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浮動著漆黑的雲層,大地上一片漆黑,疾風摧著陣雨,打在一所宅第半開半掩的大門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一道閃電,征服了片刻的黑暗。 
就在這可貴的瞬間,但見兩條人影,側身進入了那座宅第。 
這座宅第,往日曾威赫一時,如今卻落得寂寞蒼涼,一片淒清。 
近半年來,常有武林人物一批接著一批的乘夜進入這座宅第之中,搜索一番,最後帶著失望的心情,悄然離去。 
目下這兩人,只怕也不會有什麼收穫。 
可是,但看他二人進入後的舉止,卻似乎胸有成竹,絕不像過去那些人,來時匆匆,去也匆匆,略作打量,便即喪氣而歸。 
這二個人進入院內,先閂好大門,又打發了火石,點亮了千里火,其它的房間都不搜查,直進內堂。 
二人打量了一眼周圍天藍色的牆壁,和倒吊著的七盞七星形的玻璃燈。其中一人,吁了一口氣,道:「大概就是這間房子!」 
另外一人,點了點頭道:「王兄,請你戒備,小弟要試一試了。」 
那個姓王的反手拔出一對藍光隱泛的乾坤子母圈,在頭頂上打了一個圈晃,然後,雙圈一錯,發出一陣刺耳的金鐵交吟,道:「王兄放心,不是小弟誇口,憑小弟河洛一圈洪震的威名,諒還不致有人敢來打擾!」 
另外一人,接口道:「洪兄英名遠震,何人不知,小弟多慮了。」言罷,平地長身,向高懸的第三盞七星玻璃燈竄去,凌空駐身,將燈座向上托了三托,又向下拉了四下。這些動作,都是憑著一口丹田之氣,凌空施為,當他飄身落回地上時,竟是面不紅,氣不喘,顯見他在輕功方面造詣極為不凡。 
河洛一圈洪震脫聲叫了一聲「好!」道:「王兄真不愧天外飛鴻之譽,僅憑這一手輕功,小弟就甘拜下風,怪不得老山主特別指定由王兄動手了。」 
語氣剛落,只聽一陣隆隆之聲,從地底發出。 
二人對看了一眼,臉上都現出不可言喻的喜色。 
接著神座前面的神憲,猛然向下一落,並發出一聲巨響,陷落處伸出一雙金龍巨爪,巨爪中抓著一張紙片。 
天外飛鴻王不空讚歎道:「山主真是天人,料想得一點不錯,要找天龍五常的下落,大概就在這張紙片上了。」微一作勢,伸手去取那張紙片。 
就當他的手指已接觸到紙片邊緣的瞬間,突然,那張紙片竟無風自起,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轉,飛過他們頭頂,向門外落去。 
天外飛鴻王不空和河洛一圈洪震都是江湖上極為有名頭的人,見此情形,便知門外到了高人,攝去了紙片。 
河洛一圈洪震怪蟒翻身,乾坤子母圈並舉,一圈開路,一圈護住胸前大穴,直向門外撲去,同時口中喝一聲:「誰?」 
天外飛鴻王不空也晃身撲出道:「留下那片,饒你不死!」 
他們應變神速,身形快似閃電,饒是這樣,還是差了一步,沒有看到那攝去紙片之人。 
二人身形不停,直撲廳外,但剛剛撲到外廳,忽聞身後有人冷笑一聲道:「你們二人給我站住!」 
天外飛鴻王不空、河洛一圈洪震大為一怔,不知這人怎會繞到身後。他們儘管心中嘀咕,回身的動作卻是快疾無比,一左一右,雙雙逼抵那發話之人,生怕他再次逃脫。 
一道火光,在那發話之人手中亮了起來,照亮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張油泥滿面的髒面孔,也是江湖人物熟知的面孔。 
天外飛鴻王不空、河洛一圈洪震,神色一肅,相互碰了一下臂膀,河洛一圈洪震將乾坤圈一併,交到左手,天外飛鴻王不空手中沒有兵器,但也拱起雙手,二人同聲道:「原來是丐幫幫主朱大俠,多多失敬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精光如炬,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沉聲問道:「你等也知道天龍派秘密?定然是受了何人指使。」 
河洛一圈洪震要是在平時,絕不敢招惹虎目神丐朱元波,但是今天的情形有點不同,一則,他自度合自己與天外飛鴻王不空二人之力,不難打敗這個討厭的老乞丐,再則,他們這次是有準備而來,只要暗號發出,便有後援接應趕到,即使勝不了,也不會吃什麼大虧,於是滿不在乎的還了兩聲冷笑,道:「此事與你們丐幫無關,念在過去彼此相識的份上,你今天將那紙片交出,萬事皆休,否則你是惹火燒身了!」 
天外飛鴻王不空乃是城府深沉之人,怒在心頭,笑在臉上,道:「在下二人,供職『萬聖宮』,奉命行事,所知不多,朱大俠有話,將來盡可當面詢問我們山主,為了免傷和氣,最好還是請將紙片擲還我們帶回!」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這樣未免太過簡單了,老化子問的話,你們一字未答,反而威脅起我老化子來了,你們也不回頭看看,後面還有些什麼人在?」 
天外飛鴻王不空與河洛一圈洪震聞言一驚,轉頭望去,只見大廳門口,正有五個老年化子虎視著並排而立。 
那是丐幫幫主以下的五大高手,號稱丐幫五行:金丐黃輝、木丐林源、水丐海蘊、火丐夏炎、土丐於七。 
這五人任何一人,單打獨對,都可以在五十招之內,將他們二人制住。 
他們二人,心中雖悸,表面上卻仍裝出一付目中無人的狂態,仰首二聲長嘯,嘯聲中,已然發出了求援的暗訊。 
嘯聲一落,河洛一圈洪震昂然道:「無論單打群對,在下二位都接著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冷冷道:「依我看來,你們絕非我們對手,敢於口出狂言,想必附近有後援?」 
「是又怎樣!」他們二人神色更加狂傲。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好,既然如此,但願你們不要後悔?」轉向丐幫五行揮手道:「他們二位既然要以武功索物,我們自也不怕丟人現眼,那就一切遵命照辦啦!」 
天外飛鴻王不空一見對方不讓自己二人拖延時間,慌道:「你們以多為勝,不怕江湖上笑話麼?」 
五行五丐身形如電,已把他們二人團團圍住,金丐黃輝擊出一掌,道:「本幫只對江湖正直人士講究規矩,像你們這類人物,莫想偷乘取巧。」 
呼的一聲,掌風直奔河洛一圍洪震,洪震兵器在手,閃身錯步,避開正面,左手「腰斬靈蛇」,迎著來勢截出,同時右手「明月當頭」,回擊一招。 
金丐黃輝冷笑聲中,擰身換勢,「捧星托月」,先化來圈,接著五指如鉤,反扣河洛一圈洪震右手腕脈。 
這一招,神妙無倫,只迫得河洛一圈洪震連連後退。 
此時天外飛鴻王不空亦已與木丐林源展開了糾鬥,他哪裡是木丐林源的對手,又加水火士三丐虎視眈眈地各守方位。待機而動,給他心理威脅極大,本有十成武功,也只能發出八成,十招不到,已是手忙腳亂了。 
儘管如此,虎目神丐朱元波已是看得不耐,朗聲催促道:「他們既有後援在後,你們還不速戰速決。」 
水火土三丐,應了聲:「是!」 
哪知身形未動,忽然從門外連續跳進數條人影,分別接住了金、木、水、火、土五丐,讓河洛一因洪震和天外飛鴻退了開去。 
接著,又進來三人,其中一個狼目蒼發的老人,劈面便問洪震和王不空道:「得手了麼?」 
王洪二人垂手道:「東西被丐幫幫主搶去了!」 
