飛頷首道:「孫老師說得一點不錯,你我回得客棧後,韓文藻必遣人登門造訪。」

    暮露沉重,燈火萬家,兩人回得客棧獨院,命店伙送上酒食對酌。

    忽聞一聲朗朗大笑道:「兩位可容我這不速之客造訪麼?」

    孫西屏慢慢立起,面向門外含笑道:「我輩江湖人物,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尊駕請進。」

    說時,只見一身著錦緞團花長衫,氣度不俗,濃眉虎目的中年人跨入房中,抱拳笑道:「兄弟盧海觀,忝為四海幫無名小卒,奉了敝幫主韓文藻之命向二位求教。」說著長施一揖。

    南宮鵬飛立起向孫西屏望了一眼,道:「原來是盧老師,請入席共敘。」擊掌召來夥加添杯筷,在杯中滿滿斟了一杯酒。

    盧觀海道:「不速之客登門求見已屬冒昧,叨擾更是不當,何妨兄弟作東如何?」

    孫西屏大笑道:「盧老師快請坐,這東道我倆還請得起!」

    盧觀海道:「兄弟恭敬不如從命了。」取過酒杯一飲而盡。接著,孫西屏南宮鵬飛各飲了一杯後,南宮鵬飛道:「盧老師奉了貴幫主之命來此有何事見教?」

    盧觀海堆上一臉笑容道:「今日江岸上突有一來歷可疑黑衣中年人擒走敝幫主獨生愛子韓瑞,二位諒有風聞。」

    孫西屏點點頭,詫道:「此事非但耳聞,而且當場目睹,貴幫尚未查出此黑衣賊人蛛絲馬跡麼?」

    盧觀海打蛇隨棍上,忙道:「就是無法探明賊人來歷,故而造次詢問。」

    孫西屏淡淡一笑道:「盧老師怎知我等知賊人來歷姓名?」

    盧觀海面色一紅,道:「兩位在江岸茶肆中談話,被敝幫弟子無意耳聞,是以韓幫主命兄弟前來求教。」

    孫西屏輕笑道:「盧老師豈不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在下雖為武林人物,但亦應明辨是非,在未知事實真像之前,歉難奉告。」

    盧觀海面色一紅,乾咳了兩聲,道:「兄弟知道此來未免強人所難,但敝主之子性命事小,卻事關武林安危極大。」

    南宮鵬飛冷笑道:「這話令人難解,在下委實想不出韓公子與武林安危有何關係。」

    孫西屏恐盧觀海臉上掛不住,忙笑道:「盧老師,不是孫某責備貴幫,孫某與貴幫主是總角之交,相交莫逆,只因年事漸長,行走江湖,各奔西東,多年未曾聚面,目前孫某欲拜訪貴幫主,但為貴幫門下相拒,態度傲慢無禮,在下雖不計較,但因此對貴幫觀感惡劣。」

    盧觀海面色一時青一時白,怒形於色道:「有這樣事麼,孫老師請勿見怪,敝幫弟兄良莠不齊,龍蛇雜處,總之大人不見小人過,衝撞之處,望乞見諒。兄弟這就去通知敝幫主來此陪罪。」

    孫西屏忙道:「這到不必了,我倆明晨就要離此他往,無須驚動貴幫主!」

    盧觀海惶恐憂急,連連抱拳笑道:「二位萬請稍留,兄弟去去就來。」轉身疾掠而出。

    南宮鵬飛向孫西屏暗示一眼色,微微一笑道:「你我均是局外人,何必沾此無謂是非,尤其擒韓瑞之人更非易與之輩,惹火燒身,大可不必。」

    孫西屏知南宮鵬飛眼色暗示屋外尚有四海幫伏椿在,遂點點頭道:「少俠之見不錯,但稍時韓文藻親身前來,故人情誼猶在,叫孫某如何作答覆。」

    南宮鵬飛略一沉吟道:「明告韓文藻賊人來歷,你我絕不能插身是非中。」

    孫西屏道:「好!」兩人轉過話題,輕酌淺飲。

    忽聞一宏亮大笑道:「孫賢弟別來無恙?」

    笑聲未定,門首已現出一個五旬上下,貌像威嚴中年人,目中威稜逼射,但笑容未斂。

    孫西屏立即趨起,相與歡笑,並為四海幫主韓文藻引見南宮鵬飛。

    三人略事寒暄後,韓文藻目注孫西屏道:「賢弟,你深知愚兄為人,行事實是求是,不求浮誇,只因生性直耿,難免開罪武林朋友,孽子生死雖不足惜,其中必有重大陰謀,可否賜告賊人來歷姓名。」

    孫西屏歎息一聲道:「韓兄,請摒開門外貴派伏樁,若有紋風洩漏,韓兄恐懼不測之禍。」

    韓文藻面色赧然,目注窗外宏聲道:「你等均撤出,守在客棧外。」

    只聽窗外傳起一陣衣袂振風聲,須臾平靜。

    孫西屏道:「韓兄,你是否已受呂梁馮翊所控。」

    韓文藻聞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一變,詫道:「賢弟為何知道?」

    孫西屏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三兩日後,呂梁錦豹堂主軒轅彪就要趕到滄州與韓兄見面,那時整個四海幫便要在呂梁馮翊卵翼之下。」

    韓文藻事先已接獲呂梁傳訊,照算軒轅彪也該到達,不料憂心如焚之際,其子韓瑞又被人劫走,無異雪上加霜,幾乎壓得喘不過氣來,不禁苦笑道:「事誠有之,韓某僅虛有委蛇,絕不助紂為虐,但孽子與此事有何關連?」

