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鷹揚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古劍沉淪怨海深
    安慶濱臨長江,沿江築堤,堤高三丈左右,以護水漲不受氾濫之災,堤內豆田萬頃,小河縱橫,土壤肥沃,歲歲豐收,可謂魚米之鄉。由於豐收之故,生活無虞,帶來的是閒散享受,並嗜口腹之娛,因此安慶有許多道地回味無窮的小吃,真可謂百吃不厭,有口皆碑。

    且說簡松逸追蹤桂中秋,只見桂中秋走入了三步兩橋街「江萬春」老店,不由自主地亦隨了進去。適巧用過了餃兒的食客會賬離去,空了兩張座,簡松逸立即坐下,招呼小二來四份餃兒。

    小二愕然一怔,簡松逸不待小二啟齒,用眼一瞪,裝作閶F子弟無賴的習氣,冷笑道:「不行麼?少爺還有客人,稍時就到,少爺知你這家生意鼎盛,為免客人向隅,有先來後到規矩,不過少爺今天不管這些!」

    店主此時已有人暗中招呼,忙搶了過來責斥小二不懂事,向簡松逸陪笑致歉。

    這時,桂中秋已與人擠在一坐,看來同席人物是他們的同黨,一邊吃著餃兒,一面低聲商談。

    桂中秋仍然蒙在鼓裡,不知安慶內外已布下了天羅地網,由總捕頭劉陵及匡殘二人指揮,早在簡松逸走入「江萬春」老店,劉俊即詳簡松逸隱暗中指點。

    店外尚有七手伽藍余鳳叟,摘星手房四海,御風乘龍符韶相繼進入,吃了一碗又一碗,津津有味。

    符韶忽聞簡松逸傳聲道:「符大俠,勞駕去迎江寺邀約司徒姑娘來此一-!」

    符韶聞命匆匆吃完立即離去。

    余鳳叟一面吃一面低聲向房四海道:「賢弟,你知道麼?那吳越不知是否鬼迷了心竅,竟然約鬥斧魔靈霄!」

    聽語聲甚低,桂中秋卻坐在不遠,聽得清晰無遺,不禁凝耳傾聽。

    只聽房四海冷笑道:「別胡吹了,余兄,這風聲你是如何聽來的?」

    余鳳叟微微一笑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與靈霄門下何祿侖交情莫逆,方才在江邊不期相遇,愚兄邀他去酒樓小-,何祿侖堅不應允,推說片刻之前隨著他們當家的在迎江寺出來,目睹一場駭人血腥的凶搏。」

    「小弟已在片刻之前得自風聞。」

    「靈霄卻未參預,退出迎江寺後卻遇上吳越手下遞帖約定今晚在集賢關下拚鬥!」

    「真的?」

    「一點不假!」

    「好,咱們今晚去瞧瞧如何?」

    說時余房二人已用完,雙雙離座走出。

    桂中秋亦倏地離座而起,與同席兩人告辭尾隨而出。

    簡松逸不禁微笑,知桂中秋已半信半疑,定追蹤余鳳叟房四海兩人。

    片刻,司徒嬋娟率著一雙女婢進入「江萬春」餃兒店,三女仍面戴薄紗,肩披長劍。

    簡松逸立起含笑道:「姑娘光臨,在下不勝榮幸。」

    司徒嬋娟知他是裝著,不禁嫣然一笑坐下,這:「這家店生意蠻不錯嘛!」

    「豈只不錯而已。」簡松逸如數家珍般講述「江萬春」創店以來,在安慶可說是無人不知、不特皮薄、-多、湯濃味鮮,而且餃-選的都是上腿肉,除筋極淨、斬的也細、餃兒皮更擀得既薄且勻,調味尤有心得一開店不久,招牌就叫開來了,幾乎是每日門庭若市,弄得不巧還要等座。

    餃兒端了上來,司徒嬋娟三女一經品嚐,果然名不虛傳,讚不絕口。

    其實安慶叫做餃兒也就是餛飩,簡松逸見三女吃得津津有味,笑道:「這家的粉蒸肉也好,不過還有一家在龍門口可稱一絕,你我不可失之交臂!」

    司徒嬋娟嬉笑道:「公子今天似乎誠心請客來的?」

    「當然心誠。」簡松逸道:「在下今天要領姑娘吃個遍。」

    「可惜小妹食量有限,無福消受,只怕有負公子雅意了。」

    簡松逸笑道:「那不行,姑娘請別掃興!」

    司徒嬋娟知他是裝著,低聲答道:「那麼小妹恭敬不如從命了。」眼簾徹抬,意欲詢問簡松逸追蹤著於人之事如何?

    簡松逸以目光制止,哈哈一笑道:「我們到別家去吧!」

    他們一行先去葦家巷品嚐著名的湯圓,繼又去龍門口抨幢閣附近的粉蒸肉,最後至關帝廟旁馬順興清真回回館,喚了兩斤陳年高梁、一大海碗牛雜碎、三斤五香牛肉脯。

    三女食量不大,均淺嘗則止,卻味美香腴,贊不絕聲。

    簡松逸如此做作,意在避見江湖人物注目,認是執-子弟攜美同游。

    一男三女於馬順興後廂最裡一間雅室耽了將近一兩個時辰,離去時卻從一道暗門進入一幢古木幽森的大宅院。

    司徒嬋娟不禁笑道:「公子行事倒是周詳得很,謀定後動,一切都經事前妥慎安排停當,小妹不勝欽佩,這家宅院是何人居住?」

    「吳越!」

    司徒嬋娟大感駭異,道:「公子不是放他走了麼?風聞靈霄已追蹤而去,而且黑白兩道人物無不在探悉靈霄真正行蹤!」

    簡松逸道:「在下原欲如此做,風聲亦已播傳開來,不過經在下深思熟慮之後,仍覺此計不妥,因吳越狡計如狐,恐吳越領我等誤入歧途,不得不敢弦易轍。」

    「公子所見甚是,但既然深知吳越並不可靠,問計於他無異與虎謀皮。」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在下要使他面對現實、權衡利害,吳越是聰明人,不能不明白其中道理。」說著已走了一座陰沉如晦大廳,只見吳越祝賽朱九珍鄧安平四人據席而坐,正在飲著悶酒。

    吳越一見簡松逸及司徒嬋娟帶著一雙女婢走入,愕然而起,怒道:「姑娘為何言而無信,吳越均有棄暗投明之心,被禁在此委實生不如死!」

    簡松逸朗笑道:「並非姑娘言而無信,而是在下之意。」

    吳越道:「是何緣故?」

    廳外快步邁入一個青衣漢子,簡松逸立命亮燈及添加酒菜。

    一剎那間,燈火通明。

    簡松逸笑道:「目前四位現身實非其時,恐未出得安慶府外四位即死於非命。」遂說出當前形勢。

    吳越訝異不信,詫道:「吳某並未叛幫,令主為何要殺吳某等人?如桂中秋者則可消遙自在!」

    簡松逸道:「在下並未謊言,司徒姑娘已生擒魯宏達,片刻之後就可送來,吳老師不妨與之質問。」

    吳越不禁一怔,道:「魯宏達擒住了麼?」

    「不錯。」司徒嬋娟道:「還有一個陳錦洪與蓬萊雙魅門下高手力拼,雙雙真力衰竭倒地,他唯恐罹遭雙魅辣毒手法刑辱自絕而死!」

    吳越四人面色一變,相互望了一眼。

    簡松逸接道:「今日在迎江寺喪命之人著實不少,先是陳錦洪魯宏達率領貴幫殺手前來誅戮吳老師,不料為蓬萊雙魅黨羽狙截,雙方拚搏兇殺傷亡纍纍,之後又是桂中秋門下高手趕至,橫襲貴幫雙魅雙方,形成混殺場面,再又是雙魅戈戎戈循兄弟來到,將桂中秋門下誅絕。」

    吳越詫道:「少俠為何知道他們是桂中秋門下?」

    簡松逸微笑道:「吳老師,桂中秋手下一名親信,也是貴幫中人名叫郝健雄,你認識麼?」

    吳越一聽,雙目猛張,叫道:「郝健雄!吳某知道,他久隨桂中秋,怎麼?他亦被少俠手擒了麼?」

    「死了!」簡松逸搖首歎息道:「是桂中秋恐他知隱秘太多,就下毒手殺人滅口,等在下發現時已奄奄一息,臨終之前,告知在下不少內情。」

    「郝健雄說了些什麼?」

    簡松逸長歎一聲道:「看來,桂中秋心術之毒辣陰險,武功機智之高比吳老師猶有過之。」

    吳越不禁面色一紅。

    簡松逸又道:「據郝健雄告知他你結怨之際尚有一件重大隱情,但不知吳老師可否見告?」

    吳越怔得一怔,不禁長歎一聲道:「不敢相瞞,實因一柄不知名的古劍而起!」

    「古劍!」簡松逸不禁愕然詫道:「想必定是一柄干將莫邪之屬秘世寶刃?」

    「不知!」吳越搖首歎息道:「這柄古劍起自黃海海底一艘沉船旁,劍外附滿貝屬殼物,舟中寶物無數並有屍體多具,但成骷骨,均各身首異處……」

    司徒嬋娟道:「吳老師親眼目睹麼?」

    「沒有。」吳越搖首答道:「姑娘,說來話長,咱們長話短說為是,海盜深諳水性,但吳某與桂中秋卻不甚高明,命手下為之,所述也是手下告之,然吳某卻認出乃是一柄好劍,不過卻未說出。」

    「桂中秋認出來麼?為何拔出鞘來?」

    「就是不能拔出鞘來,敲除劍外見殼-蝕,發現劍外為一不明物質封住,桂中秋亦裝作不經意模樣,命隨其他財物藏入庫房。」

    簡松逸笑道:「之後吳老師將此劍盜了出來,還有其他財寶,倘日後發覺,可推稱鼠竊侵入盜走。」

    吳越聞言不勝駭然,說道:「公子從何而知?」

    簡松逸道:「倘非如此,吳老師也不致與桂中秋怨如海深了!」

    「不錯!」吳越長歎一聲道:「很快就被桂中秋發現古劍被盜,心疑吳某所為,卻苦於無法出口直指吳某盜去,為此懷恨在心,處處與吳某為對並暗中偵察吳某將古劍收藏何處?」

    簡松逸道:「這劍仍未出鞘麼?」

    「沒有?」

    「現藏在何處?」

    吳越慨歎一聲,就在案前筆紙繪就一圖,笑道:「寶劍贈俠士,紅粉贈佳人,吳某既到手無用,何妨贈與公子,也許公子有緣或能解封出鞘。」說著遞與簡松逸,又道:「劍藏函谷!」

    簡松逸接過,微笑道:「也許在下到手也是一柄廢-,但不論如何在下應先行致謝了。」說著面色一整,接道:「在下與司徒姑娘業已應允吳老師等四位恢復自由之身,但此非其時。」繼細-為了便於行事,意欲扮作吳越不知可否。

