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華一聽麥鵬喝出龍飛玉之名,不禁大驚。
這龍飛玉是當今皇上貼身侍衛首領,年歲約在六旬上下,無論武功、詭謀、機智俱超人一等,武功不知是何宗派,他那大力鷹爪手,抓石成粉,武林中無逾其右,曾去打磨廠見過兩面,他深恐龍飛玉瞧出他來。
長笑聲落,陡聞林中傳出一洪亮語聲道︰「麥鵬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和閔縷玉翠雲杯是大內珍物,你豈能覬覦?屢次被你做梗,才為這妞兒從容逸去,龍某看在武林同源分上,一再容忍,這次可饒不了你,任憑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此時,麥鵬已頹身倒地,滿地亂滾,強忍著不叫出慘嚎聲來。
林中人聲又起,道︰「李公子,別來無恙,令尊為你之事賠累不少,端剛估惡不俊,年少為非,罪無不死之理,老夫至表同情。」
李仲華微笑道︰「龍大人您好?」
龍飛玉在林中答道︰「老夫甚好,李公子,老夫看這妞兒與你為一雙愛侶,你勸這妞兒將玉杯放置地上,任憑你們離去如何?」
李仲華望了郝雲-一眼,微笑道︰「在下知這位姑娘劫取玉杯,為救治其母重疾,龍大人平日古道熱腸,何不等他母疾痊癒後,才親身赴京璧還親王府中。」
龍飛玉縱聲大笑道︰「李公子你真少不更事,老夫身奉王命,嚴命追獲,這還有人情可說?」
李仲華略一沉吟,仰面朗聲道︰「既然如此,容在下與這位姑娘商量,約在小廟晤面,還求龍大人寬限些時。」
龍飛玉道︰「這個使得,老夫在前面相候,你們休生異心圖逃,這環周附近,危機四伏,有如天羅地網,那時,勿謂老夫心辣手狠。」說罷,寂然無聲。
李仲華偏首一望,見麥鵬已氣絕多時,心中殊為感慨側然,飛步走在郝雲-身前。
只見郝雲-媚笑嫣然,眼前危機好似一點末放在心上。
李仲華執著郝雲-纖手,悄聲道:「依小弟之見,此時千萬不可逞強,我們不如暫避一時。」
郝雲-抿嘴嬌笑道︰「你說得容易,姊姊哪想不及此,非要出手傷人不可,否則豈容你我安然而退?」
李仲華搖首道︰「不要緊,這事包在小弟身上。」說時,已潛運真力凝蓄掌心,條地旋身回掃,狂台山湧而出。
他展出了西域「矮仙」所授的「移花接木」之學,扶以陰陽二氣,它在激撞,綿綿不息。只見林中四週三天古木,紛紛連根拔起倒下,枝葉濺飛,塵漫湧天,轟隆如雷,真個山崩地裂,方圓數里之內,地土動搖,風雲變色。
那陰陽二氣互生不絕,林木連續斷折,激撞相碰,轟隆聲中隱約傳出數聲嘎叫。
郝雲-星目圓睜,她料不到李仲華有如此驚世駭然的絕學,正要啟齒詢問,忽然李仲華一把抓住自己手腕,喝了聲「起!」
兩人「潛龍升天」上拔七、八丈,突然身形轉換為平射激飛,朝塵埃霧湧中掠去。
林中三天古木連珠倒塌之勢,持續了一刻之久,待塵埃落定時,只見林中面目全非。
往昔林蔥鬱茂,如今瘡夷滿目,三天古木最少倒塌數百株以上,橫七豎八,梗阻疊積。
此時,遠處揚出一聲長嘯,龍吟清越,由遠而近,電飛疾至,轉瞬,迅捷無比地掠落數具身影,身似飄葉,紛紛落在橫歪斷木之上。
為首是個薦肩身碩的老者,身著護衛服飾,一-還有兩名大內能手,及「茅山雙劍」,均自露驚駭之色。
