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羞又怒道:「大師乃是出家之人,如何聽信一面之辭,便把本座視作為非之人,這豈不有失察了麼?」 
想來這悟明大師雖是出家之人,但脾氣偏是極為高昂,憑他少林寺悟明大師的身份,鐵英奇竟敢「本座,本座」的反問於他,不由先就對鐵英奇沒有了好感,當時冷笑一聲道:「不知施主怎會在郭大娘家出現?」竟不屑先問鐵英奇的姓名。 
鐵英奇見他竟也如此輕斷,也板起臉:「本座借宿此間,難道有何不妥?」 
悟明大師敞聲大笑起來道:「施主長得一表人才,英俊瀟灑……」 
語音一頓,道:「唉!餘下的話,貧僧不願向下說了,你自己心中應該明白。」 
這話不但傷害了鐵英奇,同時,也說得那郭大娘玉面生寒,正色道:「大師佛門高僧,輕信色中狼朱一戒胡言亂語,已然是非不明,怎不知口齒留德,置小婦人於何地,有請大師賜正!」 
悟明大師只是性情粗暴,並非全無腦筋之人,一時失言,惹來郭大娘這一頓責問,被說得啞口無言,真要吵起來,讓人家知道了,於他和尚面子大是有損,像這種不是武功可以爭執的事,多言無益,當時「哼!」了一聲,道:「看你不出,倒是利嘴得很,貧僧豈是和你一般見識之人,哼哼!貧僧也懶得管你們的事了。」僧袍一甩,點足穿戶而去。 
鐵英奇心胸間一股不平之氣,無處發洩,擊掌截下一雙桌角,嚇得郭大娘失驚道:「鐵相公何必自苦如此,舉頭三尺有神明,但得心地光明,怕他閒言閒語則甚,今夜多承援手,小婦人就此致謝了,相公也請回房休息吧!」向鐵英奇福了一福,攜著郭藥,退入房內,關好房門。 
鐵英奇真沒想到,郭大娘胸懷如此坦蕩,倒顯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遜了顏色,當即一心平氣和,朗聲道:「敬領大娘教益!」轉回房中。 
經此一來,鐵英奇那能再靜下心來等待天明,只覺腦殼中雜念紛陳,對許多過去之事,感到既愧且悔。 
首先,他回想到「萬聖宮」那幕使他畢生難忘的慘劇,當時自己在悲痛心情下,竟至心神不屬,欠缺鎮靜,只顧為了安置亡父遺體,糊里糊塗的就被小妖女,三言兩語,罵得一時衝動,錄明閉寒,不但輕輕的放過了萬惡的幻影神翁,而且,連周婷婷也置之不顧便倉惶而走,顯得自己是多麼的經不住打擊和不夠堅強。 
其次想到這次遠來莆田,更是有欠思慮,小題大作,自己僅可就在途中除去那存心不良之人,豈不乾淨利落,何必白白浪費時間,跟蹤前來,誤了自己再返朱心赤子張茂隆洞的初衷。 
如今奸邪未除,反被少林寺悟明大師視為邪惡之流,這口氣,想來想去,實在嚥不下去。 
「唉!我這一趟,真是所為何來?」念頭一轉,便不願再理向少林下院告警事,決心抽身而回。 
但是,另一種正義的呼聲,又在提示他道:「義之所在,捨死忘生,在所不計,任勞任怨,更是英雄本色,管天下之事,才是天下之人,你心志如此經不起考驗,如何妄言復興天龍聲譽,消滅武林浩劫,豈非癡人作夢麼!」 
鐵英奇但覺被自己心聲之語,鼓舞得心高氣壯,坦然入睡。 
天色一明,鐵英奇留下一綻紋銀,也未驚動郭大娘母子,便離開了郭家,向少林寺走去。 
莆田少林寺因系嵩山少林下院,寺中僧徒,與嵩山少林的和尚原是一脈相傳的同門師兄弟。 
主持方丈智先大師,便是嵩山少林寺掌門方丈智朗禪師同參師弟。 
此外,也有四位智字輩師兄弟協理寺務,一干僧群掌理的職司,也和嵩山少林寺名目相同,只是人數有多寡之別罷了。 
鐵英奇以步當車,朝陽初升時光,已見揚名武林的少林下院蒲田少林寺,隱現蒼松翠柏之中。 
鐵英奇初入江湖,在蒼穹神劍上官勇集賢山莊,與嵩山少林寺智開大師就有知遇之感,愛屋及烏,所以對少林寺極為謙虛禮讓,停下步來,瑞正衣冠,才大步向前走去。 
走過一條蒼松並列的青石大道,緊接著就是步步登高的數百級石級,金碧輝煌,氣勢雄偉的少林寺大門,在石級的頂頭巍然屹立。 
鐵英奇拾級而上,走完石級,才看出大門之前,還有一片白石輔成了的廣場。 
穿過廣場,便待舉步跨進寺門,忽聽門內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 
四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分兩邊走了出來,攔住鐵英奇去路,一齊合掌當胸,道:「敝寺已暫停佛事,施主來此有何貴幹?」 
鐵英奇打量四僧一眼,笑道:「在下天龍派掌門人鐵英奇,求見貴寺主持方丈,有事相商,煩請高僧們代為通報一聲。」 
鐵英奇接掌天龍派,已是江湖上眾所周知之事,他雖未顯露過什麼赫赫武功,在別人眼中也不見得就有復興天龍派的身手和魄力,至少,也是一派掌門之尊。 
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豈敢輕視弱小,而有失大門大派的風範,當下四個和尚相互望了一眼,臉上神色一正,接著左面第一僧一擺手,四僧同時閃開,躬身合掌道:「鐵掌門人請至嘉賓室稍座,容小僧等通稟敝寺方丈前來恭迎俠駕。」 
鐵英奇微微一笑,隨著一位僧人步入左邊一座客廳,但見廳中窗明几淨,佈置得雅潔無比,極為宜人。 
小沙彌捧上一杯香茗,退了出去。 
嘉賓室只留下一位大和尚,二人相對稍微笑了一下,鐵英奇年輕而薄一時想不出應對交際之言,而那大和尚也似拙於言詞,沒有什麼話可說。 
片刻之後,小沙彌重又回來,合掌道:「敝寺知客師叔,先來奉陪鐵掌門人,主持方丈一俟早課作畢,便來親迎鐵掌門人俠駕。」 
鐵英奇只覺少林寺畢竟是大門大派,果有其胸襟氣概,心中不由一陣舒暢。 
轉念間,廳外大步進一位中年大和尚。 
二人目光一對之下,不由都「咦!」了一聲。 
鐵英奇忖道:「真是冤家路狹,又碰上了你。」 
那大和尚也是暗自思量道:「你這種人物,會真是天龍派的掌門人麼?世道日衰,人心不古欺詐蒙騙之徒太多,可不要上了他的當,否則少林顏面何存?」心念一動,便有了主張。 
原來,那知客僧,不是別人,就是在郭大娘與鐵英奇有過一面之緣的悟明大師。 
二人先是一怔,繼則同時尷尬地一笑。 
鐵英奇抱拳道:「在下前來求見貴寺主持方丈,有重要指示相告,有煩大師接引,昨晚不知之罪,並請大師見諒。」 
悟明大師笑容一斂,道:「請少俠稍待,貧僧立請敝寺方丈定奪就是!」也不相陪鐵英奇。便自退了出去。 
鐵英奇聽他語氣不對,長歎了一聲,只怕由於這個悟明大師對自己有成見而致,見不到他們主持方丈了。 
果然,等了將近頓飯久時間,悟明大師終未再見出現。 
又等了不少時間,才見那小沙彌匆匆而入,臉上也沒有了笑容,道:「敝寺主持方丈因另有重要之事,請鐵少俠暫回寓所,約期再行奉請。」 
這些話,鐵英奇自見到悟明大師後,早在意料之中,是以毫不為怪,只淡淡的一笑道:「少師父之言當真麼?」 
小沙彌臉上一紅,也不答話,轉身疾步而退。 
鐵英奇大笑聲中,運起天龍之力,在嘉賓室桌上寫道:「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慎之!慎之!」 
笑聲未落,便已寫完,而且,還帶著笑聲走出了少林寺大門。 
鐵英奇一走,悟明大師閃身回到嘉賓室,目光所及,只見鐵英奇所留警語的字跡指力強勁,入木七分以上,暗叫了一聲好深的功夫,然後細看字句,看完,冷笑出聲道:「你簡直就是夫子自道;我們等著你就是!」 
回首吩咐一聲道:「請主持方丈駕臨嘉賓室。」 
不久,這嘉賓室來了五個老年和尚。 
一前四後,正是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和四位護法智真、智善、智美、智圓四位大師。 
主持方丈一見桌上留言,不由神色一怔道:「悟明,此人功力比為師如何?」 