那狼目蒼發老者,狼目一翻,喝令同來的二人道:「二位老弟,快把朱化子拿下!」 
那二人連步到虎目神丐朱元波面前,冷冷地笑道:「朱化子,你是束手就擒呢?還是要我們兄弟費點手腳?」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幫之主,身份之高,與各大門派掌門人不相上下,功力之高,自然也非等閒之輩可比。這時看清走過來的二,也不免暗自吃了一驚。 
這二人在江湖上聲名之著,不下於任何一位絕頂高手,乃是黑白兩道,聞名色變的黑白雙喪門,黑喪門吳天,白喪門吳地,各有一身出類拔萃的功力,蝕骨陰風掌更是中者必死,估量自己功力,單打獨對,百招之內,可以戰勝其一,要是在他們二人合擊之下,不到百招,自己非敗不可。 
虎目神丐朱元波限於身份,明知不敵,也不能稍露怯敵之意,當時呵呵笑了兩聲,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根烏黑的尺八鐵棍,單手一甩一抖,鐵棍迎風暴長了二倍,成了一根長達五尺四寸的打狗棍。道:「二位老兄,你們什麼時候成了人家的走狗,真是可喜可賀。老化子這根打狗棍,正是你們的剋星,你們要是不怕犯忌,就上吧!」 
黑白雙喪門嘿嘿冷笑聲中。各人擊出一把鐵叉,叉長三尺五寸左右,黑喪門站在右邊,右手執叉,空著左手,白喪門站在左邊,左手握叉,空著右手。二人同時將那鐵叉高舉過頂,相交一碰,喝了一聲:「打!」 
忽地身形一分,交叉而進,原是左邊的白喪門轉到了右邊,身形飄忽有若鬼魅,兩隻鐵叉,左右分進,取的都是「戶井穴」。 
虎目神丐朱元波喝聲:「來得好!」 
手中打狗棍平舉齊肩,身形陡轉,打了一個圓圈,這是打狗棍的法中,有名的「二郎搬山」一招,借助旋轉之勢,暗含卸字訣,當時便消去了鐵叉合擊之力。 
黑白雙喪門同黨手中鐵叉勁力一虛,已知一招無功。當下挫腰作勢,身形不變,硬將直落之鐵叉挺了起來,一左一右,再次橫掃而出,這一下幾乎佔住了橫面的整個空間,虎目神丐除非騰身上升;否則便難逃厄運。 
但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如果真的騰身躍起,黑白雙喪門注滿真力的「蝕骨陰風掌」正好順勢擊出。 
那樣一來,虎目神丐朱元波以凌空之身,勢難抵擋他們二人的全力一擊,而非傷在「蝕骨陰風掌」下不可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對於這個圈套,看得甚是清楚,他也有他的對策,身形雖是拔起,可是手中五尺四寸的烏鐵打狗棍,卻在身形一起之際,脫手向下打出,一溜烏光,一端迎上了一股掌力,黑白雙喪門的計算,便這樣被那根打狗棍化為烏有。且因兩股掌力相互一擠,打狗棍又復向上彈起。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笑聲中,頭下腳下,「燕子掠波」,伸手收回打狗棍,人也飄落至丈餘之外。 
僅只三招二式,已看得那袖手旁視,狼目蒼發的老叟不住的點頭,道:「朱化子果然名不虛傳,二位吳老弟,老山主對你們寄望甚大,你們是否能夠當上本座的副手,就看今天的表現如何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識滿天下,卻不識這狼目蒼發的老人,聽他的口氣,其身份和地位之高,似乎還超過黑白雙喪門二級之上,當時不禁眉皺,顯出一臉迷們之色。 
黑白雙喪門卻在這個時候,自動露出了口氣,道:「胡老請放心,朱化子的絕招就這麼多,馬上就有他好看的了!」 
「胡老」加上「狼目」,頓時虎目神丐朱元波想起一人,此人絕跡江湖已有三十餘年,說年齡,應在八十以上,乃是隱世魔頭中,有名的黑心豺狼胡大招。 
要真的是他,只怕今天自己六人,都沒有逃生的希望了。 
這種念頭在虎目神丐朱元波腦中一閃而過,只是一霎那間的失神,而黑白雙喪門的兩支鐵叉又向他肩並穴點到。 
高手相搏,爭的是瞬息先機,虎目神丐朱元波這一失神,便種下了落敗之因,再想安全逃過雙叉一擊,已比登天還難了。 
偏偏「吉人自有天相佑」,就當虎目神丐朱元波神顫之際,突然從外面躍進一條人影,手中金光一閃,黑白雙喪門的二柄鐵叉,便被那道金光牢牢吸住,莫想再進分毫。 
黑白雙喪門不禁心頭大驚,錯步欲退,可是手中鐵叉,怎麼也抽不回來。 
此刻只聽得黑心豺狼大招大喝一聲,道:「好小子,你是誰?」 
一股凌厲無匹的掌力,向鐵叉與吸住鐵叉的一柄金劍撞到,掌力落在金劍和鐵叉上,黑白雙喪門振腕運力,準備趁勢抽回鐵叉,那知卻從鐵叉上傳回來一股回震之力,震得他們二人雙臂發麻,把握鐵叉不住,人也退後三步。 
再看那二柄鐵叉卻依然貼在來人金劍之上,一顫不顫。 
黑白雙喪門連來人面貌都沒有看清,便失去了成名兵刃,心中那有不駭。待得驚魂略定,這才抬頭向人望去。 
只見前面手握金劍之人,年約二十左右,藍布儒服,玉面朱唇,朗目修眉,好一付飄逸出塵,倜儻不群的英姿。 
可是,他這時卻玉面凝霜,瞪目望著對面的黑白雙喪門道:「在下,鐵英奇,本宅主人,你們是誰?為何侵犯本宅?」 
鐵英奇,鐵英奇天龍派第十一代掌門人鐵英奇,會在此時此刻現身出來,當真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因之,連那邊鬥得如火的五組人,也自動停住了打鬥,各人回到了各人的一邊。 
虎目神丐朱元波與鐵英奇在集賢山村,有過一面之緣,此時,要非鐵英奇自己報出名來,他也不認識他了。 
因為一年多的時間雖不算長,但鐵英奇卻變得太多了,不論是身材和氣度,與一年之前都已判若二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驚又喜的擦了一下老眼,「呵!呵!」連聲,道:「鐵掌門人還認得老化子麼?」 
鐵英奇回首點頭道:「集賢莊多蒙關顧,那敢稍忘,待小生打發了這些傢伙,再行致謝幫主維護寒舍盛情。」敢情他以為朱元波是在此時進莊的。 
黑心豺狼胡大招狼目連翻道:「你就是鐵英奇?」接著一陣狂笑道:「人世間已經沒有了鐵英奇其人!你要冒充鐵英奇,卻是瞞不過老夫。你到底是誰?還不從實話來!」 
鐵英奇一晃手中天龍金劍道:「你如果是個人物,便不該不認識此劍,本座是否鐵英奇,何必多問!」 
黑心豺狼胡大招發出一陣狼嚎道:「管你是不是鐵英奇,帶回山去,交給老山主發落。」 
語落掌出,五指如鉤,向鐵英奇右臂抓到,他大模大樣,踏中宮,走洪門,那裡把鐵英奇放在眼內,心思這百毒消魂爪一出,那怕不手到擒來。 
鐵英奇反手還劍入鞘,同時閃身退後一步,讓過了黑心豺狼胡大招「百毒消魂爪」,三個動作一氣呵成。 
在表面上,他的身形,只是成直線退了一步,但在出手傷人的黑心豺狼感覺上,卻似乎變化無常角度,使他的「百毒消魂爪」,第一次失去了威力。 
豺狼胡大招臉上神色微變,口中冷笑一聲,道:「再接老夫一招看看!」 
迎面又向鐵英奇抓出一抓,這一爪快疾無比,且在尖之上,冒出五股異氣,罩向鐵英奇的全身。 
鐵英奇今非昔比,體內四種奇藥藥力已盡數發散,又加勤練「天龍秘笈」一年,不但生死玄關早破,任督兩脈皆通而且護身罡氣,亦已練成,區區「百毒消魂爪」,如何傷得了他? 
