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殿外拚搏猛烈,掌風如雷,刀光電奔,但片刻之間寂靜如水,顯然來犯者盡皆撤走。
殿角上忽閃現出無為禪師,低宣了聲佛號,眉宇間充滿了憂鬱之色。
他知道躲過了今天,決避不過明天。玄武門本來穩操勝算,然自左殿主普光照無故失蹤後,所給與玄武門之打擊,沉重無比,予玄武門中人失去了信心。
無為禪師凝神沉思良久突面色一變,低喝道:「什麼人?」
「老禪師,是我?」
聲落人出,現出柏月霞生身之母祝薇華,仍是那麼莊麗凝肅。
無為禪師霜眉微皺,道:「祝夫人,你是要見令嬡麼?」
祝薇華頷首道:「我去過了,但小女不見了。」
無為禪師道:「王爺懼令嬡受凶邪侵害,已遷往秘處,夫人請放心。」
祝薇華冷笑道:「難道親生母親也不能相見麼?哼,如無我相勸,小女恐未必回心轉意。」
無為禪師呵呵一笑道:「夫人決意與令嬡相見,老衲豈敢阻難。但惹上殺身大禍,卻怨不得老衲。」
祝薇華臉色一寒,道:「那是當然。」
無為禪師也不再言,擊掌兩下,草叢中疾穿出英悍鷙猛中年僧人。
只聽無為禪師道:「你領夫人前去吧!」
中年僧人合十行禮,望了祝薇華一眼,率先快步走去。
祝薇華緊隨中年僧人之後,但祝薇華身後亦有一條形如淡煙人影飄閃緊躡著。
那淡煙人影正是過天星桓玉仲,眼看著祝薇華隨著中年僧人進入一座偏殿,忽感後領口被灑下一把灰沙,不禁一怔,旋身回顧,但那有半個人影。
桓玉仲察覺並非玄武門暗樁所為,此人既敢戲弄自己,身手之高可想而知,不由心中發怵,眼內殺機寒芒閃了兩閃,忽縱身一躍掠入偏殿內。
偏殿內空無一人,不知中年僧人與祝薇華何往,這座偏殿有四個窗口,均敞開著,這樣一來桓玉仲躊躇了,他不知祝薇華究竟是從窗口越出,或是進入偏殿內秘密機關,更無一絲蛛絲馬跡可尋。
這樣一來,桓玉仲被搞得昏頭轉向,不知所措,但他乃絕頂機智凶邪,稍一躊躇,計上心來,縱身一躍,形影立即消失無蹤。
………………………
曲檻小橋,庭院幽幽,搖拂翠柳下只見柏月霞憑欄凝視池水游魚,黛眉微蹙,似掩抑不住內心的憂念,身後立定四絕色女婢。
驀地——
院外傳來一沙啞語聲道:「王爺到!」
柏月霞聞聲禁不住打一寒噤,面色微變,卻仍憑欄凝視游魚,毫不為動。
有頃——
他聽一響答語聲道:「姑娘好鎮靜的工夫!」
柏月霞緩緩抬目望去,只見一首戴面具,氣度威武錦袍中年人立在身側五尺開外,面色一冷,道:「你是誰?」
錦袍人道:「在下乃玄武門門主。」
柏月霞道:「為何自稱王爺?」
錦袍人怔得一怔,微笑道:「在下乃名副其實的王爺,日後尚須入繼大統。」
柏月霞不禁冷笑道:「癡人說夢!」
錦袍人似若無聞,面具內兩道炯澗眼神注視在柏月霞臉上久久不移,半晌慨歎一聲道:「果然天下絕色,姑娘是否能下嫁在下。」
換在平日,別人口出此言立遭殺身之禍,但柏月霞此刻強忍著心頭怒火,冷冷答道:「閣下入繼大統後自當奉伺巾櫛。」
錦袍人聞言哈哈大笑道:「姑娘當知在下命左殿主相召之意。」
「我知道!」柏月霞道,「如不應允,當活不過今晚。」
「不錯。」錦袍人道,「姑娘是活不過今晚,但左殿主已將一顆解藥放置在下處,倘予應允,立即賜服。」
柏月霞冷笑道:「我來時已向左殿主說明白了,難道左殿主未據實稟明王爺麼?」
錦袍人聞言一怔,道:「姑娘向左殿主說了些什麼?」
此刻又聞院外傳聲道:「祝夫人到!」
語聲未落,只見祝薇華匆匆進入。
錦袍人道:「夫人來到正好,好言相勸令嬡,不失母儀天下之位。」
祝薇華淡淡一笑,道:「稟王爺,外間情勢未必對本門有利。」
錦袍人心神一震,道:「你且說說看。」
祝薇華敘明內外情勢。
那知錦袍中年人淡淡一笑道:「本藩已胸有成竹,小丑不足為患,可慮者僅孫道元手中紫電劍而已,三日後便不足為慮了。」
祝薇華道:「難道王爺也有一柄神物仙兵麼?」
錦袍人冷冷一笑道:「天機不可洩漏,令嬡之事……」語聲略略一頓,又道,「莫非令嬡心有所屬?」
祝薇華道:「稟王爺,小女已身有所主。」
「誰!」
「唐夢周。」
錦袍人默然半晌,頷首道:「在藩邸時便耳聞此人,本藩有意成全,但須唐夢周歸順本門。」說著取出一顆朱紅藥丸,接道:「此並非解藥,僅能使令嬡之毒暫不發作。」
祝薇華立即接過,交與柏月霞,道:「屬下設法讓唐夢周得訊趕來。」
錦袍人頷首道:「好,你隨我來。」
在錦袍人轉身之際,祝薇華與柏月霞示了一個眼色,匆匆隨著錦袍人走出院外而去。
柏月霞不明其母之意,暗感納悶,忽聞耳傳來一極熟習語聲道:「霞妹!」
語聲入耳,柏月霞即知是什麼人,不禁大喜過望,轉面一望,正是那朝思夢想的唐夢周。
四婢冷如嚴冰的玉靨上立泛如花笑容。
柏月霞道:「快救我們出去。」
唐夢周道:「在下已得來解藥無妨事了,霞妹五位請暫留此裡應外合,俾使功行圓滿。」
柏月霞噘著一張小嘴不依。
唐夢周只得在她耳邊低聲央求。
良久,柏月霞才首允。
唐夢周取出解藥,與柏月霞及四婢服下,身影穿空電疾掠飛而去。
………………………
承天寺外已展開了一場激烈拚搏,雙方死傷纍纍,只見二片廣闊草坡上有數十人捉對兒廝殺,刀光劍影,掌風如雷。