    吳越聞言不禁大驚失色,忙道:「吳某已成眾矢之的、步步均有殺身之禍,公子為何甘冒險危!」

    簡松逸道:「在下如此做決非為了吳老師,亦非為了在下揚名立萬,而是為了天下蒼生。」

    吳越等人聞言心內異常感動。

    鄧安平道:「鄧某三人願追隨公子,識途老馬不無助益,更誓死不渝,聊贖往昔罪愆!」

    簡松逸聞言大喜,遂商量逐步計劃……

    口    口    口

    群邪傷亡慘重,有的只覺風頭不對,紛紛離去,僅有蓬萊雙魅、雙月劍諸葛敬,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繼續追蹤斧魔靈霄,形蹤不如前些日子公然無忌,飄忽閃爍。

    武林正派人物更是隱秘異常,不見形蹤,大內高手卻是例外

    斧魔靈霄自卜熊自稱去大方禪院後就不見影蹤,反而解除甚多羈絆,偵訪吳越是否如傳言前往九華鸚鵡嘴應桂中秋之約。

    安慶茶樓酒館傳言紛紛,有人謂曾親眼目睹吳越在葦家巷品嚐湯圓,同座的均是他手下鄧安平祝賽朱九珍及不知名兩人。

    吳越傲然無忌的高聲談笑,自稱並未叛幫,為何本門中人追殺自已其理不解,反使真正叛異的桂中秋逍遙法外。

    曾親眼目睹吳越之人繪聲繪影,講——吳越形貌穿著,言語神態無不逼真。

    這日,

    安慶一品香茶樓外魚貫走人四個身著藍布短裝人,其中一人形貌裝束有點惹眼,赤紅棗臉,濃眉海口,繞腮蝟須,腰際板帶上結著一個朱紅葫蘆,雙肩插著兩柄短短月牙鏟,其餘三人均在四旬開外六旬以下。

    這四人一坐下,即大聲吆-要這要那,引得四座注目。

    茶樓本是龍蛇混雜之處,喧嘩騰笑,嘈雜為蠅,但誰也管不了誰。

    只見四人中一瘦削老者道:「錢兄,你真在昨日親眼目睹吳越等人於葦家巷吃湯圓談論麼?」

    赤紅棗臉老者虎眼一瞪,哈了一聲道:「錢某從不說謊言,不說昨日之事就是今晨天色尚未大亮之際,偏又目睹吳越等於江邊,樹桿上尚繫著一艘烏蓬小舟,吳越席地而坐,似在等人,他說人既身在江湖,那有避艱畏險的,追蹤他的人必死無疑,九華鸚鵡嘴已布下天羅地網,只待一網成擒,忽見一人迅疾奔來。提著一隻藍布包袱,內似食物,紛紛登舟解說順流而下。」

    同座一老者哈哈大笑這:「錢兄別胡吹啦,黑白兩道高手無不在探覓吳越蹤跡,只以吳越行蹤詭秘,無法確知,偏偏卻被錢兄碰上,再說吳越武功再高也不敢公然露面。」

    相互之間滋生爭執。

    從入座起至吃完走出仍自爭執不休,不論錢姓老者如何說得天花亂墜,其餘三人堅不聽信。

    四人望城外走去,沿著江邊小道而行,身法甚慢猶若常人。

    驀地——

    前路立著一個身長鳶立中年灰衫人,肩披長劍,蠶眉星目,三繒短鬚為漆,神態飄然,卻兩臂環抱擋住路中。

    四人仍自繼續行走,錢姓老者低聲道:「正主兒來啦!」

    「是他?」

    「不錯,正是他!」

    相距不遠,忽聞中年灰衫人朗聲道:「四位請停身止步,在下有話請問!」

    錢姓老者一臉怒容未消,身形一頓,翻眼一瞪沉聲道:「老朽與閣下素昧平生,有何事見問?」

    中年灰衫人微笑道:「在下亦是從一品香茶樓而來,卻比四位先來一步,老丈同行之人不信老丈真個親眼目睹吳越,但在下卻堅信不疑。」

    「如此說來老朽卻遇上知音了!」錢姓老者轉顏嘻嘻一笑,道:「不管閣下聽信與否?追蹤吳越恐遭殺身之禍,也許這是陷並,奉勸閣下,只當老朽之言信口開河吧!」

    中年灰衫人搖首道:「事關長江鏢局失鏢,吳越關係重大,在下深信老丈語猶未盡,願請見告其詳!」

    錢姓老者忽轉面後頭同行之人一眼,哈哈大笑道:「怪啦!我說真話偏無人相信,我說假話到是有人相信不假。」倏又旋面目注灰衫中年人道:「方纔老朽在一品香所言閣下均聽得真切無遺?」

    中年灰衫人點首道:「在下一字不漏。」

    「既然如此,閣下何不循著江邊追蹤而下,發現烏蓬小舟就是。」

    「老丈昨日在葦家巷見得吳越煩請重-一遍,在下不信就除了老丈外並無其他人追蹤而去,老丈必還有所見所阻。」

    「嘿!綠豆碰烏龜,對上眼啦!」錢姓老者忽伸出右掌,接道:「拿來!」

    灰衫中年人愕然一呆,詫道:「拿什麼?」

    錢姓老者道:「老朽親眼目睹吳越其人一點不錯,還有所見所聞也絲毫不假,老朽有意放出風聲原為引來蓬萊雙魅或長江鏢局程副總鏢頭等人好好賺上一筆,閣下真要有心,非這個數目莫辦。」說著伸出三個指頭。

    灰衫中年人見狀不由一愕,道:「老丈這是何意?」

    錢姓老者噗嗤一笑道:「老朽姓什麼,閣下便知老朽之意?」

    「錢?」

    「不錯,」錢姓老者道:「錢到公事辦,火到豬頭爛!」

    「三十兩!」

    「區區之數,尚不敷老朽兩日杖頭買醉之需!」

    「三百兩!」

    錢姓老者搖了搖首,答道:「三千兩!」

    灰衫中年人不禁面現怒容道:「老丈未免獅子大開口了吧!」

    「有道是貨買識主,老朽出這個數字一點也不多。」錢姓老者嘻了一笑道:「若是賣與斧魔靈霄,決然不止此數,三萬兩黃金與三千兩銀子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灰衫中年人冷笑道:「賣與靈霄,包你一兩銀子都賺不到!」

    「誰說的?」錢姓老者兩眼一翻,厲聲道:「老朽叫靈霄乖乖的拿出五千兩銀子,包多不少,這消息不但可使他趨吉避凶,手到擒來,而且還要賺一筆外快。」繼又道:「閣下若拿不出三千兩,就請晃開尊口,讓開!」右掌一式「順水推舟」推出。

    灰衫中年人冷冷一笑,不但不讓,右手五指迅快如電扣向來掌。

    突然,灰衫中年人面色一變,五指竟然差了毫厲滑開,來掌卻已逼至胸前,不由自主地閃開了一步,大喝道:「在下願出三千兩。」

    錢姓老者本掠過灰衫中年人,聞言忙轉身軀,伸出手掌道:「銀子先付!」

    灰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但在下先要知道老丈見告消息是否有價值?」

    錢姓老者哈哈一笑道:「如不值得三千兩銀子,立刻退錢。」

    「好!」灰衫中年人伸手一摸懷中,只覺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徽變。

    錢姓老者似已瞧出,咧嘴一笑道:「閣下未帶錢,此事免談。」回望了一眼,喝道:「咱們走!」

    「慢著!」灰衫中年人沉喝道:「寒舍就在省城,片刻即至,老丈四位不妨請隨在下駕臨寒舍如何?」

    錢姓老者搖首答道:「不行,老朽與閣下素不相識,又不知來歷,人心難測,閣下如有誠意,老朽四人在前途不遠一座灶君廟內守候,半個時辰為限,只准閣下一人來。」

    「好,就此一言為定。」灰衫中年人話落人出,迅疾如電往安慶省城掠去。

    錢姓老者面對三老者笑道:「如何?這筆生意看來有賺頭了!」

    一人冷冷一笑道:「汝虞我詐,此人又不明你的來歷,更不知你給他消息聽信與否?依我看來,半個時辰內必生花樣?」

    「不錯,就是要他花樣百出,才可顯出真正狐狸尾巴,如此則無所遁形。」

    「其實也不必如此煞費周章,無疑此人確是桂中秋了,我等四人未必不能生擒他!」

    「不行,少俠已布下羅網,使他深入伏中,少俠料桂中秋必知甚多天鷹幫隱秘,顏中錚司徒白兩人下落或可自他身上找出,不然他決不會私自脫離天鷹幫,走,速去灶君廟!」

    四人正是乾坤醉客夏衡、七手伽藍余鳳叟、神槍谷鳴摘星手房四海、千百佛蒲敖。

    四個武林怪傑身法迅快,須臾進入灶君廟內。

    甫入得廟中,忽聞神龕之後發出一聲陰惻惻冷笑。

    夏衡面色微變,喝道:「朋友,是人滾了出來,是鬼,老朽專門抓鬼為業,乃江湖上有名的鬼祖宗!」

    神龕後疾閃一條灰白人影,只見是一瘦長胡瓜臉老叟,短肩深眼,絢鼻掀唇,露出兩隻暴牙,穿著一襲灰白長衫,肩擇一柄招魂旗,長像陰森懾人。

    老叟陰惻惻笑道:「你真知吳越的行蹤麼?」說著手指向夏衡。

    廟外忽生一陣衣袂破風及落足微聲,不言而知來人還不在少。

    夏衡愛理不理,鼻中輕哼一聲,道:「老朽知不知道於你何干?」

    老叟怪笑一聲道:「若是真知速實話實說,還可饒你等一命,否則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夏衡向谷鳴三人一笑道:「我從來不做賠本生意,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老混蛋委實惹厭,不如打發他上路吧!免得礙事。」說著手出如電,五指抓向老叟肩頭招魂旗。

    谷鳴忽兩手齊揚,滑步繞向怪老叟身後,身法端的奇快奧絕已極,一閃即杳。

    行家伸手,便知有無,怪老叟一見神色猛變,即知遇上強敵,身形疾閃,但已無及,只覺胸後一冷,不由發出一聲淒厲慘嗥,仰面倒下……

    這時,乾坤醉客夏衡已將招魂旗撈在手中,忽聞廟外傳來一片叱喝拚搏之聲。

    七手伽藍余鳳叟冷笑道:「讓他們狗咬狗去吧!我等眼不見為淨。」

    廟外一條高大人影疾掠而入,正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鎮八方程乃恭。

    程乃恭目睹神龕下那具屍體不禁一怔,詫道:「這不是北邙招魂使者麼?」神色變了變,目光望了夏衡四人一眼,抱拳笑道:「原來四位都是武林高人,程某失敬!」

    「不敢,程副總鏢頭來此有何見教?莫非也是為了吳越之事而來?」

    「正是!」

    夏衡笑道:「老朽確然目睹吳越行蹤,但已放出風聲,希望道上朋友循線追尋,為何程副總鏢頭到捨本逐末了。」說著手指地上屍體,接道:「他奉吳越之命企圖殺老朽滅口,不言而知廟外尚有同來黨羽,你只要先擒一個活口,不難知悉吳越去跡,老朽四人礙難相助!」