只聽他怒叱一聲道:「本座不和你糾纏,給我滾吧!」 
一招「金龍探爪」,穿過層層黑氣,一把將黑心豺狼的腕脈扣個正著。 
黑心豺狼胡大招想不到鐵英奇出手進招,如此快速,欲待挫收手已是不及,只覺一股熱流迸射而入,使他七八十年修為的深厚功力,竟然再也凝聚不起來。 
黑心豺狼胡大招心神均悸,臉上已然滾下了豆大的汗珠。 
鐵英奇一擰一甩,把他甩在廳外。 
黑心豺狼胡大招一身功力,原非等閒,卻在鐵英奇手下走不過一招,這固然是由於他一時輕敵大意,但鐵英奇今日功力之高,也可概見一般了。 
黑心豺狼一招敗落,餘下之人,連大氣都不敢哼,便在黑心豺狼胡大招招呼之下,鼠鼠而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瞧鐵英奇如此了得,只驚訝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鐵英奇苦練「天龍秘笈」,如今大功告成,第一件大事便是回家探母,和解除天龍四常所中的「七煞指」傷。 
這時無心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話舊,以及詳詢相鬥相情,拱了一拱手,道:「在下出外數年,急待叩見母親,請朱幫主擔待這個。」 
言罷,閃身奔向內廳。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斂神,大聲喊道:「鐵掌門人緩行一步,老化子有話奉告。」 
可是這時,鐵英奇早已進入內廳了。 
鐵英奇飛身奔進內廳神掌,激動地呼道:「媽!英兒回來了!」 
夜暗天雨,神堂內一片漆黑,鐵英奇雖已練成黑夜視物功夫,卻未運動施展,呼喊間,只覺神堂寂靜如死,大感奇怪,又呼道:「媽!是兒回來了,您不要怕,請您快出來吧!」 
這時,他已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了。 
功力陡運,雙目之內射出兩道精光,環掃了神堂一遍,但見神堂之內,幕帷殘落,零亂已極,分明已經久無人住。 
鐵英奇一陣頭昏,傷心得欲泣無淚,放聲悲號,道:「孩兒日夜兼程,萬里歸來,哪知你們又出了意外,叫人好不恨呀!」 
身後,丐幫幫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已經跟了進來,訕訕地道:「鐵掌門人,請莫傷心,依老化子的看法,令堂等必是怕人騷擾,易地隱居了。」 
鐵英奇心急神躁,驀地旋過身來,星目如炬,落在虎目神丐朱元波臉上,口不擇言地道:「是誰逼得家母等無地容身,快快說來!」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虎目神丐朱元波深知鐵英奇此刻的心情,毫不為意地長歎一聲道:「此事說來太長,你先平一平氣,我們找處地方坐了下來慢慢說吧!」 
這時,丐幫五行五丐送進四支千里火,分插在四面牆壁上。 
接著,他們又在大廳上清理出一片乾淨土地,讓鐵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相對席地坐下。 
虎目神丐朱元波開口向鐵英奇道:「鐵掌門人,這一年來,你到那裡去了?可知關外長白老人為了你的緣故,和中原武林發生了極大的誤會和衝突麼?」 
鐵英奇不便把自己學武的詳情說出乾脆不答朱元波第一個問題,只點點頭道:「長白老人蘇爺爺,為了在下問罪少林武當之事,在下一路行來,已有耳聞,只因一心念著慈母,和身受重傷的四位師叔,所以決定先行回家省視之後,再往嵩山證明誤會,化解紛事。但是,這一年來,是誰逼得家母等無處容身?尚請詳告!」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把關內外武林起釁的始末,重說了一遍,然後,才說明大家因找尋鐵英奇的行蹤不獲,自然便將目標轉到「武林第一家」來。可是尋找武林第一家之時,已經失去了天龍五常等人的蹤跡,他們究竟何去何從,也無人得知。 
最後,又說明他自己即系身受中原武林之托,守住淮陰地區,繼續搜尋天龍派諸人線索,並附帶把今晚如何與萬聖宮的人相鬥之經過說了出來。 
隨之,他取出那張紙片,交給鐵英奇道:「這張紙片,就是老花子搶得之物,尚未看過,鐵掌門人拿去了。」 
鐵英奇謝虎目神丐朱元波,接過紙片,展目望去見。紙片上只寫了幾個潦草的字跡,他為使大家都明瞭起見。朗聲念道:「哈!哈!老夫棋高一著,捷足先登了!」 
鐵英奇皺起了一雙劍眉,陷於深思。 
一段不短的沉寂過去,鐵英奇忽然點點頭道:「一定是,家母有什麼留言,被這留字之人截去了,家母留言上,極可能載明他們的去向!……」又沉吟了片刻,忽然臉色大變,跳身而起,大叫道:「不好了!如果那截去留言之人心情叵測,跟蹤追去,以家母女流之輩,和四位師叔的負傷之體,豈是人家敵手。」一臉急慮之色,就待向門外衝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長身阻住他道:「鐵掌門人請三思而行,天下之大,你知道那裡去找?」 
鐵英奇微微一怔,啞然無語,一時也失去了主張。 
五行五丐中的金丐黃輝雙目發直,眼光注定鐵英奇手中那張紙片上,半天,插嘴道:「這張紙片似非尋常之物,不知各位注意到了吧?」 
鐵英奇把那紙片翻來覆去看了一陣,送給金丐黃輝道:「在下識淺,敬請賜教!」 
金丐黃輝接過紙片,又細看了一番,給木丐林源道:「老二,你看看如何?」 
木丐林源,一面細察,一面隨口道:「長四寸,寬二寸,泥金細邊,右上角垂柳三絲,左下角展翅粉蝶一隻……」 
虎目神丐朱元波點點頭笑道:「如此說來,這該是掃地斯文呂不二的東西了。」 
木丐說道:「正是掃地斯文呂不二隨身攜帶『柳蝶素箋』!」 
錢英奇大聲道:「多謝朱幫主了!」 
於是,一行七人,走出了「武林第一家」的院門,虎目神丐朱元波停下腳步,正待對五行五丐有所吩咐之時,忽聽一聲吶喊,起自四方四面,接著便見一大群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原來這些人早已隱伏附近,黑心豺狼等退出之時,因為跑得太快,從他們頭頂上飛越而過,他們未及阻擊。 
鐵英奇他們大模大樣的走出大門,當然要陷入他們包圍之中了。 
不停的夜雨中,一道閃電過去,只見那群人一個個衣衫檻褸,加上滿身泥土,更顯得狼狽不堪。 
這時,鐵英奇等七人的位置,是五行五丐在前,鐵英奇和虎目神虧朱元波二人在後。 
那群人把他們圍住後,從中走出一個五十左右的老者,這老者氣宇不凡,似乎就是他們的為首之人。 
那老者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道:「你們這些人,在『武林第一家』莊院之內進進出出,居心何在?快快從實道來,否則,莫怪我們無禮了。」語氣雖然不善,卻沒有隨便出手,可見很重江湖規矩,不是烏合之眾。 
五行五丐中的金丐,落在人家天龍派掌門人鐵英奇眼中,實是大大丟人之事。 
金丐向前一步,喝道:「你們是那路弟子,幫主在此,還不過來領罪!」 
那老人神色莊穆地道:「誰是丐幫弟子!」 
虎目神丐朱元波也起了誤會,閃身過去道:「好呀!你們竟連丐幫弟子的身份都不承認了!欺師滅祖,如此為什,五行五丐!把他們廢了。」 
