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霍玄衛「終南三子」等一行七人同回八境台,那岳文驤已是不耐煩,時刻在外盼首眺望,此望一見他們返轉,連忙迎向前去,霍玄衛見他即說:「驤兒,快來見過終南三位師伯及二位師兄。」小俠連忙近前行禮。
終南三老細細端詳岳文驤,只見他生得人品奇佳,雙目精光內斂,好似內功極為精湛,只是煞氣直衝華蓋,悟真子暗想:「果然根骨不凡,怎麼這麼大的煞氣?此子一出,只怕江湖道將無寧日了。」說道:「此子人中龍鳳,武林奇才,不過情孽、殺孽奇重,只怕日後造次顛沛,糾纏不已!」繼又說:「貧道看令高足武學已是青出於藍,霍老大怎地調教出來的?」
霍玄衛大笑道:「哈哈,果然牛鼻子神眼不差,霍某虛有師名,驤兒一身武功系其師祖一手調教,哪兒會差!至少比你們三個牛鼻子不差到哪裡去。」
「萬里飛虹」笑道:「霍老大別自吹自唱了,太虛上人看你和左老二這兩塊廢料,不屑造就,才調教令高足,不然為何授孫不傳徒?虧你不羞。」說得眾人大笑,不道他們取笑,左湘已命小-送上一桌酒菜來,各人安坐品酌輕談,岳文驤與杜英俊、孫卓如三人一見如故,氣味相投,三人在一起,興高-烈說個不休「終南三子」見他們談得投機,心中也自高興。
「南天一劍」玄玄子忽道:「據汪筱峰臨死前所言,此次「哀牢雙煞」不來,倘然是實,阻力則大為減少,不過此事武林中傳聞甚盛,風聞而來,貧道三人所知,已不在少數,大是可慮,左老二在此日久,不知近來群邪動靜如何?」
左湘即把岳文驤誘殺法明及遇見金鷹幫諸子坤、南宮翠娥等經過說出,並將安排金鷹幫與群邪互相仇殺之計由岳文驤出面。「終南三子」聽完大為激賞,悟真子笑道:「左老二你這牛鼻子,看不出還是錦囊滿腹?金鷹幫大舉南下,貧道也有耳聞,南宮姑娘名震黃河南北,人又嬌靨如花,與岳小俠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再好沒有,這一著美男計,確是絕著。」
「萬里飛虹」通明子,擎杯高舉向岳文驤賀道:「岳小俠,這杯酒是預祝你諸事如意稱心,結-之日可不要撇開貧道三人,一杯喜酒總有得我吃吧?」
這一下可鬧得岳小俠紅生滿面,坐立不安,那孫卓如又是促狹鬼,坐在一旁,盡情揶揄,小俠急了在桌下伸手死命擰了孫卓如一把,只聽孫卓如「哎唷」大叫,跳了起來,諸老看了掀髯呵呵大笑。
左湘又向「終南三子」說道:「太清秘笈出土為時還有兩月,好在七怪等尚未確悉是我等主謀,不如我等老一輩暫時勿動,命驤-與令高足等三人,分途巡視府城內外,以明宵小動靜,也好預為之計。」
諸老當為同意,此時,暮雲四合,月上簾櫳,眾人即推坐而起,向左湘告辭,同往離八境台不遠之源通客棧歇宿,一宿無話不題。
第二日,岳文驤、杜英俊、孫卓如三小俠離店分道而行,岳文驤昨日聞聽師叔說得南宮姑娘這等好法,怦然心動,一顆心就繫在姑娘身上去了,一連數日,將城內寺院、廟宇、茶樓、酒館,卻跑遍了,毫無南宮姑娘蹤影,不禁悵然若失,迷惘不已。
這日岳小俠打扮得儒生公子一般,在城內大街小巷信步徜徉流覽市景,不覺來在馬市街口,忽聞得一聲馬嘶,清亮徹耳,心中一動,跨步走入,只見街左第三圈欄中僅僅關著一匹高馬,滿身土灰,想是性劣異常,身遍鞭痕纍纍,又無人照料,顯得清瘦,正在圈內縱躍奔馳「的的答答」一圈復一圈地跑著,不時昂首發出一聲長嘶。
岳文驤心想:「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神駒,一點都不錯,明明是一匹千里神駒,卻沒有識主,白白在這兒糟蹋了。」不覺移步向前,馬販子一見有主顧來了,招呼道:「公子爺,買馬嗎?圈內有的是蒙古馬、口馬、川馬、滇馬,價錢特別公道,不知公子爺中意哪一匹?」
岳文驤伸手一指說:「說是這一匹。」
馬販子一伸舌頭,連忙搖手說道:「公子爺,別開玩笑,這匹馬還是不騎的好,說實在話,小的為這匹烈馬,不知虧折了多少銀子?食量又大,過去也有很多客官相中這匹馬,可是此馬劣性很大,上去騎的不到一會就翻下馬來,跌得個筋傷骨折,小的氣它不過,就再不過問。連它的食料也懶管了,我看公子爺你還是另外相一匹吧。」
岳文驤微笑說道:「不打緊,讓我試試看 。」說罷即步入欄內,馬販子苦著一張臉,遠遠站定圈外。
這馬一見岳文驤進來,即昂首將前蹄懸起,作勢踏人,岳文驤也不聲不語,只是圈手站定微笑,這馬很久不見岳文驤往前,勁力較前稍形鬆懈,馬首側昂睨定小俠,似觀察動靜,這樣相持約半刻之久,小俠一聲微嘯,一晃身形,人已端坐馬背,兩手抓住鬃毛,馬好似吃了一驚!連忙將馬身一豎,落地後就是一陣翻騰縱躍,那岳文驤好似貼在馬身上一樣,紋絲不動,煞是好看,這樣跳躍半晌,馬才安靜下來在圈內緩緩的循環走著,小俠見它已是馴伏,縱身下馬,招過來馬販子道:「給他雙倍食料,洗刷乾淨,要多少銀子?你講吧。」
馬販子見他馴伏這馬,不禁喜笑道:「公子爺,看不出您有這麼好的身手?難得難得,小的怎敢開價錢?這樣吧!公子爺隨意給,只要小的夠本就算了。」
岳文驤伸手在懷中掏出一錠黃金,約莫有半兩重,給了馬販子,馬販子只喜得連連打躬作揖,在當時物價奇廉,一石米僅須一千四百個制錢,半兩黃金豈不是發了一個小財?