    孫西屏道:「韓兄能虛與蛇委最好,只恐韓兄身不由主。」

    韓文藻面色大變,道:「賢弟此言未免輕視愚兄了。」

    南宮鵬飛突出聲道:「朋友之交貴在坦誠相與,韓幫主請離去吧,以免言語不快!」

    韓文藻料不到南宮鵬飛竟出言驅客,不禁面色鐵青,胸中怒火沸騰,如非其子生死不明,即拂袖而出。

    孫西屏咳了一聲道:「茲事體大,韓兄切不可意氣用事,妄動無名,亦不能隱瞞事實真象,才可化解危難於無形。」

    南宮鵬飛冷笑道:「如不出在下所料,韓幫主邇來似有神思恍惚,憂鬱不爽的感覺麼?」

    韓文藻身軀一震,道:「不錯,韓某只覺人生乏味,什麼吒叱風雲,圖霸武林,不過是一夢黃梁,轉眼成空。」

    南宮鵬飛點點頭,含笑道:「韓幫主已中了馮翊無形慢性毒藥,俟軒轅彪一至,四海幫舉幫之眾,俱臣伏呂梁之下,那擒走令郎之人系呂梁強仇大敵,用心難測,究竟他欲保存韓門一線香煙,抑或另有圖謀尚不得而知。」說著語聲略頓,又道:「不過在下敢斷言令郎有驚無險,一時之間尚無性命之憂!」

    韓文藻聞言面色慘淡,黯然一笑道:「不瞞兩位說,目前韓某友人來訪,酒酌之間談起武林情勢,危言聳聽馮翊日後必霸導武林,不言而知此人亦投在馮翊門下,他勸說韓某不如結納呂梁,可俟久遠。韓某只推言四海幫在武林各大幫派中微不足道,定不受馮翊器重,到時再說如何……」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酒酌之間,此人在酒菜中已使了手腳,韓幫主身罹奇毒而不自覺。」

    韓文藻赧然一笑道:「此位友人當時即言他可以韓某引薦,馮翊氣度恢宏,禮賢下士,堪為人中之傑,告辭之際又言不久即可回去。」

    孫西屏道:「韓兄諒得回音了。」

    韓文藻默然答道:「四日前突獲這位友人密緘,雲已獲馮翊令主接納,日內馮令主派遣錦豹堂香主軒轅彪前來洽商,並言韓某已中奇毒,軒轅香主並帶來解藥等語。」

    孫西屏道:「僅這些話麼?」

    韓文藻點點頭道:「其他之話,就是韓某不說,二位也可想像而知。」

    忽聞門外遠處傳來盧觀海語聲道:「幫主在麼?」

    韓文藻不禁一怔,高聲道:「盧賢弟請來此說話!」

    一條人影疾閃掠入,正是那盧觀海,面色沉肅。

    韓文藻道:「有何緊急大事,不妨明言稟告。」

    盧觀海道:「呂梁軒轅彪香主已到,現在總舵。」

    韓文藻面色大變,手勢一擺,道:「賢弟速回,就說韓某即刻就來!」

    盧觀海應了一聲是,轉身疾掠而去。

    韓文藻忽向南宮鵬飛孫西屏二人躬身一揖至地,道:「韓某方寸正亂,二位請有以教我。」

    南宮鵬飛趨近,在韓文藻身旁附耳密言一陣。

    韓文藻不禁喜形於色,連聲道謝,告辭離去。

    …………

    四海幫總壇議事大廳內燈燭輝煌,照耀如晝。

    軒轅彪注視朱漆含抱兩支樑柱上長聯上:

    「立身苦被浮名累

    涉世無如本色難」

    他不禁眉頭一皺,忖道:「看來韓文藻乃一胸無大志之人,易於駕馭,不似洞庭湖主楊鎮波雄才大略,桀傲不馴。」

    一陣步履聲傳來,別面回顧,只見盧觀海領著四海幫主韓文藻走入。

    軒轅彪抱拳施禮道:「呂梁末學軒轅彪奉命前來,驚擾幫主望乞見諒。」

    韓文藻道:「豈敢,不知軒轅香主有何見教。」說著揮手示意盧觀海走出。

    軒轅彪立時取出三粒黃色丹藥,並一封密緘,道:「這三粒丹藥可解幫主體內奇毒,發作時亦不甚痛苦,一年後此毒完全消失,敝令主親筆手書矚在下面致韓幫主。」

    韓文藻心如刀絞,接過三粒丹藥納入懷中,折閱密緘不禁面色微微一變,道:「韓某誠心歸順,為何定須用此施毒計策。」

    軒轅彪面露歉然神色道:「為免功虧一簣,不得不爾,望韓幫主見諒。」

    韓文藻輕輕歎息一聲,重重擊拳三下。

    大廳外疾奔入來兩個勁裝漢子,其中一人為南宮鵬飛易容扮裝。

    韓文藻道:「傳命屬下送上八桌酒席!」

    兩人應了一聲轉身掠出。

    韓文藻目注軒轅彪道:「稍時酒菜擺好,由何人施放藥物在酒食中。」

    軒轅彪在懷中取出一紙包,道:「三十斤壇裝好酒,有此一包足夠矣,此藥於人體無害,還是由韓幫主代勞吧!」

    韓文藻隨手接過,放置於茶几上,道:「軒轅香主隨從均為敝幫上賓,韓某豈能失禮……」

    話聲未了,軒轅彪忙道:「且待酒宴擺好時再說。」在貼身懷中取出一張名單遞在韓文藻手上,接道:「名單內均為貴幫知名人物,今晚飲宴時望俱應邀赴會。」

    韓文藻接過名單瞧了一遍,不禁心頭巨震,暗感駭然,忖道:「馮翊委實心機歹毒,對本幫瞭如指掌,這張名單幾乎將四海幫重要人物一網打盡。」面色鎮定如恆,答道:「那是當然!」