悟明大師臉色一紅道:「弟子不敢妄議尊長。」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沉聲道:「你說他品德有虧,本座一時不察,輕信你了。」 
頓了一頓,又道:「如果此人確是天龍派掌門人鐵少俠,則本寺即有自大失禮之譏,如果此人有所圖謀而來。你這種輕率之舉,豈不授人把柄,先自失了聲威!」 
悟明大師一時偏見,想不到惹來主持方丈如此憤怒,嚇得慌慌悚悚,無語以對。 
他回想當晚情景,想想越生越疑,越想越覺得自己上了花中狼朱一戒的當,忽然,大叫一聲,伏地認罪道:「弟子一時不察,明明是上了那花中狼朱一戒的當,請主持師尊賜罪!」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厲聲道:「誤事之徒,還不下去,請回鐵掌門人,事了之後,再交豎堂議處!」 
悟明大師飛奔追出寺外,那裡還找得到鐵英奇的人影。 
於是,主持方丈又傳命四出找尋鐵英奇之人尚未回寺,黃昏時刻,寺外卻來了一位高不及四尺,但長得極為壯實的黑面老人,臉上板刀眉,比眼睛寬過一倍,好似佔盡了上半邊臉,極為引人注目。 
他大模大樣地走到少林寺大門口,白石廣場上,雙手一合一揚,一股凌厲無匹的勁力擊在大門門楣上。 
轟然一聲,把「少林寺」中間的林宇,震坍一半,化作灰塵,飄落滿地。 
像這樣侮辱少林寺之事,可說是史無前例,激發了全少林寺僧家的憤慨,當時便有數十個僧人,縱身而出,把他團團圍住。 
殿內響起了九聲鐘聲,只見人影紛飛,外面的和尚,是越聚越多了。 
少林寺僧眾雖是圍住了那個闊眉老人,可是無人擅自向他出手,由此可見莆田少林寺戒律之嚴,無遜於嵩山少林本寺。 
那闊眉老人出手一掌震毀了「林」字之後,便瞑目而立,對於四周僧眾,不理不睬,毫不把他們人多勢眾放在心上。 
寺內急速的走出一群老年和尚,由主持方丈智光大師率領著,場中群僧立即二分,讓出一條通路,讓主持方丈走了過來。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一眼看到那蹙眉老人,長眉雙蹙勉強哈哈大笑道:「余施主別來無恙,老納失迎了!」說話之際,僧袖微拂,原是圍在四周的僧眾,驀地退到場邊。 
鐵膽金丸余振飛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道:「老和尚,我們大約有二十年不見面了吧!你倒是好得很,當上了主持方丈,可還記得我們當年之約麼?」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合掌當胸道:「好說!好說!老納與施主之約,時在念中,施主不遠千里而來,老納敬陪就是。」 
同時用蟻語傳聲,吩咐身後的老僧道:「此獠凶狠毒辣,掌力剛勁過人,本座昔年,曾在他手下受挫。如非智開師兄趕到,幾乎死在他手中,這番前來,定是不懷好意,如果另外還有接應之人,更是難以應付,你們隨時準備羅漢大陣,以應萬變。」 
智真大師疾步退了下去。 
智美大師也用蟻語傳聲,道:「主持師兄乃是一寺之尊,先由本座出手!鬥他一陣如何?」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傳聲道:「不可,本門聲譽要緊,除非本座身遭不測之後,你們不可出手。」 
鐵膽金丸余振飛見他神色莊重,都未開口說話,便知他們正以傳聲神功相商,他到胸有成竹,待了片刻,放聲一笑,道:「你們商量好了麼?」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應聲走出一大步,合掌當胸道:「余施主既已等得不耐,老納即請賜教就是了。」運足全身功力,合目待敵。 
那知鐵膽金丸余振飛並不立即動手,雙手連搖道:「老和尚且慢,老夫有話要說。」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師頓生一種被戲弄之感,復目雙眉閃了一閃,雙目陡張,精光炯炯地微有不愉之色,道:「余施主有話請說,老納洗耳恭聽!」 
鐵膽金九余振飛臉色一寒道:「今日一戰,如果你老和尚正果西歸,難道老夫就白白的出力了麼?」 
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微征一笑道:「老納糊塗,要不是施主提起老納幾乎忘記了與今日之戰有關之物。但請放心,只要施主能夠藝壓本寺,任由施主將本寺『七巧金蓮』取去就是。」 
原來,早年智光大師與鐵膽金丸余振飛之戰,便因鐵膽金丸余振飛覬覦「七巧金蓮」而起。那時「七巧金蓮」原在嵩山少林寺,智光大師尚未主持莆田少林,身任嵩山少林寺羅漢堂首座大師,奉命護送「七巧金蓮」領賜莆田少林寺,以為鎮寺之寶,途中被鐵膽金丸余振飛截劫,智光大師力戰不敵,身受重傷,「七巧金蓮」已然到了鐵膽金丸余振飛手中,要非智開大師及時趕至,奪回「七巧金蓮」,智光大師也就當不上莆田少林寺的主持方丈了。 
鐵膽金丸余振飛敗退之時,曾有狂言,誓必再來田莆少林寺,奪得「七巧金蓮」之豪語,這種話,原是一般綠林人物失敗後用以遮羞之語,誰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就是鐵膽金丸余振飛本人,也沒想到真會再來少林寺。 
因為講功力,他固然自信有戰勝智光大師的把握,可是想憑他個人之力,從莆田少林寺中奪得「七巧金蓮」,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以少林寺的濟濟人才,莫說只有他一個人,就是有十個他這等功力之人,只怕也無法勝過少林寺名震天下的羅漢大陣。 
可是,現在情形完全不同,他只不過是玄陰帝君為奪取「七巧金蓮」整個安排中的一個小環。 
其實,玄陰帝君早就在少林寺附近預作了安排,虛虛實實,弄得少林寺眾僧心理上大受威脅。這也就是鐵英奇初到莆田時,即遭到大家注目的原因。 
要知,這「七巧金蓮」乃是嵩山少林寺最高權威象徵「綠玉令牌」的副杖,具有嵩山少林寺掌門人親臨的尊嚴,也就是說,將這「七巧金蓮」領賜莆田少林主持執掌後,莆田少林主持即有約束嵩山本寺在外僧眾之權,使嵩山、莆田上下兩院的團結,顯得更具體化了。 
當然,這種說法只是從「七巧金蓮」在少林寺僧眾眼中的權威而言。 
顯然可以想見的,它要沒有相當的真實價值,當年鐵膽金丸余振飛也就不會心生覬覦之念了。 
話說,鐵膽金丸余振飛聽了莆田少林主持智光大師之言,陰陰一笑道:「老和尚,你倒真會做空頭人情,老夫要不親自見到『七巧金蓮』,怎會相信『七巧金蓮』仍在莆田?」 
這一招,是鐵膽金丸余振飛所施的巧計,他要叫少林寺自己引賊入門,免得神偷吳七暗中摸索,浪費時光。 
任誰也想不到鐵膽金丸余振飛居心叵測,主持方丈智光大師更是不察,以少林寺如雲高手護衛之下,憑鐵膽金九余振飛一人之力,諒也莫可奈何,落得大方,當時,朗笑出聲,吩咐道:「四位護法師弟,速請『七巧金蓮』法駕出寺。」 
四位護法智圓、智真、智善、智美互相望了一眼,智圓大師欲言又止的,怔了一怔,終於臉色一莊,躬身道:「領主持法諭!」 
四位大師踏著沉重的步子,消失在大門之內了。 
這時,隱在暗中的鐵英奇,也吁了一口氣,認為「七巧金蓮」請出後,倒免得他心分兩處,照顧不周。隨留身原處不動,以免鐵膽金丸余振飛在支使少林四大高手離去之後,又生花樣,使少林和尚吃了虧。 
四位護法大師穿過大雄寶殿,又一連通過了三座大殿,進入一片松林。 
這片松林,異常濃密,虯枝橫生,可見這些松樹,都有相當的年代了。 
一條白色的甫道,從松林外蜿蜒而入,走到深處,地勢突然開闊,濃密的松林之中,被人工開出一片四五丈見方的空地,青磚的圍牆環繞著一座青石徹成的石屋。 
四大護法走到牆邊,在緊閉的黑漆鐵門上,單指彈了七響。 
屋中一陣步履之聲傳出,兩扇黑漆大門,呀然大開,一個枯黃面容的瘦弱老和尚當門而立。 