五行五丐同應一聲:「是!」各人撤出隨身兵刃,要為丐幫清理門戶了。 
鐵英奇因為這是丐幫本身之事,不便多說,劍眉皺了一皺,退到一邊。 
那老人見丐幫五行五丐撤出了兵刃狂笑道:「人道丐幫幫規嚴,行事最重江湖道義,可是今天你們的行為,卻叫老夫見了為之齒冷!以強凌弱,擅闖天龍派聖地不說,竟然狠起心來,反咬一口,誣人於罪,其心實是可誅。難道老夫還怕你們不成!」回手一招道:「兄弟們!今天我們報效師門的時候了!我們不能再忍受了,先和這批道義的化子們拚個死活吧!」 
一呼百應,像暴出一聲春雷,這時正好又是幾道電光閃來,風急了,雨也大了,使當時的場面,更增添了幾分悲狀氣氛。 
那老人一番指責的話,使虎目神丐朱元波打了一個冷顫,知道是個天大的誤會。 
當即止住五行五丐出手,道:「五行五丐退下,本幫主有話相詢!」 
五行五丐撤回兵刃,退到虎目神丐朱元波身後站好,虎目神丐朱元波向前走出一步,語氣一緩道:「老夫丐幫幫主朱元波……」 
一語未了,那位老人冷笑一聲,道:「誰不知你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平日自高身份,仍然正派人士,今天別想再欺騙人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確有過人的胸懷,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道:「老夫是誰?何不先示尊號,再論是非!」 
那老人昂首道:「老夫天龍弟子田橫,為護衛師門聖地而來,你們想不到吧!」 
此話不但聽得虎目神丐朱元波目瞪口呆,就是五行五丐也為之手足無措。 
尤其,鐵英奇更是滿腔熱血沸騰,星目之內,蘊滿了淚水,眼前一片模糊,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先恢復鎮靜,想到風雨之下,不是說話之地,再則天色黑暗,對方看不清鐵英奇的服飾,無法使他們相信鐵英奇就是天龍派之第十一代掌門人,當時,吩吩五行五丐道:「你們先回院,準備燈火,我和這位朋友,隨後就來。」五行五丐同聲應答,反身向「天下第一家」院內走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雙手一拱手道:「田大俠可願同入屋內一談?」 
田橫道:「死且不怕,還怕你搗什麼魔鬼!走!」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了一聲:「大家請!」拉了鐵英奇走在前頭。 
「天下第一家」大廳內,被千里火照得通明。 
鐵英奇站在大廳中央,熊熊的火光在他的俊朗臉上,和他那身代天表龍派服色的儒袍之上,「天龍寶劍」按胯柱地而立,倍增威嚴。 
田債以及身後的一干天龍弟子,驟見之下,竟是不敢相信,但是在他們冷靜思索,幾經詞證之後,終於不再懷疑,只見田橫一陣顫慄,老淚奪眶而出,急行數步,俯身拜了下去,道:「弟子田橫,不知掌門在此,行事魯莽,請掌門人處以門規!」 
接著,在他後面跪滿了一地,同聲道:「弟子叩見掌門人!」 
鐵英奇為第十一代掌門人之事,自集賢山與會以來,已是天下皆知,這批天龍弟子是早已聞悉,時在念中。 
現在目睹鐵英奇這份長像和穿著打扮,以及掌門人專用的「天龍寶劍」,他們那還會有所置疑? 
鐵英奇真想不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本派弟子,而這批弟子,又是這般潦倒,一時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英雄之淚,雙手一抬,道:「各位師兄請起,本座……」 
他只覺鼻中一酸,喉頭發哽,再也說不下去。 
田橫乃是老年之人,自是明白掌門人的心中感觸,此時此地,丐幫幫主虎目神丐朱元波不便插言,要減少掌門人的悲痛,只有自己先抑住過激的情緒?於是假裝出一付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站起身來,道:「掌門人一向可好?」 
鐵英奇一代雄才,雖然年事不高,經驗不足,但胸襟之開闊,情緒的穩定,卻非常人可比,其實不用田橫強顏歡笑,他自己臉上,早就換上了一付笑容,這時更是爽朗地道:「本座歷代祖師默佑,已經得回『天龍秘笈』,今後就要與各位師兄共同為本派前途努力了!」 
「天龍秘笈」已為鐵英奇尋回,不但天龍弟子為之歡聲雷動,就是丐幫幫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和五行五丐,亦莫不紛紛道賀,認為天龍弟子復興在望,江湖血劫消弭,拭目以待了。 
之後,鐵英奇又向田橫問了一些天龍弟子的目前狀況,田橫一一說了,各人又是一陣感歎唏吁。 
原來,天龍弟子正在派武林人物搜尋,和萬聖宮派人暗算追殺的雙重壓力交通之下,簡直已到了走投無路之地。 
他們因為不知道正派人尋找他們的目的只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出鐵英奇的下落,所以誰也不敢和正派武林接近,只覺大劫臨頭,惶惶不可終日。 
這樣一來,天龍弟子在情急之下,不免感懷身世,顧不得祖師關閉天龍派的遺命。便在暗中結合起來,欲與命運搏鬥。 
有些人於各處聯絡了各代弟子,以圖暴虎憑河,共作最後的掙扎。其中輩份最高的有天龍五常師兄弟,輩分最低的,只是鐵英奇的師侄輩,再低的便沒有了。 
另外一些人,則因目睹各派武林人物,毫無顧忌的進出於「天下第一家」,任意搜索,實難看下去,激起了維護天龍派聖地的忠誠之心,要以天龍派弟子的鮮血,向天下武林人物提出警告。 
說關係,田橫乃是天龍五常之首開天手魏鎮中的大弟子,也就是鐵英奇的同參師兄。他自天龍派關閉門牆,奉命離開之後,再也不曾回來過。直在江湖上流浪了將近二十年,這種滋味,說起來,確是令人生悲。 
大家在悲歡哀樂之中,各訴衷腸。 
忽然,鐵英奇的眉頭皺了兩皺,虎目神丐朱元波眼快嘴快,笑道:「小兄弟,你又有什麼感觸?」 
鐵英奇只覺這位丐幫幫主虎目神丐豪爽熱情,在集賢山莊,就對他有了好感,一時激情之下,竟脫口呼了一聲:「老哥哥……」發覺不妥,正要縮口,老化子已鼓掌大笑道:「小兄弟,你這種稱呼,正合老化子的口味,以後就這樣叫下去,再也不准改動了!」 
鐵英奇連連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一時失言,朱幫主萬萬不可認真!」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臥一瞪,生起氣來道:「小兄弟,你這樣認為沿門乞食之人高攀不上了,老化子只有告辭!」 
言罷,裝模作樣的向廳外走去。 
鐵英奇也知他在做作,但這是人家一片好心,堅拒不得,於是只好道:「老哥哥,小弟遵命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精光如電,一把握住鐵英奇的雙手道:「小兄弟,今後天龍派的事,有我老化子一份!」說話之時,雙手微微發抖,顯得甚是激動。 
鐵英奇凝眸正視虎目神丐,道:「多謝老哥哥盛情!」 
虎目神丐朱元波招呼五行五丐過去,道:「你們也來見見這位小兄弟,今後你們得為他多多賣命!」 