    說時廳外奔入十數人,搬運桌面,擺設杯筷,川流不息送上酒菜。

    盧觀海忽走入,向韓文藻道:「幫主,八席盛宴本幫何人始可赴宴,請幫主指名屬下立可傳命。」

    韓文藻將手中名單遞與盧觀海,道:「照單傳命請來赴宴。」

    軒轅彪忙道:「慢著,在下與貴幫主商談未決,與宴之人暫請在廳外守候!」

    盧觀海道:「遵命。」

    這時,南宮鵬飛日施展偷天換日手法換了一色藥放在茶几上,與軒轅彪取出的一模一樣。

    酒宴擺齊,韓文藻揮手示意令弟兄撤出後,取起藥包,道:「軒轅香主,可以施放在酒中麼?」

    軒轅彪點點頭。

    韓文藻輕喟了聲,揭拍酒罈封泥,揭開壇蓋,一股芳香撲鼻襲入。

    軒轅彪不禁讚了聲道:「好酒!」

    只見韓文藻打開紙包將藥粉傾注入酒罈中。

    韓文藻傳命開宴,但見與宴諸人紛紛走入,呂梁四蒙面男女亦進入大廳。

    真可說是壽觥交錯,華宴盛張,猜拳行枚,豪笑盈耳。

    驀地……

    只見一黑衣老者神色匆惶,奔入大廳,趨至韓文藻面前低語數句。

    軒轅彪倨坐上座,見狀不禁心疑,喝道:「韓幫主發生了何事?」

    韓文藻道:「有人在搜覓軒轅香主下落。」

    軒轅彪心神一凜,道:「是何人物?」

    韓文藻道:「風雷堡副堡主冷面鍾馗桑振三及太岳一奇飛劍神針夏伯城及門下高手多人,不知在何處風聞軒轅香主在敝幫總壇作客,找上敝幫弟兄說他們三更時分駕臨此處與香主一拚高下。」

    軒轅彪不禁勃然變色,震地立起,大怒道:「他們現在何處?」

    韓文藻道:「現在德安客棧內。」

    軒轅彪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老夫自去會他。」

    四蒙面人倏地起立。

    韓文藻道:「且慢,軒轅香主此間事已辦妥,無須再作逗留,不如速回總壇,桑振三來時自有韓某對付,否則,五位若萬一不測,馮令主怪罪來無法辯白。」

    軒轅彪冷冷一笑道:「韓幫主,你也膽子太小了,老夫自會傳訊總壇,一切與貴幫無涉。」

    即席索來紙筆,揮瀝如飛寫妥,摺好成一紙卷,在一蒙面人懷中取出一隻長僅五寸,毛片翠綠的不知名的異種禽鳥,將紙卷繫在足上。

    只見軒轅彪長身一躍落在窗前,舒掌疾放,那小鳥射入昏茫夜空中不見。

    韓文藻見軒轅彪堅欲前往德安客棧,無可奈何的泛起一絲苦笑,命幫中一名弟兄領路。

    軒轅彪等人奔至德安客棧門外,即見屋內掠出一名店夥打量了軒轅彪一眼道:「爺台可是複姓軒轅麼?」

    軒轅彪沉聲道:「不錯!」

    店夥忙道:「風雷堡桑副堡主早料定爺台五位必然駕臨,他言此間人煙稠密,恐驚世駭俗,命小的轉告,他在城外柳樹灣恭候五位大駕!」

    軒轅彪心中大怒,激憤難忍,回面向四海幫弟子道:「你知柳樹灣何在?」

    那人答道:「知道,小的帶路就是。」

    轉身領著軒轅彪五人疾掠如飛而去。

    軒轅彪五人奔至柳樹灣,只見像著運河一片平疇原野中隱約出兩人並肩而立。

    下旬無月,卻星斗漫空,閃爍星光下可分辨出兩人正是風雷堡副堡主冷面鍾馗桑振三及太岳一奇飛劍神針夏伯城,雙袖飄飛,眼中逼射四道懾人心魄寒芒。

    桑振三道:「軒轅香主別來無恙?」

    軒轅彪鼻中冷哼一聲道:「桑副堡主,你一再無事生非則甚,令老朽無法容忍。」

    桑振三哈哈大笑道:「軒轅香主,你我本無怨無仇,但貴幫主為害武林,倘軒轅香主能懸崖勒馬,棄邪歸正,吐露隱秘,使桑某及武林群雄順利擒戮主凶,當感德不淺。」

    軒轅彪怒道:「胡說,你風雷堡橫行大漠,欺詐商旅,惡行如山,擢發難數,尚敢在老朽之前鼓弄如簧之舌,速引頸就戮。」說著雙掌平推而出。

    罡勁排空如山,塵砂卷空飛湧,呼嘯如潮,威勢駭人之極。

    桑振三夏伯城面色一變,身形疾飄開去,夏伯城喉中突放出一聲尖銳嘯聲。

    平疇遠處隱隱現出甚多身影由四方合湧而來。

    軒轅彪逕擇夏伯誠撲去,右掌已撤出一柄奇形兵刃,迅疾如電攻出,搶制先機。

    蒙面人兩男拔出兵刃撲向桑振三,一雙蒙面少女卻揮劍迎向四面湧來的風雷堡匪徒。

    兩蒙面少女劍招犀利,長虹奔雷掣電,破空裂帛劍嘯過處,慘嗥騰起,血雨濺飛,屍體紛紛倒地。

    但她們卻耳聞蟻語傳聲道:「兩位姑娘不可戀戰,速衝出重圍,向南逃去!」

    風雷堡及太岳門下匪徒在兩女奔雷快劍之下,不及還手死傷了十數人。

    兩女疾如流星望南奔去,四蒙面匪徒尾隨不捨。

    四匪徒似身法極快,追出五六里外漸漸逼近,大喝道:「站住!」

    兩女倏地轉身,冷笑道:「原來是神行四傑,難怪可以追及我倆,不過你們自問武功可勝過姑娘麼?」

    面如重棗手持闊背鋼刀大砍刀巨漢,獰笑道:「我等神行四傑英名並非幸致,姑娘太小覷我等了。」

    只見寒光疾閃接著一聲淒厲慘嗥起,一名匪徒左腕被削斷切落,血湧如注。

    那匪左腕墜地之際,一蒙面少女身形疾如離弦之弩射出,手出如風,在斷掌內搶獲一粒紫芒流轉的雷珠。

    其餘三人不禁大怒,厲喝道:「姑娘,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那蒙面少女格格嬌笑道:「非是姑娘出劍辣毒,只是尊駕同伴取出雷珠欲加猝襲,倘使雷珠得逞,豈非我倆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另一蒙面少女冷笑道:「三位速轉回覆命,不然三位也別想活著回去。」示意同伴將子母雷珠擲發。