智圓大師神色恭順地合掌當胸,道:「奉主持方丈法諭恭請『七巧金蓮』出闕!」 
那瘦弱者和尚雙目陡睜,精光暴長,神色肅殺,道:「智深謹領法旨!」 
「呼」的一聲,關上了黑漆大門,竟不請四大護法入內。 
四大護法亦視之當然,穆肅而待。 
過了片刻,黑漆大門又打開了,枯瘦和尚手中捧著一塊紅綾蓋著的檀木托盤,神色莊嚴地道:「四大護法!恭接權杖法駕!」 
四大護法先向「七巧金蓮」合施一禮,由智圓大師接過「七巧金蓮」,雙手捧著,枯瘦和尚又向「七巧金蓮」合什禮,道:「智深恭送法駕!」 
四位護法護住「七巧金蓮」,轉身走了幾步,算是完成了接杖送杖的儀式。 
枯瘦和尚這才重新和四大護法見禮,道:「四位師兄,外面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而需請出『七巧金蓮?』」 
智真大師道:「二十年前的舊事,鐵膽金丸余振飛又找上門來了!」 
智深大師暴喝一聲道:「豈有此理!貧僧出去會會他!」 
智真大師阻住智深大師道:「飛雲閣乃是本寺存放重器經典所在之地,師弟責任重大,不可擅離!」 
智深大師一聽,「職責」二字,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吁歎一聲,轉身入屋關上了黑漆大門。 
四位護法循原路走回,已經出了密茂松林,只見後面殿中冒出了一股濃煙,使四僧同是一驚道:「後殿失火了!」 
智美、智善二僧,搶步撲向後殿,智真僧則護住智圓大師,未曾離開。 
這時,從斜刺裡又跑出一個僧人,手中提著一隻水桶,似因救火心急,慌不擇路,沒有看到懷抱「七巧金蓮」的智圓大師和智真大師直向他們二人衝來。 
智圓大師錯步閃身,沒被那僧人衝上,但卻也挨胸而過,微有碰觸。那提水僧人擦過智圓大師身前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魯莽,正欲回身請罪,智圓大師沉聲道:「恕你觸犯法駕之罪,快去救火!」 
那僧人身形一晃,就入了後殿。 
智真大師猛然開口道:「師兄,那和尚身形有異,似非本寺弟子!」 
智圓大師聞言微吃一驚,下意識地看了手中所捧「七巧金蓮」一眼,見無異狀,信口道:「師弟之言不錯!我……」 
語未了,只見智善、智美二位大師從後殿閃身而回,道:「一幅佛帳,不知怎的卷在香火之上,幸未造成火災,就被我們趕上撲滅了。」 
智真大師道:「二位師弟可曾遇上一位救火弟子?」 
智善、智美同時搖頭道:「沒有!」 
智圓大師道:「此事慢慢再查,主持方丈可等得不耐煩了!」便率先向前面走去。 
事實上。他們就是停下身來,去找那手提水桶的救火僧人,也已無濟於事,莫想追上他了。 
四位護法擁著「七巧金蓮」步出少林寺大門,全場僧眾屏息而立,但覺一片穆肅寂靜,令人對少林寺僧的紀律生出一種起敬的心理。 
這時鐵膽金丸余振飛一陣陣刺耳的笑道:「老和尚,老夫相信你們,用不著查驗了,看掌!」 
說打就打,單掌一立,向智光大師迎面劈了過來,勁勢強猛,帶起一聲尖叫。 
智光大師見他出手一掌,較二十年前,功力倍增,心中甚感驚駭,無怪他竟敢單身前來惹事。 
智光大師忽然間,不敢硬接,左手一橫,身體側轉,讓過正面,向斜裡飄出六七丈遠。 
鐵膽金丸余振飛大喝一聲,頓時反掌,如影隨形,硬將發,出去的掌力,一收一放,又向智光大師擊來。 
鐵膽金丸余振飛雖是僅只使出一招一式,而那掌上的造詣,已達收發由心的上乘境界,使少林寺全體僧眾,都為他們主持方丈耽起心來。 
智光大師這時有備在先,右手一招「斜扯雲旗」,劈出一股強勁絕倫的大力金剛掌力,迎著鐵膽金丸余振飛的掌勢撞去。 
勁力之足,不讓鐵膽金丸余振飛分毫,二股掌力接實,平地捲起一陣旋風,二人都凝立未動,看似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但是鐵英奇卻看出少林寺主持方丈遠非鐵膽金丸余振飛之敵,他身形雖然未被震退,但臉上安詳的神色是勉強裝出來的,怎能比得上鐵膽金丸余振飛自然閒適,餘力未盡。 
智光大師望著鐵膽金丸余振飛,一臉倫然之色道:「施主功力大進,老納望塵莫及!」 
他心念有數,自己二十年的苦練,依然沒有趕上人家。可是,為了少林寺聲譽,豈能自甘認命,頓了一頓,又道:「可是老納卻不自量力,決與施主周旋到底!」 
身形暴起,縱起一丈六七,雙掌互迭,迎面望去,只看上一隻手掌,鐵膽金丸余振飛認識得出,這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金剛降魔力,全身功勁,凝集在一隻手掌下發出,較單掌發力威勢增加了一倍,較雙掌同時推出的掌力也因力量集中,要佔上半倍之利。 
鐵膽金丸余振飛功力雖較智光大師為高,可也高不出半倍以上,至多是一籌二籌而已。 
智光大師施出這種少林絕藝,自非鐵膽金丸余振飛所能力敵,但因智光大師身形由上而下,掌力所及角度遍及數丈方圓之內,要想閃身而避,卻是不易。 
鐵膽金丸余振飛真不愧是黑道中有數的行家,臨危不亂,合掌當胸,柱立不動。眼看智光大師下降身形,離開腦門已在一丈之內,這才猛然暴喝一聲,道:「來得好!」 
迎著智光大師推出左掌,迎著右掌以稍進的速度,又推進一掌,表面上看去,是雙掌同時發力,實際上卻是兩股掌力,有了先後。 
前掌志在誘敵,後掌則在保身。 
智光大師朗聲一笑,道:「老納近年修為在此一擊,施主小心了。」掌勢一吐,掌力潮湧而下,與鐵膽金丸余振飛的掌力相接之際,只覺他這次力道不及剛才掌力的五成,心念剛剛一動,忽覺又有一股掌力衝到,這連續的兩次掌力,逼得智光大師將掌力全部盡放,劈頭壓了下去。 
而此時的鐵膽金丸余振飛卻藉著第二次回掌之力,斜飄一丈,挺腰輕笑,道:「『金剛降魔掌』其能奈何老夫!」 
智光大師掌力盡放,待得發覺鐵膽金丸余振飛用計脫出威力範圍之外,已是力不從心,收不回掌力了。 
同時鐵膽金丸余振飛站在一丈開外,智光大師距地的高度,也已不足凌空撲擊了。 
待他身形落地,欲再次起身轉撲時,鐵膽金丸余振飛已是身形一矮,挫腰亮掌,只見人影一晃,縮尺成寸,猛撲過來,不讓智光大師再有騰空的機會。 
智光大師被迫無奈,只好展開一身所學,與鐵膽金丸余振飛近身相搏起來。 
少林拳掌,號稱天下一絕,講究的是大開大合,隔物傷人,對於小巧遠身之戰,卻有先天性的缺點。 
何況,鐵膽金丸余振飛功力勝過智光大師一二等,先天缺陷,加上本身的不足,二人相鬥,不過頓飯時光,智光大師便逐漸落了下風。 
像這種一流高手相搏,勝敗之機,繫於一髮之微,少林眾僧雖是看得心驚膽顫,為智光大師耽心不已,卻都限於智光大師的交待,不敢冒然出手助戰。 
看情形,隱伏暗中的鐵英奇,已到非出手不可的時候了。 
鐵英奇確也有了出手的準備,只見他雙手成炬,牢牢的盯在激戰中的二人身上。 
那知正佔上風的鐵膽金丸余振飛突然一掌逼退智光大師,不進反退,倒身躍出一丈,暴唱一聲,道:「老和尚,暫停?」 
智光大師巴不得有此一聲,喘息著道:「余施主,有何話說?」 
鐵膽金丸余振飛狂態畢現地道:「老和尚你非老夫敵手,現在,我要先看看『七巧金蓮』了。」言外之意,似是對「七巧金蓮」忽然生了疑念。 
智光大師感到無比的羞辱,憤然道:「智圓師弟啟覆蓮紅綾!」 
智圓大師神色一肅,向前邁出一步,雙手托住檀木盤,平伸三尺,向盤中紅綾,吹出一口丹田內力,只見那紅綾被吹得飄然而起,落至左側智美大師手中。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向檀木盤投去。 
「呵!」大家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呼。 
智圓大師所托的檀木盤中,那裡是什麼「七巧金蓮」!原來竟是一段枯槁的老樹根! 