與玄武門為敵的正派人物不見一個,俱都是江湖黑道上頂尖人物,其中有快刀商計、雷霆八刀、紫衣毒龍卓天奇、天魔宮主人的門下、黑衣蒙面少女及鐵臂雙判庫丁、庫庚。
但天魔宮主及蒙面少女鐵臂雙判未曾出手,均佇立旁視。
玄武門高手死在商計快刀之下有十五人之多。
蒙面少女低喟了一聲道:「好辣毒的刀法!」
庫丁道:「比起姑娘何如?」
蒙面少女道:「刀法雖辣毒凌厲,卻非武林獨步,此商計高明的不知凡幾,我算得什麼?」
刀光驚天一閃,只聽一聲淒厲慘-,又是一名玄武門高手倒臥在血泊中。
忽聞一聲響亮的佛號,疾閃出四個老僧,禪杖一振,向快刀商計撲襲而去。
只聽商計哈哈震天大笑,刀颶飄飛迎向四僧。
這時寺內過天星桓玉仲倒臥在室內,一條極快身影閃入室中,正是那謎蹤人物青袍儒生,目睹桓玉仲睡在榻上不禁一愕,道:「玄武門風雲險惡,桓老師仍在睡夢中為何?」
桓玉仲冷冷笑道:「他玄武門就是死光了,也不與桓某相干。」
青袍儒生道:「桓老師此來不是志在解藥麼?」
「不錯!」桓玉仲道,「解藥在左殿主普光照手中,但左殿主卻無故失蹤,生死成謎,桓某不願留在寺內淌這渾水。」
青袍儒生面色一冷道:「桓老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解藥左殿主有,他們門主也一定有。」話落面色又是一變,轉身疾閃而杳。
桓玉仲自偏殿內折返,即欲出寺召集手下暗襲玄武門,但一耳聞左殿主無故失蹤,不禁有所顧忌,此刻聞聽青袍儒生之言如夢方醒,身形奇快彈出室外,轉過兩重殿宇,即遇天龍地虎與首戴面具高大老人右殿主。
高大老人道:「桓老師你想明白了麼?」
桓玉仲道:「桓某雖想歸順玄武門,但身罹白衣邪君奇毒不能解去奈何?」
高大老人伸手入懷,取出一粒丹藥,道:「此非解藥,但可延緩毒性不使發作,桓老師服下後,如能出寺搏殺快刀商計,本座立可引桓老師去見門主賜服解藥。」
桓玉仲立現喜容,道:「真的麼?」伸掌接過揣入懷中。
高大老人見狀詫道:「桓老師怎不即服下去。」
桓老師微微一笑道:「桓某一向謹慎,待搏殺商計時施展真力引發毒性之際,才服下此藥,便知此藥是否有效,請右殿主見諒。」
高大老人鼻中冷哼一聲,暗道:「此人心機殊深,不可不防。」
突見桓玉仲長身一躍,拔起六七丈高下,疾如流星掠向寺外而去。
天龍目送桓玉仲遠逝身影,道:「老朽兩人尚須護衛王爺,不可遠離,此人武功非同等閒,定可搏殺商計,右殿主不妨助他一臂之力,藉此震懾武林群雄。」
高大老人略一沉吟,頷首道:「好,本座就去。」
這時,四僧負傷多處,鮮血涔涔溢出,仍自賈勇猛拚商計。
快刀商計亦自暗暗心驚,不料四僧聯手竟與自己周施了半個時辰之久,四僧並非玄武門頂尖高手,究竟玄武門主打的什麼主意,仍是難明究竟,目光飛掠了場中一眼,大喝出聲刀法疾變,勢如雷霆天怒,帶起一片狂嘯。
只聽兩聲淒厲慘-,四個僧人竟倒下了一雙,似切藕般屍分兩截,腥紅血雨灑飛了兩丈方圓。
其餘兩僧大駭倒飄出四五丈外,面如死灰。
商計冷笑道:「你倆也免不了一死。」
一道金虹驚天而去。
半空中突聞一聲冷笑道:「這倒未必!」
只聽一聲悶哼,商計拖著一道金虹倒撞疾射而退,但見一首戴五彩面具高大老人飛瀉落下,手持一柄寒光閃閃長劍,沉聲道:「商計,你休認玄武門中無人,你只須接下老夫三劍,老夫願自刎割首。」
短短數語,立時震驚全場,群毆混戰群雄全都撤招分了開來。
商計面色異樣難看,只冷笑一聲,緩緩走向前去,驀地欺身如電,一招「飛虹奪月」點向高大老人,其快無比。
不見高大老人任何動作,但見他那劍尖湧出九點寒星,大喝道:「拿下!」
商計踉蹌退出三步,肩胸等處鮮血泌出。
玄武門下湧出三人,身手奇快點了商計數處穴道,一把將商計挾在脅下。
雷霆八刀大驚失色,救援已是不及,高大老人卻飛落在八刀之前,獰笑道:「你等可知道你主人真正來歷麼?老夫不妨明言相告,他就是無憂谷主柏春彥。」
一語無異驚天霹靂,撼震全場群雄,不禁面面相覷。
商計忽發出大笑道:「兄弟並非技不如人,鬼蜮暗算焉能服人。」
高大老人冷笑道:「兵不厭詐,柏谷主你就認命吧!」
這時天魔宮主已自怒滿胸膛,躍躍欲出,忽聞身後傳來苗凱語聲道:「君上,小不忍則亂大謀,倘他真是方天齊,稍時自有人除他死命。」
天魔宮主轉面一望,正是苗凱,不禁心中大喜道:「苗堂主,你到何處去了。」
苗凱道:「屬下潛入承天寺中,果然佈伏凶險已極,屬下只覺本門不可捲入這場殺劫是非中。」
天魔宮主道:「叛門之賊,豈可不誅以正門規。」
苗凱道:「請君上暫且按忍如何?」
天魔宮主微哼一聲,只見蒙面少女率著鐵臂雙判庫丁、庫庚蓮步姍姍向高大老人走去。
快刀商計已由玄武門下挾回寺內。
卓天奇暗向同黨示了一眼色,疾閃離開,暗隨玄武門下而去。
場中氣氛嚴肅,令人窒息。
天魔宮主低聲冷笑道:「想不到威震江湖的紫衣毒龍卓天奇是個膽小怕事之輩!」
苗凱道:「卓天奇並非膽小怕事,而是混水摸魚,此刻必前往寺內劫取一冊劍譜。」
「什麼劍譜?」
苗凱淡淡一笑道:「君上這是明知故問。」