一會工夫,馬已餵飽,馬販子提來一桶水將馬通身上下刷洗,岳文驤不禁「噫」了一聲,原來這馬一經洗刷,渾身毛匹潑墨似的,一根雜毛也沒有,端的是匹「烏雲蓋日」寶馬,不由狂喜,即命馬販子搭上鞍韉,接過了馬韁,牽著慢慢走出東門外,鬆動鬆動寶馬一身筋骨。
在東門外土坡前站定,岳文驤拍拍馬背,眼光轉望朗朗碧空,似是懷憶往事的神情,眼睛一模糊,南宮姑娘的娉婷身影,微笑嫣然,驚鴻一瞥逝去的神情,又歷歷如繪出現眼前,不自覺地微吟:「傷心橋上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兩句,不禁移神久之,驀地「撲通」一響,突然驚醒過來,原來是趕驢車的趕車下坡,自己也覺好笑,怎麼今天這麼神不守舍?走吧,一帶韁繩,飛身上馬,那馬「希聿聿」一聲長嘶,四蹄一縱,已躍下土坡奔向官道而去。
果然那馬是匹千里神駒,腳程如飛,風馳電掣似地,煞時已跑出八、九里之遙,岳文驤好生心愛,韁繩一勒,那馬頓時一停,穩若磐石,紋絲不動,小俠喜不自勝。用手輕拍馬背,那馬也真靈敏,把馬首側揚與小俠手掌撫摸一陣,小俠這才揚鞭放轡緩騎而去。
贛南七月,驕陽似火,路旁水田一陣陣熱氣騰起,日頭曬得地下起炕,赤足步行只爍得腳板底下刺痛,這時已近晌午,行人差不多絕跡,道邊的樹葉、柳枝卻是紋絲不動,半點風都沒有,只聞得夏蟬高鳴,此起彼和,打破了死一樣的沉寂。
驀地間聞得身後遠處潑剌剌馬蹄聲,小俠忙回首一望,見那遠處四騎高頭駿馬,雲飛霧卷而來,但見飛砂漫天,紅塵滾滾(按贛南均系紅土地質)聲勢真是驚人。
霎時由遠而近,離小俠處約一箭之遙,這才看清楚了,四條漢子伏定馬背上,馬鞭高揚「呵唷」連聲的趕馬。
這四人都頭戴大-竹笠,穿著藍色大布短褂褲,袖口皆-至肩部,全身虯筋栗肉,面色獰惡,身上均帶有兵刃,小俠自思:「這幾人似乎不是甚麼好路道?」不由停馬注視。
馬上四人見小俠停騎注望他們,好似同一心意將馬韁一勒,四馬前蹄一揚,霎時停住,其中一人紫銅色的臉膛,左頰有一抹刀疤痕跡,死命向小俠狠狠瞪了幾眼,見小俠穿著公子哥兒似的,又騎得一匹好馬,不由臉上顯出鄙視之容,自言自語說道:「大熱天氣,還有心遊山玩水,真是有點迂呆,嗯,馬倒是一匹千里馬,可惜落在這酸丁手中,不是糟蹋了?」
小俠一聽暗想:「你真是找死。」劍眉一聳,雙眸突射威芒,猛地一長身,揚手正要將馬鞭掃過去,忽聽另一漢子發話:「老四,與這酸丁搞甚麼?當家的倘知道你又在禁地內橫行生事,有得你好瞧的,大熱天氣跑了四、五百里路,快到地頭咧!俺口中已是淡出鳥來了,也該找個地方歇歇啦!若我記性不差,前面嶺上該有一酒店,咱們也好喝兩盅,上路吧!」刀疤漢子聽說,向小俠獰笑一聲,一勒馬頭「呵唷」連聲卷霧揚塵而去。
岳文驤氣他不過,隨手摘了一枝柳梢,照刀疤臉漢子身後打去,捉弄捉弄他,只聽「哈哈哈」一聲大笑,原來正打中笑腰穴,另三人連忙滾身下馬,瞧看刀疤臉漢子臉上,只聽他說像是一粒小石子碰在腰眼上,大概馬匹掀起砂石之故,三人似不相信地看了看,搖搖首上騎而去。
小俠見四人情狀,好生狐疑,心想:「聽師叔說,這幾日風聲更緊啦!群邪畢集,正由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前面四人,恐怕不是甚麼好相識,哪兒有這急事,在赤日如火下奔馳四、五百里路,尚未歇息?
不如跟定身後,也可瞧出甚麼端倪來。」想罷「霍」的一緊韁繩,兩足一夾,那馬一聲長嘶,四蹄翻飛,疾雷奔電似地,向那四人身後趕去。
趕到嶺上,前路已不見四騎影蹤,暗想:「這四騎比烏雲蓋日腳程還快麼?」陡憶及四人前言說過嶺上有個酒店,怎的沒有看見?不禁回首四顧,忽見路左樹蔭叢裡矗立一幅酒帘,只是樹叢太密,不仔細瞧真不易發現,忙翻身下騎,牽住韁繩緩步走去,走近了,才見酒店建在一顆古樹下,那顆樹約有百歲左右,虯根百結,枝葉覆蓋如傘,密密地一絲陽光也未見漏下,端的陰爽涼快,小俠瞥見先前四騎已然繫在-下廊柱上,店小二正在餵食芻豆。
店小二一見岳文驤牽馬走來,忙起身上前笑道:「公子,天氣熱啊,店裡涼快請裡面坐,我們店裡酒最有名,用山後的泉水,自己釀的,清冽甘醇,味道好得緊,你——看便曉得。」一邊說一面在小俠手中接過韁繩。
岳文驤心不在焉地隨聲哼哈,一心用在先前四人身上,雙眼瞧向店中,根本就沒聽見店夥說些甚麼。
驀地眼前一亮,心下一陣急跳,只覺一顆心差不多跳出口腔來了,原來南宮姑娘與諸子坤、趙君玄也在這兒,三人坐在一副座頭,正在飲酒談論,姑娘今天換了一身淺綠色羅衣勁裝,外罩白綢披風,一張宜喜宜嗔的粉臉,薄薄的現出一層紅暈,美艷極了。三人一見小俠進來,忙起身招呼,諸子坤微笑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想在這裡又邂逅閣下!倘蒙不棄,不妨等貧道做一次東道主吧。」
小俠拱手稱謝道:「三位好,既是老前輩抬愛,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罷,在姑娘側首空位坐下,兩道目光落在姑娘身上,不料正與姑娘兩道秋波瞧個正著,心頭猛然一震,霎時姑娘暈上雙頰,迅即低下頭去,岳文驤也是臉嫩,忙將目光移向先前四個漢子身上,諸、趙二人見這情景,心下哪能不明白的?微微一笑。
先前四人踞坐一副座頭,用大碗飲酒,不時用淫邪目光瞧向南宮姑娘身上,剛才被小俠作弄的刀疤臉漢子,一隻腳架在板凳上,一手拿著大碗酒只聽他說:「老大,這次齊老當家飛扎急調俺兄弟四人,不知又有甚麼鳥事?一路上馬不停蹄,人不離鞍,由南雄翻過大庾嶺直至這兒,四、五百里路,點酒未沾唇,該多辛苦,真他媽的,路上又遇見一個不知來頭的老鬼,戲鬧了半晚,以俺四人之力,連人家一根鳥毛還沒撈到,真活見鬼,現在想起來卻惱火,下次遇見俺,非要叫他現眼不可。」說罷,手中一碗酒「咕嚕嚕」一飲而盡,直似水牛飲水一般。
被稱做老大的漢子忙答道:「老四,你怎地這麼口沒遮攔,丟臉的事說他則甚?依俺思想,這老鬼似是老當家的當年對頭,近年來江湖上傳說情狀,與老鬼一模一樣,等會稟知當家看如何處理罷。」