鐵膽金丸余振飛發出一陣挪揄長笑,話也未說,便從少林眾僧頭上飛越而去。 
鐵英奇見了,暗暗跺足道:「糟糕!什麼時候被他們將『七巧金蓮』得去了,真是該死!」就想當場留下鐵膽金丸余振飛,不怕他不說出「七巧金蓮」的去處。 
可是,他馬上又轉了一個念頭,忖道:「要是『七巧金蓮』真被那神愉取走,留住他又有何用!不如尾隨跟過去,或有取回『七巧金蓮』的希望。」 
這念頭,在鐵英奇腦中一閃而定,當時,也顧不得顯耀絕學,施展「浮光掠影」身法,也從少林寺僧頭上橫越而過,追了下去。 
其實,這時少林眾僧目觀「七巧金蓮」變成了一段枯樹根,已是驚愕得目瞪口呆,那能注意到快似閃電的鐵英奇。 
當然,少林寺失去了「七巧金蓮」,自有其善後措施,暫且不提。 
卻說鐵英奇尾隨鐵膽金丸余振飛之後,只見鐵膽金丸余振飛竟是膽大得很,在光夭化日之下,進了莆田城。 
鐵膽金丸余振飛在大街上轉了一陣,忽然晃著身子走入一條冷落小巷之內。 
這條巷子,兩旁房屋,又黑又矮,分明是窮苦人家集中之地。 
鐵英奇老遠跟在後面,眼見他在一家門楣上插有三根香的門口,前後徘徊了三四次,然後,單掌向門框上一搭,做了一個弧形姿勢,道:「孫大哥在家麼?」 
屋內走出一個老太婆,見了他,裝出一付親切的神情,道:「呵!原來是王大爺,請進!請進!」鐵膽金丸余振飛便消失在那家門內了。 
鐵英奇不敢以同樣的方式混進去,只好在無人注意之際,飛身上屋,搜索下去。大約翻過了三間房子,才聽到鐵膽金丸余振飛在下面說話的聲音。 
他俯身屋上,找了一條瓦縫,向下望去。 
只見下面那問房中,到是收拾得極為乾淨,鐵膽金丸余振飛、神偷吳七並肩坐在一條板凳上,另外那個老太婆就坐在他們對面。 
神偷吳七從懷中摸出一朵七瓣蓮花,花盤大如拳頭,花腔長約五寸,也是金色的。 
「七巧金蓮」!鐵英奇有點激動了。 
神偷吳七滿面得意之色地道:「余兄,小弟偷天換日的手段如何?」 
鐵膽金丸余振飛打了一個哈哈,一掌拍在神偷吳七肩上,打得他眉頭一皺,道:「吳兄,真有你的,鬥力不如鬥智,小弟縱使拚死拚活,自認無法從少林寺奪得『七巧金蓮』。」 
「什麼是『七巧金蓮』?讓本姑娘見識見識!」人影一閃。從側門走進一個大姑娘,伸手來接「七巧金蓮」,態度從容不迫,有如舊識相對一般。 
鐵膽金丸余振飛和神偷吳七似乎都不認識她,神色微微一愕,還是將「七巧金蓮」交給了她,不過他們二人的眼光,卻都落在那老太婆臉上,似是問她「這是你的孫女兒麼?」 
奇怪的是屋上的鐵英奇,一見那大姑娘後,也不由腦中一陣迷糊,疑是處身夢中。 
那老太婆也不認識那大姑娘,剛搖得一搖頭,語未出口,那大姑娘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多謝你們!」閃身就出了房門。 
因為她來得奇突去得飛快,房中三位老江湖都為之愕住了。 
等到他們回過神來,那大姑娘早就上了屋。 
一陣怒喝聲,從屋內爆出,三條人影又叫又罵的翻上瓦面,朝那大姑娘追去。 
鐵英奇因那大姑娘的出現,邊疑自己是在做夢,腦中不住的問自己道:「她會是苓妹妹麼?」 
「不!苓妹妹早死了!她一定又是那小妖女,打扮苓妹妹,玩什麼花樣了!可恨!可惡!容她不得。」 
他想通了以後,才起步追去,這時,前面的人已跑得見不到人影了。 
好在鐵英奇「浮光掠影」身法,快捷無倫,不久就超過了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三人,在城外一座小山崗上,追上了那貌似蘇梅苓的大姑娘。 
鐵英奇大喝一聲:「站住!」一振臂長身,人便像一隻大鵬般越過那大姑娘,橫身阻在她前面,臉色冷得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那貌似蘇梅苓的大姑娘,一見來人竟是鐵英奇,真是喜從天降,當時雙手齊張雙臂向鐵英奇懷裡衝來,掠叫道:「呵!英哥哥!原來是你!」 
鐵英奇單掌一立,發出一聲極大的勁力,把那大姑娘衝來的身子,阻得一頓,厲聲道:「站住!」 
姑娘一悟道:「英哥哥!你不認識你的苓妹妹了麼?」說的甚是哀怨動人,委屈已極。 
其實她真是不折不扣的百靈仙子蘇梅苓!所以神情才如此惶惶不安。 
鐵英奇卻是做夢也想不到她會是真的百靈仙子蘇梅苓,只把她當成小妖女秋蘭,是以冷笑依然地道:「你再也莫想在本座面前使巧了,還不快把『七巧金蓮』交出,今天饒你不死就是!」 
百靈仙子蘇梅苓見鐵英奇對她這般疾言厲色,只道鐵英奇對她以假死戲弄之事,極不諒解,但黨心中一陣苦痛,事到如今,平日最會說話的一張百靈小嘴,因自己先弱了三分氣勢,竟木訥得笨口笨舌,不知從何解釋起才好。 
她卻不知鐵英奇至今還不知道她假死戲弄之事,以鐵英奇對她關切,感情而言,要真知道了實情,歡喜都來不及,怎會如此疾言相勸。 
這就是因為鐵英奇和蘇梅苓各人的遭遇和處境的不同,影響了各人對一件事的看法,這種特殊的對事方式,便是誤會的原因。 
百靈仙子蘇梅苓一時說不上話,乃是基於內心不安和歉愧,並非真的就笨得無話可說。 
這時,她正在設法如何打開這個僵局,如何讓鐵英奇消氣,哪知鐵英奇見她不言不動,又不將「七巧金蓮」交出,心中對小妖女秋蘭的惡感,便完全爆發出來,一雙赤紅冒火的星眸,落在百靈仙子蘇梅苓臉上,使蘇梅苓一接之下,看到鐵英奇對她根毒到了極點,不免心頭一酸,錯把鐵英奇對別人的忿怒,認在自己頭上,一陣傷心,悻悻地忖道:「你凶什麼!難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當時,心一橫,不但不願再作解釋,而且,也是氣呼呼地道:「『七巧金蓮』是我得來的,為什麼要給你,你說,你憑的是什麼?」刁蠻勝氣發出來了。 
這種神態和語氣,久為鐵英奇所嚮往,夢中玉人,音容何在?更觸動了他的傷心之處,冷笑道:「你倒真會做作,可是本座知你大深,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這話聽在百靈仙子蘇梅苓腦中,好像是罵她從相識起,對他就是虛情假意,不由使蘇梅苓更由傷心而懷恨了。 