五行五丐也是大喜道:「小兄弟的事,就是丐幫的事,這一點不需幫主吩咐!」 
鐵英奇又是一揖道:「謝過各位老哥哥對小弟的雅愛!」 
虎目神丐朱元波突然臉色一正道:「天龍派與丐幫既已結為兄弟之好,小兄弟,你剛才為什麼皺著眉頭,現在應該對老哥哥直說了吧!」 
鐵英奇感激的道:「老哥哥這般熱誠待人,小弟只好實話實說了!」 
虎目神丐朱元被爽朗笑道:「小兄弟的有話就快說吧!這等婆婆媽媽的,豈能成得了大事。」 
鐵英奇紅著臉道:「小弟是為本派各位師兄的安置問題,極費周折,心中作難。」 
微頓之後,繼續解釋道:「小弟目前須待著料理之事還多,一時尚不能正式復派和他們長相聚首,而又不願讓他們再這樣飄零下去,所以……老哥哥見多識廣,可有以教我!」 
虎目神丐朱元波呵呵笑道:「掌門人真不好當,是不是?」接著又是一陣大笑道:「老哥哥倒有一個辦法,只是有點委曲貴同門,難以出口。」 
鐵英奇俊目放光道:「老哥哥不要客氣!」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小兄弟如不嫌棄,就讓貴派兄弟暫住丐幫好了?」 
鐵英奇雖覺不妥,但已不容推拒,當下微一吟哦,轉問田橫道:「田師兄意下如何?」 
田橫想了一想,一時也提不出具體意見。 
鐵英奇斷然道:「本派與丐幫既有休戚之好,暫借棲身,也算不得什麼!」他對這一點竟然非常通達,不像一年前那樣拘泥了。 
田橫肅容道:「掌門人所見正是,弟子等遵命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喜點頭道:「通權達變。乃是應亂之道,丐幫弟子,得天龍兄弟作客,勞莫大為!」語畢,回顧五行五丐道:「今後凡遇天龍兄弟,即迎至本幫總壇款待!不得有誤!現在你們先接田大俠等各位回壇,老夫要與小兄弟到台兒莊找掃地斯文呂不二去了。」 
鐵英奇也對田橫道:「丐幫與本派情誼已如同一家,今後本派弟子作客丐幫者,全由師兄全權統理。本座有事時,自會通知你們前往會合。」 
田橫躬身應道:「遵諭!」 
繼即朗聲發令道:「恭送掌門人與朱幫主起程!」 
天龍弟子肅立恭送鐵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走出大門。 
丐幫雖沒有這種禮節,但在天龍弟子影響之下,也都肅立知儀。 
鐵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離開了淮陰「武林第一家」,由於二人腳程都快,不到兩日工夫,就到達台兒莊境內。 
沿途,鐵英奇才由神丐口中得知掃地斯文呂不二的其人其事。 
原來,這個掃地斯文呂不二,胸中確有才學,武功亦不等閒,相貌更是長得蕭灑脫俗,一派儒雅。 
但是這些優厚的條件,生在他的身上,只使他贏得了一個掃地斯文的外號,對他的身份地位,卻毫無助益。 
因為,他有一付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平時專愛和下五門人物論交,又愛在風月場中,如果見了銀子更是死不要臉,卑躬屈膝,什麼事都做出來,腦子裡,根本沒有「人格」二字的觀念。 
因此,他長相雖好,文武雖高,也還是被人以「掃地斯文」呼之。 
最怪的是,他竟毫無自知之明,還別出心裁特製一種「柳蝶素箋」,自命風雅,處處賣弄,真是鬼人多怪,江湖上沒有一個看得起他。 
台兒莊已經在望,虎目神丐朱元波拉了鐵英奇繞過一道土堤,避開官道,又走了一頓飯時間,台兒莊就又被他們甩在後面了。 
突然前面視界一朗,現出一道柳堤,柳堤的盡頭,是三間精緻草房,一條清澈的溪水,繞屋而過。 
鐵英奇點頭讚歎道:「這裡真是一個好地方!」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好的還在這後面哩!」 
鐵英奇只笑了一笑,沒有細品味虎目神丐朱元波這句話的含意,隨他走到了那精雅草屋門前。 
來到門前,再抬頭仔細望去。鐵英奇不禁又脫口讚道:「好!真是好到了極點,這裡不但沒有絲毫世俗習氣,簡直幽靜得如人間天上,由物觀人,小弟真不敢相信他會是老哥哥所說的那種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要沒有不俗的外表,也顯不出他為人的掃地斯文了!」接著大模大樣的面向那房吼道:「本幫主駕到,何以無人出來接待!」 
語聲剛落。門內已經惶惶然奔出一個三綹長鬚的玉面老人,衝著虎口神丐朱元波一拱到地,呵呵連聲道:「呂不二不知幫主駕到,有失遠迎,死罪死罪!」 
虎目神丐朱元波「哼」一聲。道:「罷了!」接著問道:「呂不二,你對本幫主如此奉承,不怕辱沒了你斯文一派的身價嗎?」 
掃地斯文呂不二嘻嘻笑道:「朱幫主名動江湖,權傾天下,呂不二不巴結你,巴結誰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你說的是真心話麼?」 
掃地斯文呂不二慌不迭道:「不二要說了假話,便是你朱幫主的孫子!」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我要真有這樣的孫子,便非殺不可!」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是!是!該殺!該殺!」 
鐵英奇只聽得通體發麻,幾乎要笑出聲來,心想:人稱他掃地斯文,當是一點也不錯。 
虎目神丐一臉正經,沒有絲毫笑容,大步向草房內走,道:「老夫口渴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不二算準幫主將臨,早就給你備好香茶了!」側開身子,讓虎目神丐朱元波走進屋內。 
鐵英奇在虎目神丐後面跟進,可是當他要通過屋門時掃地斯文呂不二卻忽然身子一橫,將他擋住,臉色變得高傲之極,冷聲道:「柳蝶齋恕不招待無名之輩!」 
鐵英奇挺胸朗朗道:「本座天龍派掌門人!」他只道這一亮出身份,掃地斯文呂不二必會改容相向了。 
哪知掃地斯文呂不二竟又翻眼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江湖上已沒有天龍派這個名號了,柳蝶齋豈是你這破落子弟可以進入的!」 
鐵英奇只氣得劍眉雙軒,大喝道:「豈有此理,本座要對你不客氣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長袖一捲道:「本人就不怕發橫,你如果自恃武功,本人奉陪幾招!」 
鐵英奇俊面如霜,就要出手。 
虎目神丐朱元波連忙大笑道:「呂不二乃是天下聞名的勢利眼,小兄弟何必與他一般見識!」突然面孔一扳,對掃地斯文呂不二道:「鐵掌門人乃是本幫主小兄弟……」掃地斯文呂不二當真不愧為天下頭等小人,聞言立時神態全變,不待虎目神丐把話說完,突然改容躬身道:「小兄弟請!」 
鐵英奇怎會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為之啼笑皆非道:「本座不進去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一面心中暗罵:「難道老夫真會看得起你麼!」一面打拱作揖道:「小兄弟,如果再生不二的氣,不二就要跪下了,剛才只因不二不知小兄弟與朱幫主的關係,多多得罪,萬望見諒!」 