刀疤臉漢子也不答話,一雙賊眼盯住南宮姑娘臉上,輕聲說道:「老大,那邊座兒上美人,瞧見了沒有?喏,像這樣的可人兒,幾曾見過?俺只要親近一晚,死也甘心,你……」猛可裡「哎唷」一聲大叫,鮮血從口裡迸出,連忙死勁一吐「咯」的一聲,一顆像龍眼大小的松實,夾著兩顆帶血的門牙落在地下,用手在板凳上一按,一個鯉躍龍門,跳在店中央落定,大罵:「媽的,暗算偷襲,算得哪門子鳥英雄好漢?有種的敢出來,不然俺要賊他娘。」一雙精光賊眼向小俠瞪著,方才松實入口,即疑心是小俠暗中出手搗的鬼,不過沒有親眼見到,苦於無法指出而已。
岳文驤先聽匪徒意指姑娘髒話,小俠不由一氣,原就要出手,給些苦頭匪徒嘗嘗,繼見匪徒滿口迸血跳起大罵,就知姑娘已然出手,不禁微笑,此刻見匪目現凶光,指向自己,心想:「這匪徒好不識相,還得想討好去不成?」即隨手在桌上拿起一雙筷子,向那刀疤漢子胸、腹,一上一下地打去,出手如電。
刀疤臉漢子正罵得起勁,突見小俠右手一動「颼」的一聲即知不好,只見兩點黑影向身前飛來,其疾若矢,不禁大驚!即騰身上縱躲避,說他快還有比他快的,一支已擊中腹臍,另一支卻好擊中褲襠內那話兒,慘叫一聲,彎腰曲背,兩手直按著褲襠處,呻吟連聲,面色呈現死灰,冷汗淋漓,蹲在地下。
南宮姑娘本想用殺手置匪徒於死,此刻見匪徒如此醜形怪狀,羞得連脖子都紅透,心中暗怪小俠促狹鬼。
其餘匪徒見老四這樣,不由大驚!取出兵刃,將小俠桌前團團圍定,其勢洶洶,那個老大開口說:「想不到咱們「天南四霸」在這兒又遇見高人!有道是光棍眼裡不揉半點砂子,你等到此究為何事?請道其詳,否則俺只有報告蜈蚣幫敝幫主,說是四位到此尋事生非,到時不要怪在下心狠意毒啦。」
諸子坤一聽搬出蜈蚣幫來嚇人,不禁大怒,目蘊殺機,呵呵大笑說道:「原來是「天南四霸」,貧道失敬了,貴幫主「金翅蜈蚣」齊雲生,名重江湖,貧道心儀已久,久欲拜山候教,但不知總舵所在?無門而入,今幸得會裘舵主,還請通知齊幫主,就說金鷹幫諸子坤等拜山求教,方才是令同伴不合,出口傷人,這位小俠才出手略予薄懲,有雲不打不成相識,貧道這兒賠罪了。」
姓裘的匪徒聽說面前就是幫主常說的金鷹幫幫中出色人物,一時怔在哪裡,說不出話來,亂眉軒動,心想:「這個禍惹得太大了。」半晌答道:「諸堂主,好說,在下這裡就打旗花通知敝幫主,回頭即有人接引上路,在下兄弟四人現在先歸舵,只有告罪先行了。」說完一抬手,另一匪徒即將火燃著「嘶」的一聲,衝上雲霄,散做紅、藍雙色火花,隱隱而沒。
裘姓匪徒伸手挾起刃疤臉漢子,三人牽馬走出林外,登騎而去。
這時趙君玄開口笑道:「想不到誤打誤撞找出門路來了?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方才岳小俠「折枝成箭」手法,令人歎為觀止,足見師承高明,令師何人?可否見告?」
小俠紅著臉答道:「非是在下有所隱諱,只是下山之時,師長一再告誡,故未便奉告,還望見諒。」
趙君玄見小俠為難,忙笑道:「既是小俠有所諱言,貧道也不強人所難,閣下就不說出,貧道已猜出一二,登時就要拜山,閣下徜是有興,可否同往一遊?貧道等有閣下為伴,也好恃之無恐。」
小俠聽說,樂得與姑娘親近,又是初出犢兒不怕虎,技高膽壯,不假思索即答道:「老前輩說哪裡話來!既承抬愛,自當追隨驥尾,也好增廣見識,但貴幫與蜈蚣幫有何淵源?為何老前輩不辭跋涉之苦,萬里南下,敢問其詳?」
趙君玄長眉雙展,哈哈一笑,說道:「既是小俠見問,敢不掏情相告?我等一見如故,無須老前輩長、老前輩短的,令人齒冷,貧道等-大,充其量稱兄而已,這位南宮姑娘看起來比小俠多了兩歲年紀,最好姊弟相稱,但不知意下如何?」
小俠見人家如此誠懇,只好答應了。
正在此時店小二取了一個瓦-上來,帶笑說道:「老爺子,這-酒小的埋在地下已廿年了,今天取出,表示小的一點敬意,方才懲治這幾個強盜,大快人心。」
諸子坤笑謝道:「有勞了,但貧道等向不吃人白食,喏,這裡有廿兩銀子,算是賣給我們吧。」
店小二搖手推卻,但諸子坤執意不肯,店小二見推辭不掉,只好道謝而去。
諸子坤執起酒壺,酌上四碗酒,酒色淺綠,一股清香觸鼻,入口甘醇無比,果然好酒。
只聽趙君玄飲上一碗酒推杯說道:「岳老弟,明人不講假話,貧道等南下,半為「太清秘笈」而來,日前林中見老弟掌殺法明時,法明臨死之言貧道聽得一清二楚,貧道如沒猜錯,老弟亦諒為同一目的,不過「秘笈」既是無主之物,只憑機緣,先得為主,如老弟先行得手,貧道等認命即整裝北返,倘為群邪所得,則憑本身藝業勝者為高;另一半為敝幫家醜,說來話長,半年前陝甘總督,將十箱珍品貢予清廷,事前派人至敝幫面謁敝幫主侯-,並禮送十二雙象牙筷,牙筷本身不足為奇,最珍貴的是廿四支筷子可拚出一幅山水圖畫,每一牙筷上首均刻有唐人詩句,細如髮絲,的是珍貴,來人說這十箱貢品決由黃河水運,請敝幫傳檄暗護至京,侯幫主見來人以禮請求,只好應允下來,即飛扎傳令黃河上下游各主舵、分舵,一律遵從,不想敝幫龍門主舵舵主「分水犀」尤天貴見財起意,等貢船行在龍門下游百里時,潛水竊取一箱珍品,不慎船上護衛察覺,發生格鬥,尤天貴撒下飛針,護衛三死七傷,尤天貴見亂子鬧大了,攜同珍品叛幫潛逃,此箱珍品若是黃金珠寶,敝幫自可設法彌補,但此箱內有一對和闐玉尺,上嵌避火珠兩枚,價值連城,無價之寶,無可設法,此事傳入京城,清廷大怒,下旨陝甘總督,嚴旨追獲,陝甘總督又派人持函敝幫主,責成敝幫,不然即調八旗官兵剿滅敝幫,侯幫主答應一年限期,將尤天貴拿獲歸案,現風聞尤天貴遁往蜈蚣幫中,故貧道等南下,但蜈蚣幫勢力遍及贛、粵、閩三省,總舵不知設在何處?月前聞一友人說,只知蜈蚣幫主舵設在贛州、興國、遂川三府縣交界之處深山內,亦未知確處,連日查訪為此煩惱,想不到今天誤打誤撞遇見「天南四霸」才知主舵果設在近處。」
岳文驤聽完趙君玄一席話,方知為追獲叛幫舵主而來,趙君玄談話時,南宮姑娘只坐在一旁無言,不時用筷子沾酒在桌上亂畫,不知塗些甚麼?小俠坐在身側也不時用目光偷窺姑娘,姑娘微似察覺,面上略有笑意,就是不抬起頭來,諸子坤見他們這等情景,心下已打好主意,此刻一見趙君玄說完,即說道:「道兄,我倆不如店外走走,察看山劈道路,蜈蚣幫定有毒計,免得臨時迷途。」說罷,一使眼色。
趙君玄一聽,當即會意,說道:「也好,兩位請坐,去去就來。」
小俠見二人走去,正合心意,只是面嫩有些-腆,不知說些甚麼好?