為首老者長歎一聲道︰「天演大變,必不是人為,還視千百年武林,還找不出一個能力劈千百株古木之能手異人,看來,這一對男女葬身在林內了,如今我們非找出這妞兒屍體不可,搜搜和閩縷玉翠雲杯還完整無缺麼?」
「青雲道人」突說道︰「依貧道臆測,這片林木倒折,乃是人力所為,若論天動地變,也不僅局限於此數里方圓之內,龍大人,貧道推斷這雙男女必脫逃無蹤。」
龍飛玉聞言冷笑道︰你茅山雙劍竟然見識淺陋如此,我等人身血肉之軀,武功縱然練得登峰造極,也不能真力稍無虧損,林中倒塌林木,至少在五百株以上,如不以我見為是,請道長凝蓄內力,在一刻之中能劈斷百株,龍某自甘向道長執弟子之禮,何況龍某所布林中暗樁數十人,均未見生還,這不是天動地變則甚?」
「青雲道人」面色一紅,猶自強辯道:「貧道還是不信這是天動地變所致.」
龍飛玉目光電射凝在「青雲道人」臉上,冷冷說道︰「這就請道長發掌試試,日後至京,也好請道長做個人證,免得龍某落個謊言蒙蔽之罪。」
武林中人卻是生具強傲之性「青雲道人」三盲不發,身形疾展,飛掠至林木森天之處。
龍飛玉等人亦如風跟到。
「青雲道人」潛運雙掌,猛然往外一堆,那株徑尺古木果然應掌齊中斷折倒下。
塵葉瀰漫中,只見「青雲道人」吐氣開聲,雙掌轉向另一株古木虛空撞去。
但聽木段斷裂聲響,樹身緩緩倒下,可是樹皮仍借連著。
「青雲道人」連劈兩株三天古樹之後,真力已趨衰弱,胸前微微感覺血湧氣浮。
待他雙掌轉向第三株擊去時,真力已呈強弩之末,只見樹身一陣亂顫,飛落數片枝葉後,仍是傲然匾立,絲毫無損。
「青雲道人」只感氣血狂逆,直湧口腔,強沉著一口真氣,面上土現愧赦之色。
龍飛玉哈哈大笑道︰「道長,敝見如何?」
「青雲道人」眼力本不虛,這片數百株林木非人力所可斷折,這是無可置疑的,但細察每株古樹斷裂形勢,又顯然是人為真力震倒所致,卻又還不出理來,只有悶聲不語,這疑團始終梗在「茅山雙劍」胸中。
道︰「眼前急務,需清理斷折林木不可,俾找出一雙男女屍體,有無玉杯在身。」說著轉面向身旁一護衛服飾漢子道:「徐大人,你急去附近之雲陽縣,面見縣尊請他派遣丁夫來清理林木,老夫等在此相候。」
那人躬身從命,如飛趨去。
龍飛玉仰視藍天白雲,眼中露出迷憫之色,他口中雖是說得斷釘截鐵,卻也胸中滿腹疑雲,遍思不得其解米 米 米 米
米這日,嘉陵江上忽駛來一葦扁舟,風帆張得甚滿,尚有一舟子持嵩行撐,舟中佇立一男一女,男的身穿一襲天藍彷衫,長得面如冠玉,劍眉朗目,神采瀟灑;少女身穿翠色羅衣,長得沉魚落雁,艷光照人,江風勁吹,衫裙飄飄。
兩人並肩攜手,縱目眺望江中帆影,山川形勝,男的口中長吟道︰十年磨劍 五處結客 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慎詞 一半是 空中傳恨幾曾圖 燕釵蟬鬢不師秦七
不師黃九倚龍聲 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 歌筵紅粉料封侯 白弦無分這閔解佩令,出自少年口中,音調鏗鏘,聲韻逸揚,動聽之極。
那少女斜倪了他一眼,嬌笑道︰「華弟,人還未老,你唱此淒涼詞調則甚?」
少年更把她纖手捉得更緊了,微微一笑道︰「雲姊,我們不是落拓江湖是甚麼?」
說罷,又朗吟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少女輕碎了聲,玉顏紅生。