    神行三傑見狀駭然變色,膽寒魂飛,迅疾架著傷者反身竄去。

    只見紫光閃耀注目,霹靂大作,掩沒四人嗥叫,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二女耳邊突聞一聲冷哼道:「好辣手!」

    只覺面上一涼,兩幅蒙面紗巾為人揭去,不禁大驚,但感脅下飛麻襲體,四肢無力,摔倒在地。

    子母雷珠迸發漸止,忽聞一個銀鈴悅耳嬌笑道:「原來是一雙美人胎子,傾國傾城,我見猶憐。」

    翻落驚鴻閃現出谷中鳳,她認出二蒙面少女是司馬玄坤之妹司馬文珠,另一是淮陽派掌門愛女陳茵茵。

    谷中鳳兩臂伸出如風,扶起二女掠入夜色蒼茫中。

    那面軒轅彪三人浴血苦戰風雷堡副堡主桑振三及太岳一奇夏伯城等人聯臂合攻。

    太岳一奇夏伯城被軒轅彪搶得先機,凌厲快攻下使夏伯城無還手之力,但夏伯城劍招精奇,雙方未分勝負。

    然一雙蒙面人雖是武林名宿,一身武學已臻化境,但以少敵眾,顯得強弱懸殊。

    兩蒙面人知今晚凶多吉少,出手更是辣毒凌厲,刀光電閃,連傷了七名風雷堡門下高手。

    冷面鍾馗桑振三陰陰地冷笑道:「恕桑某要下殺手了!」

    他手中兵刃是一支不見兵器譜的「追魂筆」,腕脈一振,灑出漫空筆影,身形騰空疾轉撲下,挾著寒星下點望一雙蒙面人罩襲而下。

    兩人只覺罡勁如山高壓,寒星入目生眩,不禁心神猛涼,四掌同施一招「犀牛望月」迎擊而出,身形疾閃開去。

    只聽兩聲冷哼,滿天筆影倏斂,桑振三倒翻飛出,一雙蒙面人左掌被點穿巨大劍孔,鮮血汨汨溢出。

    驀地……

    桑振三忽聞森冷笑聲飄送入耳道:「以眾凌寡,怪道風雷堡威名遠播。」

    只見一背劍年少紫衣書生,嘴角含笑,卻目中逼射威稜,懾人心神。

    桑振三沉聲道:「尊駕也是呂梁同道麼?」

    紫衣書生道:「在下與呂梁風馬牛不相關,是以不出手相救此二人。」接著手指兩蒙面人,接道:「此二人並非甘心為虎作倀,乃迫不得已,望勿傷害他們性命。」

    桑振三冷泠一笑,眼珠疾溜溜一轉,道:「好!只要尊駕不伸手為仇,桑某何願多事結怨。」示意手下將兩蒙面人綁住。

    紫衣書生道:「閣下不愧為風雷堡副堡主,氣度恢宏,從善如流。」說著目光落在軒轅彪夏伯城雙方拚搏。

    兩人凶搏激烈,所展武功均是武林罕見罕睹曠絕奇學,兩道兵刃虹飛電掣,風雷銳嘯,令人歎為觀止。

    突然兩條身影疾分,只見軒轅彪森厲目光逼射在夏伯城臉上,手中兵刃卻緩緩松落,噹啷一聲,脫手墜地。

    軒轅彪雙肩胸腹等處,衣內突溢出細泉般殷紅血液,面色慘變,張嘴一股鮮血噴出,仰面倒地死去。

    夏伯城臉色如同敗灰,目注手中長劍淒然一笑道:「吒叱風雷,英雄何在?桑副堡主來生再見了。」右腕一揚,手中長劍擲飛向一株巨干之上。

    篤的一聲,長劍沒入樹幹,夏伯城不禁哈哈狂笑,笑聲淒涼。

    那笑聲由高轉低,漸漸杳不復聞,身形頹然倒地。

    桑振三疾掠上去,道:「夏兄!夏兄!」扶起夏伯城,只見他面色蒼白,觸手冰涼,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他察知夏伯城死於軒轅彪重手法,胸前已受重擊,五內俱腐,雖有九轉仙丹,亦無法回天,不禁長歎一聲,向太岳門下道:「諸位準備將主人就地安葬,或運回大岳。」

    太岳門下一位中年漢子答道:「家主人久未轉返太岳,少主人現在貴堡,擬厝於附近寺院,通知少主人裁奪。」

    桑振三頷首道:「這樣很好,桑某現欲趕往呂梁總壇,一切仰仗諸位代勞,容後道謝。」

    突聞紫衣書生道:「這一雙蒙面人並非呂梁匪徒,容在下帶走。」

    蔡振三聞言一怔,轉面望去,只見紫衣書生已點倒兩名看守蒙面人弟兄,怒喝道:「尊駕如此無異虎口拔牙。」

    紫衣書生朗朗大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下如無所恃,豈敢在桑副堡主面前放肆。」說著面色一寒,沉聲道:「桑副堡主!你瞧這是什麼?」右手伸出一揚。