最不巧的是,正在這緊要關頭,只見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三人,也追了前來。 
百靈仙子蘇梅苓猛咬銀牙,杏目圓睜,並出一句話道:「鐵英奇!你好硬的心腸!」跺腳縱身斜飛出來。 
鐵英奇大喝一聲,道:「那裡走!」起步欲追,可是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三人,正好上了山崗。 
他們對於鐵英奇一路施展的身法之快,極為驚心,認為鐵英奇已從那大姑娘手中奪得了「七巧金蓮」。 
所以,他們並不阻止百靈仙子蘇梅苓的逃走,反而一齊撲向鐵英奇,要從鐵英奇身上追回「七巧金蓮」。 
鐵膽金丸余振飛在少林寺與智光大師周旋時,並來施展他的成名絕技鐵膽金丸,他卻雙手齊揚,人未撲到,兩道金光,升起一道風,向鐵英奇捲去。 
神偷吳七卻是身如輕煙,手中掄起一把尺長短劍,連人帶劍,化成一道銀虹,閃電般疾點鐵英奇胸口。 
鐵英奇星目猛張,神光遏射,左手凌虛一掌,擊中人在空中的百靈仙子蘇梅苓,口中很聲喝道:「不先打死你這妖女,難消本座心頭之恨!」 
右手在腰間一探,從長衫裡面,帶出一道金光芒,揮腕一搶,迎向老太婆「泰山壓頂」的烏快枴杖。 
同時,左手掌勁劈出後,化為「金龍探爪」,接住鐵膽金丸余振飛發來的「鐵膽金丸」,甩腕又將那料「鐵膽金丸」迎著後來的那道金光擊出。 
鐵英奇見鐵膽金九出手,左手掌式也回到胸前,正好迎上神偷吳七刺來的短劍銀虹,「捕光捉影」雙指一夾,夾住了劍身。 
鐵英奇大展神威,用連續手法,應付了四種不同的情況,說來話長,其實進行的速度,卻是快若電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 
只聽得,先是百靈仙子蘇梅苓尖叫一聲,道:「英哥哥!你會後悔的!……」一條身子,被擊得震出數丈之遠。 
其次是,反擊而回的鐵膽金丸,迎向第二鐵膽金丸,把它震得倒飛一丈之外,暴出一蓬金霞花雨,正好逼得鐵膽金丸余振飛身子連閃,手忙腳亂的力求躲避,撲不過來。 
左手扣住的銀虹短劍,任是神偷吳七用盡了勁力,漲得面紅脖子粗,也無法搖動分毫。 
最妙的是,那老太婆雙手搶著烏鐵拐,被鐵英奇的天龍金劍,刺尖透杖而過,露出半分在外。 
那老太婆就像蜻蜓撼石柱一般,不但砸不下烏鐵枴杖,就是想收回,也無能為力。 
鐵英奇一人之力,這時一手架住一個武林高手,卻仍是氣定神閒,絲毫沒有吃力的神情。 
鐵膽金丸余振飛避過自己鐵膽金丸之危後,本有返身再撲的打算,及至看到這種情形,真把他嚇得停身老遠,再也不敢撲過來了。 
因為憑他的閱歷見識已然看出鐵英奇一身功力高得出奇,那老太婆和神偷吳七完全落在鐵英奇的控制之下,生死之機,得看人家的高興了。 
憑他鐵膽金丸余振飛再上去,還不是同樣的白搭。 
再加上他一眼看到地上那枚被鐵英奇接去又回擊過來的鐵膽金丸,已經變形成了一塊鐵餅,怪不得那鐵膽金丸在鐵英奇手中,不起炸裂作用,原來是鐵英奇的掌力太厚,那鐵膽金丸入他手中,便被他無與倫比的握力一壓,變了形狀,以致金丸失靈發不出威力來。 
要知,鐵膽金丸余振飛的「鐵膽金丸」,並非鐵所鑄,乃是用緬鐵精鋼百煉而成,抗力之大,非比等閒,普通人掌力一加,只有促發它的爆炸,著火而死。在鐵膽金丸余振飛的經驗裡,從未有人破過他的鐵膽金丸,至多是避讓脫險而已。 
所以,在他見到自己鐵膽金丸被毀的情形之後,更是虛心膽怯,不敢妄動了。 
這時,那倒在地上的百靈仙子蘇梅菩,忽然蠕動一下,用微弱的聲音,叫了一聲:「英哥哥!」 
她抬起手臂,舉了一舉「七巧金蓮」,像是想把它摔出,但因傷勢太重,發不出力,又重下了手臂,那「七巧金蓮」脫手滾在一旁。 
原來,百靈仙子蘇梅苓賭氣而走,只是想激起鐵英奇眷戀之情,只要他追了上來,便可再找一個機會,向他認錯賠禮。 
那知,鐵英奇的想法與她完全不同,根本就沒有把她當作百靈仙子蘇梅苓本人,而且猶心含忿地劈出一掌。 
照說,這一掌也不致將百靈仙子蘇梅苓打成如此重傷。 
以百靈仙子蘇梅苓今日之能,縱然接不住這僅用的六成功力的一掌,但避重就輕,達到僅受輕傷的目的,是可以做到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之所以寧受鐵英奇一掌,她自有她的用心之處。皆因,百靈仙子蘇梅苓人起空中之後,不但不見他追來,而且還向她擊出一掌可致人死命的掌力,足見鐵英奇對她已是恩斷義絕,心目中再也沒有她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這種念頭一起,頓覺人生乏味,百念皆灰,瞬刻間有了解脫的打算,是以不但不運掌回擊,或是閃身避讓,反而將全身功力盡洩,實受了鐵英奇一掌。 
頓被打得心氣一散,昏死過去。 
等到她神智回醒過來,已是臨死不遠,再無回生之術了。 
可是,在百靈仙子蘇梅苓意念上,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覺得自己這一死,真是太不值得,太沒理由,而且最使她不願死的是,她深深的愛著鐵英奇,這種死法,豈不叫英哥哥終生抱愧麼? 
只是她明白太遲,大錯已然鑄成,連將手中的「七巧金蓮」交給鐵英奇的餘力都沒有了。頭一重,又昏死了過去。 
閃閃發光的「七巧金蓮」在她身邊滾了一滾。鐵膽金丸余振飛念動身動,轉身向「七巧金蓮」撲去。 
鐵英奇雙臂運力一彈,把那老太婆和神偷吳七震出數步,身化「浮光掠影」,搶先拾起了「七巧金蓮」。 
鐵膽金丸余振飛但覺眼睛一花,「七巧金蓮」又到了鐵英奇手中,驚得他心底冒出一股涼氣,那敢出手搶奪,晃身退出丈外,怔怔的望著鐵英奇發愕。 
這時,昏迷中百靈仙子蘇梅苓又夢藝般輕呼了聲:「英哥哥!」道:「我不怪你……」 
她氣弱聲微,這句話沒吐出口,只在喉中轉了一轉,要非鐵英奇功力高絕,真還聽不出來。 
所謂:「人之將死,其情也真。」自然,不會再是假話了! 