這對璧人正是在林中逸出的李仲華、郝雲-渡越川江後,直奔嘉陵江上游,出資買來一葦小舟,順流而下。
嘉陵江源出秦嶺,南流納浩江、渠江,李仲華兩人登舟之處正是渠江。
這條水道,江流宛轉,水色澄碧,青林彎影,風光極佳,尤其抵小三峽附近,山高水急,尤為奇秀。
再抵嘉陵,兩人棄舟步行至嘉陵城中,匆匆進食,選購了兩匹健騎,風馳電掣而去。
抵達川黔交界附近之暴江縣城已是薄暮時分。
李仲華欲前往昆明黑龍潭,取道黔省,避免途中為敵懾棕騷擾。
他不知閻王令手下眼線廣佈,踏入嘉陵縣城就被知悉,他們進在纂江縣城一家客店中,李仲華忽發覺掌櫃神色有異,望見自己兩人時,目光閃爍,令人可疑,暗道︰「難道這家的客棧也是閻王令的眼線暗卡麼?4」
藝高人膽大,兩人傲然不懼,進入一間上房,命店夥送上酒菜。
等店夥走出後不久,李仲華向姑娘悄語數聲,身形一晃,穿窗而出。
一落在櫃旁密室窗外,沾唾印破窗紙,覷眼一望,只見掌櫃與那店夥正在言談。
只聽得店夥道:「酒菜中要不要放入蒙汗藥p.」
掌櫃道:「不要,嘉陵傳來飛報,這雙男女正是少當家與女少當家對頭人,女少當家說不可輕舉妄動,只可留意他們來綜去跡,違令者殺。」
「這與女少當家平日行事不符?」店夥疑詫問道。
「你知道甚麼?分明是女少當家暗中愛上了這少年,聽說為著此事與少當家還爭辯了一場例!」掌櫃悄聲談論著,又道:「這少年也真英俊不凡,難怪女少當家平日孤芳自賞,明知這少年心目中已有愛侶,也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他。」說著微微歎息一聲後,對店夥道︰「你速去準備酒食,千萬別輕舉妄動,一切俟女少當家諭令下來,再做道理。」
店夥唯唯趨出。
李仲華在窗外不禁發了半天征!心說:「不要此事應在我的頭上,但願掌櫃此話是無稽之談才好。」腦中不由泛出白帝城樓之一幕情景,自己心生綺念,揭去那少女蒙面玄巾,露出一方明眉皓齒,清麗無塵面龐。
他忖道:「若真個如此,那就是自己一念之差了。」忽聽一人步履聲進入室內,由窗孔望內一望,只見是一濃眉重棗,黑衫中年人與掌櫃又握手寒暄,侃侃而談。
但聞掌櫃道︰「陳香主「我們兄弟也有近一年末晤面了,這次前來秦江,是否奉了女少當家之令,為了這一雙男女而來?」
那人點點首說︰「誰說不是!不過女少當家曲意保全,一再傳令千萬容忍,最要緊的事,就是松坎花家堡黔九三霸明日設下英雄擂,柬邀我們當家前來。」
掌櫃道︰「這事徐某知道,當家的年前請黔九三霸執意不允,這猶自可說,尚與我七星門故意為難,三霸近年所為,也真罪惡山積,擢發難數,這樣說來,我們當家的要前往松坎麼?」
那人道︰「當家的不去,飛令女少當家,及少當家赴會,密遣能手,趁此一擊,將黔九三霸勢力連根剷除,當家的此舉雖是雄圖偉略,卻也解除黔南兆萬生靈長溺水深火熱中。」
兩人並肩邊談邊走出室外,李仲華見無可探聽,便返回店房。
一掠入室內後,店夥後腳從門外進入,送上酒食。
店夥告辭離去,李仲華便將所聞一一告知姑娘。
郝雲-斜現了他一眼,媚態逗人,氓嘴嬌笑道︰「這女少當家長得絕色艷麗,我見猶憐,你難道不動心嗎?」
李仲華俊臉緋紅,苦笑道︰「雲姊,別拿小弟作趣好麼?」