    程乃恭信以為真,謝了一聲疾掠出灶君廟外而去。

    千面佛蒲敖道:「程乃恭真的會受愚麼?倘抓到一個活口,問出不是吳越所遣,豈非弄巧成拙!」

    神槍谷鳴道:「決然問不出,因為桂中秋的屬下都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不信且就拭目以待。」

    七手伽藍余鳳叟忽掏出一疊銀票,向夏衡搖了搖道:「不知桂中秋是否發覺為我等所偷?」

    「當然知道,只苦於無法出口罷了!」

    口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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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雷鎮八方程乃恭只不過在廟內耽誤了片刻功夫,掠出之際,發現隨來之人均為對方狙殺殆盡,不禁勃然大怒,暴喝一聲,揚刀猛劈而出。

    就在此際,遠處忽傳來一聲忽哨,匪徒聞聲立即將身騰空掠去。

    程乃恭大喝一聲道:「鼠輩!你未必逃得了。」身形如風追向一人而去。

    廟外忽飄然落下一條身影,正是那灰衫中年人,冷森目光望了地面屍體一眼,飄然而入。

    只見夏衡谷鳴余鳳叟蒲敖四人席地而座,分食一隻燒雞,以夏衡葫蘆中余酒,正咀嚼津津有味。

    夏衡目睹灰衫人進入,大笑立起道:「閣下真是信人,錢帶來了沒有?」

    灰衫中年人目光忽落在招魂使者屍體上,面色雖然平靜,但眼中卻閃出一抹驚異之色,道:「此是何人?」

    夏衡淡淡一笑道:「他也與閣下一般向老朽買消息來的,他非但拿不出錢,而且持武恫嚇老朽,老朽如無微薄技藝,也不敢以包打聽為業了,北邙狐鬼,作惡多端,閻羅地獄也不會多他一具鬼魂!」

    灰衫中年人點點頭道:「老丈好精湛的武功,一掌制命,在下不勝欽佩!」

    「好說。」夏衡道:「咱們談正事要緊。」

    「那是當然!」灰衫中年人取出一張三千兩銀票,遞與夏衡道:「請過目一下!」

    夏衡接過仔細打量了一眼,頷首道:「通行大江南北的老字號,十足兌取,錯不了,這筆生意算是做成了。但不知閣下要問的是什麼?」

    「凡吳越種種,盡以相告。」

    「好!得人錢財,替人消災,凡老朽所知無不盡情相告,不過……」夏衡深深地注視了灰衫中年人一眼,道:「閣下是否是受人之托?抑或與吳越結有深怨大仇?……」

    灰衫中年人沉聲道:「此乃在下私人之事,不勞老丈動問。」

    「不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算老朽多嘴就是,吳越雖非三頭六臂人物,卻已名揚江湖,已成眾矢之的,有人要殺他,也有人為了私慾極力保全吳越性命,因為吳越所知天鷹幫隱秘極多,利用價值愈大,絕不使別人傷害到吳越……」

    灰衫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閣下如何知道,倘然如此,閣下也不會以三千兩問老朽了。」夏衡瞪眼詫道:「吳越身為天鷹幫首座護法,不特武功出眾,而且智計過人,與他義結同心之眾不知凡幾,個個身負驚人絕學,不然,桂中秋也不致以三萬兩黃金重酬托斧魔靈霄誅殺吳越了!」

    灰衫中年人暗暗一怔,道:「老丈對桂中秋知道多少?」

    夏衡沉聲道:「桂中秋不在奉告之內,恕老朽礙難奉告,如今吳越形跡飄忽,倏隱倏現,志在誘使靈霄追蹤,吳越在途中設下七道埋伏陷阱,靈霄追蹤必遇凶險,老朽探知靈霄決非為了三萬兩黃金重酬,亦非受人之托忠人所事……」

    「那又為了什麼?」

    「聽說為了長江鏢局總鏢頭天魁星顏中錚!」

    「顏中錚!」灰衫中年人面色微變道:「那與靈霄何干?」

    夏衡略一沉吟道:「這也不在奉告之內,老朽也不清楚,僅知顏中錚乃冶劍名家,風聞靈霄近習成馭斧之術,尚未能臻入化境,也許靈霄找得一柄好劍,意欲更上層樓!」

    此言正刺中灰衫中年人心病,心神不禁猛凜,忙道:「老朽可否見告吳越設下七這埋伏在何處?」

    夏衡聞言怒道:「老朽又不是吳越身旁智囊諸葛,凡事預聞,吳越設下七道埋伏,不僅對付靈霄而已,凡是追蹤他的人亦莫不布網相待,用兵之道以殺戮為能事是為下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事是為上計,到時,靈霄反戈相向也未可知!」

    灰衫中年人宏聲大笑道:「值得,三千兩化得值得。」抱拳一拱,穿門而出。

    —

    夏衡低喝道:「快走!」

    四位怪傑一閃而杳。

    片刻,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去而復返,面現懊傷之色。

    接著一雙人影疾掠入廟,正是蓬萊雙魅戈戎戈盾兄弟,仍戴著兩具頭罩。

    接踵而入的卻是雙月劍諸葛敬。

    相繼進入的十數人,不少是江湖知名人物。

    戈戎目光落在地面招魂使者屍體上驚噫出聲道:「這不是北邙招魂使者官驥麼?北邙亦會參與此事,老夫實未曾料到!」忽抬面望了程乃恭一眼,道:「老夫久聞程副總鏢頭風雷刀法威震江湖,不料內家掌力亦不同凡響,能一掌制官驥死命的武林中尚不多見,佩服!佩服!」

    程乃恭搖首道:「官驥並非程某所殺。」

    戈戎不禁一怔,道:「誰?」

    「諸位是否來此尋那錢姓老者?」程乃恭沉聲道:「官驥就是錢姓老者所殺,聽說官驥是受吳越驅策,意欲殺之滅口,不料反為所殺!」

    「誰說的。」一個森寒如冰語聲從廟外送入,語聲方落,一青臉老者疾飄入來,肩上也插著一柄招魂旄,風動灰白長衫發出奮寒刺骨陰氣。

    程乃恭認出是索總判官古辛,本與招魂使者官驥焦不離孟,形影不離,不知今日為何落單,忙道:「古老師,此乃錢姓老者親口所說,難道不真麼?」

    古辛銀青涔了的鬼臉變得異樣難看,道:「然則程老師也親眼得見錢姓老鬼動手殺害官驥麼?」

    「那到不曾!」

    古辛嘿嘿乾笑了兩聲,目中逼射寒芒,厲聲道:「分明是你殺害官驥,反到諉過於錢姓老賊,何人為證?」

    均皆默然。

    事實上無人親眼目睹當場情形。

    古辛忽一掌拂向程乃恭,一股陰寒凜洌之氣襲去。

    戈盾突右臂疾伸,五指迅如電光石火向古辛胸前抓去。

    古辛到是識貨,如不撤去掌勢,定傷在戈盾指下,忙後飄兩步,大喝道:「你是何人?膽敢伸手管古某的事!」

    北邙索魂判官古辛有限無珠,竟不識蓬萊雙魅。

    「老夫戈盾!」

    古辛一聞戈盾之名,不由神魂皆顫,忙將身軀掠向灶君廟外而去。

    戈戎道:「看來北邙相助吳越是真的了。」接著又問道:「程副總鏢頭,吳越真正行蹤探悉了麼?」

    程乃恭道:「吳越望九華去了,那吳越也非易與之輩,先去九華布下天羅地網,誘使桂中秋靈霄自投羅網。」

    「那麼我們在此則甚,速趕望九華!」

    須臾,群邪走了個一乾二淨,僅剩下雙月劍諸葛敬一人,目光久久留在招魂使者官驥身上不移。暗道:「他真是錢姓老者所殺麼?北邙一派窮凶極惡,如真為吳越所用,救出一雙魔師,可說是難於登天了。」睹歎一聲,飄然走出廟外而去。

    廟外屍體狼藉,血腥刺鼻,土坪一角卻站著索魂判官古辛,陰惻惻笑道:「尊駕請慢走!」

    諸葛敬劍眉一皺,對古辛異常厲惡,冷笑道:「想不到北邙一脈竟是個欺善怕惡之輩,在下雖不似蓬萊雙魅凶焰逼人,卻未必懼怕於你!」

    古辛道:「尊駕誤會了,古某欲知師弟官驥究系何人所殺?北邙一派更非受吳越所驅策,尊駕如有所知,請賜告古某。」

    諸葛敬搖首答道:「在下不曾親眼目睹,恕難奉告,長江鏢局程副總鏢頭說不承認是他所殺,無疑是錢姓老者了。」繼又道:「北邙真不是被吳越所驅策麼?」

    「不錯,本門也要追擒吳越,豈可與他狼狽為奸。」

    諸葛敬忽聞內家傳聲入耳道:「別聽他的,北邙雖與吳越為敵,卻受天鷹幫指使,反正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如要救出令師,絕不能放過任何有利的線索,你那一雙令師現又不在吳越手中,找到他也是徒然。」

    古辛見諸葛敬沉吟不語,只道諸葛敬已信了自己的話,又道:「尊駕可否賜告錢姓老賊來歷,古某日後必有以相報。」

    諸葛敬如今不像以往那麼飛揚浮燥,剛愎自負,變得較為沉穩理智,忖道:「傳聲那人怎知在下一雙恩師陷身天鷹幫虎穴,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遂朗笑道:「貴派一向劃地為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極少露面江湖,古老師自稱與吳越為敵,不言而知系受人之托,此人可說動貴派相助來頭定然不小,不知可否見告?」

    (索魂判官古辛見諸葛敬競反問自己,不禁一怔,這:「古某奉命而為,莫知其他!」

    諸葛敬道:「既然如此,吳越已向九華而去,古老師應追蹤前往,為何在此逗留則甚?」

    「因懷疑錢姓老賊所言不實。」

    「在下也是不知,恕在下不便久留。」諸葛敬抱拳一拱,接道:「珍重再見!」話聲方落,竟聞傳聲罵道:「渾小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抓住古辛不是可逼出身後主使人是誰麼?枉負一雙恩師教導,怎配闖蕩江湖!」

    古辛嘿嘿冷笑道:「尊駑如不實言相告,恐怕走不了?」

    一道寒虹疾閃,兢擦一聲,古辛肩頭一捍招魂搖迎刃而斷。

    原來諸葛敬聞得傳聲責斥,已揚腕揮劍疾出。

    古辛卻未曾料到諸葛敬劍法如此迅厲辛辣,不禁大驚,忙仰身斜閃,揚掌打出一片落魂針。

    諸葛敬雙月劍疾捲,寒颼輪漩將碧芒落魂針悉數卷折,猛發一式「流星趕月」搏刺古辛而去。

    索魂判官古辛本是北邙著名惡煞之一,死在他手中的不計其數,但做夢也未想到這後生小輩竟如此厲害,不由亡魂皆冒、掉而騰空逃去。

    但怎來得及,身形甫離地兩尺,只覺肩頭一痛,被雙月劍勢砍斷一臂,不禁狂叫一聲,血雨灑噴中摔落在地。

    諸葛敬劍光指著古辛胸口,喝道:「古辛,快說出你受何人主使?」

    地面上古辛忽一動不動,悶聲不答。

    諸葛敬不禁一怔,凝神察視之下,只見古辛圓睜雙目,驚悸之色猶在,已是氣絕斃命,暗暗大駭忖道:「我這一劍僅斷除他的一臂,決要不了他的性命,莫非傳聲人所為?」猛感猜測不對,此人指點自己要留活口,好問出主使人是誰,那有要他性命之理,迅察視古辛致死之由,發現古辛左太陽穴上有一米大小血珠,不言而知為細微銳利暗器所傷。