鐵英奇聽得如被錘擊,頭腦一昏,驚得大喊一聲,道:「你真是苓妹妹?」雙手疾飛,遍點了百靈仙子蘇梅苓全身三十六大主穴,穩住她的傷勢。 
同時,伸手懷中,取出「青空玉露丸」給百靈仙子蘇梅苓服了三顆。 
他如今醫道極深,明知「青空玉露丸」醫不了這種掌傷,但卻有使傷者緩死的神效,所以他不惜浪費靈藥,先保住性命,然後圖謀補救。 
百靈仙子蘇梅苓在鐵英奇手法與靈藥交攻之下,又回轉了一口氣,而且,神智極為清朗。 
一雙秀目雖是無神,但那情意萬千的目光,卻是無比的真切。鐵英奇連忙將她抱起,偎入懷中。 
這時,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三人,正集在一起,喋喋私語,顯在商量應付之策。 
百靈仙子蘇梅苓依在鐵英奇懷裡,又輕輕的道:「英哥哥!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恨我?」 
鐵英奇鎮靜了一下心神,沒有立即回答百靈仙子蘇梅苓的話,卻伸手向百靈仙子蘇梅苓耳後根摸去。因為他想起那假蘇梅苓是帶有人皮面具的,所以想從這一點,辨出真假。 
他的手摸到百靈仙子蘇梅苓耳後,但覺平滑如脂,沒有戴用人皮面具痕跡。 
這一來,他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百靈仙子蘇梅苓,悲聲呼道:「苓妹妹!苓妹妹!你真是苓妹妹!」 
忽然雙手平托起百靈仙子蘇梅苓,仰首哭呼到:「天呀!我鐵英奇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百靈仙子蘇梅苓這時神智極為清朗,從鐵英奇的話中,已經聽出鐵英奇是誤會她自己,不由悔恨不已,自己這個玩笑真是開得太大了。 
諸般都是命,後悔已是來不及,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訴英哥哥的,自己確是百靈仙子蘇梅苓本人。 
她身子一動,道:「英哥哥,你抱緊我!」 
鐵英奇將百靈仙子蘇梅苓抱回懷中。 
百靈仙子蘇梅苓又道:「英哥哥,你起初以為我不是你的苓妹妹麼?」 
鐵英奇搖了搖頭,茫然出語道:「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真是連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他已沒有信心。 
百靈仙子蘇梅苓的頭在鐵英奇懷中鑽了一鑽,道:「英哥哥!你附耳過來!」 
鐵英奇低下頭,道:「你有什麼話說?」 
百靈仙子蘇梅菩螓首微挺,未語臉上先泛起了紅暈,鐵英奇以為這是迴光返照,一掌按在蘇梅菩胸口,真元內力渡入蘇梅菩體內,才又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百靈仙子蘇梅苓瞑目回味了片刻,嘴角掀起了微笑,含羞地道:「有一天……有一天的夜晚,在……月光下,我……我捏……捏過你……一次……大腿……」 
鐵英奇只聽得心中一慘,兩行輕流的英雄之淚,一擁而出。 
其實,不要蘇梅苓多說,他已相信懷中之人,就是百靈仙子蘇梅苓,再經百靈仙子蘇梅苓這種令人回味的情話一說,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來。眼淚落在百靈仙子蘇梅苓的臉上,蘇梅苓打了一個冷顫,道:「英哥哥!你哭了!」 
鐵英奇別過臉,揩去淚痕,強作笑容道:「苓妹妹!你瞎說,我哭什麼!」 
百靈仙子蘇梅苓倒是心平氣和地道:「英哥哥,你不要騙我,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的傷,不是絕無生理,如果鐵英奇還有一顆天龍派的「奪命金丹」,她就死不了。 
可是鐵英奇僅有的四顆「奪命金丹」,早已用盡。他雖是醫道神通,還有其他藥物可以救治百靈仙子蘇梅苓的重傷,然而百靈仙子蘇梅苓危在旦夕,藥物難求,又將奈何! 
想到藥物,鐵英奇猛的記起,在朱心赤子張茂隆的洞府之內,不是有許多各式靈丹妙藥麼? 
或許,百靈仙子蘇梅苓的一條命有挽回的希望。 
鐵英奇此念一生,便恨不得馬上趕回朱心赤子張茂隆的洞府去。他低頭告訴百靈仙子蘇梅苓道:「苓妹妹,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一定可以醫好你的。」便待奔上山崗。 
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一見鐵英奇要走;眼看到手的「七巧金蓮」,便將隨他而去,一種人為財死的心理作祟,再也不顧是否鐵英奇的敵手,三人一字排開,阻住了鐵英奇,那老太婆大喝一聲,道:「小子!留下『七巧金蓮』,放你走路!」 
鐵英奇一心一意都放在百靈仙子蘇梅苓身上,憑功力,他就是手中抱著蘇梅苓,也不在乎三個人,但動起手來,畢竟耽誤時間,所以他便想將那「七巧金蓮」送給他們三人,以免糾纏。 
他心襟如海,並不過份重視身外之物,同時,他更有一個想法,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有柴燒,救治蘇梅苓的傷勢,比一枚「七巧金蓮」的得失,重要得太多了,萬一因此耽誤蘇梅苓的生命,那才是終身之恨,同時,今天將「七巧金蓮」交給他們,明天還不一樣可以取回來麼? 
他這種想法,已經不止一次,一年前把群雄畫像留在集賢山莊,後來又被幻影神翁搶去,就曾作過這種想法。 
他已決定把「七巧金蓮」交出,手都伸出去了,早差話沒說出口。 
懷中的蘇梅苓卻費力的叫了一聲,道:「不……」她因話說得太急,但覺氣血一湧,喉頭一甜,嘴角流出不少鮮血,又陷入了昏迷狀態。 
鐵英奇最是知道蘇梅苓性格,不敢拂逆她的意思,當時,伸出手,一縮而回,雙睛稜芒電射,望著對方三人。 
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嚇得對方三人一怔,打了一個冷噤,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鐵英奇提勁戒備,把他們視同無物,大步闖了過去。 
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三人竟是不敢真的出手攔阻。 
鐵英奇晃身便出去了丈遠,那知就在這時,迎面飛來一條人影,觸眼看到鐵英奇懷中的百靈仙子蘇梅苓,身形一頓,阻住鐵英奇,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請施主速將蘇姑娘放下!」 
鐵英奇定神看去,原來是一個霜眉童顏的老年尼姑,臉上帶著三分不快的神色,雙目神光炯炯,瞧著他懷中的百靈仙子蘇梅苓。 
偏巧這時百靈仙子蘇梅苓人值昏迷未醒,嘴角鮮血直流,那老尼姑只看得心頭冒火,又冷冷地道:「你懷中蘇姑娘,是誰打傷的?」 
這話當然問的是鐵英奇,可是鐵膽金丸余振飛卻飛身上去,先向那老尼姑一拱手,搶著說道:「神尼來得正好,這位姑娘,便是這小子打傷的。」 
那老尼姑望著鐵英奇厲聲道:「余施主之言,可是真的?」 
聽他們的語氣,那老尼姑好似和鐵膽金丸余振飛都是舊識。 
鐵英奇原就怕延誤了蘇梅苓的就醫,這時不由沒好氣的道:「蘇姑娘是本座所傷,又待如何?」 
那老尼姑沒想到鐵英奇會答出這種蠻橫的話來,不禁為之一怔,接著發出一陣怒笑:「少俠功力高絕,出手就可隨便將人打成重傷,貧尼自不量力,倒要請求指教一二!」 
鐵英奇劍後雙挑道:「你們四人同上,又何妨,本座接著就是!」他直把那老尼姑看成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人一夥,是以對那老尼姑毫不客氣。 