郝雲-更是笑不可抑道︰「男人的心,做姊姊的哪有看不出之理?那日在白帝城樓揭開面巾的一幕,姊姊瞧得一清二楚,是何居心,不言而知。」
李仲華頓足爭辯道:「雲姊,你真是……」底下的話,卻喃喃說不出口,事實已擺在郝雲-面前,徒辯無益,漲紅著臉,尷尬異常。
郝雲-見李仲華如此神情,心說:「華弟誠正敦厚,喜愛美色,是男子天性,柳下惠再世,也不能目中無色,何苦逗弄他?」於是轉變話題道︰「黔九三霸天南憨凶,我們不如前去松坎花家堡,助殲三霸?」
李仲華點首道好x x x x
x一宿已過,東方猶呈薄曙,晨霧彌飛之中,李仲華、郝雲-兩人已縱騎望松坎道奔馳.李仲華與郝雲-倣傚一雙蒙面人,將玄紗遮住面首,僅露出眼孔。
川南黔北本蠻瀆之地,山道崎嶇,靈氣籠罩,帕雲滯移,巒墾墊峭峻爭奇。
峰巒翠色賈賈,多為菌松,然無喬枝巨木,皆弱干行纏,垂嵐拂霹,無復中原北國之凌宵傲風之景致。
一抵松坎境內,即見形形色色武林人物,來往匆匆。
花家堡設有多處迎賓客棧,李仲薛兩人直趨而入,偽造了兩個名字,即有人迎往花家堡位於彩霞嶺中山塢內,堡屋連互綿延。
環堡為山澗一圍,水流急湍洶湧,深不過三、五尺,澗內怪石羅列,突出如稜,石齒如鋸,橫鋒豎銬,莫可投足。
澗外石峰森森,挺峭峻險,踞山川之險勝。
堡中廣場設有擂台一座,開擂尚須停午時分,此時尚在午初,台上靜蕩蕩闡無人影。
台下卻來了七、八個化子,老少均有,垂首向陽捉虱,不聲不語。
李仲華二人到處散蕩,因為他們遮以玄巾,遇見的人均投以驚奇的一瞥。
郝雲-悄聲道︰「這八個化子均是天南丐幫,那坐在當中一瘦小老化子,是天南丐幫門中最難纏人物,但卻耿介鯁直,想必他們亦與黔九三霸結有怨隙。」
李仲華間道:「黔九三霸是何等人物,敢與閻王令抗衡o.」
郝雲-笑道︰「三霸是耶峽掌門師弟,耶峽代出奇才,三霸功力也委實不凡,堪為一代宗師。」
李仲華「哦」了一聲,兩人望前走去。
忽然李仲華眼見一人,如行雲流水般走來,鼻中冷哼了聲。
原來是歸雲莊所見之「天風真人」背插雙劍,道袍飄飄,逕望兩人迎面而來。
李仲華一想起「天風真人」乘危曾襲「怪面人熊」宋真之事,真恨不得就此手刃「天風真人」皆為小不忍則吼大謀,強予抑制。
「天風真人」見這一雙男女蒙面詭魅,不由深深打量了二人兩眼,冷笑一聲,掉面直往莊屋走去。
李仲華一拉姑娘衣襟,低聲道:「雲姊,我們跟-其後好麼?此人正是歸雲莊上所見之「天風真人」他那背上一對鴛鴦寶劍,千古神物珍品,待小弟俟機奪取,遂與雲姊如何?」
郝雲-此時百依百順,嬌笑一聲,兩人同時倒轉身形,隨著「天風真人」亦步亦趨。
只見「天風真人」每遇上熟悉友人,均留步片刻,立談數句,這樣約莫耽誤了半個時辰。
李仲華兩人裝著隨處遊蕩,不予人疑竇,忽見「天風真人」走入石砌小樓而去。
兩人四外游望了一眼,見無人注意自己,緊隨了數步,卻見樓外布有明樁多人,均持著雪亮兵刃虎視耽耽。
李仲華向郝雲-示了一眼色,郝雲-會意,兩人身形一分,飛雲閃電,五指迅如電光石火伸出,將全數明樁點住,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明樁均是好手,怎奈兩人身法詭疾鬼魅,手出如風,發覺有人暗襲時,已是不及,聲都末出,已被點住。
兩人將環樓明樁悉數制住,身如閃電地掠入樓內,只聽室內有人正在談論。