    這時,諸葛敬反而沒主意了,面現躊躇不定之色,猛一踹足,穿空如飛離去。

    灰衫中年人卻一閃現出,四顧一眼,掠入灶君廟內,俯身察視招魂使者官驥屍體,翻動屍身,赫然只見官驥胸後露出兩個血孔,面色駭然一變,猛一蹂足疾杳……

    口    口    口

    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揮手,誰人可相從,君為東道土,於此臥雲松。

    右為唐人李白望九華山贈韋仲堪詩。

    九華山位於貴池「池州府」南八十里,距青陽縣最近,在縣西南僅四十里,南望陵陽,西朝秋浦,北接五溪大通,東銜雙-龍口,舊名九子山。

    唐李白曾讀書於九子山,因該山名-並峙,形如盛開九朵蓮花,故改名九華。

    九華以李白王守仁均讀書崔此,王守仁悟出致理知之理亦在九華,又是地藏道場,釋迦弟子四人文殊、普賢、觀音,地藏曾分在五台、峨嵋、普陀、九華四處為講經道場,名之為四大佛山。

    唐詩人劉禹錫曾謂:「大華之外無奇,荊山之外無秀」,及游九華山後深悔失言,於此可見九華風景幽美,崇山竣嶺,溪澗流泉,九-最高者為「天台」,海拔一千零六十公尺,全山週二百里,奇-羅列,-得名者四千有人,巖十四、洞五、嶺十一、泉十八、真得溪澗台石則不勝枚舉。

    桂中秋約斧魔靈霄見面的鸚鵡嘴,其實尚未在九華,只與之接壤,兀-孤削,其北斜伸一-,勾喙斜垂,得其形似故名鸚鵡嘴,每至深秋,楓紅似火,遠遠望之,神首似之。

    崖下有度生禪院,輝煌莊麗,氣宇宏敞。

    叢林外古木幽徑中,立有一身披袈裟,白眉銀鬚老僧,合掌巍立,僧袍飄飛,似有所待。

    驀地——

    老僧忽微微躬身高聲道:「來者可是靈施主麼?」

    只聽傳來一洪亮語聲道:「禪師耳目聰靈,老朽欽佩不勝。」話聲中斧魔靈霄率領四個手下魚貫閃出。

    老僧合掌道:「靈施主可是去崖上鸚鵡嘴赴約麼?」

    靈霄目中閃出一然駭異之色道:「禪師為何知之?」

    「此事已盛傳遐邇,老衲雖是方外之人亦有耳聞。」老僧微微歎息一聲道:「昨晚有一桂施主曾借宿荒寺,受桂施主之囑在此守候施主轉告鸚鵡嘴之約作罷,因吳越已至九華絕頂附近匿跡,設伏相待。」

    靈霄聞言愕然道:「蒙禪師見告,不勝心感,老朽有言請問不知可否?」

    老僧答道:「靈施主不必問了,老衲與桂施主從不相識,亦不知其他靈施主不妨去荒宇之門外可見告示就知。」言畢轉身飄然走向度生禪院而去。

    斧魔靈霄不禁呆住,遲疑須臾,喝命何祿常前往山門外一察究竟。

    何祿常領命如飛而去,須臾即返,躬身稟道:「山門外確張貼告示,謂九華佛家名山,風聞江湖人物慾在九華滋事,故禁江湖人物不准妄闖大小寺院,如有故違者即格殺無論!」

    靈霄聞言呆得一呆,詫道:「倘吳越潛入寺內隱匿,這如何是好?」

    何祿常道:「山門外有宇僧守護告示,弟子問詢於他,答稱九華大小寺院均張貼告示並嚴禁非寺內僧侶不得有陌生人物寄跡,但只限寺院內!」

    「難道寺院內僧侶一無天鷹幫人物在內麼?」

    「縱然有之亦限制行動。」

    「是青陽縣張示立驚麼?」

    「不是,是安撫巡撫。」

    驀聞一答沉語聲傳來道:「吳越確在九華,卻不在寺院內,靈老當家何必苦鑽牛角尖。」

    靈霄聞聲大喝道:「是何朋友,請即現身出見!」

    古木幽森中突邁出脅樹朱紅葫蘆裝束怪異的錢姓老者,咧嘴嘻嘻直笑。

    靈霄詫道:「尊駕莫非就是在安慶放出吳越謠詠的錢姓老者麼?」

    「並非謠諑,而是事實!」錢姓老者嘻嘻笑道:「難怪靈老當家疑是捕風捉影之說未來灶君廟,不然反中了桂中秋殺人滅口毒計!」

    靈霄瞪目詫道:「殺什麼人?滅什麼口?」

    「就是殺你靈老當家!」

    「胡說!」

    「老朽並未胡說。」錢姓老者道:「桂中秋與靈老當家之間本極為隱秘,無端洩露,由是桂中秋怨毒入骨,非殺靈老當家無法消除他心頭之恨!」

    靈霄明知所言是實,佯裝呵呵大笑道:「靈某不信!」

    「相信與否,全憑靈老當家。」錢姓老者道:「實不相瞞,老朽為了長江鏢局顏中錚生死之謎而追查天鷹幫隱秘,吳越、桂中秋二人與老朽無干。」哈哈一笑,身如飛鳥刺入古木森森中不見。

    斧魔靈霄久久凝立不語,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忽有所覺,面色微變,低喝道:「快走!」五條身影疾閃了閃不見。

    口    口    口

    小仙橋前不遠,半霄亭外石徑現出田京身影,後面緊隨著吳越、鄧安平、朱九珍、祝賽、無影刀薛瑜、御風乘龍符韶六人,身法絕快魚貫掠入亭內。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一塊山石之後冒出一陰陽老叟,肩披雙-,目光陰冷懾人心魄。

    鄧安平呵呵一聲,道:「原來是丘護法!」

    吳越本是簡松逸所扮,早在吳越口中得知此人名丘顯達,淡淡一笑道:「原來丘護法也到了九華!」

    丘顯達目睹吳越面色微變,道:「吳護法可知罪麼?」倨傲不以為禮。

    吳越面色一寒,沉聲道:「大膽,本座有什麼罪?有罪的是桂中秋,與本座何干?」

    丘顯達道:「令主責怪吳護法不該隱瞞桂中秋來歷,而且桂中秋與靈護法仇如海深,時至今日為本幫引來無窮禍患。」

    吳越冷笑道:「胡說,凡是江湖人物都有以往的一段過去,桂中秋往昔與本門無干,本座本與人如善之旨而有所隱瞞,丘護法難道沒有過去一段醜惡的經歷麼?」

    丘顯達老臉一紅,訕訕赧然笑道:「屬下乃是奉命行事,冒犯之處望請見諒!」

    吳越淡淡一笑道:「你是奉命將吳某押往總壇是麼?」

    「正是!」

    吳越朗聲大笑道:「恐怕丘護法出不了九華,如不依照本座之計行事,本門恐有累卵之危!」

    「誰說的!」山石後忽冒出一骨瘦如柴錦衫老叟,飄然走來,吳越一見抱拳躬身道:「總護法,長遠不見,不知總護法可好?」

    錦衫老叟陰陰一笑道:「老夫一向沒有什麼不好,有勞吳護法存問,吳護法,你膽敢違抗令主之命麼?」

    吳越道:「吳某忠心耿耿,並無錯失,總護法,請拿出令主生死令牌,何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錦衫老叟目中精芒逼射,怒喝道:「吳越,你也膽子太大了!」

    「好了。」吳越冷笑道:「鍾離胡,吳某敬你是總護法才如此向你說話,危在頃刻,群邪即將趕至,若不依照吳某之計,你等將遭陳錦洪魯宏達等同樣命運,死無葬身之地!」

    鍾離胡愕然瞪目,吳越忽跨前一步,伸掌緊抵鍾離胡胸前道:「請取出生死令牌,吳某乖乖地相隨總護法返回總壇面見令主。」

    其實,鍾離胡並未見著令主,亦未交下生死令牌,僅頒下虎符一面任由調遣壇堂高手獨殺為敵武林人物,並命生擒吳越桂中秋兩人,如不聽命格殺無論,當即冷笑道:「令主傳諭命老朽押你趕返總壇,若不聽命格殺無論。」

    吳越搖首道:「吳某不信,你雖膺任總護法,吳某僅比你差了一級,膺任首座,依照幫規,只有生死令牌可將吳某賜死,單憑一句話有誰聽信?」

    鍾離胡轉眼怒形於色,大喝道:「令主頒我虎符一面,任由調遣,若有違命者一律誅殺,難道你膽敢違命麼?」

    吳越點點頭道:「這話吳某相信,不妨取出,但吳某也有虎符一面,即使總護法也不能不聽命。」

    鍾離胡不禁愕然,暗道:「怪事,他怎會有堂主虎符,這到是異常辣手。」伸手入懷一摸,只覺觸指成空,虎符已不翼而飛,由不得面色大變。

    吳越陰惻惻一笑道:「難怪吳某在本門中,總護法總是與吳某為對,處處格格不入,務必置吳越於死地不可,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令主怎會頒虎符一面給你?」

    鍾離胡乃狡計多端之輩,改顏笑道:「吳護法你誤會了,本座那有如此用心,共事多年,親如手足,唉,不必說了,將來見著令主時本座擔當一切就是。」

    前倨後恭,判若兩人。

    吳越微笑道:「總護法不必如此,其實吳某知道自己並無什麼不對,只是少幫主遷怒未將親事提成,但傳聞有誤,吳某將司徒母女散去功力制住。」

    鍾離胡驚道:「真的麼?據聞吳護法亦已中了司徒母女穿腸之毒,所以吳護法不能不聽命於司徒母女。」

    吳越朗笑道:「此乃無稽之談,總護法也相信了麼?」

    「並非本座相信,為何吳護法不用特定傳訊之法稟知令主,也不致於疑慮吳護法離心叛異。」鍾離胡道:「司徒母女現在何處?」

    吳越縱聲大笑,繼又面色一變,厲聲道:「吳某已傳訊三次卻並無回訊,事後才知藏在桂中秋黨羽中,總護法知道麼?幫內高手半數均為桂中秋收買!」

    「真有其事?」

    「怎麼有假。」吳越沉聲道:「吳某一路飽受凶險,怎可帶著司徒母女同行,本幫刻已犯了大錯,為何遣人襲攻百花-,造成司徒岳兄妹敵對。」

    鍾離胡目泛駭驚之色,頓足長歎道:「想不到桂中秋心懷叵測,真乃始不及料,為今之計速稟明令主才是。」

    吳越道:「強敵即將來襲,如不出吳某所料,頭一個便是蓬萊雙魅,吳某相信總護法功力曠絕,足可擊退雙魅,但病在內而非在外!」

    鍾離胡面露得色,道:「過承誇獎,愧不敢當,但本座到要試試蓬萊雙魅有何驚人武功,吳護法謂病在內而非在外此話怎講?」

    吳越微微一笑道:「總護法在九華布下多處埋伏,無異天羅地網,吳某不知。但桂中秋卻瞭如指掌,難道都是總護法親信心腹麼?」

    鍾離胡不禁一怔,忖道:「看吳越神情倒非危言聳聽。」忙道:「吳護法有何萬全之策?」

    驀地——

    山谷遠處隨風飄傳兩聲刺鼻長嘯。

    吳越面色一變,道:「雙魅已來了!」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住鍾離胡腕脈,道:「我等先隱身暗處,讓丘護法留此擋他們一陣!」一躍而起,望山石之後藏下。