    桑振三面色大變,駭然張目。

    原來紫衣書生手中揚著一面杏黃三角小旗,製作甚精,並繡有風雷龍圖案。

    桑振三詫道:「此旗尊駕從何處取來?」

    紫衣書生微微一笑道:「江湖有一不成文規矩,認物不認人,桑副堡主還是認物抑或認人?」

    桑振三不禁呆住,囁嚅答道:「當然是認物,不過桑某要瞧瞧真假?」

    紫衣書生朗聲大笑道:「真假自應由桑副堡主辨識,在下何能拒絕。」說看把手中杏黃旗遞與桑振三,又道:「這旗系貴堡主親手借與在下。」

    桑振三接過仔細察視,果是本堡信物,苦笑道:「見旗如見堡主,違令者死,焉敢不遵,但桑某忝為副堡主,凡事可拿一半主意,桑某相信堡主借旗並非應允尊駕索放兩人。」

    紫衣書生道:「不錯,兩蒙面朋友並非馮翊徒黨,更況心智喪失,渾然忘記本來及往事,在下索放亦是帶回救治,無其他用意,倘不見信,不妨揭下他們蒙面紗巾。」

    桑振三望了紫衣書生一眼,遞還杏黃小旗,伸手揭下一雙蒙面人物紗巾,不禁驚噫出聲。

    原來這二人均是武林知名人物,稱為仙霞兩鳥呂虎泰松林異姓弟兄。

    桑振三抱拳笑道:「二位何以甘受軒轅彪驅策?」

    呂虎秦松林兩人目光呆滯,楞楞一笑,似感茫然,默然不答。

    紫衣書生道:「如何?」

    桑振三記疾抓起呂虎右臂,察視他體內氣血變化,只覺呂虎真氣散竄,脈亂錯浮,不由詫道:「方纔拚搏時不是好好的麼?」

    紫衫書生道:「據在下所知,他們若不妄用真力施展武功或未負傷前,宛如常人般毫無異態,但此刻勢必如此,非服用馮翊秘製丹藥,無法六脈平和,體內蘊毒發作,痛苦之狀,不堪言宣。」

    桑振三不禁望了軒轅彪屍體一眼,道:「軒轅彪身上必留存解藥。」

    紫衫書生朗笑道:「在下所說丹藥並非解藥,解藥僅馮翊一人獨知,那丹藥每服用一次,神智喪失更趨嚴重……」

    桑振三濃眉一蹙,道:「這個桑某知道。」

    紫衫書生道:「軒轅彪懷中諒藏有多種丹丸,桑副堡主怎能辨識?」

    桑振三道:「尊駕怎知?」

    紫衫書生面色一寒,冷笑道:「在下不屑與桑副堡主妄費唇舌,志在救人,在下要告辭了。」而仙露兩鳥—手扶著一人,縱身穿空飛起,去勢如電,轉眼無蹤。

    風雷堡高手紛紛大怒,喝道:「此人有詐,屬下去將他擒回。」

    桑振三右掌一擺,道:「信物不假,不論此人來意善惡,再大過節,只有下次再見時清償,咱們走!」

    眾人撲向呂梁而去。

    ※    ※

    ※

    風和日麗,秋高氣爽。

    蘆溝橋上車馬轔轔,肩挑負阪,行人往來不絕。

    車馬叢中顯出一輛破舊敝蓬騾車,蹄聲得得敲打在橋板上,與鸞鈴應和,生出一曲調和的韻律。

    高踞在車轅上趕車把式是一濃眉大眼的短裝漢子,握著一具皮製酒囊咕嚕嚕喝著酒,他眼看地頭到了,面上卻不見歡愉之容。

    車內因蓬窗敞開著,可瞧見一中年儒生架膝端坐著,握卷低聲吟哦,生似赴京趕考久試不第的舉子,只聽得他吟哦的是一闋詞曲:

    「榴花籃外飄紅,

    藕絲罩,

    小屏風,

    東山別後,

    高唐夢短,

    猶喜相逢。

    幾時再與眠香翠,

    悔舊歡何事匆匆,

    芳心念我,

    也應那裡,

    蹙破眉峰。」

    這中年儒生吟哦之際忽感車經之處,橋欄旁有數這異樣陰冷目光巡視掠過,突聞車把式傳聲道:「蘆溝橋上今日有點怪異,莫非走洩了風聲不成!」

    「你放沉著點!」中年儒生答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他們卻未察覺在下。」說著吟哦聲又起:

    「檻菊愁煙蘭泣露,

    羅幕輕寒,

    燕子雙來去,

    明月不諳離恨苦,

    斜光倒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雕碧樹,

    獨上高樓,

    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

    山長水闊知何處。」

    車行雖緩,此刻亦進入了城池。

    天子腳下,人煙稠密,只聽一片喧囂如潮,車把式傳聲道:「晚輩委實不解憑丐幫眼目之廣,那有查不出賊人來歷姓名之理。」

    中年儒生答道:「是我不准打草驚蛇,是以丐幫弟子不動聲色,令他們莫測高深,不知我究竟是否已趕來京城!」

    「那麼他們來歷師叔定然知情了。」

    「尚未能斷言必知,到時再說吧!」

    說時騾車已然停住,中年書生拖著一具長長破舊籐制的書篋跨下車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塊:

    「悅來客棧」的橫匾。

    中年儒生在懷中取出一錠白銀,賞與車把式後慢條斯理地走入客棧而去。

    顯然那中年書生是悅來客棧常客,與店中上下無一不熟,店夥領著中年書生前往上房,笑道:「鄭大爺,你老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怎奈時運不濟,屢試不第,但大爺紅光滿面,今科必然高高得中。」