「天風真人」道︰「貧道探出穿雲燕歸南樵已將內功拳譜獻與閻王令七星手浦六逸。」
另一洪亮的嗓子道︰「不知浦老鬼今日來否?飛柬相邀他末有回復,若他能來,花某兄弟以三元陣式對付,乃可使他束手就擒,萬一不濟,有道長相助,不難制伏,到時,逼迫他獻出。內功拳譜我等也好遂圖霸武林之志。」
又一人說道︰「兄長千萬不可狂驕,三十年前浦老賊已號稱。北畢南浦如今再出,功力較前當為精進,倘不知鹿死誰手?忽聽鐘聲悠亮響起,李仲華兩人知開擂時分已到,忙閃身而出,騰身在三天古樹上,隱蔽身形望下凝視。
果見「天風真人」與面像畢肖三個老者飛步跨出,一路談論著,連定住身形,剔眉怒目的明樁均未曾注意到。
李仲華見他們遠去,遂牽著郝雲-飛身下樹,又隨處察看堡中形勢。
正行之間,李仲華忽覺身後微風楓然,如有人跟隨,葛地旋身一望,只見是一三十不到青年男子,五官尚稱端正,可面目陰森之極,冷冷望著李仲華道:「果然不是好來路,開擂時屆,你們還在堡中鬼鬼祟祟,志在何物?」
李仲華冷笑道︰「志在你項上人頭。」
那人大怒,高喝一聲,反手擊出,將一柄雪白的鋼刀執在手中,沉腕推出。
一抹寒光逕向李仲華項上抹丟,飛速無倫。
李仲華見這人端的手狠心辣,不由殺機猛生,冷笑聲中,左足撤出一步,斜身出掌,五指宛若星飛向刀光飛擦而去。
只聽李仲華又是一聲冷笑,五指已抓著刀光,電閃曲時望上一撞,右腿跟著電飛而出。
「咯咯」骨裂音響起,那人一條執刀手臂齊肩卸下,丹田小腿亦被李華踢了個正著,那人疼極神昏,淒厲慘叫一聲,人也飛出去四、五丈外,口噴鮮血而亡。
那慘叫之聲,驚動堡中餘留的人手,紛紛趕來,見此情狀登時震住,面面相覷。
李仲華冷笑一聲,同郝雲-緩步向廣場中走去。
到達廣場,只見萬頭蠕動,人群擁集,交頭接耳高聲談論,指點台上二人拚鬥孰勝孰敗。
台上正有二人拚鬥,堡中派出人手顯見勝場,一聲高喝中,甩掌掃出,那人被掌力掃落台下。
那人得意揚揚,一身錦花勁裝在陽光閃映中,越發鮮艷顯眼,狂言道︰「武功不濟事的,何必上台丟人現眼!」
只見台下飛上一中年化子,身著一襲百補縫衣,卻也洗得十分潔淨,肋下懸著一個大革囊,隱隱起伏不定。
郝雲-悄聲道︰「天南丐幫門下,幾乎均桊養奇形毒物,此人必死,那化子囊中必有毒物。」
這時化子腰幹一挺,朗聲道︰「塗秉唐,你胡吹甚麼?你那幾分道行,我化子算也算得清,背師另投之人,令人不齒還敢猖狂……」
塗秉唐恐他當眾揭破他的隱私,化子言猶未了,即大喝道︰「誰耐煩與你嚼舌,既上台來就該手底見個真章。」
化子冷冷說道︰「要打就打,誰還怕你不成!」
聲落人出,疾如颱風,手如電閃打來。
塗秉唐猝不及料化子來勢如此迅速,驟出不意,暗道:「不好!」忙橫身閃避。
但哪裡來得及,眼前一花「咄」的一聲,頰上早挨了一下重的,登時紅腫老高,兩眼直冒金星。
塗秉唐氣得發昏,張嘴大罵道︰「臭化子,怎麼暗算偷襲?」
化子斜著眼笑道︰「你不是想動手麼?快了又不好,那麼來慢的,包險弄你個痛快!」
台下群雄聞言哈哈大笑,雲-不禁呸了一口,螓首倚在李仲華肩上。
塗秉唐怒火中燒,揚腕亮掌,一式「拿雲抓月」輕快無比望化子胸前打去。
這式是塗秉唐辣手絕招,待到距化子胸前之際,突變重手法,化子如被抓中,勢必胸背粉裂不可。
誰知這化子是天南傑出人才,練就一雙神目,手疾眼快,身負異稟,武功上乘「白猿手法」更是靈巧之詭,虛實並用,變化不測。