    鄧安平等人亦紛紛隨去。

    鍾離胡先是一驚,待身形落實後吳越五指一鬆,心中立寬,才知吳越並無惡意。

    嘯聲未絕,蓬萊雙魅帶著刺耳嘯叫疾逾流星地先後落在半霄亭外,其後接踵三個玄衣勁裝面目陰冷的中年漢子。

    雙魅仍然帶著兩具頭罩,目吐懾人寒電,衣袂迎風飄飛,凝視著端坐亭中的丘顯達。

    丘顯達雖然武功高強,卻面對著凶名久著、威震江湖的一雙凶邪巨掣,心中似有點發毛。

    須臾,戈盾才陰惻惻冷笑道:「你是天鷹幫中人麼?」

    丘顯達緩緩立起,道:「敞幫徒未露面江湖,但世人以訛傳訛稱之為天鷹,請問閣下來意?」

    戈盾道:「是天鷹幫就好,老夫也不為難你,亦無意與貴幫結怨,請從實相告司徒白現在何處?」

    丘顯達道:「敞幫並無司徒白其人。」

    「難道吳越不是貴幫首座護法?」

    「不錯,吳越系本幫護法。」

    「司徒白既未在貴幫,為何吳越將司徒白妻女帶走,奉命送交司徒白。」

    「閣下無中生有,還是閣下親眼目睹、抑或風聞,司徒白全家居住准上百花-,啊,想必閣下兩位就是蓬萊戈氏昆仲了。」

    「不錯,老夫正是戈盾。」戈盾沉聲道:「既然一問三不知,老夫追蹤吳越,望交出吳越,老夫兩人詢話後如無其事立即就走!」

    丘顯達冷冷答道:「我奉命擒拿吳越桂中秋一雙叛徒,迄至眼前尚未見叛徒兩人影蹤,縱然吳越在此,也萬難從命!」

    忽聞一聲慘-從雙魅身後騰起,只見雙魅身後三人中一人倒向萬丈深淵下墮去,帶著裂帛慘嘶,隨風遠曳山谷,令人心驚瞻寒……

    戈盾不禁大喝道:「你膽敢施展鬼域暗算!」

    丘顯達面色現出一抹驚慌之色,聞言冷笑道:「戈二先生請勿血口噴人,不錯,本門確在九華設伏,但志在叛徒吳越、桂中秋二人,其他武林人物只當遊山香客視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用不著向二位手下施展暗算!」

    雙魅身後兩人本非他們門下,見同道墮崖身死,不禁悲憤於色,同聲大喝道:「詭言狡辯,還我兄弟命來!」

    箭步搶身而出,各撤出肩頭兵刃。

    左顯達哈哈大笑,邁出半霄亭外,道:「既然如此,老朽接著就是,刀槍無眼,二位若要性命留在九華,也怨不得老朽了。」

    戈戎、戈盾忽聞蟻語傳聲道:「兩位真是傻瓜,受了桂中秋之愚了,吳越早從險徑繞過頭天門趕望金雞崖了,桂中秋亦追蹤而去,方纔那人墮崖身死系桂中秋黨羽黃蜂針暗算,激使兩位與天鷹幫正面為敵,但趕行程。」

    雙魅互望了一眼,將身騰空回掠頭天門而去。

    丘顯達冷笑道:「兩位師尊都心有畏懼走了,難道還在此等死不成!」

    二人不禁惱羞成怒,其中一個厲喝道:「雙魅並非我等師門長輩,僅是同路而已!」

    丘顯達瞧出兩人色厲內荏,不禁微笑道:「蓬萊雙魅凶名久著,威懾江湖,他們為了司徒白而來,兩位又是為了什麼?莫非兩位自問能為強過雙魅麼?」

    他們三人乃五指連環三刀尹興仁、尹興禮、尹興義,在天南也卓負盛名,但比起蓬萊雙魅卻望塵莫及,三人均是色中餓鬼,聽聞紫鳳司徒嬋娟人間絕色,不禁垂涎勾起覬覦之念。

    墮崖身死的尹興禮,剩下兩人聞言不禁心怵,互望了一眼,尹興仁道:「我等並非與貴派為敵而來,九華真是貴派總壇麼?禁止江湖人物來往?」

    「九華乃十方勝地,任人登臨,更非本門總壇重地,焉能禁止江湖人物來往,兩位既無敵意,請便吧!」

    山風忽送來冷峭笑聲道:「無用的東西,五指老鬼龍白被你們三人丟盡了!」語聲未落,山道上突閃出四個身著白衣短裝面像突著怪異老叟。

    他們四人均禿額疏眉,臉色慘白,吊眼鷹鼻,目光碧綠,生似四個孿生兄弟,但唯一可分辨的就是頷下須髭有別,銀白、花白、褐黃、濃黑不同。

    丘顯達一望而知是北邙四煞,不禁一怔,怒道:「北邙也與本門為敵麼?」

    尹興仁、尹興義兩人昔年往北邙作客,故而認得四煞逢蒙,花無葉、車乘公、邴贊,忙抱拳道:「四位也來了麼?」

    北邙四煞僅略略頷首為禮。

    逢蒙目注丘顯達怪笑道:「北邙本與貴派河水不犯井水,奈勢成騎虎,逼非得已,也怪不得老夫四人了!」

    丘顯達不解其語,詫道:「這是何故?」

    逢蒙冷笑道:「請問百花-是貴派一處分壇麼?」

    「風馬牛毫不相關!」

    「既是無關,貴派是為何遣人盲目屠戮百花-,北邙多人在百花-作客亦遭非命,我等就衝著此事而來!」

    丘顯達暗暗一凜,搖首道:「在下並不知有此事,顯系移禍江東之計,可有什麼真憑實據麼

    「有,當然有真憑實據。」石徑蹬道彎處疾閃現出一男一女身影,正是百花-少莊主司徒岳及司徒錦霞。

    司徒錦霞面蠓黑紗,身著黃衣勁裝,蠻腰似柳,玉骨冰嘰,亦是人間殊色。

    丘顯達自然認得司徒兄妹,但故作不識,詫道:「少俠、姑娘請告來歷?有什麼真憑實據?」

    司徒岳冷笑道:「尊駕乃附從小輩,說出亦無用。」

    丘顯達突發出哈哈大笑,轉身穿空斜飛而去。

    司徒岳面色一變,大喝道:「鼠輩休逃?」與司徒錦霞雙雙騰空追去。

    北邙四煞輿尹氏弟兄亦紛紛接蹤司徒兄妹之後追下。

    口    口    口

    吳越一行與鍾離胡在華陽洞內詳-別後經過詳情。

    只聽吳越道:「總護法,事全壞在桂中秋一人,自妙-山起,徐州威遠武館等莫不是桂中秋洩露機密造成本門重大損害!」

    鍾離胡神色大變道:「真的麼?」

    吳越道:「吳某目前說得天花亂墜,總護法不信也是枉然,俟擒住桂中秋必真像大白,方信吳某之言不假,但本幫眼前卻已落在劣勢,只有三成勝算!」

    鍾離胡神色一變,道:「這話老朽不信,設伏全是奉命佈置,厲害無比,任是蓬萊雙魅這般頂尖人物亦無法全身而退。」

    吳越微微一笑道:「片刻之後總護法就會相信了,厲害人物並非蓬萊雙魅,而是桂中秋,他只藏在暗處運用,更將總護法設下九處險伏瞭若指掌。」

    鍾離胡大驚失色道:「他如何知道老朽設下九處險伏?」

    「吳某已說過,桂中秋潛入本幫之內心懷不軌,恐有半數之人均為他收買。」吳越朗笑道:「好,吳某說到此處為止,稍時自然明白。」

    這時,丘顯達已掠入洞內,與鍾離胡附耳密言。

    鍾離胡不禁面色一變,道:「尹氏兄弟及北邙四煞尚好打發,但司徒岳兄妹卻委實棘手!」

    吳越詫道:「此話怎講?」

    鍾離胡長歎一聲道:「令主本意將百花-化為飛灰,後聞司徒岳兄妹率領莊眾得以安然逃出,不知何故,令主竟突改心意,嚴令攔阻司徒兄妹讓他們知難而退,否則亦可生擒,不得傷害半根毫髮,違者立即處死,這豈非太過棘手了麼?」

    吳越默然不語,心內卻肯定了一宗事實。

    驀地——

    洞外傳來數聲尖銳哨音。

    丘顯達面色一變,飛掠出洞外而去。

    吳越道:「總護法,既然病在內而非在外,隱秘已然外洩,可敵則敵,不敵則返。」

    鍾離胡冷笑道:「老朽偏要讓他們嘗嘗厲害!」言罷一閃出洞。

    丘顯達出得洞外,發覺奇門禁制已破多處,不由暗感大駭。

    原來洞外乃一片敵許亂石林,橫牙豎愕,叢生荊棘,憑險而守,誘使來敵入伏,定可一網打盡,此刻卻多處靜悄悄地不見任何異徵,顯然伏守暗椿已然逃離。

    丘顯達暗道:「莫非吳越之言然毫不假,不少人已為桂中秋收買逃離!」

    如此一來,奇門禁制已無法發揮原有的威力,致北邙四煞等人可長驅直入,即使遇頑抗者也輕易地被打發殆盡。

    突然石後閃出尹興仁、尹興義兄弟,橫阻在丘顯達身前。

    尹興義冷笑道:「尊駕不如束手就縛以免一死。」

    丘顯達雙-一揚,悶聲不言,寒芒兩道疾弧望尹氏兄弟頭間勾去。

    尹氏兄弟大-一聲,雙刀揮攻如風。

    卻不知丘顯達身為護法,一身武功並非等閒,出招奇快凌厲,尹氏弟兄刀勢才出得半途,丘顯達雙-在兩人頸項間。

    只聽丘顯達一聲長笑起處,尹氏兄弟兩人首級已離腔飛起,屍體倒臥在血泊中。

    但聞一聲冷笑道:「好歹毒的-法!」

    石林之後疾閃出兩條身影,正是百花-司徒岳、司徒錦霞兄妹。

    司徒岳長劍一指,厲喝道:「丘顯達,速將吳越現在何處說出,可免你一死!」

    丘顯達道:「未必!」繼而一搖,詫道:「你何從知老朽之名?」

    「自有人告知在下。」司徒岳話出劍出,劍花朵朵湧襲丘顯達胸後多處要害重穴。

    丘顯達也不打話,雙-震起凌空光網迎攻而去。

    司徒錦霞橫劍守護司徒岳之後。

    亂石間不時傳來慘叫之聲,北邙四煞在大肆殺戮。

    北邙四煞武功雖高,但天鷹幫佈伏的殺手亦非易與之輩,若憑真實武功打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而四煞卻以北邙獨門歹毒暗器相繼打出,無異如虎添翼,當者披靡。