天魔宮主凝眸望了苗凱一眼道:「真的在玄武門手中麼,我看未必。」
苗凱道:「此乃屬下猜測之詞,但一切總須水落石出,君上不妨作壁上觀。」
但見高大老人面具內逼射出兩道懾人寒芒,忽陰惻惻冷笑道:「女娃兒,你揭開面巾讓老夫瞧瞧!」
「為什麼?」蒙面少女聲寒如冰答道,「閣下何不先將面具揭下。」
「那又不同!」高大老人道,「是你等來此無事生非。」
蒙面少女冷笑一聲,道:「姑娘此來並無事生非,志在揭開你廬山真面目。」
高大老人聞言暗中心神大震,道:「老夫有如此重要麼?自問與姑娘無冤無仇。」
蒙面少女玉腕一揚,五指疾如閃電向高大老人面門抓去。
高大老人大吃一驚,暗道:「好快的手法。」長劍一挑,電芒震奔切向蒙面少女右臂,蒙面少女若不及時撤臂,恐須傷在他那劍下。
那知鐵臂雙判護衛嚴謹,斜刺刺撲來,四臂同推,噹的一聲,長劍砍在雙判臂上震起老高。
蒙面少女五指迅如奔雷般觸及高大老人面具上。
面具上忽冒出一蓬腥臭黃煙。
蒙面少女呆得一呆。
高大老人竟趁著她那一緩霎那間身形疾飄開去,宏聲大笑道:「女娃你死在頃刻,還不棄劍就縛。」
蒙面少女雖然感覺一陣微微暈眩,但未曾倒下,聞言冷笑道:「鬼蜮伎倆,姑娘不懼。」
高大老人見狀大感意外,微一躊躇,竟撤劍還鞘,大笑道:「姑娘年歲輕輕,好膽識豪氣,老夫倒要成全姑娘。」
蒙面少女悶聲不答,暗中驅行真氣搜宮過穴,察視內腑有無異態。
鐵臂雙判庫丁庫庚兩人卻身形搖搖欲傾,但須臾又恢復如常,均面現驚駭之色。
天魔宮主微有所覺,駭然低聲道:「這老賊施展的並非蠱毒,另是邪異妖術。此人不除,定成後患。」颼的疾掠前去,道,「姑娘,這一陣可否讓老身一試。」
蒙面少女望了天魔宮主一眼,冷冷出聲道:「小心了!」與鐵臂雙判疾飄開去。
高大老人目注天魔宮主面上蒙面紗巾有頃,發出一聲峻冷笑聲道:「天魔宮主,你雖然詭秘本來面目,但老朽卻認出是你,老夫委實想不通天魔宮何以定要與本門為敵,敝門主亦曾以三次親筆手書,懇邀宮主加盟,卻迄未奉回音,難道不屑與玄武門為伍麼?」
天魔宮主沉聲道:「貴上來書言辭懇切,本當修書回覆貴上,歃血共盟本無不可,但卻因尊駕之故,勢難共存。」
高大老人詫道:「為老朽何來。」
天魔宮主道:「因老身認出你來歷。」
高大老人心神不覺一顫,倏又宏聲大笑道:「老朽從未在江湖露面,宮主未免過甚其詞了。」
天魔宮主冷笑道:「尊駕以為習成伸骨術,將身截增高五寸,面上覆以鬼臉,語音更換便認為老身認不出麼?」說著雙手拾指疾如鬼魅拂向高大老人面門。
高大老人鼻中發出一聲冷哼,雙掌平胸,翻腕刁出,掌指飄飛,攻向天魔宮主全身要害重穴。
天魔宮主亦是快打猛攻,身法奇幻,招術怪異截脈斬穴掌指並用,只見兩人兔起鵑落,掌風過處,激起塵沙漫空,竟是越打越勇。
兩人心頭暗駭,原來他們雙方施展的武功均非平日所用的武學。
半個時辰後,兩人已動手過了三四百招,當然其中暗施展絕毒之學,但並無所逞,真可以說是棋逢敵手,平分秋色。
蒙面少女忽出聲-道:「住手!」
兩人倏地分了開來。
蒙面少女道:「似你們這樣打法,就是打三日三夜,還是不分勝負。」
高大老人道:「如此說來,姑娘是胸有成竹,穩操勝算。」
蒙面少女傲然一笑道:「那是當然的了,否則,我你無一可活著離開。」
高大老人陡地哈哈大笑道:「姑娘好銳利的眼睛,不錯,那卓天奇等人,不過是容其自投羅網而已,不如依老朽相勸,歸順本門不失為上上之策!」
「胡說!」蒙面少女厲叱道,「須知你惡貫滿盈,今日該當授首!」
語音甫落,遠處忽傳來兩聲令人毛骨悚立淒厲慘。
接著又是三聲慘-相繼騰起。
蒙面少女歎息道:「該當玄武門下遭殃,你滿以為在此四外布下天羅地網,殊不知強中還有強中手。」
高大老人忽長身一躍,遠去五丈開外,足方沾地,不料眼前人影一閃,蒙面少女已落在眼前。
這時,高大老人震駭已極。
只聽蒙面少女冷笑道:「方天齊,你逃得了麼?」
高大老人慄聲笑道:「老夫並不是什麼方天齊,何況老夫更非逃跑!」
蒙面少女冷笑道:「真的麼?取下你的鬼臉殼,倘非方天齊,姑娘掉面就走,永不插入江湖是非中。」
高大老人卻以冷靜溫和語聲道:「請問姑娘,方天齊是何許人?老朽確非方天齊,要想取下臉具,實是礙難之極。」
蒙面少女忽旋面向鐵臂雙判喝道:「兩位速將玄武門下廢去一身武功,但不容一人漏網。」
雙判立時應聲撲了出去。
蒙面少女倏地反臂撤劍出鞘。
只聽嗆啷啷一聲龍吟,一道寒虹奪鞘而出,寒氣逼人。
在場群雄不由出聲驚呼道:「白虹劍!」
高大老人震慄了,不料夢寐以求的白虹劍竟在蒙面少女手中。
蒙面少女手中劍震出一蓬寒飆,宛如撒下滿空光網將高大老人罩住,但未出手立即傷他,冷笑道:「姑娘讓你手下一個個倒下,眼睜睜看你如何死法。」
話聲中玄武門弟子就有六人廢在鐵臂雙判手下,口吐鮮血重傷倒地,被點了殘穴。
場外電疾風飄掠來七具魅種人影,頭部俱皆蒙住。
苗凱驚呼道:「白衣邪君門下高手現蹤了。」
天魔宮主詫道:「白衣邪君竟與玄武門聯手了。」
苗凱道:「這倒不是,他們覬覦的卻是白虹劍,君上,本門只須截住那右殿主不使逃逸,白衣邪君門下必難在白虹劍下活命!」