他嘲笑塗秉唐時,一雙神目,已將對方動作看住,凝勢欲出。
一見塗秉唐飛掌襲來,雙足一點,筆直拔起三尺,身形一翻,頭下足上,手出如電,一式「白猿過樁」巧快無倫地抓向對方手腕,左掌一式「風刮揚花」飛出。
塗秉唐猛覺右手脈門一緊,只覺眼前一花,右頰又挨了個正著。
這一下挨得更重,門牙亦打斷吐出,順嘴流出鮮血。
塗秉唐這時已知自己武功比起對方,差得太遠了,又不好服輸躍下,空自張著雙眼,凶芒迸射。
台下黔九三霸空自憂急不已,又不好出聲招呼塗秉唐下台,目光閃爍著。
突然塗秉唐一聲大吼,兩手發出十數把柳葉飛刀,滿天花雨般,寒光如電,向化子打去。
那刀身薄如層紙,刀口鋒利,中有透風凹槽,分左右上中下五路,連翻飛出。
發出時如若狂風吹落葉,上下左右亂搖亂晃,勢卻迅急無比,專一聲東擊西,惑人眼目,遇上極難閃躲,中在人身直釘橫抹,不似別的暗器,只朝直打,又經劇毒浸碎,中上見血封喉,無藥可治。
塗秉唐人雖凶橫,但輕易不妄用這等毒藥飛刀,實因受辱過甚,仇深恨厚,怒火中燒,才予展出。
原以驟出不意,相隔又近,照理說對方必無幸理,誰知對方目光如電,早就會神專注。
化子一見十數片銀光閃耀,上下翻飛,首尾相銜蜂擁而來,又見刀口發出藍汪汪之色,便知厲害,右手剛往上一抬,為首一刀已然飛向面門,喊聲︰「不好!」只聽「喀擦」一聲生出,人卻望台口倒翻了下去,一雙腳跟尚緊鉤著台緣。
塗秉唐心料這一刀擊了個正著,化子必無生理,忙中末及忖慮他那一雙足跟尚緊鉤著口緣,分明未死,飛身躍前,一掌橫剌,砍向那雙赤腳。
條地人影一晃,化子竟由台下飛起。
塗秉唐大驚矢色,忙躍身退後,正要開口服輸,只說了聲︰「朋友……」
化子充耳不聞,理也不理,身形如風跟蹤躍到,猛然伸掌,用重手法當胸按去。
手出如風,獨臂潛用真力,手掌平拿,望前疾按,口中「哼」得一聲,又加上幾成真力。
塗秉唐右臂一式「霸王卸甲」往外橫隔,只覺手臂格處,骨痛如折,情知不好,急急身往後仰。
他待要倒縱出去,對方掌風,已然壓向胸前,心肺皆震,大驚出聲,對方手掌已用全力下壓。
塗秉唐連轉念的工夫都沒有。只覺胸前,似有千斤重力猛壓而下,立時氣堵竅閉,兩眼發黑,一聲嚎叫,也未及出口,七孔流血翻墜擂台上氣絕而死。
黔九三霸空自怒出火來,可又此時末便出場,老大不是意思。
擂下一片死寂。
這時化子立在台口,清理一下衣衫,然後抬起雙目,左右掃了一眼,緩緩出聲道︰「何文炳承這位塗老師相讓,得勝一場……」
台下一片嘩笑聲傳出,塗秉唐人都死了,還說甚麼承讓,何文炳可算灰諧之極。
郝雲-笑得前仰後合,直扶著李仲華身軀,口中連聲說道:「我的天啊,這缺德化子。」
只聽何文炳面色毫末動容,仍緩緩按著說下去︰「花家堡還有甚麼人上台賜教,我臭化子無不捨命相陪。」
只聽台下一人出聲厲喝道︰「何文炳休要賣狂,貧道苗清修前來會你。」
一條身影縱起,落向擂上,疾如鷹華飛墜,連點聲息俱無。
何文炳望了苗清修一眼,冷笑道:「你可也是花家堡門下麼?」
苗清修一聽,面紅耳赤,獰笑一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連我玄都觀主都不識。」說著「嗆琅琅」一聲龍吟生起,一柄寒光奪目長劍已掣在手中。
何文炳明知苗清修非花家堡門下,心恨他助紂為虐,有意挖苦,說時,亦將三截點鋼杖取出,兩指一捏,伸得筆直。