    中年儒生笑道:「瞧你不出還精擅相人之術,今科得中,必抬舉你一番。」

    店夥道:「小人福薄,經不起抬舉,謝謝你老了。」

    …………

    入夜——

    三更時分,月黑風高,偌大的北京城只剩下幾點稀疏燈火,人聲沉寂,俱進入夢鄉,遠處街巷隱隱傳來更拆狗吠聲,刺破似水般寂寥夜空。

    一條身影疾若閃電般掠出了悅來客棧,落在街心,一式潛龍升天拔起,射入沉沉夜空中,施展七禽身法,在半空中連續變幻,輕飄飄地站實在對街牆外一株巨樹濃翳內。

    那條身影正是中年儒生,乃南宮鵬飛所扮,他立在樹巔凝目下望,覺腳下恆泰興布莊屋面上分立著數條魅影,屹然不動,使此深夜平添了幾許恐怖氣氛,令人不寒而慄。

    南宮鵬飛取出一把黃豆,施展虛空打穴絕乘手法一一打去。

    屋面上站立的伏樁只覺一麻,全身氣血閉住,目呆口張定在原處。

    南宮鵬飛輕輕飄下地面,迅如奔電掠入內院,穿窗入房,只見羅帳深垂,鼻息可聞。

    他巡視房內景物一眼,輕輕撩開帳簾掛在釣上,探手推了推低聲道:「黃姑娘醒了。」

    黃鳳珠矍然而醒。

    南宮鵬飛忙道:「姑娘別驚,在下南宮鵬飛。」

    黃鳳珠聽出語音確是南宮鵬飛,不禁喜極而泣,道:「你來時沒遇上賊人攔劫麼?」

    南宮鵬飛道:「屋面共是七名伏椿,俱為為下點穴定住,不知屋內還有賊人否?兄嫂是否無恙,姑娘知賊人來歷麼?」

    黃鳳珠淒然一笑道:「屋內有無賊人不知,不過令兄嫂閤府大小及賤妾均不慎身罹暗算,誤服下毒藥……」

    語尚未了,南宮鵬飛已自驚道:「那是馮翊!」

    黃鳳珠搖首道:「並非馮翊,乃是丁大江!」

    南宮鵬飛詫道:「丁大江為馮翊所制,難道他受馮翊驅策麼?」

    黃鳳珠道:「少俠錯了,乃是丁大江主人雪山人魅。」

    南宮鵬飛目中怒光逼射,道:「雪山人魅何在?」

    黃鳳珠搖首答道:「不知,風聞小紅門外少俠府上雙親及余崔兩位俱已被制!」

    南宮鵬飛急抓起黃鳳珠腕脈,察視體內血行變化。

    黃鳳珠星眸中不禁閃出一絲驚詫之色,道:「少俠怎知解毒方法?」

    南宮鵬飛道:「不瞞姑娘,在下於一處古墓中,偶獲機緣獲有毒尊者所藏的一冊秘笈『毒經』,故深知解毒之法。」急取出一服丸藥囑咐黃鳳珠解救閤府老幼應用之法,迅疾逾電掠出宅外而去。

    天色尚未大亮,帝都以外,宛平縣境,蘆溝橋欄柱上,每隔一柱,就懸著一具屍體,面目森厲恐怖,衣上留有字跡:

    「邪惡凶頑

    代天行誅」

    八個大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在這八字下又留有一封密緘,緘上並書有留交官府等字跡。

    橋上行人車馬往來不絕,當然被發現立時震動九城內外,好事之徒均湧往蘆溝橋上。

    刑部班頭排開人群,檢視屍體,並拆開密緘,緘內書由說明死者來歷姓名及生平惡行。

    此非南宮鵬飛一人咄嗟之間可辨到,當然有丐幫高手相助,蘆溝橋上屍體共留下二十六具,官府捕快均是目光銳厲之人,瞧出死者都是受了極高的內家手法致命,暗暗駭然心驚。

    官府自有彌縫之法,申詳這二十六人都是江洋大盜,無惡不作,內中尚有久欲捕獲未到的重犯,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日久漸湮沒無聞。

    這且不談,單說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面目陰沉,五旬矮小老者,目睹二十六具屍體面目大變,泛出一股悲憤神色,暗中跺了跺足,急離蘆溝橋,順著河岸望下游奔去。

    十數里遠近,只見兩隻烏木巨舟泊在江岸旁,那矮小老者飛身沾足第一艘船舷,閃得一閃探身入艙。

    半個身子尚未入得艙內之際,兩道白芒由河岸上疾逾電閃射中雙股。

    只聽哎呀一聲,身軀摔跌在艙內,接著響起一片杯盤碗盞砸碎聲及驚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鄰舟顯為響聲驚動,紛紛撲出多人朝第一艘船上飛掠而至。

    約莫一盞茶時分,艙內突掠出一白衣老叟,面色白中帶青,蛇眼鷹鼻,森冷如冰,後隨多人,身法奇快絕倫掠上河岸,陰惻惻笑道:「那位朋友無事生非,找上老朽有何見教?」

    但聽南宮鵬飛語聲傳來道:「游昭良,你這是明知故問,你處心積慮誘使在下自投羅網,如今在下已然投到,你還要問什麼?」

    雪山人魅游昭良聞言面目一變,鋼牙緊咬,狠狠獰聲笑道:「老夫悔不將你滿門擄作人質,一念之差致鑄大錯。」

    南宮鵬飛冷笑道:「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雪山人魅氣極面色鐵青,桀桀怪笑道:「老夫有何不敢?」

    南宮鵬飛答道:「首先你尚未能斷定在下是否確知全部隱秘,所以你才有意使三位姑娘送出信息與丐幫傳訊與在下兼程趕來,其次在下滿門老幼均為你暗施毒手所製,死活均在你掌指之間,不怕在下不就範……」

    雪山人魅鼻中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南宮鵬飛冷冷一笑,接道:「馮翊風聞現仍在燕趙,是以你不敢明目張膽放手施為,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雪山人魅暗暗示意手下散開兜捕,沉聲道:「尊駕為何不敢現身?」暗暗心驚南宮鵬飛之言猜料毫髮不爽。

    突聞南宮鵬飛大喝道:「游昭良別枉費心機,速止住你門下,否則血水盈河,積屍斷流,休怨在下心辣手黑。」

    雪山人魅門下果為懾住,猶豫不前。

    南宮鵬飛又道:「游昭良,你後悔了麼?」

    雪山人魅面色森厲,怒道:「南宮鵬飛,迄至目前,你尚未穩握勝算,且慢得意,蘆溝橋上二十六人血債更須清償。」

    忽見一條身影疾途飛鳥般長空瀉落在地,相距雪山人魅不過四五丈左右,現出俊美如玉本來面目的南宮鵬飛。

    雪山人魅暗讚道:「好俊的人品。」

    只聽南宮鵬飛道:「在下聞訊即知你心意,遂嚴囑丐幫弟子不可自亂腳步,在下行跡亦秘令不為人知,故你難如在下是否接獲傳訊,更難知在下行跡,最重要的是你料不到在下來得這麼快。」

    雪山人魅點點頭道:「風聞南宮少俠機智才華無不卓絕,超人一等,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老朽欽佩少俠安排得天衣無縫,但少俠忘卻了一點,你並未勝算在握。」