怎樣開口?姑娘此時也微抬螓首,兩道眸光盈盈秋水般地向小俠這邊飄過來,小俠不覺心神一蕩,不自禁地喃喃叫出:「南宮姑娘,在下……」
姑娘不禁「嗤」的一聲笑出來,抿嘴笑道:「這樣稱呼,不是顯得有點酸氣麼?叫我一聲姊姊不就得了,哪來的這麼多禮數。」
小俠只得紅著臉皮,大膽叫了一聲:「姊姊。」
姑娘手肘撐在桌上支著頰答應一聲:「嗯!我知道你還有話對我講,講吧。」
小俠料不到姑娘這等大方,只好強作鎮靜說:「姊姊,日前林中承姊姊相護,衷心感謝,小弟……」囁嚅半晌,似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姑娘見他這般情狀,打趣說:「說了半天,就只有這一句話嗎?看你今天穿著打扮,就像個酸秀才,怪不得說話也這麼酸氣沖天。急死人,你若還要這麼來著,趁早就別理我。」說完小嘴一嘟,撇開頭就來個相應不理。
小俠登時慌了手腳,不迭連聲喚:「姊姊、姊姊,小弟該死。」
南宮姑娘聽他叫得這樣甜,本來就是裝假,芳心早就軟了,於是回首將手一指說:「你……你這個人呀,就是涎皮。」一張臉像出水荷花似地,紅生雙頰,微笑嫣然。
小俠見她作假,不由放下心來,此時小俠坐在一旁飽餐姑娘秀色,鼻端微聞薌澤,一陣陣香風襲人,蕩人心神,姑娘生得也是真美,杏臉桃腮,瑤鼻朱唇,淺綠羅衣,纖腰似柳,一雙天足穿著一雙天青色小蠻靴,胸前雙峰突出,不住輕輕地顫動起伏著,只把小俠看得心中怦然亂跳,情不自禁地低喚:「姊姊,你真美。」
南宮姑娘一聽,不由羞得滿面緋紅,身一揚,右掌微舉,滿面嬌嗔道:「弟弟,你胡說,看姊姊不打你。」
小俠慌忙站起來,恭身長揖道:「姊姊,弟弟下次不敢了,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姑娘緩緩把手縮回,一咬下唇嗔道:「你再要涎皮賴臉,看姊姊下回理你才怪。」說罷一對妙目注定小俠,似是一往情深。
小俠等她鬧過了,於是一正面色說道:「姊姊,前聽家師說起姊姊身世,倍覺同情,小弟自幼即為家師抱上山去,一身藝業得自師祖,稍懂人事即磨著師祖問生身父母何人?師祖含糊答對,支吾其詞,只說,到時就知,現在學藝時不能分心,故隱忍在心,下山時也曾問過,師祖還是這般答對,看起來小弟比姊姊更可憐,連個生身父母都不知道。」
南宮姑娘聽說,星目微紅,珠淚盈眶,一伸手拉住小俠右手說道:「弟弟,想不到你也這麼可憐?」
小俠見姑娘為他說得星淚欲滴,不由心中發急,又怕諸、趙二人轉回,瞧見了不是意思,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幅皺得不成樣子的手帕,塞在姑娘手中說道:「姊姊,你先擦擦眼睛,等會弟弟還有好消息告訴你。」
姑娘一瞧掌中手帕「嗤嗤」一聲笑出來,這一笑把弟弟笑得滿面通紅,姑娘笑道:「你這人,這樣-還敢拿出來見人嗎?我看你非要有個人來管管你。」
小俠一聽,心中一樂,說道:「姊姊,你管管我好不好?」
姑娘知道說錯了話,霎時又羞得個嬌靨泛霞,嗔道:「弟弟,你真敢……」一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小俠慌用手拉住姑娘玉手,說道:「姊姊我說的是真心話麼,好了,好了,姊姊請不要生氣,下次不說就是,小弟有好消息告訴姊姊,家師說姊姊殺父仇人似是「五毒天王」童慶門下「小靈猴」范天魁所為,聽說范天魁潛蹤川南滇西一帶,已是換姓改名了。」
姑娘一聽秀眉一聳,喜笑顏開,說道:「真的嗎?弟弟,一等拜山事完,姊姊即仗劍往川滇一帶,搜覓仇蹤。」
「這一下就說壞了。」小俠心想,忙說道:「姊姊你這等急做甚麼?
至少也要等小弟取得秘笈再去,不然姊姊一走,貴幫如生心攘奪,叫弟弟怎樣應付是好?不如等事完,我倆結伴同行,小弟借此機會遊歷一番,再者替姊姊提劍、拿拿鞋也可幫個小忙,小弟初涉人事,聞得江湖鬼蜮,步步均須設防,仗著姊姊威名遠播,弟弟也好有所恃之,姊姊你看可好不好?」
南宮姑娘見小俠說話,俊目瞧定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希冀、哀求的眼光,滿面稚氣,不禁又憐又愛,說道:「瞧,你這油嘴……像姊姊不答應你不行似的,好!姊姊答應你了。」
繼又說:「諸、趙二位去了半天大概也要轉回了,我倆不如去至店外看看」說著一伸手拉定小俠一同步出店外。
南宮姑娘這時毫無忸怩作態,一路談笑風生有相見恨晚之感,小俠先見姑娘過於大方,反而有些-腆,但不久二人話愈說愈投機,即恢復常態,比肩情話喁喁,如膠似漆,真個兩小無猜,只-鴛鴦不-仙。
繼虹長揮雙凶鎩羽逃東海天罡初試多臂泣淚走西-南宮姑娘與岳文驤正在比肩情話,指點煙嵐,忽見諸子坤、趙君玄兩人匆匆走來。
一見他們兩人,諸子坤即說道:「岳老弟、南宮姑娘,果然尤天貴落足蜈蚣幫內,身膺天蜈香主,執掌八閩廿五舵生殺大權,貧道等一離店門不出兩、三里,發覺蜈蚣幫已滿佈暗樁,一經走近,即從叢草亂石堆內,射出飛蝗石,霎時胡哨聲起,此和彼應,是我氣他不過,掌劈劍誅,一連挑破數處暗卡,擒獲一名掌管暗卡頭目,盤問詳情,那匪徒執意不肯說出,貧道施出「分筋錯骨」手法,那名匪徒擋受不住,只得從實招出詳情,原來尤天貴自知不合,違反幫規,竊取皇貢,故寄身蜈蚣幫靠為護符,又極力推薦一批江湖怪傑,牛鬼蛇神之流,以壯聲威,現其幫內高手如云「天南四霸」從粵北召回,系為粵撫藩庫內,一夜之間失竊賑濟庫銀兩百萬有關,適才「天南四霸」旗花傳警,一時即布下暗樁數十里,組織之嚴密,較之敝幫並不為差,稍停必有人來帶引拜山,我等四人前去,雖未必懼他,似過形單薄,此行大是可慮。」說完瞧定岳文驤。 岳文驤還未即答話,忽聽身前大樹上有人朗聲大笑道:「牛鼻子,你把自己估量得太低了,憑你們金鷹幫內三堂主,威震關中,名動黃河南北,蜈蚣幫不過是江湖中跳樑小丑,懼他則甚?我這老不死還沒有把他們看在眼內,倒想闖闖你們所說的龍潭虎穴。」