鐵英奇憤然道:「誰是你的小兄弟,你說話得小心一點!」 
掃地斯文呂不二就有這個本事,一旦認定的目標,你即使打他罵他,他也不在乎,非死賴到底不可,這時,他心裡雖是用最刻毒的話暗罵鐵英奇不止,但表面上卻是臉不紅,色不變,連連躬身道:「是!是!鐵掌門不要生氣,不二不敢了,天龍派乃是威震天下的名門大派,鐵掌門人自是大量如海,不計小人之過,請!請!鐵掌門人請!」 
他的腰向下彎著,彎著頭頂快要低到地面了。 
鐵英奇牛脾氣一發,只是不理。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不二生平是禮賢下士,小兄弟,不要忘了我們還有正事,接受了不二先生的道歉吧!」 
鐵英奇這才邁步進入了草堂,不過鼻還是冷哼了好幾聲,才算吐出胸中的一股惡濁之氣。 
掃地斯文呂不二隨後進屋,獻敬香茶,又是一拱到地,請示道:「朱大幫主有何訓示?呂不二洗耳恭聽!」 
虎目神丐朱元波毫不假辭色地直言吼道:「呂不二,你什麼時候到過『武林第一家』?」 
掃地斯文呂不二暗暗得意,心道:「現在該看我了吧!」馬上態度一變,臉上再沒有那種阿諛的諂笑,神采飛揚地乾咳了一聲,緩緩地道:「確有其事,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都未說出下文。 
虎目神丐朱元波深知他的惡習,懶得與他多扯,開門見山地沉聲道:「你有什麼條件?」話說簡單,一針見血。 
掃地斯文呂不二全無窘態,伸出五指,揚了一揚。 
虎目神丐朱元彼簡短地道:「黃的還是白的?」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你老幫大業大,該不會以為是白的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給你!接住!」五道金帶著勁風,直向掃地斯文呂不二射去,去勢奇猛。老化子竟然用了八成功力。 
掃地斯文呂不二微微一笑,抬手處「捕風捉影」,五支十兩的赤金錠,已乖乖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憑這一手,顯見他的功力,並不在虎目神丐朱元波之下,他有此能耐。卻偏偏為了錢財,對虎目神丐朱元波表現出卑躬屈膝的醜態.真使人懷疑他是不是娘生的。 
掃地斯文呂不二接過黃金,恬不知恥的掂了掂重量,又用牙齒咬咬,測了一下成色,那鬼樣,令人作嘔。 
最後他滿意了,簡短地答道:「六月十七日!」只說了五個字,便即停門。如以金錠的數目來計算,正好是一個金錠一個字。 
鐵英奇追問道:「你有什麼發現?」 
掃地斯文呂不二點點頭,搖搖頭,又伸出五個指頭。 
鐵英奇氣極怒叱道:「無恥!……」結果還是罵不出更惡毒的話來。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呂不二習性天生如此,我們如果不照價給錢,就是殺了他,也莫想他多說半個字!」 
鐵英奇大是不服道:「小弟自有叫他說話的手段!」倏地立起身來,準備施展天龍絕學,制服呂不二,逼他說下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連忙搖手相阻道:「小兄弟,你那手段對呂不二行不通,還是看老哥哥的!」轉臉正色向呂不二道:「我們整批交易,有問必答,共要若干?」 
掃地斯文呂不二雙目貪慾之光進射,裝出一付委曲的神態道:「這……這……在下……在下實在吃虧太大了!」忽又抬首挺胸,義氣干雲地道:「在下平日難得為朱幫主服務,賣一次交情,五百如何?『錠』是單位,五百自是指五百錠黃金了。 
鐵英奇雙目暴火,跺腳道:「你的心太黑了,也太下流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不多!不多!呂不二今天確實夠交情!」 
掃地斯文呂不二面有得意之色道:「人大量大,這就是朱大幫主過人之處,鐵掌門人太小看在下了。」 
鐵英奇搖頭蹙眉,不屑和他說話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外窮裡不窮,身上不知帶了多少值錢的東西,只見他左摸右摸,摸出一顆比桂圓還大的珠子,淡淡的紅光,隱隱約約。高舉手中,道:「呂不二,你是識貨之人,這顆珠子夠五百了吧!」 
掃地斯文呂不二一看之下,雙眼發直,連連點頭道:「夠了!夠了!」伸出雙手,等著朱幫主把那明珠拋給他。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縮手道:「東西是你的,但你得先說六月十七在『武林第一家』怎麼樣!」 
掃地斯文呂不二嚥了一口口水道:「你老,還是先把珠子賜下!」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一皺,道:「你不相信本幫主是不是!」 
掃地斯文呂不二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這是在下的一點小規矩!」 
虎目神丐狂笑道:「老夫就是要看你自毀規矩,你該知道,這顆『天香珠』的價值,何止千倍於五百,要不,我們明天抬黃金來再談。」把那珠子又放回口袋中。 
掃地斯文呂不二見聞廣搏,那有不識貨之理,他目中貪光如刃,早把那「天香珠」的價值在心裡估計了一番,這顆珠子雖不大,卻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他哪裡捨得讓虎目神丐收了回去,惶惶地大聲道:「在下在幫主面前,算得什麼東西,莫說這小小的規矩不值一提,就是天大的事情,有幫主一句話,在下也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無不遵命照辦!」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廢話少說,要珠子就聽命回話!」接著,就問道:「你在武林第一家,天龍神堂內,找到了些什麼東西?」 
掃地斯文呂不二實話實說道:「在下天龍神堂內發現了天龍秘笈,按動機關,天龍神台底下,伸出一支金色巨爪,爪中有一張字條,於是在下取了那張字條,將機關恢復原狀。」 
鐵英奇急著想知道那字條的內容,插嘴道:「那張紙條哪裡去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鐵掌門人要問話須加外計值。」 
鐵英奇叱道:「這般無恥,本座劈了你!」 
虎目神丐朱元波叫聲:「小兄弟!」使了一個眼色,要他安心靜聽,然後,又向呂不二問道:「你自己另外還做了一些什麼手腳?」 
掃地斯文呂不二「哦」了一聲,道:「在下也在那龍爪之內留了一張『柳蝶素箋』。」 
「你在『柳蝶素箋』上,寫了一些什麼字?」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我寫的是:哈!哈!老夫棋高一著,捷足先登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點了一點頭,承認掃地斯文沒有說假話,然後又問道:「原來那張字條到那裡去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道:「我把它賣了!」 