    南宮鵬飛道:「這個在不知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在下不明閣下究竟志在甚麼?」

    雪山人魅冷笑道:「你真不知道麼?嘿嘿!老朽因愛惜你的才華武功,但所知大多,意欲收為臂助,使老朽亦然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所以老朽不願結怨太深……」語聲頓了一頓,又道:「倘你願投在老朽門下,既往不究,你我之間恩怨從此一筆勾消。」

    南宮鵬飛冷冷答道:「我與閣下之間有何怨?」

    雪山人魅道:「蘆溝橋上二十六條人命不算麼?」

    南宮鵬飛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非在下之過,何能算在在下身上,倘你我之間易地相處,相信閣下手段更辣毒甚於在下!」

    「話倒不錯。」雪山人魅道:「但老夫視為衣缽傳人的申陽在紫柏山中摩雲峰絕頂無端失蹤,顯然喪命在少俠之手,殺徒之仇,不共戴天,這筆血債怎麼算法?」

    南宮鵬飛朗聲大笑道:「在下一向光明磊落,是非分明,令徒申陽非但在下未見過,何能擔當莫須有之罪,那時龍駒寨因川南三煞之死已震動武林,天下英豪紛至沓來,令徒或喪在他人之手,何能硬栽在我南宮鵬飛身上。」

    雪山人魅面色一變,道:「不論你如何辯解,總之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走。」

    南宮鵬飛冷笑道:「不歸順你就是死路一條。」

    雪山人魅癘聲道:「不錯!」

    南宮鵬飛哈哈大笑道:「閣下豈不知寧為雞口,毋為牛後麼?」

    雪山人魅面色森厲,道:「如此說來再說也是枉費唇舌,別怨老朽心辣手黑。」

    南宮鵬飛冷笑道:「那閣下還等什麼?」

    忽見一條飛快白影疾落在雪山人魅之側,低聲密稟,雪山人魅面色連變,突聽不遠處傳來數聲慘嗥。

    嗥聲慘厲,使雪山人魅及其門下心神略分之際,南宮鵬飛倏地一鶴沖天拔起,身化神龍穿雲,快逾奔雷掠向數十丈外。

    雪山人魅大喝道:「那裡走!」率眾穿空追去。

    南宮鵬飛遁入一片亂林中,密翳糾結,蔽空掩日,莽林深陰,黑沉沉地陰森駭人。

    雪山人魅率眾落在林外,一名匪徒道:「稟師尊,這片密林佔地不大,弟子們四面包抄,南宮小賊定無所遁形。」

    游昭良當機立斷,同意那名弟子主張,迅速分散向亂林四面包抄而去。

    這片林地當真是伸手難見五指,饒是雪山人魅高身手也難瞥見三丈開外。

    只聽雪山人魅陰惻惻冷笑道:「南宮鵬飛,最好依老朽之勸,降順老朽,免得後悔不及。」

    不遠處傳來南宮鵬飛語聲答道:「強存弱亡,勝者為高,在下實不知游老英雄用何方法可令在下誠心歸服。」

    雪山人魅沉聲道:「老朽要將你困在林中直至今晚午夜正時。」

    南宮鵬飛冷笑道:「就是困上三日三晚,也餓不死在下,你還有什麼毒計?」

    雪山人魅測出南宮鵬飛藏身之處不遠,暗中示意門下如何動手,嘿嘿冷笑不答。

    這時四面包抄匪徒均入得林中,同地揚手投出一宗暗器。

    只見密林中升起一縷煙霧,剎那間瀰漫開來。

    雪山人魅嘴角泛出一絲陰冷笑容,道:「南宮鵬飛,你雖用釜底抽薪之策,移去滿門老幼,怎奈今晚子夜老朽那手法禁制必然發作,如無獨門解藥,無法施救。」

    他不知南宮鵬飛精擅解毒,心中得意之態溢於言表。

    卻不聞南宮鵬飛回聲。

    驀地——

    雪山人魅門下相繼在暗中悄無聲息倒地,雪山人魅仍懵然無覺。

    良久,雪山人魅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冰冷笑聲,不禁大駭,別面一望,只覺撲面強風襲來令人窒息,罡風中滲有暗器,一蓬細如髮絲芒針穿膚刺入,面部一陣飛麻,猛覺那是什麼暗器後,不禁膽寒魂飛,叫喊道:「五行絕命……」

    南宮鵬飛冷笑道:「現在知道得太遲了!」

    雪山人魅在地上滾了兩滾,身形漸化為一灘血……

    南宮鵬飛疾掠出林外,早有甚多丐幫高手立候,快刀手馬安驥四面右手一招。

    泊在河畔兩艘烏木巨舟上颼颼拔起四五人,疾逾飄風掠來。

    南宮鵬飛道:「只誅元惡,不究脅從,雪山人魅門下但須點住穴道暫囚秘處,俟馮翊就殲再行釋放。」

    馬安驥等人無法相信雪山人魅已就戮在南宮鵬飛手中,詫道:「雪山老鬼咧?」

    南宮鵬飛似極為輕鬆,笑道:「他死了!」

    這三字在他口中吐出輕易異常,卻聽入丐幫高手耳內,無異霹靂巨雷,不禁面面相覷。

    殊不知南宮鵬飛乘著雪山人魅得意之際,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施展佛門降魔金剛掌法,在雪山人魅轉面之際,用十二成真力壓下,左手啟動五行絕命針筒,一筒針雨迸發射出,雙管齊下,慢說雪山人魅無法閃避,即使能及時閃開,也不能躲過南宮鵬飛星寒劍雷霆萬鈞下擊之勢。

    南宮鵬飛佯如不見,微微一笑道:「游昭良門下均為在下點穴制住倒在林中,有勞諸位移囚秘處,在下先走一步了。」抱拳一揖,循著河岸飄然走去。

    …………

    小紅門外,南宮府邸內喜氣盎然,紅樓閨閣上余翠娥、崔湘蓉、黃鳳珠及南宮鵬飛笑謔甚歡。

    他們四人久別重逢,三女宛如款待嘉賓一般,美酒佳餚,頻頻勸飲。

    南宮鵬飛笑道:「這是雪山人魅大意疏忽,命該喪身,錯非如此,即是有墨螭劍,最多使雪山人魅負傷而已。」

    三女知是實話,並非南宮鵬飛自謙之詞,但南宮鵬飛思慮慎密,算無遺策,智比諸葛,欽佩不勝。

    黃鳳珠道:「少俠何以趕來如此神速,迅雷不及掩耳,使雪山人魅措手不及全軍覆沒。」

    南宮鵬飛道:「娥姐贈小弟一隻神雕,暗托一位在京丐幫高手豢養在家,那匹追風赤兔神駒亦由另一位丐幫能手暗隨小弟身邊,黃姑娘告急傳訊送出後,丐幫得訊後即佯裝混亂恐慌,遣三名年輕武功極高的能手出京趕往三晉,騙過雪山人魅……」