苗清修存心在台上露面揚名,手中劍已出,已將劍法使展開來。
寒光閃電,劍氣驚天,詭疾無比,全是朝何文炳週身大八點去。
何文炳冷笑一聲,亦是將天南丐幫鎮幫絕技,一套「神猿杖法」盡量施為。
只見兩人在台上兔起鵲落,縱躍如飛,劍台條疾,杖影縱橫。一剎那間,兩人打得難分難捨,直無軒輕。轉眼,已自走了數十回合。
苗清修暗道︰「若讓這化子佔了勝場,自己再有何顏面再行走江湖?」不禁心生走險取勝之意。心念一動,撮口一聲清嘯發出,左手一晃,逕向何文炳鋼杖抓去。
那何文炳手中鋼杖名雖稱杖,其實可稱長刀,通體扁平,兩邊刀口鋒利,只有執手處做圓形,這鋼杖為上好緬鋼打鑄,倘肉掌抓上,定必非膚落骨斷不可。
這時一見苗清修肉掌抓來,以為苗清修練有上好氣功,金鐵不入,不禁一征,手勢一緩。
苗清修捉拿時分十分奇準,趁此緩得一緩時,長劍寒電飛快削去。
何文炳讓他佔了先著,忙晃身疾退時,左腕臂已被鋒利劍芒削落一層膚肉。
登時血花迸射,何文炳怒哼了一聲,翻出丈外「嘿嘿」冷笑道︰苗清修,何某令你見識天南靈蛇厲害。」說著,已把腰間鼓動革囊拿在手中。
「玄都觀主」一招得手,心高氣傲,狂笑連聲道:「化子只會弄蛇,我這玄都觀周近蛇蟲出沒,觀主司空見慣,算得甚麼稀罕。」口中雖是這麼輕鬆,可也心頭緊張,汗毛微凜。
何文炳笑道︰「好,既然你司空見慣,那就太好。」說著將革囊鎖口一拉。
只見「嗖嗖」連聲,一條七、八尺長,細僅如拇指的奇形毒蛇滑了出來,飛墜板上,昂首吐信,首尾搖動,一雙火眼,怒向著苗清修。
苗清修見那毒蛇,身子細長,蛇首獨大,其形如鐘,做烏金色,兩腮甚闊,紅信閃閃,火焰一般吞吐不休,額間一對赤紅火睛,精光四射,怒目凸出,一見而知此蛇端的難鬥。
這蛇自腮以下,通體青色,油光滑亮,背脊中心,由頭至尾,長出一行稜牙利齒,又細又短,宛如鋼針,銳利非常。
腹側兩旁逆鱗,隨著兩腮幫子鼓動,時起時伏,身子看去,剛勁異常,動作絕快。
苗清修愈看愈心驚,分明是條奇毒,而又猛惡非常的異種怪物,一想到一個大人竟與這條細小怪物拚鬥,傳揚出去,貽人笑柄;勝了還好,否則,任君躍盡三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可是話已說出口,又不能不算,如臨大敵般,兩眼全神貫注在這條毒蛇身上。
只聽何文炳合齒迸出一種尖銳哨音,呼蛇使鬥,那條青竹毒蛇兩腮立時鼓得圓球般大「咕咕」一聲怪鳴「呼」地上竄,勁疾非常,張口朝苗清修丹田咬去。
苗清修大吃一驚,還沒見過蛇有此靈異,身形右挪,長劍一崩,望外挑去。
劍身貫注了十成真力,蛇身登時被崩出身外「吧答」一聲,平摔在擂台板之上,笛清修只覺手腕震得微微發酸,不禁大為凜駭。
只見那條毒蛇兩隻火眼,齊射凶光,眨眼,首尾向擂台板上一登,平升而起三尺高下,腰身環圈。待得將要下墜時,突然在空中一翻一挺,那條長七、八尺,鐵鞭也似的身子,立即猛拿開來,蛇尾往回一掃,勢疾若電。
苗清修在毒蛇舒展身式之際,已飛劍剩下,一劍砍了個正著「叮」的一聲,蛇身下沉。
卻未料蛇身本是活物,尾梢已閃電地向面門甩掃過來,身形欲待猛縮時,已自不及,登是掃在頰上,已被毒蛇逆鱗鉤入膚內,當時痛徹心脾,怪叫一聲。
忙中偷眼,只見錢形蛇頭,張著血紅稜牙蛇口,噬向喉間而來。