天魔宮主頷首道:「好!」
只見七具魅影迅即在蒙面少女身外五丈外散開,布成七星方位,其中一人響出尖銳懾人語聲道:「姑娘,這老賊自有我等擒住,望將白虹劍留下,我等不希望傷及姑娘毫髮。」
驀地——
蒙面少女身形一個倒翻,劍隨身轉,流芒疾閃中,一個匪徒身首異處,鮮血衝起倒下。
高大老人喝道:「此時不逃,還待何時!」
就在他那念動之際,猛聞天魔宮主冷笑道:「方天齊,你瞧瞧足下是什麼?」
高大老人凝目望去,只見足下尺許遠處一條金鱗紅線小蛇張牙吐信盤旋遊走不停,不禁駭然色變,黃豆般大小汗珠順頰流下。
他認出那是苗疆絕毒,百年難得一見之「金紅線」,渾身刀劍不入,只須被噬一口,立即見血封喉,但僅是耳聞,生平未曾一見,卻不料天魔宮主在何處覓捕得一條,看來今日必凶多吉少,兩道森厲目光凝注在「金紅線」身上,暗中思念電閃,應如何甩脫「金紅線」之策。
「金紅線」有一個特異習性,在它毒吻欲嚙之下強敵,只要不動「金紅線」永遠等待下去,但對方若一閃動它即彈射猛嚙而出,疾若閃電,百不失一。
突然——
高大老人右掌一揚。
「金虹線」猛射而出,其快無比。
但高大老人掌勢強猛,力逾千斤,強風中夾著數縷黃芒。
「金紅線」叭噠墮地,似對黃芒極為畏懼,身軀卷束一盤,那黃芒便落在蛇身四周,冒出絲絲黃煙。
高大老人精神一振,揚袖倏地騰空拔起。
忽聞半空中一聲嬌喝道:「下去!」
高大老人真聽話得緊,宛如斷線之鳶般急沉而下,面前倏忽現出手持白虹劍蒙面少女。
「方天齊!」蒙面少女冷笑道,「你的報應到了!」寒芒一閃,鬼臉殼卡嚓聲響中一分為二墮地,正是那方天齊。
天魔宮主道:「果然是這賊子。」
苗凱突出聲道:「白衣邪君門下已七去其三,屬下意欲探視邪君潛跡何處,此處有這位姑娘足夠料理了,君上不如返山。」
天魔宮主搖首答道:「老身要瞧賊子如何死法,還要查明蒙面少女是何來歷!」
苗凱道:「那麼屬下去去就來。」身形遠去無蹤。
方天齊駭無人色,目注蒙面少女道:「老朽與姑娘有不解之仇麼?」
蒙面少女道:「有!」聲寒如冰,令人戰慄。
方天齊道:「既有不解之仇,何不現出本來面目,各憑真實武功拚搏,老朽如不敵,當死而無怨。」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想姑娘放下白虹劍麼?哼,這無異癡人說夢,不過在你臨死之前,姑娘當然要讓你瞧明我是何人。」
方天齊突面色一變,長劍出鞘,攻出九朵碗大劍花,勢若雷霆。
蒙面少女忽發出銀鈴嬌笑,寒飆閃飛中。方天齊一支長劍被削成鐵片,漫空飛散飄墜。
方天齊駭然猛震,急撤右腕,那知少女劍勢如附骨之蛆般捲至。
只聽方天齊啊呀一聲,一隻右臂齊肘墮下,血湧如注。
蒙面少女大喝道:「你那左臂也不能留下!」
聲落,劍出,臂斷。
方天齊面色慘厲,目光怨毒。
這時蒙面少女撤劍回鞘,揭下蒙面紗巾。
方天齊張目駭然驚呼道:「亞慧!」
天魔宮主目露驚奇之色暗道:「原來是她!」
方亞慧面色鐵青道:「料不到是我吧!我那爹娘是身受你暗算而死。你以為天衣無縫,無人知曉,殊不知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你還有什麼話說。」
方天齊冷笑一聲道:「此時此地老朽還有什麼言語!」
方亞慧冷笑道:「王屋盲叟是否你所害,以偷天換日手段嫁禍江東。」
方天齊道:「此乃白衣邪君所為,不要含血噴人。」說著面色慘變,仰身倒下七孔流血而死。
(OCR:這一段與前面重複,不知所云。)
天魔宮主雙眉一皺,唉了聲道:「你不能讓他就死!」
方亞慧默默地望了天魔宮主一眼,轉身快步走去。
鐵臂雙判呆了一呆,疾隨其後,庫丁道:「姑娘!我等應何去何從?」
方亞慧道:「兩位請隨我來!」身法加疾,片刻之間已遠在七八里外一片曠野上,忽停身轉面,晶澈雙眸一紅。
庫丁不禁一怔,道:「姑娘大仇得報,何事又傷心了。」
方亞慧淒然一笑道:「蒙兩位義助,小女子才能大仇得報,五內銘感不已,就此拜別,望兩位受小女子一禮。」說著盈盈拜了下去。
鐵臂雙判忙閃身開去,同聲道:「不敢,姑娘如今何從。」
方亞慧道:「祭奠雙親後即茹素青燈,禮佛終生。」說著又道:「不過小女子在此尚須等候一人!」
庫庚道:「姑娘等誰?」
方亞慧微微一笑道:「璧還白虹劍!」
鐵臂雙判不禁呆得一呆,道:「白虹劍落在姑娘手中風聲日不陘而走,只怕有妖邪暗躡前來,此處四無屏障,恐……」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這話被你猜中了!」
周外草叢冉冉冒起十數身影,為首者卻是紫衣毒龍卓天奇。
其餘均是武林卓著盛名的黑道煞星。
卓天奇高聲道:「姑娘我等志在白虹劍,如蒙見贈,卓某才可將白衣邪君殲戮永絕武林大害,我等無意傷害,姑娘尚請三思。」
方亞慧面寒如冰道:「倘姑娘不允呢?」
卓天奇輕輕歎息一聲道:「卓某實不願為難姑娘,請瞧瞧我等手中何物!」
鐵臂雙判早瞧出對方十數人手中各持著一顆紫芒流轉霹靂雷珠,庫丁低聲道:「姑娘,我等恐難全身而退。」