    他展齒微微一笑,又道:「其實那緊急傳訊由神雕送出,到達小弟手中不過兩個時辰,小弟立即以對策交神雕送回,請丐幫群英在小弟未趕回之前代辦妥數點要事。」

    「小弟在滄州稍作安排後,即乘紅駒擇山道無人行走險僻捷徑趕回燕京,未牌分時起程,三鼓不到即趕抵宛平。」

    崔湘蓉嬌笑道:「原來加此,雪山人魅料測你必在呂梁附近窺探馮翊虛實,計算途程最快也要四日四夜,怎知你人在滄州,路程減了一半,又得神雕良駒之助,不消一日夜便趕回京來,豈非天意。」

    余翠娥顰眉一笑道:「我爹呢!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南宮鵬飛道:「目前馮翊用心歹毒,以慢性毒藥控制各大門派,遂其圖霸武林之志,我等亦將計就計,使其不疑有他,因各大門派被制之人須經相當時日調養才能恢復功力,再馮翊並非雪山人魅可比,心機毒辣,行事沉穩,武功更浩潮淵博,恐一擊不中,反貽武林無窮後患,不過馮翊就殲之期已不遠。」

    他們暢敘闊別,情如姐弟,不覺又是金烏西墜,新月初升,樓下突傳來擊掌聲,南宮鵬飛面色微變,倏地穿窗掠出,同著一條迅快的人影翻出宅外望燕京城內而去。

    …………

    燕京城內藏龍臥虎,外城靠東城廂內,一片菜畦,綠意盎然,佔地畝許,在這茶畦中間卻有一幢矮簷四合院子莊捨,驟看起來不過是菜農所居,誰也不知是丐幫總壇一處極重要的分壇。

    四合院中驟立著不下四十餘丐幫弟子,面色激怒,卻又懾伏不敢妄動。

    只見十二名裝束怪異,老少不一,面目森冷的江湖人物與丐幫弟子相對而立,其中一蟹臉老者,手持一柄月牙鋼輪,面泛獰笑。

    距蟹臉老叟身前不遠處倒著兩名丐幫弟子,左臂已削斷,血流如注。

    老叟陰惻惻笑道:「丐幫耳目靈通,事無鉅細,均無法瞞得過你們丐幫耳目,那蘆溝橋上二十六具屍體來歷,老朽不信丐幫不知。」意寒語厲,令人心驚。

    丐幫高手為何噤若寒蟬,因對方手中均持有一顆子母雷珠,敢情他們均是風雷堡中人。

    驀地……

    蟹臉老叟面色大變,目露痛苦之色,手中月牙鋼輪似把持不住,噹啷墜地。

    風雷堡其他高手見狀不禁駭然變色,只見一青衣書生飄然由屋面上瀉落,兩指緊捏著一顆龍眼大小紫芒流轉的子母雷珠,道:「諸位是否欲同歸於盡?」

    若一擲出手,不但同歸於盡,化成劫灰,而且東城方圓十數里亦遭波及,萬千生靈慘遭斃命。

    同時一雙丐幫弟子隨著青衣書生掠落,掌心扣著一把「子午問心釘」,蓄勢待發。

    不論武林中人心性如何凶狠,對生死之間卻不無忌憚,怎能兩敗俱傷,同歸於盡,風雷堡高手當然被震懾住。

    丐幫高手見南宮鵬飛入來,不由精神大振,身形欲展,似欲將風雷堡中人置予死地不可。

    南宮鵬飛左掌一搖,道:「且慢動手,將傷者接好斷臂要緊。」說著迅快無倫在懷中掣出一桿杏黃三角小旗迎風疾晃。

    風雷堡高手見旗失色大駭。

    南宮鵬飛道:「諸位識得這桿杏黃旗麼?在不知道諸位均是奉了堡主之命尋覓馮翊下落,急於施救少堡主身蘊奇毒。」

    一面白稀髭老者目露詫容道:「尊駕何處得到本門信符,又何以得知敝少堡主身蘊奇毒?須知兄弟等人此次奉命,因堡主嚴囑不是逼不得已,切忽施用歹毒手段,是以施用雷珠嚇囁?」

    南宮鵬飛淡淡一笑道:「這個在下知道,風雷堡威震宇內,門下網羅者均是武功絕高的能手,除了子母雷珠外,尚有多種極厲害的暗器,諸如綠甲刺等,僅稍遜於五行絕命針……」

    風雷堡高手不禁目露驚容,只覺南宮鵬飛所知甚多。

    南宮鵬飛又道:「貴堡自玉符失竊,少堡主又遭奇毒所制,雷堡主不得不改弦易轍,全力搜覓馮翊下落。」

    那面白稀髭老者道:「何謂改弦易轍?」

    南宮鵬飛冷冷一笑道:「貴堡主原認定龍駒寨必與川南三煞之死有莫大干係,先由竹杖客登門作伐提親,怎知為交趾鷹愁崖法輪尊者首徒厲信作梗,又貴少堡主回堡後神智失常,更聞大別七劍府無名老叟施展五行絕命針情事,警覺風雷堡不能憑籍昔日威名到處輕挫強敵,判斷雷洪武身罹奇毒,八九為馮翊下的毒手,與江湖多般風聞印證一下,確信系馮翊所為,是以雷震子不得不改弦易轍,暗中調遣能手全力搜覓馮翊行蹤下落。」

    那老者心中駭然,冷笑道:「尊駕知道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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