說完「嗖」的一聲,晃似投林飛鳥,蒼鷹出谷般地躍下一位老者,長得乾瘦如柴,亂髮蓬鬆,黑白相間,瞇著一對小眼,睜合之間精光有神,身著藍布褂褲,千瘡百孔,赤著一雙腳,瞬間繫著一條蛇鱗軟鞭,神情甚是傲岸。
原來此老就是武林雙奇之一「齊魯怪乞」尚維三,行事乖僻異常,從不與人預聞,多半獨斷獨行,又加倨傲狂放,雖名重江湖,但極少知交,就有也寥寥可數。
諸子坤一見是他,即呵呵大笑:「我說是何人?原來是你這老怪物,路上戲耍「南天四霸」的想別就是你這老兒。」
尚維三「呸」的一聲說:「甚麼「南天四霸」幾個鼠賊而已。」
諸子坤即向尚維三引見岳小俠,尚維三隨聲「哼」了一句,神情甚是冷漠,小俠心裡好生不痛快,暗想:「這等狂人能耐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即向諸子坤說道:「諸道長,先前你我有點杞人憂天,踟躕不前,現幸得尚老前輩從天而降,如尚老前輩所說蜈蚣幫跳樑小丑之輩,憑尚老前輩之絕世武學,怕不擾他個天翻地覆,星消雲散,那才怪。」
尚維三一聽,即知小俠說話明是尊崇暗實譏諷,無奈捉不到人家一點錯處,只得氣在心裡。
諸子坤見情形弄僵,趕忙把話題移開哈哈一笑道:「老怪物,我等且飲酒去,一醉解千愁,管他蜈蚣幫、蠍子幫則甚?」說時一把拉著「齊魯怪乞」進入酒店。
趙君玄跟在身後微笑暗想:「這老怪物今天走眼了,休看別人年輕,武學也許比你高明十倍,拜山時必有得你好看的。」
南宮姑娘也與小俠把臂慢步,輕聲細語的步入店中。
移時,只聞響箭嘯騰,旗花聲揚,蹄聲「得得」似有十數騎趕到,一會工夫在樹叢轉出五人,為首的是一身量高大,滿頭白髮,鷹鼻虎口,頷下銀髯飄拂,精神矍鑠老者,身後隨定「天南四霸」牽著四騎駿馬而來。
老者近前即拱手哈哈大笑道:「金鷹幫名震武林,威揚四海,今得親范,幸何如之?老朽翁伯海,江湖匪號「三首神鷹」忝膺金蜈香主,奉敝幫主之命來此迓請,諸堂主,此兩位何人?可否替老朽先介?」
說時雙眼右顧尚、岳兩人。
諸子坤微笑施禮答道:「翁香主,昔年單人掌劈君山水寇十八名,遐邇威震,貧道等心儀神往,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此位是「齊魯怪乞」尚維三,還有此位是岳小俠文驤。」
翁伯海忙又一一見禮,後又揚聲大笑道:「今日何幸得會五位高人,天色不早,敝幫主還在立等,老朽引路,諸位請吧。」
說罷轉身一揮手「天南四霸」牽過四匹馬來請諸、趙四人騎上,小俠也翻上烏雲神駿,十人一行,魚貫而出。
走出官道約有五里,即轉入左邊岔道入山,羊腸鳥境,甚是崎嶇難行,一路之上,但見怪石嶙峋,荒草蔓徑,澗泉潺潺,松杉遮天,沿途暗樁密如星羅棋布,吆喝口令不絕如縷,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關卡之嚴密,五人也心驚不已,行行復行行,至一岔道,兩山對峙,山璧光禿,如同刀削,猿猴難攀,相隔僅有一線,只在午時能見天日,谷道只可容一人一騎,真是一夫擋關,萬夫莫敵的天險。
翁伯海回首笑道:「此地因地勢奇特,名為一線天,出入之道,盡經由此徑,別無他途,前面不遠,即為敝幫總舵所在。」
一出谷道,眼前豁然開朗,但見峰環水抱,中有數十頃空地,房屋櫛比鱗次,四方均建碉樓,深溝高壘,佈局之嚴,諸子坤等人相互頗感欽佩。
眾人一行,來近莊前,翁伯海燃著旗火,衝霄而起,霎時「轟隆」三聲炮響,莊前轉出數十人來,為首一人面如重棗,怪髯掩口,紅光滿面的老人,即見他呵呵大笑道:「老朽因幫中事務繁冗,不克親身迎迓,失禮之至,請勿見罪。」
諸子坤拱手笑道:「齊幫主好說,諸子坤等久仰盛名,今以南遊之便,專程瞻仰,特來求教,望勿以魯莽責怪是幸。」
齊雲生聞後又呵呵大笑道:「好說,好說,請至內面寬坐,特備菲酌,並為諸堂主等引見幾位江湖朋友,也好讓他們瞻仰瞻仰。」
諸子坤也不推辭,眾人相偕進入大廳落座。
翁伯海為齊雲生一一介紹,齊雲生連稱:「幸會,幸會。」
齊雲生也將自己這面十數人為諸子坤等逐一介紹,尤天貴始終沒有見面,最令人注目的西域番僧「多臂羅漢」摩訶薩及「東海雙凶」。番僧生得高大魁梧,好似一尊金剛巨神,肥耳大臉,蒜鼻獅口,兩隻虎目凶光畢露,穿著一身赤火紅僧袍,行動起來紅雲飄拂,極為閃目,身後斜搭一柄赤銅天王鏟,摩訶薩九十二路陰陽奪魂天王鏟法,及琵琶掌馳名川康一帶,性如烈火,一言不合即下毒手,又淫凶無比,造下殺孽不少,奇怪的番僧久住西域,從未蒞臨中原,看來蜈蚣幫野心不小,意存獨霸江湖,遠在萬里外的魔頭,均禮請邀來。
「東海雙凶」是一對同父異母兄弟,老大滕雷,老二滕雲。
滕雷年約五旬上下,滕雲也年將四旬,因為同父,貌相頗為相像,黑黝地臉膛,鉤鼻鷹嘴,目光陰沉,滕雲似比較清秀,均身著一襲紫色長袍。
此三人在今日武林群邪中極具盛名,尤其雙凶「蚩尤陰風點穴掌」卅六手毒辣已極,一經點中週身-縮,若不及時解救,輕則一身武功盡廢,重則三日而亡,端的厲害。當下「齊魯怪乞」及諸、趙二人暗暗心驚不已,姑娘與小俠卻是漠然視之。
霎時酒宴擺下,眾人入席端坐,山珍海味,臚列錯陳,主人勸飲,殷殷談笑盡歡,番僧在席上不聲不語,只將一雙邪目,色瞇瞇的瞧定姑娘,小俠怒在心裡,暗思如何設法懲戒之計?