方亞慧心內甚是焦急,卻面色鎮靜如恆,只有拖延時刻,等候唐夢周趕至,聞言點點首道:「姑娘早看見了!」說時嘴角忽泛出笑容。
驀地——
群邪個個發出一聲悶哼,右臂酥麻,掌中雷珠竟不知何從,卓天奇手中雷珠亦脫手飛向半空。
突見一條龐大身影張臂飛至,右手虛空捉住那顆霹靂雷珠,發出懾人長笑,倏忽落地。
卓天奇駭然失色道:「冷老魔!」
冷飛怪笑道:「卓天奇你不服麼?」
半空中又是一條龐大如鳥身形飛墜,卓天奇認出是摩雲神爪孫道元,不禁心中大駭,暗道:「一個已無可奈何,何況又加上一殺星,看來是無可指望了。」
識時務者是為俊傑,卓天奇略一沉忖,冷冷一笑道:「有你冷老魔在世,對付白衣邪君已足夠,卓某何必橫插一腿。」轉身率領群邪離去。
冷飛凝視了方亞慧一眼,道:「方姑娘,老朽有一忘年之交,名喚唐夢周,姑娘認識麼?」
方亞慧聞言靨泛紅霞,羞赧不勝,襝-一禮道:「前輩是明知故問,有意取笑。」只見孫道元瞪了冷飛一眼。
冷飛哈哈大笑道:「如老朽猜測不差,姑娘定是在黃河渡口與唐老弟相識的!姑娘的事請放心,包在老朽身上。」
方亞慧聞言芳心大喜,益發嬌羞無比。
冷飛又大笑道:「老朽兩人還有要事,無暇在此相待唐老弟,稍時請代向他致意,說老朽兩人已在約定之處守候,不見不散。」話落與孫道元雙雙騰身拔起,穿空如電,如飛掠去。
庫庚道:「風聞唐夢周武功卓絕,才華出眾,老朽兩人意欲見識。」
方亞慧嫣然一笑道:「稍時兩位自然得見!」
遠處忽現出一條身影,疾如流星而來。
正是那唐夢周,面如冠玉,英姿颯爽。
鐵臂雙判暗道:「好人品!」
唐夢周抱拳一笑道:「恭賀姑娘大仇得報!」
方亞慧盈盈一福道:「此乃公子之賜,此恩此德,結草啣環難報。」
唐夢周微笑道:「姑娘言重。在下為追蹤白衣邪君下落,無法相助,幸姑娘有驚無險,大仇授首……」
方亞慧忙道:「白衣邪君下落查明了麼?」
唐夢周頷首道:「蹤跡已得,在下這就要去。」
方亞慧忙解下肩頭白虹劍,嫣然笑道:「壁還此劍,此去定能手刃魔頭。」
唐夢周接過,目注鐵臂雙判道:「這就是姑娘說起的庫老英雄昆仲麼?」說著抱拳一拱,「在下失敬,如非在下有約在先,尚須當面請益!」
不待鐵臂雙判答話,反身疾奔而去。
方亞慧一臉惆悵之色,道:「走吧!」
庫丁道:「前往何處?」
方亞慧道:「昆明城!」
承天寺內燈火全無,但夜空月華皎潔,映地宛如積水空明,殿階上肅立著一灰衣老僧,手持禪杖,銀鬚飄拂,面色激動難抑。
忽耳後送來一陌生語聲道:「老禪師你在想什麼?」
老僧聞言一怔,轉面望去,只見面前立著一個白色人影,不禁大驚失色道:「白衣邪君!」
白衣人寒聲道:「無為,你得死去!」
五縷寒風襲上無為禪師胸前,白影一閃無蹤。
無為禪師立感胸前飛麻,循血散不開去,宛如萬蛇噬體,不由出聲-叫,冒汗如珠-
聲驚動了伏樁,暗中竄出數人,察視情狀感覺束手無策。
接著碧雲師徒率領三徒與桓玉仲聞訊趕至,無為禪師強忍著痛苦,顫聲道:「老衲已中了白衣邪君暗算。」
桓玉仲忙道:「如今那魔頭何往?」
無為禪師用手指明白衣人去向。
桓玉仲穿空撲去。
碧雲師太用盡手法未能解開受制穴道,不禁憂心如焚,道:「那魔頭究竟是何用心,出手如此辣毒。」
驀聞身後三女徒各發出嚶嚀驚叫倒地,迅急轉面望去,只見一白衣人影站著眼前。
月夜星光之下,白衣人衣袂隨風飄動,面目陰森,嘴角噙現冷皓笑意。
那正是傳說中的白衣邪君。
碧雲師太不禁大駭,雙掌疾拂而出,一股強猛真力撞向白衣人胸膛。
「彭」的一聲,如中敗革。
白衣人發出一聲懾人長笑,身形穿空杳失於夜色中。
只見碧雲師太身形晃了晃,頹然坐地,臉色慘變汗如雨下。兩名玄武門伏樁意欲追趕白衣邪君,見狀不禁懾住。
桓玉仲忽一閃而至,見狀目中怒光逼射,道:「好狠辣的手法,寺內伏椿十之五六俱被魔頭制住。」
碧雲師太淒然歎息道:「在劫難逃,聞訊右殿主已遭毒手,左殿主又不明下落,這消息暫不敢稟明門主……」
桓玉仲忙道:「隱瞞不得,此事已近在燃眉,師太遠傳訊貴門主。」
碧雲師太顫寇巍在懷中取出一面金牌,詳述前往門主所居秘徑。
桓玉仲接過,只見碧雲師太與無為禪師口吐黑血,倒地氣絕,不禁發出一聲歎息,吩咐玄武門高手各守原處,不得妄自出手,說著疾閃而去。
月華如水,篁韻悅耳。
玄武門主所居青林郁茂,翠竹搖拂。
驀地——
啪啪兩聲,一物疾如流星擲入竹林。
只聽一童音喝道:「什麼人?」
一雙背劍青衣小童飛閃而出,四道目光掃視,見無人影,不禁相顧駭然。
突聞蟻音傳聲隨風入耳:「白衣邪君稍時即來,速速戒備,遲則無及。」
一雙青衣童子面色一變,迅疾轉身入林,撲向道觀。
一個巨靈般漢子當門而立,道:「你兩人意欲何往?」
「有要事面稟王爺。」
巨靈大漢道:「不行,王爺現與柏姑娘在談話,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入。」
「難道白衣邪君入侵也不許通報麼?」
巨靈大漢駭然色變,將身一側。
一雙青衣小童疾掠入去。
那貌相威嚴,濃眉微鬚中年人正與柏月霞敘話。
只聽柏月霞道:「請問王爺來意?」