    突聞一聲大喝道:「讓開!」

    天鷹幫殺手聞聲疾撤,一條身影迅疾無匹的阻在北邙四煞身前,正是天鷹幫總護法鍾離胡。

    鍾離胡橫劍凝立,陰惻惻道:「你們四煞在北邙不過是二、三流腳色,也敢向本幫撒野,死!」

    一聲死字出口,劍光托著一朵碗大寒星逕向銀鬚一煞刺去。

    劍式看來平淡無奇,卻似緩實速,竟無法讓了開去。

    只聽一聲淒厲慘-騰起,銀鬚惡煞咽喉被洞穿一個拳大血孔,仰屍倒下。

    其餘三煞大驚失色,喝聲甫出口外,鍾離胡已三式疾出,絕不容三煞有緩手之機。

    一剎那間,劍飆急漩中又是兩煞斃命,只剩下黑鬚惡煞被斷去兩條手臂。

    鍾離胡指出如風,點了數處穴道,喝道:「北邙受何人聳湧輿本幫為敵?」

    黑鬚惡煞怨毒在胸,答聲淒厲:「桂中秋!」

    鍾離胡心頭一震,喝道:「你們北邙還有何人前來?」

    「除閻君外,幾乎傾巢而出……」

    鍾離胡還要問,只見那黑鬚惡煞仰面轟然倒地,已然氣絕斃命,心感一怔。

    忽見迎面一團黑霧捲著一條身影撲來,道:「鍾離胡,你非死不可!」

    語聲其寒如冰,令人頭皮欲炸,神魂欲飛。

    鍾離胡面色一變,一劍揮出,大喝道:「何物鬼魅膽敢……」

    喝聲未了,只覺襲體陰風內扶著一蓬砂粒暗器被打中多處,突感均麻,真氣立洩,不由狂叫一聲仰面撲跌倒下。

    那身影怪笑一聲,五指疾伸,如-鬼爪抓望鍾離胡胸前。

    突聞一聲兢擦脆響,那隻鬼爪忽齊腕斷折,吱的一聲狂叫起處,一條身影如風而至,雙掌平按鬼魅胸前,立時心脈震斷,眼耳口鼻內黑血齊湧斃命。

    鍾離胡雖然傷重例下,卻神智仍輕,只道必喪命無疑,那知救星天降,並未瞧清來人是何形像,已被那人一把扶起救回洞內,才知是吳越。

    只聽吳越向鄧安平等人長歎一聲道:「不料天羅洞主卜熊竟與北邙鬼邪沆瀣一氣,總護法所受的卻是陰磷斷魂砂及白骨針!」

    鄧安平道:「有救麼?」

    吳越道:「有救!卻治療費時,但侵襲之人卻接踵而來,總護法又延誤不得?」

    鄧安平道:「屬下等願出外抵擋一陣,采拖延之策,不與正面硬接。」

    吳越道:「如此甚好,你等千萬不可讓他們認出。」

    鄧安平道:「屬下遵命!」

    正要外出之際,忽見一天鷹幫弟子神色匆惶奔入,見總護法情狀不禁呆住。

    吳越喝道:「有什麼話從速稟明!」

    那人躬身道:「稟護法,所設伏樁有五處被挑破,傷亡慘重,岌岌可危!」

    「速傳命下去,可敵則敵,不敵則退,但不可撤向此處!」

    那弟子奉命疾掠而出。

    鄧安平五人率著三天鷹幫弟子亦掠出洞外。

    鍾離胡寒熱大作,彈身顫震,神智卻未昏迷,顫聲道:「吳賢弟,我等均誤會你了。」

    吳越道:「總護法,此刻甚麼也別說,吳某救治要緊!」忽手起一指,鍾離胡亦即應指昏噎過去。

    口    口 口

    鍾離胡睜目醒來,只覺置身在一間淨室中。

    吳越等人則團坐一張桌上竊竊私語。

    鍾離胡已然痊癒,雖真元微有阻滯但卻無礙,一躍起身離榻,笑道:「吳賢弟救治之德,不勝感銘,此是何處?」

    吳越道:「這是清風道院!」

    鍾離胡詫道:「九華大小寺院均被官府立禁麼?」

    「有錢能使鬼推磨。」吳越微笑道:「眼前不談這些,本門設伏均為吳某越俎代庖改移他處,如此才不為侵襲武林人物所破,桂中秋亦—籌莫展。」說完哈哈一笑。

    鍾離胡道:「我等總不能匿藏一輩子!」

    「那是當然了。」吳越道:「此刻吳某正在商計如何誘使桂中秋投入網羅,但桂中秋狡滑如狐,法身千百,即使面對面也難以辨識,總護法,你和吳某不同,吳某已是眾矢之的,偕隨同行只有添增凶危,不如先撤回總壇吧!」

    鍾離胡搖首道:「這如何成?」

    吳越道:「總護法無須憂慮,吳某自知不敵桂中秋,但桂中秋要制吳某於死也未必容易,此乃鬥智之局,勝敗之分端在誰棋高一著?」

    鍾離胡道:「本座願聽吳賢弟計情安出?」

    吳越低聲如何使計誘使桂中秋自投羅網。

    鍾離胡讚不絕口道:「委實乃絕妙好計!」

    吳越忽長歎一聲。

    鍾離胡正欲詫問有何憂慮?忽見一名殺手掠入稟知丘顯達等人為司徒兄妹所殺,不禁勃然怒道:「這一雙男女鼠輩委實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必殺你們方消心頭之恨?」

    「恐怕總護法殺他們不得。」吳越淡淡一笑道:「吳某奉命出山之前,令主密書嚴囑不得傷害他們司徒家人,難道總護法無所悉麼?」

    「這點本座早知。」鍾離胡目露惑容道:「但為何事後又遣殺手襲攻百花-,豈非前後矛盾?」

    「這恐須令主自己解釋了!」吳越言畢後又長歎一聲。

    鍾離胡道:「莫非吳賢弟方才長歎就是為了司徒兄妹之故?」

    吳越答道:「吳某長慮並非他們,而是恐有人從中作梗,致功敗垂成!」

    「是否為了蓬萊雙魅?」

    「不是他們!」

    「是否是大內高手或武林正派高人?」

    吳越搖首答道:「事無佐證,大內及正派高手正好讓我等兩敗俱傷,何必插手干預。」

    鍾離胡瞪目問道:「那是誰?」

    吳越緩緩有力地吐出七個字:「九尾蠍子薑翰林!」

    「姜翰林!」鍾離胡神色大變,道:「這老鬼竟仍活在人世!邇來盛傳姜老鬼再現江湖莫非是真的了!」

    「一點不假。」吳越答道:「絕非空穴來風,吳某幾乎喪命在他那無影蠍尾針下!不過……」

    「不過什麼?」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吳越歎息一聲道:「總護法,事在人為,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總護法且先行,吳某等隨後趕來。」

    鍾離胡頷首道:「吳賢弟珍重,本座只有先行一步了。」抱拳略拱率領黨羽掠出靜室外而去。

    吳越低聲道:「他乃是老狐狸,必留下兩人在暗處監視我等行動。」隨命鄧安平、祝賽二人出外察視。

    無影刀薛瑜道:「時機已戍熟,找出天鷹幫總舵就應在鍾離胡的身上。」

    簡松逸點點首道:「薛老,他乃總護法,身份崇高,對總舵尚且不明,可見鬼影子閻白楓必有極大困難,而且朝令夕改,內情也必不簡單。」

    符韶道:「少俠不妨說出閻白楓有何困難?」

    簡松逸略一沉吟道:「此乃推測而已,未必準確,在下料測當年閻白楓為了覬覦那冊武功秘笈,不惜暗害司徒白有所挾持,那知司徒白竟洞悉其奸,是以兩人相互之間有種極微妙關係在內,誰也殺不了誰?也誰也離不開誰?」

    田京詫道:「如此說來,天鷹幫豈不是有兩位令主!」

    「不錯!」簡松逸道:「所以百花-一直在暗中保護之下,乃司徒白之力,依照閻白楓之意非斬草除根不可!」

    朱九真道:「那麼長江鏢局之事又作何解釋?」

    簡松逸稍一思忖道:「事雖因安詳之死而起,閻白楓不知受清廷何人指使,圖使激起江湖兇殺,消滅先明志士勢力,但閻白楓另外尚藏有私心。」

    薛瑜笑道:「象牙球上真如傳言寫有武功秘笈?」

    「不錯!」簡松逸道:「但薛老僅猜對了一半。」

    「另一半咧?」

    「因吳越那柄-劍而起!」簡松逸道:「天魁星顏中錚乃冶劍名家!」

    「這麼說來,顏中錚仍藏身他處不出來了!」

    「不錯!」

    薛瑜略一沉吟道:「看來,閻白楓定早知吳越-劍藏處了!」

    簡松逸道:「他知道何用?取在手中無異廢物一般,反而打草驚蛇,弄巧成拙。」言畢歎息一聲道:「猜測徒勞,咱們走吧!」

    口    口   口

    洞外石林中陳屍斑斑,血污狼藉,慘不忍睹。

    尤其是丘顯達死狀厥慘,分屍數截,不言而知是司徒兄妹合力誅殺。

    當時司徒岳、司徒錦霞誅殺丘顯達後,雙雙即欲撲向洞口而去,突見雲迷霧鏡,頓失洞址蹤影,此正吳越救回鍾離胡之後一剎那。

    司徒岳不禁一怔,詫道:「霞妹,此處並無洞口,顯系天鷹幫在此亂石林中佈伏一道狙殺埋伏!」

    司徒錦霞道:「大哥說得不錯,那有吳越在此等候之理,你瞧,這不是北邙鬼邪屍體在,死在片刻之前,諒天鷹幫匪徒已撤走!」

    忽聞一個陰冷笑聲傳來道:「你們兩個就是司徒白的一雙子女麼?」

    司徒岳不由心頭微驚,別面循聲望去,只見是一雙頭載罩巾的怪人,不禁又是心神猛凜,道:「二位就是蓬萊戈大、戈二先生麼?」

    戈戎大笑道:「不錯,正是老夫兩人。」

    驀地——

    一聲狂笑傳自遠處石筍之後,道:「好不識羞恥,你兩個老怪物破了兩處伏樁,沒找到吳越,竟反過頭來尋他們一對兄妹晦氣,你們也不想想看,他們所為何來?」

    蓬萊雙魅不禁老臉一熱,戈戎厲聲道:「老夫不過想問問他們可知其父生死下落,並無他意,尊駕請示來歷,何不現身出見?」

    「問什麼?其父仍生死不明,而且其母妹亦為吳越所制,比你們兩個老怪物知道的還少,我來告知兩位,吳越現在十王殿後,百丈天抒近處,再過兩個時辰即離此他往,要見我老人家,你們不會自己尋來麼?諒這反太乙奇門禁制尚難不到你們咧!」