齊雲生起身立起,擎杯笑道:「金鷹幫威震黃河南北九省,敝幫烏合之眾自愧不及,老朽三年前因事北上秦皇島,聞得貴幫侯幫主亦在其間,-人容介,不料侯幫主是日西返,緣慳一面,憾悵良深,今承諸、趙、南宮姑娘三位堂主光降敝幫曷勝榮幸,但三位千里南下來意究竟如何?可否為齊雲生一說?」
諸子坤聽說,即知齊雲生老奸巨猾,明知故問,即答道:「既承下問,貧道焉敢相瞞?敝幫龍門舵主尤天貴,劫恃皇貢,叛幫潛逃,風聞逃入貴幫,現時清廷大怒,嚴限追獲,故貧道南下追蹤,祈將尤天貴交與貧道等北返銷案,俾全武林道義,齊幫主意下如何?」
齊雲生揚聲大笑,向諸子坤道:「尤天貴果然落在敝幫,竊取皇貢之事亦有所聞。尤天貴如今身任敝幫天蜈香主,權高望重,素少過失,今將其交出,老朽何以服眾?江湖傳聞亦將貽笑在下,老悖無能懼伯貴幫,再尤香主已在數日前有事八閩,下月初方可回山,不如八月中秋,三位再請光臨,四人當面,自作了斷,未知好否?」
諸子坤久聞齊雲生笑裡藏刀,奸狡如狐,明明尤天貴在山,卻說外出,中秋之約,定有毒計,但既然來了,豈可示弱?遂慨然應聲道:「齊幫主既訂下中秋之約,敢不如命,貧道等就此告辭。」
「慢來!」
一聲轟天雷響聲出自番僧口中,只見摩訶薩歪著一張血盆大口獰笑道:「貧僧西域南來中原,即為景仰中原高人,聞得金鷹幫內,臥虎藏龍,三位既是內三堂主,必為絕世英才,揀日不如撞日,何妨就此酒醉飯飽之際,藉武為興,免得貧僧如入寶山空手而回咧。」
諸子坤聽番僧說出這番話來,居心狠毒,即心下盤算一番,如何全身而退?正待答話,哪知「齊魯怪乞」尚維三一聲怪笑答道:「人稱蜈蚣內龍蛇雜處,狐鬼混淆,今日一見,果然不錯,我這老不死的既然來了,就不想全身回去,倒要見識見識蜈蚣幫龍潭虎穴。」說罷怪眼一翻,即要動手。
齊雲生聽說也未動氣,微微含笑,番僧氣得哇哇大叫,忽見齊雲生身旁閃出一人,向齊雲生施禮道:「幫主可否傳令命我龍炎吾,向尚老師討教?」
齊雲生微笑答道:「龍舵主,尚老師功力絕世,可要小心應付,但過手印證,彼此點到為止。」
眾人相率離坐,步至廳外場中,但見尚、龍二人相對而立,龍炎吾拱手道:「尚老師,請賜招。」
尚維三知龍炎吾早年在江湖橫行,劫掠姦殺,無法無天,人稱「粉面狼」後以犯案太多,無處藏身,潛逃無蹤,不意落在蜈蚣幫內,即存下與良除害之意,微笑作答:「俗語說強龍不壓主,還是龍舵主先請。」
龍炎吾見尚維三不架不勢,昂然屹立,輕敵至此,心中極感不快,微微一「哼」即左手一揚,右掌「丹鳳朝陽」攻來,尚維三意閒之至視若無睹,龍炎吾右掌帶起一片勁風將襲到時,尚維三突吸胸縮腹,前足一動,如風飄柳絮般地飄出一丈左右,全不像大敵當前,端然微笑,旁若無人。
龍炎吾哪受得了這種難堪?忽地縱身怪笑,宛如荒山狼-,難聽之極,狼面紅赤如火,怒喝:「尚老兒,休要張狂。」說罷即施出師傳武功「紫陽生死掌」施展得風捲殘雲,呼呼怒吼,招招狠毒,致人與死。
尚維三一見,心想:「這猴兒還有點門道,可惜紫陽掌法精髓盡失,不知在誰那兒偷學來的?」
當下尚維三用太極掌法應敵,雖然龍炎吾急攻如同驟雨一般,但他似若無其事,輕拂淡舉,從容應付。
換到廿招上,龍炎吾看在眼內,氣在心上,怒極舉平生之力雙招連發「斑豹舒爪」「怪蟒圍腰」攻取上、中兩盤,狠毒無比。
尚維三見他這樣,心想:「你自己找死。」左掌一翻,以「霸王舉鼎」撥去「斑豹舒爪」身形一走坎離,躲過「怪蟒圍腰」再右掌急駢,一招「疾雷奔電」直向龍炎吾左肩劈下,快速如風。
龍炎吾以為尚維三有曉地通天之能,也無法擋過這兩招並發,連環猛攻,哪知會者不難,對方輕描淡寫般解開兩記毒招,又見掌風劈來,不由大驚!急忙以「雙手翻雲」抵擋
,怎知尚維三此招下了九成功力,哪得能夠!「喀嚓」聲響,雙手齊肘處骨斷筋折,胸前被掌風掃及,眼前一黑,一聲悶哼倒地死了過去。
蜈蚣幫眾一見愕然驚呼,群情翕然,均說「齊魯神乞」尚維三過於辣手,只有齊雲生不動聲色,從容指點手下抬開龍炎吾-體。
諸子坤暗怪老化子怎麼就逕下毒手!一點退步卻不留,要想今日平安離開這蜈蚣幫,只怕難上青天了。且不道他這裡暗中為難,卻見「東海雙凶」老大滕雷,微一搖晃,閃入場中,皮笑肉不笑,陰森森地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龍舵主之死只怪他投師不高,舉藝不精,怨得誰來?滕某不知自量,還要向尚老師討教幾招絕世武學。」
「齊魯怪乞」尚維三見滕雷當面叫陣,指定對手自己,雖知「東海雙凶」有名辣手,但他本身也是武林有數人物,說不上氣餒,怯場不出,於是哈哈大笑緩步走出說道:「滕老大,你我均是客位,你只說說我們怎樣較量?久聞「東海雙凶」以卅六路蚩尤陰風點穴掌馳名寰宇,我這老不死的倒要見識見識,你我還是比掌?還是動兵刃?」
膝雷眼皮微睜,輕「哼」一聲說:「尚老兒,動手過招,生死論高低,談不上「主客」二字,否則龍舵主怎會喪生你手?這樣吧!我滕老大平身沒用過兵刃,你用與否?悉聽尊便,你今天只要能逃出我滕某卅六路蚩尤掌,這次可饒你不死,以後見面就難說了。」
尚維三怪眼一翻說道:「我這老不死的還沒說打發你,你就知你一定准行,好,魔崽子看招吧。」說著,右掌已出「呼」的一聲,襲向滕雷面孔,左掌五指駢戟,一招「玄鳥劃沙」疾取滕雷右臂,兩掌並發,勢若閃電,尚維三打算快攻,截下他的右臂再說,至不濟也可先發制人。
滕雷見他出手,嘴一咧,陰陰一笑,不閃不躲,看看尚維三雙掌將將攻到身旁,上身猛地一收一吸,突然一個旱地拔蔥,身形一騰,半空中一變「飛絮飄花」人早已經飄飄地落在尚維三身後,五隻怪指猛向尚維三後胸抓去。
尚維三隻覺眼前一花,滕雷已無蹤影,又覺身後微風襲來,即知不好,兩招用老,又不能即時收回,整個背脊門戶洞開,完全暴露敵掌之下,忙就勢「燕青十八翻」向前一滾翻起,這一招用得極妙奇險,那滕雷五隻鬼爪,間不容髮就沾到他的背上。
滕雷怪笑道:「老要飯的,好快的狗打滾,咱們再試試,接接俺滕老大卅六路神掌。」
說罷雙掌一環,又倏地分開,滑步斜身,五雙鬼爪微鉤「嗖」地疾伸向尚維三左右兩脅攻到。
這時尚維三平時對敵的倨傲習氣一掃而空,也知大敵當前,不可大意,用生平得意,仗以成名的「五十七手白猿掌法」抵禦,攙入打穴手化解滕雷陰風點穴掌,只見滕雷掌法施展開來,雲譎波詭,百千條手影,如同電光石火般向尚維三全身大穴攻到,寒風剌剌,割肌砭骨。
尚維三也將白猿掌法演開,閃挪騰移,架封避格,極盡輕巧靈活。
一時場中人影翻飛,星丸彈射,風動四方,飛砂走石,看不清二人是彼是此。
兩人對手一過百招,滕雷掌風愈見凌厲,每一招均用上九成功力,那滕雷心存惡念,若不叫老化子喪身手下,豈可稱作「東海雙凶」?