中年人道:「風聞唐夢周已成親,偕同妻妾遠遊白山黑水間,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柏月霞纖掌微搖,嫣然微笑道:「王爺不必說了,倘王爺得成大事,我定然應允。」
中年人目光泛閃道:「本藩等不得!」
突然門上傳來擊指敲擊聲。
中年人面色一沉,厲聲道:「什麼人?」
只聽傳來話聲道:「稟王爺,白衣邪君來犯。」
中年書生霍地立起,掠出門外而去……
竹林外一條修長白影疾閃而現,而目森冷,兩道目光凝視林內,不敢妄入。
忽聞林中傳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閣下既找上門來,何不請入。」
白衣邪君冷冷說道:「天龍地虎!」
「不錯,正是我倆老不死的。」林中人影疾閃,天龍地虎兩人並肩快步走去。
天龍發現白衣邪君只孤身一人前來,不由呆得一呆,冷笑道:「閣下只有一人?」
「不錯!」白衣邪君答道,「在下一人足夠了,兩位可算是在我掌下逃生之人,今日一見,快慰何如。」
天龍地虎聞言毫不動氣,地虎道:「閣下此來並非動嘴皮子的,稍時我等終須拚搏勝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衣邪君冷冷一笑道:「這話一點不錯!」
地虎道:「老朽委實猜不出閣下何以能尋來此處。」
白衣邪君傲然笑道:「因為玄武門中高手欽服在下,引在下來此,途中伏樁均為在下制住,神不知鬼不覺,順利到達貴門總壇。」
天龍地虎聞言暗暗心驚。
只聽白衣邪君接道:「倘兩位能勸順貴門主獻出那『武功秘譜』及一瓶靈藥,在下願與兩位共享。」
天龍詫道:「什麼靈藥?」
白衣邪君道:「其實是一本『珍-』,服下可脫胎換骨,但不明服法,則筋骨根根斷裂而死,也許兩位並不知情,僅貴門主與左殿主普光照知曉。」
天龍冷笑道:「癡心妄想,閣下今日自投羅網,束手就縛尚可饒汝一命!」
白衣邪君面色一寒,沉聲道:「在下的話已說得太多了!」說著五指一翻疾拂而出。
天龍地虎身形疾分,各攻出一掌。
三人出掌均是奇快無比。
看似極為平淡無奇,其實各聚了平生功力,三股真力一接,立時風漩四外,三邪疾飄開去。
白衣邪君冷冷笑道:「兩位已習成合搏之術,用來克制在下的,不過兩位未想到水漲船高吧。」說著身形虛空上拔,雙臂猛分,十縷指風罩襲天龍地虎要害重穴。
原來天龍地虎已練成合搏之術,方位一前一後,動手相搏之際,永遠保持方位不變,使白衣邪君無法兼顧。
當然白衣邪君也瞧出天龍地虎策略,是以虛空上提襲擊才不會受制。
卻不料天龍地虎亦騰身拔起,半空中閃電換飛方位,各呼的攻出一掌。
月夜之下,只見三人兔起鵲落,招術凶狠辣毒。
片刻時分,白衣邪君與天龍地虎互攻出三十餘招。
驀地——
夜空中傳來一聲清澈長嘯,遠處現出十數點人影。
白衣邪君不禁一怔,暗道:「正派高手倘聞訊趕來,則一番圖謀俱成泡影了。」
他心忌獨手人魔冷飛與摩雲神爪孫道元兩人,其餘均不足懼,只見他目中殺機一閃,身形虛空拔起施展七星幻影身法,半空中一個疾旋,一霎那間幻成七具身影。
天龍地虎大駭,心念未動之際,各各肩頭中了一掌,痛入骨髓,墮地閃入竹林中。
這時來人紛紛趕至,白農邪君目光銳利瞧出那是荊一鳴率領一干黨羽來到,詫道:「你等如何尋來此處!」
荊一鳴欠身施禮道:「屬下發現玄武門左殿主普光照行蹤,暗暗躡隨其後,只見普光照登上一處削壁危峰瀕臨元江……」
白衣邪君忙道:「他僅一人麼?」
荊一鳴答道:「已有十六人在峰頂守候。那普光照道,『只待子時一至,便可取出那冊秘譜及一本珍藥。』」說著略略一頓,又道:「片刻之後,突有一玄武門中高手渾身浴血從承天寺內逃了出來,向普光照稟道:『「獨手人魔冷飛與獨掌閻羅邵宮虎攻入承天寺。』」
「邵宮虎!」白衣邪君目中迸射駭然神光,詫道,「他仍活在人世?」
「不錯!」荊一鳴答道,「屬下親耳聞見那玄武門重傷高手如此說,並謂寺內一青袍儒生發現令主你扮成過天星桓玉仲模樣,業已騙過玄武門伏樁,趕至總壇意欲對玄武門主不利。」
白衣邪君目中迸射兩道凶芒,冷笑道:「這青袍窮酸委實不可留,我一念之仁留下無窮後患。」
荊一鳴接道:「普光照聞訊大驚,立指示八人趕來總壇,那八人未明總壇路徑,因有普光照詳加指點,所以屬下等才能趕來。」
白衣邪君略一沉吟道:「你等速領我前往!」
荊一鳴躬身道:「屬下遵命。」
白衣邪君等人遠去,一面帶鬼臉中年人率領天龍地虎邁出,沉聲道:「方纔之話你們可聽見麼?他們雖用傳聲之法,但本座仍聽得清。」
天龍地虎點點頭。
玄武門主略一思忖,道:「難道左殿主藏有什麼……」繼而搖首毅然冷笑,「左殿主忠心耿耿,有道是用人莫疑,疑人莫用,左殿主此舉必有深心。」目注了天龍地虎一眼,問道:「兩位傷勢如何?」
「傷勢無礙!」
玄武門主點點頭,傳命小心戒備,轉身快步走去。
待玄武門主消失在觀門內後,天龍地虎突聞一聲輕笑傳自身後,不禁大駭,轉面望去,只見獨手人魔冷飛及活報應司空奇兩人目光炯炯立在面前。
獨臂人魔冷飛淡淡一笑道:「兩位別來無恙!」
天龍答道:「好說,冷老師到此為何?」