苗清修不由神顫魂搖,暗道:「我命休矣。」當下吆喝如雷。
在此危機一發之際,忽見台下一條龐大身形,凌空電射而止,右臂暴伸,五指迅若電逸星飛向蛇身七寸中飛攫捉去。
毒蛇利齒已沾在苗清修喉結八寸,卻被那人五指捉住,往後一拉!那蛇還欲反抗,卻被吃控在七寸上,空有一身毒技無法得逞,空張著一張血口,利齒如釘,一條火焰也似地紅信,筆直伸出口外,有幾寸長,不得縮回,晃得兩晃,全身翻軟不能動彈。
何文炳已瞧出來人是黔九三霸老三「飛鷹七掌」花衛,當下心痛異常,冷笑道︰「區區小蛇,也值得搬動花三太爺的大駕,青鐘頭可也榮幸萬分,死也嗅目了。」
花衛一張老臉通紅,目露懾人神氣,沉聲喝道:「何文炳,你算是成名露臉啦,還口齒輕薄則甚?你那老鬼師父不來,老夫不屑出手,如非苗觀主遠來是客,豈可強行出頭!」說著將毒蛇甩向何反炳身前。
何文炳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顆墨黑藥丸,餵在蛇口內,順手提起,置入革囊內,躍下台去。
這時苗清修驚魂一定,只覺額上傷口火辣辣地灼痛,難以禁受,紫腫老高。
「飛鷹七掌」花衛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心知這蛇劇毒異常,若稍延些時,毒血竄入肺肺,必然無救,手指飛出,疾點苗清修肩胸數處主穴,防止毒血繼續侵入。
跟著在懷中取出一把解腕鋼刀,刀口往苗清修傷頰一劃,登時皮肉外翻,露出紫黑色肉肌,那毒血已凝成紫醬狀,呆滯黏附。
花衛兩指往傷口外緣一捏,只見紫醬毒血擠搾溢出,如雨滴下,腥臭異常。
可憐「玄都觀主」苗清修痛得發昏神顫,幾乎張口呼叫出聲,卻又不能在花衛面前失險,只有硬挺住,心中將天南丐幫恨入骨髓,日後將在天南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毒血搾盡,花衛在身旁取出三粒丸藥,置於掌心,擠壓成粉後,敷於苗清修右頰傷口之內,笑道:「苗兄,我們躍下吧,苗兄請去小弟臥室休養些時。」
苗清修一臉愧郝之色,恨恨地望了台下天南丐幫一眼,隨著花衛身後一躍而下。
立時叉有花家堡手下躍上台來,做為台主,張口招呼了一陣,立候有人上台交手。
李仲華一雙眸子,只朝擂下群雄來回掃視。
忽然,似被一稱驚奇事物吸引住,眸子陡射喜驚光芒,稍時,肘腕輕撞了身旁的郝雲-一下,悄聲道︰「他們來了。」
郝雲-不知他在說甚麼?茫然地凝望著李仲華一眼,問道︰「是誰來了?」
李仲華低聲耳語道三擂台左首,立在一蓬首散發的漢子身前,不是他們那是誰?」
郝雲-益發不解他所說的是誰,凝眼望夫,果然擂台下左角蓬首散發漢子身旁,立著一對璧人,男的眉清目秀,顧盼非常,女的是清麗無濤,脫塵絕俗,輕笑一聲,悄聲道︰「華弟,你莫不是靈魂兄出了殼了?」微微生出妒意,卻知李仲華誠厚端謹,不會見異思遷。
李仲華微歎一聲道︰「人非草木,豈能太上忘情,小弟誠然思慕難以自己,卻是為了雲姊」
郝雲-不禁一征,茫然不解。
只見那少女一雙俏眼,也望這邊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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