    蓬萊雙魅互望了一眼,倏地凌空拔起,望語聲傳來方向落去。

    司徒岳低聲道:「霞妹,你我即趕向十王殿後。」聯袂疾閃,身影遠杳。

    雙魅先後落實,只覺置身在雲霧瀰漫中。

    戈戎道:「尊駕可以現身了!」

    石後忽傳來冷峭笑聲道:「你們一定要見我老人家是何意?」

    只見一個白眉白鬚白袍老叟在雲霧中隱約現出。

    雙魅不覺一怔,武林知名人物似無此人形像。

    戈戎道:「尊駕請將來歷姓名賜告!」

    老叟冷冷一笑道:「山野之人名姓已不復記憶,奉勸二位,切莫多樹敵結怨,慎防身敗名裂。」身影倏又隱去。

    戈盾望了戈戎一眼,道:「老大,為何此次再出江湖情勢大不相同?」

    「如何不同?」

    「往昔只要聽見你我二人名號,立即望風而逃,如今大不相同。」

    戈戎哈哈大笑道:「什麼大不相同,待老夫大開殺戒便不一樣了。」忽大-一聲道:「走!」

    去勢如風,轉瞬,雙魅身影如豆,遠去無蹤。

    在雙魅原立處忽現出斧魔靈霄,巍然鐵塔,生似巨靈,神威凜凜,卓然屹立,若有所思。

    身後紛紛現出何祿常五名屬下,神色顯得焦急不安。

    須臾,何祿常似忍不住喚道:「靈老當家!」

    靈霄緩緩轉過面來道:「何事?」

    何祿常稟道:「屬下方才遇見一灰衫中年人,自稱曾遇上桂中秋……」

    靈霄面色一變,厲聲道:「他說了什麼?」

    何祿常囁嚅答道:「此人並不認識桂中秋,但桂中秋卻找上了他,桂中秋托他轉告,若當家的無把握生擒吳越,不如即時退出,置身事外,桂中秋還說老當家的本是浪得虛名之輩!」

    靈霄雙目宛如燒火,厲聲道:「這真是桂中秋所說的?」

    「一點不假!」左側不遠山石之後忽飄然走出一灰衫背劍中年人,面色冷漠如冰。

    何祿常忙道:「老當家,正是這位托屬下轉告。」

    灰衫中年人冷冷一笑道:「在下本不願現身,卻知靈老師不信貴屬之言,所以現身一見!」

    靈霄答道:「老朽還是不信,因他與老朽約定之事絕無更改。」

    灰衫中年人冷冷笑道:「桂中秋說昔在文星閣上之話就此作罷,閣下不信,在下也不願多言。」說罷轉身走去。

    靈霄不禁一怔,忙道:「尊駕且請留步!」

    灰衫中年人止步旋身道:「閣下還有話說?」

    靈霄道:「尊駕如再遇上桂中秋,請轉告於他,不論約定作罷與否,老朽仍須生擒吳越。」

    灰衫中年人忽轉顏微笑道:「那是他你之事,與在下無干,再說在下諒無法再與桂中秋晤面了。」言畢—閃而杳。

    何祿常道:「老當家的,既然約定作罷,何必淌此渾水!」

    靈霄冷笑道:「你知道什麼?」

    忽聞一聲怪笑道:「卜某知道!」

    人影一閃現出天羅洞主卜熊。

    靈霄不禁面現喜容道:「卜洞主,你去大方禪院後就杳無音訊,往何處去了?」

    卜熊大笑道:「多日來卜某得知甚多隱秘,故而轉知靈兄必欲生擒吳越為了何故。」

    口    口    口

    九華。

    翠微環列,仙露棲跡,鶴松翠盡,樓台飛空,怎容得魑魅魍魎猖獗沾污,所幸僅是幌子而已,指顧問凶邪已喪亡殆半,座有數處疑兵,凶邪難免首鼠兩端,顧此失彼。

    吳越一行已遠離九華三十里外五行嶺上。

    也有不少凶邪輾轉得自傳聞,行藏鬼祟地趕向五行嶺途中。

    桂中秋飄飄然在田滕小道上行走,遠處現出兩條背影,不禁一怔道:「這兩人不是尤三郎典化麼?」心念一動,身法加快,不到片刻,已自趕在尤三郎典化兩人身後五、六丈開外,朗聲道:「兩位請暫留步!」

    尤三郎典化兩人聞聲一愕,止步轉面,只見是一面目陌生灰衫背劍中年人,忙蓄勢凝式目光沉注在桂中秋面上,不則一甚。

    桂中秋察覺兩人架式玄詭奧妙,不由自主地面色微變,暗道:「他們兩人一身武學自己瞭若指掌,不知還有深藏不露的絕學。」腦中思念電轉,微笑道:「兩位可是殷家-趙員外府中護院尤三郎典化麼?」

    尤三郎眼珠一轉,道:「尊駕何從知道在下兩人來歷?」

    桂中秋微微一笑道:「兄弟與趙員外是莫逆之交,三年前曾在趙員外府上盤桓一晚,那晚賓客如雲,也許兩位不復記憶兄弟,但兄弟有過目不忘之能……。」說著語聲略頓,又道:「兄弟袁綬,昨日還在青陽縣城與趙員外不期而遇,他言說受無妄之災,幾乎家破人亡,因此對桂中秋銜恨入骨,兩位是否尋覓主人下落?」

    尤三郎抱拳一揖道:「原來是袁老師,在下等正是家主人府中充當護院武師,但現在不是了。」

    桂中秋目露驚詫之色道:「這卻是為何?」

    尤三郎道:「趙員外心疑在下兩人洩露隱秘,竟派人襲殺在下兩人欲殺之滅口,如非遇救豈非含-九泉,因此恩斷義絕。」

    桂中秋聞言不禁暗暗心驚,陡萌殺機,仍自和顏笑道:「此諒一段誤會,假以時日必可冰釋,兩位意欲何往!」

    尤三郎笑道:「但願是誤會心疑,在下雖恩斷義絕,但不致反顏成仇,現欲趕往五行落月山莊!」

    「去不得!」

    「為何不能去?」

    桂中秋道:「不是兄弟輕視兩位,此去必死無疑,吳越已布網相待,如蓬萊雙魅名震宇內凶邪,尚不敢輕身涉險,兩位如何去得!」

    尤三郎笑笑道:「在下兩人並非尋仇對敵,而是欲有所圖。」

    桂中秋委實不解尤三郎話中何意,詫道:「兩位圖謀什麼?」

    「偷劍!」

    桂中秋不由臉色一變,倏又哈哈笑道:「偷什麼劍?劍是隨身不離,練武人家不啻第二性命,兄弟從未曾聽過落月山莊有什麼人擁有鋒芒犀利寶劍。」

    典化瞪了尤三郎一眼,道:「交淺不能言深,何用嘮叨,走吧!」

    兩人迅疾輕身疾掠而去。

    尤三郎兩人奔行途中,只見去路上一條身影飛落,正是那灰衫中年人桂中秋,不禁面色一變,喝道:「尊駕這是何意?」

    桂中秋道:「兄弟不才,嗜劍若狂,還求兩位從實相告盜什麼劍?此劍何人所有?」

    尤三郎怒道:「在下若不相告又侍如何?」

    桂中秋斬釘截鐵說出一個字:「死!」

    尤三郎哈哈大笑道:「就憑尊駕尚要不了在下兩人性命!」

    桂中秋沉聲道:「那麼就請兩位試試看。」說時右臂向肩頭一挽,劍出如電,砍向尤三郎左肩。

    出式之快,疾如流星,無與倫比。

    尤三郎驚覺無法避讓開去,不禁臉色慘變,暗道:「我命休矣!」

    劍芒堪堪觸及尤三郎肩頭,只聽噹的一聲金鐵碰擊響處,桂中秋手中長劍為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塊飛物撞了開去,火星迸冒。

    桂中秋猛感虎口發麻,幾乎把持不住,由不得面色大變,只見一披髮鳳眼短裝老者,瞇眼嘻嘻飛步搶上搶拾一個白晃晃之物。

    原來那撞開桂中秋手中長劍之物是一錠白花花銀錠。

    那披髮老者端詳掌中銀兩一眼,嘻嘻笑道:「老朽只道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好險,足足十兩紋銀,夠我老人家十天半月杖頭沽酒之需咧。」說時急急塞入懷內。

    桂中秋目中暴射殺機,喝道:「誰叫你多管閒事!」

    「高興。」披髮老者呵呵大笑道:「就如你一般與人家無怨無仇,無端出劍傷人,我老人家實在瞧不順眼不禁伸手。」

    桂中秋陰惻惻笑道:「你可知多管閒事的後果麼?」

    「什麼後果。」披髮老者道:「我老人家出道以來,還無人膽敢出此狂言,你比蓬萊雙魅如何?」

    桂中秋怒道:「我要刺瞎你的雙眼!」

    「你也配!」

    桂中秋平日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顏色,今日不知是何緣故有點心浮氣燥,又見尤三郎、典化二人已遠去無蹤,不禁怒不可遏,揚腕正待出劍之際,復又轉念,冷冷笑道:「你走吧!下次讓我遇上,就莫怨我辣手無情了!」

    披髮老者雙眼微翻道:「老朽絕不承情,他們與我老人家非孰非故,陌不相讓,只是不願見你無故出手傷人才加阻攔,如你是個兇惡之徒,我老人家也是一樣辣手無情。」

    桂中秋道:「你知否殷家匯有一鬼宅?」

    「聽說過!」

    「宅主人就是桂中秋!他們兩人更是桂中秋手下助紂為虐兇徒尤三郎、典化兩人。」

    披髮老者厲聲道:「你為何不早說?他們狗咬狗又與你我何干?」

    桂中秋強忍著一腔怒氣,道:「在下要殺他們,又與尊駕何干?」

    披髮老者冷笑道:「因為你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與桂中秋本是一丘之貉,你憑什麼可殺他們!」話音未落,陡地騰身拔起,凌空身軀疾轉,張臂穿空如電,眨眼已落在十數丈外,幾個起落身影如豆漸杳。

    桂中秋不禁呆住,暗道:「這披髮老鬼是何來歷,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看來自已更得謹慎行事,不可橫生枝節。」但一想到尤三郎、典化兩人未除,恐為自己帶來莫大困擾及禍患,暗暗焦急不已。