鐵英奇這時再也忍不住了,身形一起,猛撲掃地斯文呂不二,掃地斯文呂不二冷笑一聲,腳下三七交錯,搖臂疾閃,一連變換了五六個方位和角度,滿以為鐵英奇必然撲空丟醜了。 
那料鐵英奇身法快疾無比,撲來的身形,有如附骨之魂,任他如何躲閃,也脫不出鐵英奇雙手指尖三寸之外。 
掃地斯文昌不二這才知道鐵英奇的武功高得出奇,欲待改式頑抗時,已只覺肩井穴一麻,雙臀如中雷殛,莫想抬得起來。 
鐵英奇按住掃地斯文呂不二兩肩,吼聲道:「賣給了准?說!」 
掃地斯文呂不二對鐵英奇的態度,原僅是凜於丐幫幫主朱元波的威勢,保留了三分客氣。 
現在,卻是真被鐵英奇的一身功力完全降伏,他心神皆悸的對鐵英奇伯到了極點,甚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張善變的臉,漲的通紅。 
虎目神丐朱元波閃身過來,對鐵英奇道:「小兄弟,不要太急,細細想,慢慢問,才不致誤事。」 
鐵英奇此舉,乃出於一時情急,他是何等智慧之人,不用多說,便明白自己犯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之弊,當下放開掃地斯文呂不二,冷笑一聲,道:「呂不二,希望你好好答話,免得本座再給你苦頭吃!」退回原處坐下。 
掃地斯文呂不二活動了一下兩肩,惶恐地道:「是!是!在下言必由衷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開始問道:「你將那紙條賣給了誰?」 
掃地斯文呂不二搖頭道:「在下確實不知那買字條之人是誰?」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瞪眼道:「呂不二,你素以見多識廣自詡,要說不識那人是誰,這話未免有點欺人,到底是誰,從速說來,免得再吃苦頭。」 
掃地斯文昌不二哭喪一張瞬息萬變的厚臉,道:「要是江湖上知名之士,在下自是不會不識,可是那人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在下實在不知他的根源。」 
虎目神丐朱元波想了想道:「那你就把他的相貌說一說好了!」 
掃地斯文呂不二回想著道:「那是一個身穿月白色的儒服,外披銀色披風的少年書生,身材中等,不高也不矮,一張俊臉,似乎比鐵英奇尤白三分。只是俊朗之氣稍弱。當時,在下也曾問過他的身份,他不說,在下也就懶得多問了。」 
鐵英奇忽然問道:「你把那張字條賣給他多少錢?」 
掃地斯文呂不二從身上摸出一塊長約寸大的名貴玉珮,道:「那少年也和朱幫主一樣,未曾隨身攜帶很多金錢,是用這塊漢玉作價的!」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那字條上寫了一些什麼話?」 
掃地斯文呂不二蹙起雙眉道:「這個在下不能說!」 
鐵英奇大聲道:「你又要使刁了,是不是?」 
掃地斯文呂不二苦笑道:「在下不是不願說,只因在下曾答應那少年,絕不洩漏那字條上片語文字,鐵掌門人和朱幫主如果一定迫使在下失信於人,在下也不敢不遵。」 
掃地斯文呂不二這話說得十分技巧.他可以在迫情形之下,失信於人,但這失信於人的責任,卻是在朱元波和鐵英奇二人身上。 
武林人物,講究的就是信義當先,虎目神丐和鐵英奇縱然亟欲知悉字條的內容,卻也不能做出這種迫人失信的事來。 
如果他們都是邪惡之人,當然便不會有這種顧忌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落態鐵英奇臉上,搖頭一歎道:「小兄弟,看來我們這一趟是白跑了!」 
鐵英奇也頗為沮喪,但當他目光偶掠,瞥見掃地斯文呂不二手中那塊玉珮時,卻不由精神一振道:「呂不二,你明知我們不曾做那陷入於不義之事,所以才用這話來搪塞我們,算你厲害,我們不再追問那字條的內容就是了,但是,你得將王佩交出來,給我們作為追尋那人的線索。」 
掃地斯文呂不二搖道:「不行,這決玉珮給了你們,我的字條不是白送了嗎?」 
鐵英奇真不知用什麼話來罵他才好,像他這種毫無人性的人,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冷哼一聲,道:「呂不二,你不要善財難捨,須知老化子的天香珠,尚未交出嘿!」 
掃地斯文呂不二心中作慌,卻不敢形之於色,吞吞吐吐的道:「朱大幫主想食言了麼?」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這算不了食言,因為你沒有告訴我們那張字條的內容,沒有履行有問必答的諾言,即使給你天香珠,也只能給你半粒。」 
掃地斯文呂不二忽然一咬牙道:「好,我告訴你們那字條的內容好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可惜你答應別人在先,縱然你能無恥不願食言,但本幫主與鐵掌門人又是何等人物,豈能因利而背義,你最好乖乖的將玉珮交出,作為你未實現諾言的補償,本幫主仍然願意將天香珠交付給你,如此你並不吃虧,你衡量著辦吧!」 
掃地斯文呂不二實在不願犧牲手中的玉珮,可是更捨不得天香珠,最後只好歎了一口氣,嚥了一口口水,帶著哭音道:「我給你們玉珮,你們不會再找其他的藉口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聲吼道:「胡說,你要不放心,我們告辭好了!」說著便和鐵英奇向門外走去。 
掃地斯文呂不二慌忙阻止虎目神丐,交出玉珮,訕訕地道:「在下願將玉珮獻與朱老,請朱老驗收!」 
虎目神丐朱元波瞧也不瞧他一眼,接過玉珮,放入懷中,同時將天香珠交到他的手中,道:「老夫要不是不屑對你這種人下手,真要活劈了你,才消心頭之氣。」一掌把掃地斯文呂不二推開,和鐵英奇走出了柳蝶齋。 
背後,還得聽掃地斯文呂不二卑賤地應道:「是!是!你老果然是正派人物,不屑向在下下手!謝謝你老!」 
二人老出老遠,鐵英奇餘氣難息地歎到:「老哥哥,人世間竟有寡竟廉恥之人,真是奇數。」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掃地斯文呂不二在江湖上,雖然無恥,但還有一點可取的地方,較某些人要強的多了。」 
鐵英奇張大眼睛驚訝道:「他有什麼可取的地方?」 
「至少他不說謊話!」 
鐵英奇又歎了一口氣道:「有了這塊玉珮,又到那去找銀色披風的人呢?」 
虎目神丐朱元波呵呵笑道:「這個小兄弟不必擔心,本幫弟子遍天下,不怕找他不出來!」 
語聲甫落,忽然「哦」了一聲,一指前方道:「小兄弟,你看那……」 
鐵英奇抬頭一看,大喜接口道:「那是一個身披銀色披風的人!」身形暴起,顧不得招呼虎目神丐朱元波,如飛般追的下去。 
前面那身披銀披風的人,似是身有要事,奔行之間,快如閃雷,疾若流星,輕身功夫,確實高妙到了絕學。 
可是鐵英奇苦學一年,練成天龍絕學,已將體內四種奇藥藥力完全收為己用,「天龍身法」展開,腳不沾塵,更是快得驚人,較前面那身披銀色披風的人,尤似勝過一籌。 
轉眼間,虎目神丐朱元波已不知被甩到那裡去了。 
距離越拉越近,鐵英奇高興之下,揚聲向前呼道:「前面那位兄台,請緩行一步,在下鐵英奇有事請教!」 