使出掌風如狂飆般,綿綿不絕的壓得尚維三幾乎透不過氣來。
尚維三這時顯得有點後力不繼,浮躁急動,身形已不是似先前之速,招數也見遲緩,真是棋差一著,處處受制,漸漸險象環生。
驀地滕雷一聲怪喝,梟鳴刺耳道:「老化子,拿命來。」右掌伸出,五條怪影抓向面門,其疾若風。
尚維三急用右掌封架,哪知這招是虛,滕雷左掌已出,點向脅下,等到發覺已經遲了一步,一聲:「不好…」話猶未了,那滕雷左掌已點中尚維三右脅「哎」的一聲,尚維三踉踉蹌蹌倒出去七、八尺,靠著一顆樹上,面呈死灰,淌汗如雨,顯然受傷不輕。
滕雷獰笑一聲道:「尚老化子,怨不得滕老大心意狠毒,俺「東海雙凶」訂下規條,不出手則已,出手則不讓敵人活著而歸,若容你在世,與規條不合,俺滕老大索性成全了你吧!」說罷,右掌一揚就要打去。
就在這瞬眼之間,突聞一聲嬌叱:「惡賊敢下毒手。」接著一道銀虹,宛如百丈飛瀑夾帶勁風向滕雷右手襲到,滕雷陡覺身上一寒,暗道:「不好。」急忙搖身一晃,藉著劍風飄落在五丈開外。
滕雷驚定後,雙目一瞧南宮姑娘正俏生生地站在場中,執著一柄寒光閃閃似一泓秋水般的寶劍,杏目圓睜瞪著他,滕雷微笑道:「南宮姑娘,料不到你還有興-,好,俺與你玩玩。」
姑娘一聽,知道他話中有話,粉面不覺通紅,也不答話,手中劍一緊,長劍施展開來,剎那間寒風四起,劍氣漫天,宛若萬道銀虹,風馳霧卷般向滕雷身前襲到。
滕雷見來勢兇猛兩掌一翻,也將卅六路蚩尤陰風點穴掌揮出,寒風嗤嗤,陰氣籠罩,向姑娘週身卅六大穴,落英繽紛地紛紛點去,兩人都是一接即收,一觸即退,銖兩悉稱,功力悉敵,一時打得難分難解。
這時趙君玄、諸子坤二人已把尚維三扶躺在地,尚維三瞪著兩眼面現痛苦之容,微微搖首說不出話來,二人大驚!掀開尚維三上下衣襟檢視,卻一點傷痕竟未尋出,二人忙以推宮過血內家手法推拿一陣,半點效用均無,二人相望苦笑,以諸、趙二人那等高手,竟會搞得個束手無策,可知滕雷怪異手法何等厲害。
岳文驤見二人治傷無功,即走向尚維三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傾出一粒紅色藥丸,細如粟米,餵進尚維三口中,再將尚維三扶起,揭開後衣在第九節背脊骨環處,猛擊一掌「咳」的一聲,只見尚維三口中吐出一灘淤血來,黑中帶紫,聞之腥臭異常,令人作嘔。
「齊魯怪乞」坐在地下運氣半晌,才開口說道:「厲害,厲害。」
說罷翻身立起,對岳文驤兜首一揖,說道:「岳小俠,我老化子真個走眼,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今日起絕不以貌取人,老化子雖未見小兄弟一顯身手,以方才治傷手法,卻知小兄弟武學高不可測,大德不足言報,日後如用得著我老化子處,萬死不辭。」
岳文驤見他說得過於誠懇,知他外剛內和,性情中人,把先前初見時一點芥蒂,全部一掃而光,即拱手微笑道:「尚老前輩,說哪裡話來!救傷扶危,系我輩武林人士本分,何敢言謝,些微小事何足掛齒。」
尚維三見他如此,也不再說,胸中已打好了主意。
這時場中形勢大變,原來滕雷見姑娘年輕,暗想以他數十年功力,還不手到擒來?
繼見姑娘劍招神妙,無懈可擊,自己雙掌一觸劍芒,即痛若徹骨,不由大驚!
知非易與,忙將陰勁運足,出掌發招,如同狂風驟雨般招招狠毒,似實而虛,似虛而實,錯綜百出,真叫人防不勝防,錯非姑娘實難對付。
要知南宮姑娘一身藝業傳自「雪山神尼」慧如大師,那神尼在廿年前即為魔道-星,姑娘這身武學還會錯得了的。姑娘鬥得興起,劍勢一變,將禪門至高無畏的「降龍蕩魔劍法」施展開來,一時劍風騰嘯,銀光熠熠,捲起一股凌厲無比的寒風,把滕雷身形完全罩在劍浪之下。
岳文驤先時尚有點耽心姑娘不是滕雷敵手,此刻見姑娘劍招一變,態度從容,似未竟全力,又看滕雷這時只是守多攻少,腳步浮動,就知姑娘勝券在握,大是放心,即轉身急急走開,諸、趙、尚三人見他走開,以為內急也未在意。
場中滕雷一見南宮姑娘使出蕩魔劍招,就知凶多吉少,卅年前隨其師玄靈道人泰山相遇慧如大師,一言不合,相與較量,玄靈道人為慧如大師蕩魔劍砍去一臂,身帶重傷,回山傷發而亡,至今餘悸猶存,此時一見此種劍法,即知對方必是老妖尼門下,不由悔恨交加,滕雷、滕雲兄弟受乃師遺命不准報仇,亦不准與大師門下動手,今日怎麼這等糊里糊塗,不問師承,即行下手,自罵該死。
不道滕雷自己悔恨,卻說姑娘蕩魔劍招施展開來,威力無窮,滕雷仗以成名之「蚩尤陰風點穴掌」現在不但無功,連自己掌勁猶未發出一半,卻被劍風反擊回來,撞至心胸,隱隱作痛,幾次想趁隙衝出劍幕,均未能如願。
驀地姑娘發出一聲銀鈴也似地輕笑,劍勢又倏地一變,將「蕩魔劍法」三大絕招施開,一招「天王祭塔」直似銀虹萬丈,匹練橫空,突順勞沉腕,又是一招「佛祖降座」宛若天河下瀉,電芒星射,再倏地劍變「韋護架杵」只見騰起滿天銀花朵朵,向滕雷全身逼近,片刻間,只聞得疾劍奔濤,狂風怒吼,震盪心魄的聲音,刺進耳鼓,令人顫抖。
滕雷此時見到這等神妙難測、威力無窮的劍招,又含佛門蕩魔禪理,亦嚇得亡魂皆冒,膽戰心驚,疾忙將身一矮,用蚩尤掌法「霧迷月掩」「星潛雲密」兩記救命絕招,用十成真力發出凌厲掌風,將劍招擋得緩了一緩,冒死趁隙身形一竄,首足環抱以「金-翻滾」身法彈出劍幕以外,但蕩魔劍招威力無窮,滕雷掌勁一消,復又雲卷風飄似地追往滕雷身後劃去,饒他身形何等之疾,也被寶劍芒尾削去滕雷股後下襟三尺,右腿股際割了差不多五寸口子傷口,鮮血不斷溢出,點點滴滴流了滿地。
滕雷並未丟過這麼大的臉,日後如被傳入江湖,顏面何存?心中又急又恨,面色青白互呈,一時怔在哪裡,不知道怎麼才好?連自己受傷冒紅也未覺察。
蜈蚣幫眾場外觀戰,只看得神顫心震,像這樣的高手對陣幾曾見過?