冷飛道:「捉拿逃犯!」
天龍詫道:「什麼逃犯?」
冷飛道:「看來兩位定非玄武門中人,何必淌此渾水,及早速速離此是非之處。」
地虎冷笑道:「如老朽兩人不允呢?」
老化子司空奇怒道:「兩位若執迷不悟,恐後悔莫及。」
天龍地虎突身形疾轉,四掌同推。
冷飛司空奇哈哈大笑,人影飛動,狂飆猛旋,忽見冷飛肩頭長劍出鞘,一道眩目長虹沖天。
天龍地虎驚呼道:「白虹劍!」
寒飆向天龍地虎面門襲去。
天龍地虎閃身不及,只道無法倖免,但覺面上一冷,寒飆疾收。
雙邪鬚髮盡皆剃去,剩下光溜溜頭頂,大感羞愧,只覺生不如死,面色紅中轉青,心中怨毒無比。
冷飛正色道:「兩位可以走了,為友為仇,端在兩位一念方寸間。」
天龍地虎忽若是醍醐灌頂,猛然大悟躬身合什道:「多謝冷施主!」雙雙衝霄騰空拔起,迅即杳失在夜空遠處。
司空奇一笑,率先邁入竹林內。
………………………
玄武門主匆匆向柏月霞小院走去,掀開簾進入室中,只見一捧劍女婢在內,不見柏月霞,詫道:「你家小姐何在?」
女婢冷冷答道:「小姐正在沐浴。」
玄武門主略一沉吟,坐了下去,就在案上一把景德碎花細瓷茶壺內自斟一杯香茗啜飲了一口,思索方才白衣邪君與荊一鳴那番言語。
須臾——
玄武門主忽感丹田真氣下墜,四肢乏力,不禁大驚怒喝道:「好歹毒的賤婢!」
忽聞身後傳來朗笑道:「王爺,不可錯怪了柏姑娘。」身影一閃,疾現眼前,只見一英姿颯爽青衣背劍少年。
玄武門主面色大變道:「你是誰?」
青衣少年道:「在下唐夢周。」
玄武門主冷笑道:「本藩雖受暗算,但你依然救不了賤婢的性命。」
「真的麼?」嬌笑聲中,柏月霞已一閃而出。
玄武門主不禁目瞪口呆,神色黯淡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不算毒,最毒婦人心。」
門外人影疾閃,掠人四個身穿宮服侍衛裝束,氣宇軒昂中年漢子。
玄武門主認出是當今貼身四大侍衛,黯然一笑道:「你們都來了。」
四人躬身行禮道:「王命在身,不能全禮。」
玄武門主呆得一呆道:「本藩在此布設六合先天奇門,縱然是武林頂尖高手,也無法輕易入來,你們是受何人指點。」
「我等身受唐公子之助。」
唐夢周道:「此乃天意,王爺,四位大人奉有密旨迎接王爺入京。」說著手出如風在玄玄武門主身上點了數處穴道。
玄武門主立時噤不能聲,四肢無乏力感覺,卻如常人一般僅能行走,但無武功,不禁急怒攻心,差點昏了過去。
只聽唐夢周道:「四位速與王爺易容,連夜護送晉京。」說著抓起粵藩所戴的鬼臉殼覆住本來面目,易作玄武門主模樣,向柏月霞及女婢道:「我們走吧!」
出得院門,即見暗中閃出一巨靈大漢,躬身抱拳道:「稟告門主,獨手人魘冷飛及丐幫長老司空奇在觀外頻頻現蹤,似等候援手趕至,意圖大舉入侵本門。」
唐夢周沉聲道:「我知道了,傳命下去,速速撤出本觀趕往魚腹磯分壇。」
語音裝得逼真,巨靈大漢不疑有詐,應聲疾閃而去。
唐夢周低聲道:「霞妹,速去通知令堂,我去觀外等你。」快步行去。
這時巨靈大漢已然率領玄武門弟子由秘徑撤出,唐夢周如入無人之境。
唐夢周打開觀門,只見冷飛及司空奇立在觀外碎石小徑中,不禁朗笑道:「兩位別來無恙。」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老弟別玩花樣了。」
唐夢周道:「觀中匪徒已撤往魚腹磯分堂,煩命丐幫弟子遙遙躡隨,他等蛇無頭不行,數日後必軍心渙散,土解瓦崩,兵不血刃可收全功。」
司空奇點點頭道:「好!」
擊掌三聲,暗中兩個化子裝束老者疾閃而出。
司空奇向兩老者密語數句,一雙丐幫老者穿空拔起,流星曳射杳失在蒼芒夜色中。
這時祝薇華及柏月霞諸女走出觀門,與冷飛司空奇一一見禮。
接著四個大內侍衛領著粵藩走出,粵藩已易容扮作侍衛模樣,牽著五匹駿馬,略事寒暄後登騎疾馳離去。
冷飛抬頭望了夜空星斗一眼,道:「子時不遠,我等趕去與白衣邪君決一雌雄。」
口口 口口 口口
荊一鳴等人領著白衣邪君疾奔如飛,深入群山綿密中,一路之上莽棘叢郁,削壁危崖。
白衣邪君知這是苗嶺別支,途徑險阻,此行兇危萬分,不禁憂心仲仲,若一擊得手,逼使普光照獻出解藥則大事可成,否則吉凶難卜。
途中荊一鳴目睹白衣邪君攜戴兩具革囊,鼓突隆起,不知囊內藏有何物,卻又不敢出言詢問。
驀地——
荊一鳴忽停步不前。
白衣邪君詫道:「你為何不走!」
荊一鳴手指一座高入雲霄危峰,低聲道:「到了,普光照就在此峰絕頂之上,由此再進必遇險阻,屬下之見不如散開潛登峰頂。」
白衣邪君略一沉吟道:「好!」
荊一鳴首先身形一矮,撲入草中。
白衣邪君身法奇妙,蛇行狐閃。片刻時分,已登上峰腰,忽聞一塊岩石之後傳來輕微人聲,不禁迅將身軀貼在石旁窺聽。
只聽一低沉語聲道:「胡兄,普殿主這一招真絕,乘著武林群雄大舉圍攻玄武門之際來此取寶,真可說是人不知鬼不覺。」
接著一沙啞語聲道:「普殿主實藏有深心,子時一至立可取出藏珍,必可成為武林第一人,玄武門主可輔則輔,不然即棄之他去重建基業。」
兩聲會心的輕笑後憂然無聲。