那老尼姑何等身份之人,幾曾有人對她如此無禮過,當時,冷笑一聲,道:「你的口氣倒是不小,只可惜你看錯了人,貧尼要不客氣了。」 
語畢,喝聲道:「快將蘇姑娘放下,再來領死。」 
鐵英奇昂然道:「放不放下蘇姑娘,乃是本座之事,要動手,儘管出手就是!」 
那老尼姑只氣得霜眉揚得老高,雙掌一挫,走中宮,踏洪門,一招「遙叩天門」,凌厲的掌風,照準鐵英奇腦門擊來。 
鐵英奇叫了一聲:「來得好!」左臂輕揚,一式「推窗望月」,掌心向上,斜斜推出一掌。 
鐵英奇因為懷抱有一個人,宜乎速戰速決,是以這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兩掌相接之下,激起了一陣旋風,衝上天空,而那老尼姑,也被震得退了五步,鐵英奇卻是紋風未動。 
老尼姑不禁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你是誰?」 
鐵英奇道:「在下天龍派掌門人鐵英奇!」 
那老尼姑聽得一怔,皺起了霜眉。 
正好,這時鐵英奇懷中的蘇梅苓,被他們二人的掌風一激,又漸漸醒了過來,仰臉望著鐵英奇道:「英哥哥,你現在和誰交手?」 
鐵英奇道:「一個自命不凡的老尼姑。」 
百靈仙子蘇梅苓側臉一眼看到那老尼姑,驚叫出聲,道:「師父!師父!」 
那老尼姑被蘇梅苓一叫,激出了護犢之情,再也不顧鐵英奇的厲害,湧身又撲向鐵英奇,怒聲道:「你要不放下苓兒,貧尼和你拼了!」她雖沒有注意到鐵英奇和蘇梅苓的關係,而鐵英奇卻已知道這當面的老尼姑,就是蘇梅苓的師父,那裡還肯和她動手,身展「浮光掠影」,側身讓過那老尼姑,急呼道:「老前輩,你誤會了,請聽晚輩一言!」 
同時,百靈仙子蘇梅苓也叫道:「師父!師父!英哥哥是自己人,你不可傷了他。」 
那老尼姑這才相信是誤會,身形一頓迷惑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梅苓向鐵英奇細聲道:「快向我師父賠個禮!」 
鐵英奇道:「令師是誰?」 
百靈仙子蘇梅苓道:「你沒聽說過三苦神尼麼?」 
鐵英奇聽得面容一肅道:「是她老人家!」 
要知,三苦神尼與心如神尼並稱當代雙俠尼,武林中身份極高,鐵英奇只是耳聞,因為不識其人,而致冒犯失禮。 
當時,三步當兩步,手中卻仍抱著百靈仙子蘇梅苓,俊臉通紅地,向三苦神尼謝罪道: 
「晚輩心急苓妹安危,未免緊張,對神尼不敬之處,懇請看在苓妹妹份上,多多賜諒才好。」 
三苦神尼打量了鐵英奇半天,忽然發出一聲長歎道:「江湖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少俠!你好深厚曲功力!」 
接著伸手接過百靈仙子蘇梅苓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把貧尼弄糊塗了。」 
鐵英奇在百靈仙子蘇梅苓示意下,逐將誤傷蘇梅苓之事告訴了三苦神尼,道:「晚輩誤傷苓妹,正欲離去為她設法醫傷,想不到老前輩就來了。」 
三苦神尼忽然瞧著鐵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蓮」道:「少俠放心,苓兒之傷,包在貧尼身上就是了!」 
「阿彌陀佛」一陣人影閃動,少林智光大師與五位師弟飛身而來。 
智光大師一眼見到三苦神尼,合十當胸,道:「謝過神尼與鐵掌門人為敝派奪回『七巧金蓮』之德!」一雙精光逼射的慈目,便盯在鐵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蓮」上。 
這時鐵膽金丸余振飛等人,已不知什麼時候偷偷溜走了。 
鐵英奇一笑還禮道:「大師言重了,『七巧金蓮』在此,請大師收回!」雙手捧著「七巧金蓮」,走向智光大師。 
智光大師肅容接過,身後閃出智圓大師,又將「七巧金蓮」請了過去,智真、智善、智美、智深四位大師分站四方,團團的護住智圓大師。 
智圓大師因手捧「七巧金蓮」,不便向鐵英奇行禮致謝,但他那雙目之中,卻含滿了感激的淚水。 
要知「七巧金蓮」乃是從他手中失去,如果追不回「七巧金蓮」,他便是師門百死莫贖的罪人,這叫他如何不感激鐵英奇到了極點。 
實在說起來,這「七巧金蓮」乃是百靈仙子蘇梅苓從神偷吳七手中奪回,其功不在鐵英奇。 
鐵英奇在少林寺眾僧那種感激的目光注視之下,極是不安,不由把一張俊臉脹得緋紅,道:「貴寺『七巧金蓮』乃是這位神尼高足,百靈仙子蘇姑娘所奪回,在下不敢居功。」說完,向智光大師介紹了百靈仙子蘇梅苓。 
智光大師及五位師弟經鐵英奇說明之後,六雙視線,又一起轉到百靈仙子蘇梅苓身上。 
百靈仙子蘇梅苓傷勢沉重,假在三苦神尼懷裡,氣息微弱,離死不遠。 
智光大師等都是武林中有數高手,一眼便看出百靈仙子蘇梅苓生命危在旦夕,心中一驚,道:「蘇姑娘可是受傷極重?」 
三苦神尼慼然一歎道:「小徒藏腑離位,心脈已斷其三,普天之下除了……唉!」下面的話,似是不便出口,唉!了一聲,不再言語。 
鐵英奇原是急著要帶百靈仙子蘇梅苓前往朱心赤子張茂隆洞中,碰碰運氣,這一打岔下來,又耽誤了他不少時間,一經三苦神尼提起,更是急上加急,於是便向三苦神尼要求抱回百靈仙子蘇梅苓,三苦神尼搖頭道:「這孩子可憐,就讓她靜靜的在我懷中安息吧!」 
鐵英奇忙道:「晚輩乃是要送苓妹妹前往武夷求藥療傷,請老前輩將苓妹妹交給晚輩罷!」 
三苦神尼道:「你可是想去找心如神尼?」 
鐵英奇道:「晚輩另有去處!」 
三苦神尼道:「你知道由此處到武夷山有多少路?」 
鐵英奇一怔道:「千數里地,晚輩自信在一天之內可以趕到。」 
三苦神尼又道:「苓兒還能活過一天麼?」 
鐵英奇心慌意亂,不加思索道:「晚輩盡力而為,還可再加快兩個時辰!」 
鐵英奇是據實而言,那知這話聽到眾人耳中,大家臉上都現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要知,數百里路,普通人行走,非半月之期莫達,就是武林中的高手,展開全身功力,也得四五天時間,鐵英奇這話,不是說得太過火了麼? 
三苦神尼是唯一的臉上無驚訝之色的人,她平靜地道:「貧尼早已看出少俠內力之強,可宇內之尊,再加上無影神風簡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貧尼相信你腳下有此奇速,可是苓兒的性命,再難延續兩個時辰了。你縱是飛行如電,又何補於事!」 
三苦神尼不愧是罕世高人,一掌之下,就試出了鐵英奇的深淺,而且還從他身上看出了無影神風簡金祥所授的「浮光掠影」無上輕功。 
所有的人,聞言一驚。 
就是鐵英奇也對她這種發如法限敬佩不已。無言以對,沒有了主張。 
這時,少林寺主持方丈智光大師一連變了幾次臉色,最後,終於神情一肅道:「神尼前輩,晚輩暫時告退一步!」 
智光大師大袖一擺,向智圓大師等五僧道:「五位師弟過來!本座有話相商!」 
六僧飄然走下山岡,隱入林中不見。 
鐵英奇心神不安地道:「老前輩對苓妹之傷,有何高見?你老人家剛才不是說,包在你身上麼?」 
三苦神尼道:「時機不與我,貧尼無能為力了,要救孩兒,得看少林主持方丈的胸襟氣概了。」 
鐵英奇蹙著劍眉想了半天,搖首道:「晚輩慚愧,猜不透老前輩禪機!」 
三苦神尼道:「貧尼講的乃是事實,等會你就知道了。」 
鐵英奇再不好意思開口相問,可是等了半頓飯久時間,除了覺得浪費了時間外,看不出這種等待,對挽救百靈仙子蘇梅苓的生命有何幫助。 
鐵英奇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越走越快,在原地打起圓圈來。 
好幾次他想運功施展地聽之術,去探聽智光大師等到底是商量一些什麼事?如何還不回來? 