    正焦燥不安之時,突發現來路上現出一雙飛快的人影,疾將身形隱去。

    田畝近處土阜上數千株老桑,注干繁枝密葉,遮蔭菸日,盛長烈陽,正是歇蔭乘涼的好所在,清風陣陣,舒暢-然。

    桂中秋藏身在密葉繁枝內,凝視來人,只見是司徒岳、司徒錦霞一雙兄妹。

    司徒錦霞嬌聲道:「大哥,一陣急奔似感勞累,這片桑林涼快,歇歇腿吧!」

    司徒岳頷首道:「也好!」

    兄妹二人走入桑林,擇一樹幹下席地而坐。

    司徒岳四顧了一眼,道:「霞妹,愚兄的心情舒坦甚多,感覺如釋重負。」

    司徒錦霞笑道:「小妹也有這種感覺,娘和娟妹既脫離吳越魔掌,你我便可放手施為,將天鷹幫匪徒斬盡殺絕,方消火焚百花-之恨!」

    「不!」司徒岳搖首道:「如非娟妹智計過人,吳越又自知處身之危,豈能如此輕易平安無事,這也算是有條件的交換。」

    司徒錦霞道:「方纔那神秘老人交與大哥兩封娘及娟妹親筆手函外,還與大哥耳語甚久,究竟說了些什麼?可否讓小妹聽聽,好不好嘛!」

    司徒岳略一沉吟,道:「好吧,他說爹仍然活著,但備受苦楚,然天鷹幫令主也不好受,爹死他也活不了!」

    司徒錦霞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我們應救爹出險!」

    「那是自然,但談何容易,迄至眼前尚不知其總壇究在何處,即使總護法鍾離胡也不知。」

    「竟有如此神秘,那應如何著手?」

    「抽絲剝繭!開堰放水。」

    司徒錦霞歎道:「大哥,別打啞謎了,小妹急於知道!」

    「你知道交換條件是什麼?」

    「小妹如何知悉?」

    「吳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為了什麼?」

    司徒錦霞矯歎道:「大哥問小妹,小妹又問誰?」

    司徒岳道:「天鷹幫並非天鷹幫,此乃江湖道上新近為它取名,事實上是一極其秘密組織,姑且就謂之天鷹幫吧,總護法鍾離胡雖為老狐狸,但比起吳越、桂中秋兩人則較為遜色,因這兩人深沉不露,狡智尤之,武功造詣吳越則又此桂中秋更高出一籌……」

    藏身密葉叢中之桂中秋聽得暗暗心驚,忖道:「那神秘老人是誰?知道自己和吳越隱秘似洞悉無遺。」

    「吳越與桂中秋兩人均非屈居人下之輩,滿懷雄心壯志,久欲一展長才,揚眉吐氣,桂中秋更受讒久居一名舵主,懷怨之深,無與比擬,是以兩人在深思熟慮之下,幫內隱秘為他探知甚多,總壇所在可能有三處……」

    司徒錦霞詫道:「既然總壇極為隱秘,他們是如何探悉的?為何說可能是三處不是一處?」

    「不是他們,而是吳越探出。」司徒岳道:「一次吳越偶經一處絕頂之上發現崖穴內端坐一發須濃密披拂面目老人,這老人催促其急速離去,否則將罹殺身之禍,神態惶急,若要再見,一月後可在此處深夜子時二刻見面,吳越信了,急急離洞,卻隱匿近側,果然發現了一事。」

    「什麼事?」

    「片刻之後發現一蒙面老叟入洞相偕洞中老叟離去,奇怪的是那洞中老叟也蒙住面目,服飾一般無二,身法迅快如飛,吳越大感困惑,卻守密不宣。」

    「一月後吳越再去了麼?」

    「當然去了。」司徒岳道:「吳越如期而往,果然老叟在內,老叟即言暫別問其來歷,欲先試試吳越武功深淺,兩人相對而坐印證高下,自然吳越不敵但老叟卻誇讚堪高造就,謂有事相托須在三月後再行晤面,驅吳越速離。」

    「那老叟是何來歷?三月後吳越去了沒有?相求何事?」

    「去了。」司徒岳道:「霞妹,那洞中老叟正是爹,另一老叟則是閻白楓,爹所托吳越的事就是為了長白絕頂到手那冊秘笈所載武功無法參悟,希望吳越詭計讓娟妹到來,要知娟妹聰慧過人,或能悟解奧秘!」

    司徒錦霞恍然大悟道:「原來吳越獻計讓娟妹下嫁與閻白楓孽子!」

    「但吳越本意不使爹與娟妹見面,意欲騙取秘笈到手。」司徒岳笑道:「那知娟妹竟洞悉其奸,吳越懊悔不已!」

    「為什麼?」

    「秘笈已付之一炬,爹已熟記於胸,不見娟妹之面絕不提及片言隻字。」

    「那吳越為何向閻白楓吐露?」

    「準死無疑!」

    「原來如此。」司徒錦霞道:「小妹還是不懂吳越為何重入虎穴,他難道不知隨時都有性命之危麼?」

    司徒岳哈哈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吳越已放出風聲,當年在黃海取得一柄古劍,無法啟鞘,埋置在其所居之處不遠,就是為了這柄古劍與桂中秋結怨甚深,是以他取回這古劍。」

    司徒錦霞搖首道:「這小妹就不懂了,天下那有如此愚蠢之人,叫小妹悄悄地返回原處取出此劍不就得了麼?」

    司徒岳笑道:「難怪你不懂,吳越為何卻奪長江鏢局暗鏢,即因顏中錚系冶劍名家,當初托鏢主人又為何指定須長江鏢局保鏢,其中道理更是顯然,那托鏢主人月前在京無疾而終,若非吳越說出真象,如今仍是一個不解之謎。」

    「顏中錚仍生死不明,不知下落。」司徒錦霞目露惑容道:「此計恐弄巧成拙。」

    司徒岳搖首道:「此事看來簡單,其實內情之複雜亦不如你我之想像,如不出為兄所料,顏中錚定落在吳越手中秘密毀劍,約定之期已至,吳越不能不去取劍,得手之時也就是閻白楓,桂中秋授首之期。」

    「大哥怎有此想法?」

    「因那神秘老人語裡句間隱有所指,故為兄敢作此推測,猜測之言,不足憑信,我等必須趕往落月山莊,暗中觀察吳越真正意向,娘嚴囑暗中保護吳越不使受到傷害,如此才可救爹出險。」

    司徒岳言畢微微一笑,長身立起,道:「霞妹,可以啟程了。」

    司徒錦霞緩緩立起,兩人聯袂而去。

    桂中秋正要躍下趕去,欲制司徒兄妹逼問真情,身形一動突又止住,皺眉暗道:「他怎麼又來了?」

    原來披髮老者不知在何處走了出來,竟然立在司徒兄妹原坐處凝視著遠失的身影,喃喃自語道:「怪事,這兩個娃兒比我老人家所知道的更多,真實性也然不假,但不知他們所說的神秘老人又是誰咧!」說著緩緩坐了下去。

    桂中秋心內大感焦急,暗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披髮老者殺之免得礙事。

    那知披髮老者非但沒有去意,卻從懷內取出一隻陶瓶啟塞飲了一口酒後,又自言自語道:「看來吳越與桂中秋兩人怨如山積,恨若海深,他們中誰稍一不慎,必肇致殺身之禍!」

    忽見一披髮膚色黧色的小童從遠處奔來,不迭喚道:「師父、師父,害得徒兒找得您老人家好苦!」

    小童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雙眼又圓又大,透著一股刁鑽精靈機智模樣,穿著打扮竟與乃師無二,背佩一支精鋼打鑄的點穴橛,手中捧著一大包食物。

    老者翻眼一瞪,冷笑道:「小三兒,誰叫你一跑就這麼久,我老人家還以為你是見異思遷,背師重投咧!」

    「小三兒怎敢。」披髮小童伸了伸舌,打開紙包,現出醃雞臘鴨滷肉等尚有十數個熱氣騰騰的包子,笑道:「您老人家將就吃吧,徒兒卻打聽得一些事,故而來慢了!」

    披髮老者伸手抓起一個包子塞入口中咀嚼兩下吞入腹中,讚道:「好鮮,味道不錯。」繼又道:「你打聽到什麼事?」

    小三兒一邊吃一邊說,比司徒兄妹方纔所談的更要詳盡,並且將吳越與桂中秋如何結怨細枝未節繪聲繪影-出,及武林群雄動態情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披髮老者鼻中冷哼一聲道:「這些我老人家都知道了,還要你來丑表功!」

    小三兒眼珠一轉,道:「師父,還有一件新鮮事您老人家壓根兒都沒聽說過,不知要聽不要聽?」

    披髮老者道:「你到說說看。」

    小三兒吞食了兩個包子後,道:「師父,你知否殷家匯鬼宅主人是誰麼?」

    「這還要你問,自然是桂中秋?」

    「嗯。」小三兒點點頭道:「真是桂中秋無疑,你知桂中秋有偌大的財富麼?」

    「這關我老人家什麼事?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關係大著咧!」小三兒眼睛一轉,道:「桂中秋與吳越兩人,注定了桂中秋必敗無疑,吳越早將桂中秋各地產業財富洞查得清清楚楚,買動官府循線追抄,本來桂中秋富可敵國,如今是一貧如洗!歷歷如數家珍般數說查抄多處地點。」接道:「最可憐的桂中秋秘巢在洛陽南六十里清碧園內妻妾子女均被吳越遣人擄禁另處,最美麗的妾侍柳鸞兒亦遭淫辱!」

    桂中秋聽得心神狂震,咬牙道:「吳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只聽披髮老者長歎一聲道:「過載者必覆其舟,害人終須害已,為人怎可不慎於始乎!」

    小三兒道:「師父,你怎麼賣起文來了,徒兒下山以來幾乎跑斷兩條腿,究竟為了什麼?」

    「為什麼!」披髮老者沉聲道:「為師與鬼影子閻白楓曾有過節,要找到他作個了斷!」

    「那只有在桂中秋、吳越身上才可循線找到閻白楓麼?」

    「不錯。」披髮老者道:「只有從他們身上才可找到。」

    小三兒大口吃肉,又塞了一個包子,吞嚥下腹後,忽失聲一笑道:「叫我小三兒若是閻白楓,將桂中秋、吳越殺之永絕後患,誰也找不到他了。」

    披髮老者冷笑道:「你以為聰明絕頂不成?你想得到閻白楓就想不到麼?哼!閻白楓非不為也是不為也!」

    「你老人家是說閻白楓被司徒白制住,行動維艱麼?」小三兒詫道:「既然閻白楓有司徒白制住,何必你老人家萬里尋仇,未免多此一舉!」

    「錯了!」披髮老者道:「他們相互制住,譬如一根繩子拴牢兩個蚱蜢,誰也跑不了誰,倘不出我老人家所料,他們兩人之間誰也不能遠離誰,足跡不能走出百里外。」

    小三兒笑道:「徒兒明白了,你老人家料測吳越、桂中秋那一方勝算機會較多!」

    「一半!」

    「依小三兒看來,那桂中秋獲勝的機會較大。」

    「這怎麼說!」

    「也許那吳越現在落月山莊正與桂中秋的愛妾柳鸞兒淫慾作樂,桂中秋子女在旁陪侍,有道是作惡多端必自斃,驕滿者亦必招橫禍,何況正派俠義道人物也無法容忍,其不敗者焉誰?」

    披髮老者忽噗嗤一笑道:「你道桂中秋是個好人麼?也許他壞事做絕,該得此報應,走吧,夠你瞧熱鬧的。」五指一帶小三兒,雙雙穿林而出,去勢如風,瞬眼身影如豆漸杳……

    桂中秋一躍而下,追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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