幫主齊雲生素來陰沉,喜怒不現於顏色,這時也看得個目瞪口呆,動彈不得。場上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此時岳文驤匆匆走回,向趙君玄略致數語。
忽見滕雲縱向滕雷身旁,陰惻惻地望著南宮姑娘說道:「家兄滕雷一劍之賜,代為領謝,三年今日當至貴幫拜山。」
又向齊雲生說道:「愚兄弟學藝不到,相助無能,歉疚良深,現暫拜別,轉回東海,重修絕藝,雪卻今日之恥後再行相見。」
說罷,一拉滕雷,雙足幾個箭步,瞬即無蹤,三年後滕氏兄弟果來尋仇,幾乎把金鷹幫搞得個天翻地覆,幾至煙消瓦解,這是後話不提。
岳文驤此時笑吟吟地向南宮姑娘說道:「這柄劍是不是慧如師伯鎮山之寶「斷虹斬龍劍」麼?」
姑娘微笑頷首,小俠復又說:「姊姊,這個蕩魔劍法雖然威力無窮,卻難得姊姊使得神妙入化,幾時有暇,望姊姊傳授個三招兩式,也顯得小弟師出名門,好麼?」
姑娘妙目含情笑道:「貧嘴,要學劍倒可以,不過先要叩頭拜師,還須擔上三個月水,再行傳授,你道它容易學的嗎?」
小俠舌頭一伸,微微搖首說道:「罷,罷,罷,這樣受苦,我也不要學這個甚麼撈什子。」
不道兩小取笑,這時西域番僧多臂羅漢摩訶薩向齊雲生說道:「滕氏兄弟太小家氣了,受了這麼一點挫折,就夾起尾巴跑回東海,真是實在不成氣候。」說著,袍袖一拂,全身未見稍動,一朵紅雲似地落在南宮姑娘的身前,微一稽首說道:「女菩薩,小僧溷跡西域,尚未見過這等禪門高妙威力的劍法,今日何幸,得開眼界,小僧不才,不覺技癢,女菩薩可願賜教麼?」
摩訶薩稽首之間,只覺有一股悠悠的冷氣,吹向姑娘身上,寒氣徹骨,姑娘不由打個寒噤,玉體微抖,搖搖欲墜,往後退去。
姑娘先前見他一來,也未在意,等到覺察時,急用內家真氣逼起護住全身,已然遲了一步。
摩訶薩一見大喜,機不可失,即伸手欲待挾持姑娘起身縱去。
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際,忽聞一聲雷喝:「禿賊敢暗箭傷人。」一聲未了只見番僧似斷線紙鳶,在半空中翻翻滾滾,落在七、八丈以外場地上「轟隆」一聲,只跌得「一佛涅-,二佛出世」眼冒金星,四平八穩躺在地上。
原來小俠見番僧毒計暗算姑娘,既驚且怒,猛納一口丹田真氣,將「天山神翁」一再告誡,不遇強敵,不得輕易露出的「天罡神掌」雙手一揚,一招「破月摘星」帶起無比強烈罡風,向番僧撞去,可憐番僧有多大氣候,豈能抵敵玄門至上,屏-邪魔外道的修煉天罡真氣?
休看小俠年輕「天山神翁」極喜他秉賦特厚,不惜損害本身真元,一連三天三晚為他打通奇經八脈,氣透靈關,傳他天山神掌,故番僧挨這一掌,不啻是「天山神翁」自己親身發出,這回番僧苦頭吃得太大了,摔得渾身骨節脹痛如裂不說,只覺一陣陣暈眩,胸膈逆血上湧,似欲噴出,趕忙掏出靈藥嚥下,閉目端坐,用本身真氣調息一會,才覺傷勢漸可,隨即立起向岳文驤狠狠瞧了兩眼,慘笑一聲,也不向齊雲生招呼,袍袖連拂,兩足一蹬,往西奔去。
岳文驤雙掌擊出,也無暇顧及番僧死活,急急掏出玉瓶,傾出一粒顏色朱紅,異香入鼻,太乙九轉奪命神丹,送入姑娘口中。
姑娘此時玉容慘淡,渾身抖戰,已是難以支持,但靈藥入口,只覺一股陽和之氣,直透丹田九腑,片刻間姑娘不但內傷爽然若失,還較前增加不知若干倍功力,芳心大喜,知弟弟給自己吃的定是曠世難求,秘製仙丹,星目含情,嫣然稱謝。
小俠見姑娘已然復元,心中大喜,即轉身向趙君玄說:「趙道長,我等還是速離此是非之地為妙,夜長夢多,鬼蜮難防。」
說著,雙足一點,飛身落在齊雲生面前,閃電般一伸右手,執著他的右腕寸關尺,微一使力,笑道:「齊幫主,初次拜山,盛情心感,本當稍留,奈岳某等尚有他事,急須離山,中秋之約,再來拜見,素仰幫主義薄雲天,可否為岳某一送,效李白、汪倫桃花潭水,美傳千古,可乎?」
齊雲生一時不防,等小俠執定右腕,只覺半身麻木,冷汗直淌,心知鬼計已被他識破,忙即微笑道:「岳小俠,老朽與尊駕等,雖是初會,卻一見如故,老朽身為幫主,一諾千金,既訂下中秋之約,還有甚麼毒計不成?尊駕此說,有點以……」
岳文驤還沒等他說完,即接口說道:「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請問幫主,前山通道埋放火炮,叢林-洞遍裝飛蝗毒弩,卻是為何?難道這又是禮賓待客之道麼?岳某本於自衛,將貴幫主手下弟兄多人點倒,埋伏盡廢,無奈出此,祈請見諒!現煩齊幫主送我等出山,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恕岳某失禮了。」
齊雲生暗暗心驚,面呈苦笑道:「岳小俠既如此說,老朽也無話可講,誰是誰非?過後方知。」回首叫道:「孩兒們快放旗花,傳令送客。」
岳文驤笑道:「齊幫主,我等把臂同行,雖說中秋不遠,但相見恨晚,趁此同途稍釋離愁,豈不妙乎?」
齊雲生此時命握在小俠手中,不行也得行,一聞此言,知小俠顧全自己體面,不由心生好感,即答道:「敢不如命,趙堂主先請吧。」
眾人一行,安步當車,南宮姑娘牽著小俠愛馬,齊幫主與岳文驤、翁伯海押後,沿途幫眾見此情景,大驚失色,以為小俠綁架幫主,意欲動手搶救,翁伯海忙使眼色止之,不准妄動,投鼠忌器,恐傷幫主,幫眾只好以目送之,實是好笑。
到達山口官道,小俠放手哈哈笑道:「承蒙相送,心感不已,千里送君終須別,我等就此告辭,岳某尚有數言,望幫主-納。
尤天貴鷹揚虎視,面有反骨,有道是兩雄不並立,恐遭其反噬,創業易,守成難,祈請三思,今日之事,為友為仇悉聽尊便。」
說罷拱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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