也不知前面那人沒有聽到還是不願答理,只見他忽然折身向一座山林之內奔去,幾個起落。便不見了人影。 
鐵英奇幾乎氣得發狂,把一身輕功展開到極限,從山腳下起,一寸一寸,向山頂搜去。 
這時,他真恨不得把那人劈個稀爛,才消心頭之氣。 
可是,那人像是被這座山林吞沒了,任由鐵英奇如何細心搜索,也莫想找一點形蹤。 
鐵英奇漸漸搜到的山顛。 
這座山很怪,全山都是茂密的樹林,偏偏山顛光禿禿的不生一草一木,就好像被剃刮過的一般。 
鐵英奇目光掃到山顛之上,忽然間,只見他神色一怔,輕「呵!」一聲,訝疑地自言片語道:「那不是蘇爺爺麼!」 
原來,在那光禿禿的山頂上,長白老人蘇聖北正背負雙手,一來一往的遊走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鐵英奇正想飛身過去相見,卻忽聽長白老人發出一聲怒笑道:「老夫等了你兩個時辰,還以為你不來了!」 
話聲中,只見從西北方向,走出一男一女二人。 
鐵英奇一眼看到那男的,不由怒火沸騰,略一思索,縱身上了一株參天大樹,藏起身來。 
這後來的一男一女,不是別人,男的是萬聖宮的老山主幻影神翁,而那女的,不用說,當然就是過去的百靈仙子今天的萬聖富宮主,蘇梅苓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臉上戴著人皮面具,是以長白老人竟不知她就是自己的寶貝孫女。 
這時,長白老人冷冷地道:「約老夫來此的,就是你麼?」 
幻影神翁乾笑兩聲,道:「不錯,就是本山主!」他怕長白老人不知道他是什麼山主又加了一句道:「萬聖宮的老山主!」 
長白老人打量了幻影神翁身側的美貌少女半天,雙目精光轉到幻影神翁臉上:「老夫孫女兒梅苓何在?」 
戴著人皮面具的百靈仙子蘇梅苓,一陣微顫,腳下一錯,一頭便向長白老人懷中衝來,口中發著呀、呀的聲音,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幻影神翁早就摸熟了百靈仙子蘇梅苓的性格,感情最易衝動,心念動處,便會不顧首尾的任起性來,那時候,任何諾言,也不會對她發生約束作用。 
所以,就在他們將要現身之前的片刻,突然下手,點了百靈仙子的啞穴,又怕她扯落面上的人皮面具,於是,連她的雙手也給制住了。 
就這樣,百靈伯子蘇梅苓還是不顧一切的,猛然向長白老人懷中撲來。 
長白老人又怎會想到向他懷中衝來的美麗少女,就是他念念不忘的愛孫,既然不知她就是愛孫,以他的身份,當然不能讓一個無名少女衝到懷中來,當時擺袖微拂,發出一股輕力,把百靈仙子蘇梅苓震出一丈之外。 
長白老人一指逼退了蘇梅苓,同時,也把蘇梅苓因親情激動而迷失的理智,震得清醒過來,借被逼後退之勢,腳下展開了幾式奧秘的步法,柳腰款擺,柔若無風,蓮足點點,步步生花。 
這幾步法,乃是長白老人特傳百靈仙子蘇梅苓的絕學,蘇梅苓如今使出來,其用意不外是要引起長白老人的注意,進而推想出她的身份。 
長白老人一世之雄,家微知巨,先從蘇梅苓後退的身形步法上,看到了蘇梅苓的影子,又從蘇梅苓一雙充滿幽怨和祈待的眸子裡,看出了這個絕世少女大有蹊蹺,腦筋一轉,進步出手,向百靈仙子蘇梅苓肩頭抓去,道:「你到底是誰?」 
長白老人何等功力,丈遠距離,自然是一發即至,手到擒來,那知幻影神翁卻毫不稍遜的閃身擋在百靈仙子蘇梅苓身前,晃著頭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打,老朽奉陪就是!」 
長白老人要打也不能這個時候出手,冷笑一聲,閃身退回原來立足之處,寒著臉色道:「山主相約老夫前來,言明讓老夫祖孫相見,如今人在哪裡?」 
幻影神翁眨了幾下眼睛,臉上露著詭笑,道:「我們都是年高之人,難道不能心平靜氣,慢慢的談麼?」 
長白老人心忖:「只要見了面,老夫便不怕你逃上天去,且看著你有些什麼花樣變出來。」當下壓住怒火,道:「老夫早聞大名,今天正好領教領教!」 
幻影神翁只動了一下臉皮,道:「好說好說!蘇老過獎了。」退後一步,招呼蘇梅苓道:「孩子快過來,向你蘇師妹的祖父,關外長白老人蘇前輩陪個不是?」 
蘇梅苓憋著一肚子的氣,向長白老人福了一福。 
幻影神翁又鬼話連篇地道:「這個孩子生來殘疾,口不能言,但和令孫梅苓,卻是感情最好。」 
長白老人從幻影神翁的這番話中,聽出自己愛孫已經成了人家的徒弟,等於說自己和這個萬聖宮的山主有了不尋常的關係,他乃是江湖上老一輩的成名人物,對於師徒大道,甚是重視,雖不知蘇梅苓是怎樣拜師的,但以他的身份,卻不容許他說出不承認的話來,再者,他乃一方之雄,處處不願落人話柄,當時歎了一聲道:「山主何不早說就是梅苓之師,幾乎使老夫失禮了!」 
幻影神翁忙不迭的告罪道:「一年之前,老夫道經高山,看中了令孫的絕代資質,動了愛才之心,強攜令孫而去,實在於禮有虧,好在蘇老是武林先輩,深知武林人物傳人之難找,必定瞭解在下的苦衷!」 
長白老人見他說得好聽,板不下臉來。似笑非笑地道:「梅苓多承培育,老夫謹此致謝。」虛虛的拱了一拱手。 
幻影神翁放聲大笑道:「說起來,在下應該謝謝老英雄才是!」加上英雄二字,慢慢施展他拉攏長白老人的手法了。 
長白老人也由微笑變為放聲大笑道:「山主!此話怎講?」 
幻影神翁裝出一付興高采烈的神氣道:「梅苓天縱奇才,一年不到,便已盡傳在下一身所學,如今已是『萬聖宮』的宮主了,而且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即已名揚天下,為在下師門爭得了極大的光榮,要非老英雄有此賢孫,在下師門焉能如此昌盛。所以說,在下應先向老英雄致謝?」 
說完,果真向長白老人打拱和揖不已。 
長白老人老年之人,老年人的心境,可以拋開個人的名利得失,但卻不會不關懷自己兒孫的些許努力和成就。像蘇梅苓這樣身為萬聖宮宮主,在長白老人來說,卻是值得高興之事,於是也就真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萬聖宮倔起江湖,尚是近數月間的事,惡行未著,劣跡未彰,蘇老也沒有向壞的方面去想,所以才能有這愉快的心情。 
如果他知道了萬聖宮的內幕,只怕想哭都哭不出來呢。 
幻影神翁眼看長白老人和萬聖官一步一步的接近,心花怒放,也出自真心的笑了一聲道:「萬聖宮為令孫所掌,這次聽說老英雄與篙山和尚為了天龍派掌門人之事,相持不下,特從巫山望霞峰,盡集宮中好手。前來聽候老英雄差遣,只要老英雄一點頭,令孫便會前來叩見老英雄了。」 
長白老人心中一動道:「梅苓為什麼不親自前來見我?」 
幻影神翁微微一笑,道:「梅兒改投在下門下,恐怕老英雄生氣,所以不敢前來。」 
長白老人沉吟了半天,道:「關外武林和貴宮合作之事,老夫希望在見過梅苓之後再談;這一點尚祈山主海涵。」顯然,長白老人也不簡單,留了一個尾巴。 
幻影神翁道:「萬聖宮方面,在下可以代為宮主,苓兒來不來無關主要,何況老英雄與苓兒久別經年,一旦相見,正是天倫敘樂之時。怎好談論那些干戈之事,老英雄認為如何?」 
長白老人點了點頭,道:「山主之言有理……」 
一語未了,忽然轉向左後方揚聲道:「那邊是誰?」 
幻影神貧道:「可能是隨在下同來之人……」 
只見一道銀光閃處,山顛上已多了一個身披銀色披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