白衣邪君稍一思索,意欲將兩人制住逼問虛實,於是悄悄地繞至石後,不禁一怔,已不見二人蹤跡,心神大感震駭。
突聞身側不遠處傳來一聲懾人低笑道:「好朋友,你我終於在此見面,有道是日久天長,江湖路窄,你我這筆血債也該清償了。」
白衣邪君急四面望去,卻不見半個人影,怒喝道:「朋友是誰?鬼祟行藏是何英雄行徑。」
方才飄傳入耳語聲接道:「你我均算不得什麼英雄,閣下不是意欲奪取普光照藏珍麼?不幸朋友晚來一步,普光照為老夫制住,此處地形陡峻,不易展開手腳,你我何妨去至絕頂決一生死。」
白衣邪君顫抖了,不知此人是誰,更以自己行藏敗露,此行必凶多吉少,猛一咬牙,獰聲道:「朋友究竟是誰?倘不見告,恕在下無法從命。」說著一掌拂出。」叭「的一聲碎石濺飛如雨,但不見人影。
方才陰冷語聲又從另一方向傳來道:「好朋友心怯氣餒了麼?想不到威震宇內白衣邪君竟也有害怕之時!」
白衣邪君聞言不禁氣往上衝,忖料那人必非易與之輩,但亦非冷飛、孫道元,只要無紫白雙劍,勝算當可有望,怒喝道:「好,去峰頂相見。」
那人答道:「這才是英雄人物,老夫還有言語相告,你那屬下悉被我等制住,希閣下言出必行,勿萌逃念。」
白衣邪君聞言不禁膽寒,腦中思念電轉,猛然心機一定,長身猛拔而起,一路攀登數十丈外,突向道左懸崖撲去。
這片危崖下臨百丈,他心存僥倖,只要撲下瀉落,自恃絕世輕功,必可逃出強敵算計之下。
那知身才騰起,斜刺刺裡一股強猛巨飆撞來,將白衣邪君撞得倒飛墜下。
只聽一聲冷笑傳來道:「怕死貪生之輩。」
白衣邪君激怒得熱血沸騰,不禁冷哼一聲,拔身而起,片刻時分,已登上絕頂,只見峰頂平坦,方圓數十丈,元江如帶,蜿蜒於壑底。
如銀月色下,只見普光照端坐一塊平滑磬石上,面色蒼白如紙,宛如老僧入定,不聲不語。
忽聞一聲冷笑道:「閣下別來無恙,」
人影一閃冒出,落在七丈開外。
白衣邪君定睛望去,卻是那獨手人魔冷飛,遂陰惻惻一笑道:「原來是你,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只你一人麼?」
獨手人魔冷飛微微一笑道:「閣下瞧瞧身後是何人?」
白衣邪君轉面望去,見是一老僧,銀鬚飄拂,面目似曾相識。
老僧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不認識老衲了麼?」
白衣邪君窮思苦索,猛然想起一人,詫道:「獨掌閻羅邵宮虎。」
老僧和面合十道:「老衲正是邵宮虎。」
白衣邪君忽仰面發出一聲長笑,道:「在下生平殺人無數,今晚只兩位來此索取舊怨麼?」
冷飛沉聲道:「今宵來的武林朋友甚眾,三山五嶽,黑白兩道,不下百人,但各有職司,防閣下圖逃。」說著傲然一笑道:「閣下放心,只須勝得冷某兩人,任憑離去,決不阻攔。」
白衣邪君聞言心中一寬,道:「何人見證!」
話聲甫落,驀聞語聲傳來道:「在下願做見證。」
只見普光照身後緩緩現出一青衣背劍俊美少年。
白衣邪君一見,心神巨震,現出是唐夢周,卻故作不識,道:「你是何人?」
唐夢周道:「在下唐夢周。」
白衣邪君哦了一聲道:「原來尊駕就是唐夢周。」
「不錯,正是在下。」唐夢周道,「閣下今晚以一敵二,是施展拳掌,抑或以兵刃對敵。」
白衣邪君冷笑答道:「拳掌!」
唐夢周道:「好,閣下將身旁兩具革囊取下。」
白衣邪君面色微變,道:「好!」雙手迅向身旁革囊抓去。
突見紫虹一閃,唐夢周已出劍飛撲,將兩具革囊割下撈住,身形迅如閃電落在原處。
白衣邪君不禁面色大變,道:「紫電劍!」
冷飛突大喝道:「閣下可以動手了!」五指迅快挾著陰柔罡勁抓至。
邵宮虎口宣佛號,翻掌一股剛猛掌力劈去。
白衣邪君發出一聲懾人怪笑,身法神奇,挾著漫空掌影襲向兩人。
這是一場生死之分激烈拚搏,三人各施展一身絕倫武學,一招一式無不神奧辣毒。
盞茶時分,但聞邵宮虎冷飛口中發出一聲大喝,叭叭兩聲重晌,三條身影立分。
只見白衣邪君目光怨毒,口角忽溢出一絲殷紅鮮血,寒聲道:「兩位勝了!」忽右掌向頭頂拍下。
只聽一聲冷笑,唐夢周已迅如電閃飛至,出指如風點實三處重穴。
白衣邪君右臂頹然落下,目中神光慘變。
邵宮虎道:「盛施主死不得,宮廷舊案何時了結。」
白衣邪君大驚道:「你……」
唐夢周微笑道:「如欲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盛侍衛,在下自昆明滇藩王邸即心有所疑。」
白衣邪君長歎一聲道:「摩雲神爪孫道元是否就是唐少俠。」
唐夢周道:「正是在下。」
白衣邪君道:「盛某明白了,棋差一著,滿盤皆輸,此乃天意,夫復何言。」
………………………
又是一年仲夏,大明湖依然水明木郁,荷浪飄香,一隻畫舫搖向水天深處,隱隱送來一縷蕭聲,吹奏一闋「蝶戀花」,婉囀纏綿。
畫舫船頭,負手卓立一青衣少年,衣袂飄飛,低聲吟和漸至不………
——全 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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