終因心地光明,深以這念頭為恥,忍了下來,未敢有虧君子之風。 
三苦神尼的臉色,也是罩上了一層輕愁,不時向山下望去。 
又等了半天。 
鐵英奇差不多快要急瘋了,大聲道:「晚輩不能再等待了,我還是要帶苓妹到武夷山去!」 
三苦神尼霍地愁容一展。道:「你看,他們不是回來了麼!而且神態一片祥和,苓兒的生命有救了。」 
語聲未落,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師帶著五位師弟,已然走了回來。 
鐵英奇勉強又忍了下來。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師穆肅之中含著微笑,雙掌合什當胸道:「貧僧代表蒲田數百少林弟子,請神尼及鐵掌門人帶同蘇姑娘,前往敝寺一行,並為蘇姑娘治傷療病!」 
鐵英奇驚得張大一雙俊目,忘了禮數地大聲道:「大師是說可以治療蘇姑娘的傷勢?」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師道:「本寺尚有一顆『大檀丸』,願奉給蘇姑娘服用,以酬奪回『七巧金蓮』大德。」 
鐵英奇是知道少林「大檀丸」乃是武林中三大奇藥之一,與自己天龍派的「奪命金丹」,有異曲同工之妙,當時吁了一口氣,道:「大師為什麼不早說!」 
他是情急心急,出口無心,但卻說得智光大師慈顏一紅,略有尷尬之色。 
三苦神尼道:「少林『大檀丸』制於數百年前,據說傳流至今,已只剩下三顆,而莆田少林寺只掌有一顆。鐵少俠不可誤會。」 
智光大師合什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敞僅有的一顆『大檀丸』,便藏在『七巧金蓮』之內,請神尼帶了蘇姑娘同至敞寺,以便啟有。」 
鐵英奇本還想追問:「『七巧金蓮』不就在這裡麼!為什麼不馬上給她服用呢?」卻被三苦神尼用目光止住,沒有說出口來。 
三苦神尼抱起蘇梅苓道:「大師不惜貴寺重寶,挽救苓兒一劫,貧尼多謝了!」僧袍飄飄,抱著百靈仙子蘇梅苓,首先走下了冊崗。 
他們江湖奇人,受恩不言報,報在念中,是以表面上都不激動。 
一行人,回到少林寺,安置好了百靈仙子蘇梅苓。 
少林寺大雄寶殿舉行了一個莊嚴的啟蓮大禮。 
鐵英奇這才知道,他們啟用「七巧金蓮」,原來有其必須遵守的禮儀,倒覺得自己少不更事,出言輕率了。 
智光大帥向佛祖禱告了一陣,然後手捧「七巧金蓮」走往百靈仙子蘇梅苓暫住的小禪房。 
禪房不大,房中除三苦神尼和鐵英奇外,只有智光大師進入房內。 
智圓、智真、智善、智美等五位大師,都在禪房之外,凝神戒備。 
這時,百靈仙子蘇梅苓又已恢復了神智,望著智光大師,喉音低弱地,向鐵英奇道:「英哥哥,老和尚是來為我做佛事的麼?我……我……不怪你……你……不要傷心!婷姐姐會好好對你的!」她顯然會錯了意,以為智光大師是來唸經送終的。 
鐵英奇聽得好不心酸,握住百靈仙子蘇梅苓的手道:「苓妹妹,快不要胡思亂想,大師是來給治傷的!」 
百靈仙子蘇梅苓這時真是千萬個不願死,聽得精神一抖,興奮起來,道:「真的麼!」 
智光大師壯容道:「請小施主安靜,貧僧要為小施主用藥了!」 
雙手捧起「七巧金蓮」,左手小指,頂住蓮莖底端,以金剛指力,將蓮莖底端壓陷五分,右手輕輕將蓮瓣壓下四片,然後,又將那四片蓮瓣恢復原狀,接著又壓下四片蓮瓣,如是交替做了三次,最後,又雙手壓住蓮莖,搭在蓮莖頂端的小指,又用大力金剛指力,壓入五分。 
只聽一聲極微的脆響,金蓮蕊心,並裂開來。 
智光大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請小施主張開口來!」 
隨將「七巧金蓮」花心,於三尺之外對準百靈仙子蘇梅苓櫻桃小口,內力一催,只見從花心之內射出一道白光,直向百靈仙子蘇梅苓口中射入。 
智光大師一見射出的是白色,心知有異,叫了一聲:「不好!」便驚得手跌無措,人都嚇呆了。 
鐵英奇身負醫道奇學,對藥物的常識,自是高人一等,「大檀丸」應是什麼顏色,他那裡有不知道的道理,一見從蓮心之內射出的是白光,也知道發生了變化。他功力高絕,眼明手快,不待智光大師驚叫出口,已是橫插一掌,擋在蘇梅苓嘴前。 
那道白光雖奇快無比,畢竟還是慢了一步,只刺在鐵英奇掌上,未能傷百靈仙子蘇梅苓。 
鐵英奇痛得頭一皺,原來那白光竟是寒鐵金精製成的寸長短釘,有專破內家真氣,無堅不摧之能。 
這時候,他已無心顧及手心受傷,腳步微挫,右手一探,抓住智光大師肩頭上,厲聲喝到:「好狠心的和尚,你不願給『大檀丸』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暗算於她!」五成勁力一壓,智光大師站腳不住,退了三步,肩腫骨發出一聲脆響,那條手臂便脫了臼,只痛得智光大師裂齒「喲!」了一聲。 
他到底不愧是少林寺莆田下院的主持高僧,「喲」聲出口,馬上就用極大的定力,忍住一口冤氣,以平和的語氣道:「少俠不要誤會,貧僧絕無害人之心!」 
鐵英奇出手一招,原是急忿之下所發,其實也頗有聽人解釋的胸襟,當時也自覺魯莽,單手一扣智光大師手臂,向上一推一送,便把他脫臼的手臂接一回來。人卻一閃身擋住禪房門口,道:「本座但願大師給我一個公道!」 
智光大師心頭茫然,這事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一時也無法說起。 
門口,智圓大師出房中發生了爭吵,跳至門口道:「鐵掌門人!有何不妥?」 
鐵英奇冷然道:「你來問貴寺方丈吧!」側身讓智圓大師進了禪房。 
智圓大師進入房中,一見氣氛不對,心中一凜,道:「主持方丈……」 
智光大師擺手止住他說下去,道:「傳四位師弟入房。」 
鐵英奇真不把少林眾僧放在眼中,當時,冷笑一聲道:「你們都進來也好!」便讓房外四僧也走進了禪房,但自己卻仍守在門口。 
智光大師神色迷惑地,將剛才所發生之事,向五位身份極高的長老說了。 
智圓等五僧都是一愕,顯出極為吃驚的神情。這種神情,如非真是不知,要五人同時表示出來,那是不容易的。 
鐵英奇江湖經驗不足,看不出其中的微妙關係,但禪房內的三苦神尼,卻是江湖中的前輩高人,察物入微,一看少林僧人們的眼色,便有八成相信他們確不知情,便向鐵英奇道:「苓兒無恙,鐵少俠不可衝動,是恩是怨,日後自會水落石出,當前還是平心靜氣,謀求補救之道才是!」 
鐵英奇乃是大智慧的人,衝動於一時,卻不會糊塗蠻幹到底,當時,心氣一平,走四百靈仙子蘇梅苓身邊,伸出左掌,那顆小鋼釘仍死死的釘在掌心,未曾放出。 
事實上,鐵英奇在一連串行動之下,實也顧不得去拔。 
鐵英希望著掌心的那枚小鋼釘,向三苦神尼道:「老前輩可識得這枚鋼釘?」同時內力一催,將那鋼釘彈出掌心,飛向三苦神尼。 
三苦神尼接過,番視了片刻,蹙起一雙霜眉道:「這是長白老人蘇聖北的『白虎斷魂針!』又將那小鋼釘傳給智光大師等僧觀看。」 
智光大師等人看了,將「白虎斷魂針」交回三苦神尼道:「貧僧得聞名未見面,還請神尼賜教。」 
三苦神尼道:「『白虎斷魂針』雖是長白老人蘇大俠之物,但自他揚名關外以後,便來聽說他再使用過,其中不無蹊蹺?」 
鐵英奇見他們討論到「白虎斷魂針」身上,似乎全已忘記了百靈仙子蘇梅苓的生命已危在旦夕,不禁感到大大的不耐,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那顆『大檀丸』被神偷吳七取去了?」 
越想越覺得有理,使向三苦神尼一拱手道:「苓妹偏勞老前輩照顧了,晚輩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晃身出了禪房,奔出少林寺。 
他心中念著神偷吳七,認為唯一可以找尋的線索,就是那老太婆家中,於是他便向那老太婆家趕去。 
房屋依舊,屋中各物,也未移動分毫,只在屋中不見了半個人影。 
鐵英奇苦笑一聲,忖道:「再笨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我為什麼想不到這一點,糊塗!糊塗!我真是糊塗!」一時又沒有了主張,不知向哪裡去找尋神偷吳七才好。 
他在空屋之內猶豫了片刻,一頓腳,自言自語道:「他們得手之後,一定是逃走了!我一賂趕去,不怕追不到他們。」 
他正要離開這空屋,忽聽門外飄進一聲嬌脆的聲音:「孫姥姥,你老人家在家麼?」 
鐵英奇一聽那聲音似是在那裡聽過,便閃身躲在一邊。 
接著便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而且,還聽見一個小童的聲音道:「媽!屋內沒有人,我們不要進去了。」 
鐵英奇恍然記起了來人,就是郭大娘母子。本待出去相見,但忽然想起:「他母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怎會和孫姥姥認識?」心中有了疑念,便改變了主意。 
這時,那郭大娘已經走進屋內,口中還在念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孩子,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為娘不是對你說過麼?」 
郭筠半天沒有說話,似是不完全同意媽媽的話。 
郭大娘又道:「孫姥姥平時不是很喜歡你麼!你為什麼沒有半點圖報的心理?」 
郭筠被說急了,道:「陰陽怪氣的誰願意和她打交道,要不是媽媽說學好了武功,便沒有人敢欺侮我們,我才不願理她呢!」 
頓了一頓,又道:「尤其那托我們帶信的人,鬼頭鬼腦,更不是好人的樣子!」 
郭大娘歎了一口氣,道:「既然見不到人,我們就走吧!」 
鐵英奇一聽她們要走,顧不得多想,閃身走了出來,道:「賢母子前來找孫姥姥,不知有何要緊的事?」 
郭大娘和郭筠料不到鐵英奇會從房中出來,都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吶吶半天,才道:「原來是鐵相公!」 
郭筠生硬地道:「你認識孫姥姥麼?」 
鐵英奇不慣說謊,直言道:「我不認識她,我也是來找她的。」 
郭筠道:「你找她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