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鄒七哈哈狂笑道:「十年了,十年了,我鄒七夢想不到還有重見天日之時。」淚珠奪眶而出,簌簌哽咽起來。
這時,李仲華已飄身落地,目睹鄒七這種喜極生悲神情,亦是潸然欲淚,忖道:「十年是一個漫長的歲月,處此暗無天日而又渴又餓環境中,若非有一種堅毅無比意志,何能使之維持生命延續下去?但只有鄒七一人能有此毅力,一朝心願得償,豈能不喜極生悲?」
片刻,鄒七哽咽已定,手指著身後牆角一卷油黑晶亮草繩,道:「老弟你可將這卷繩索繫在你背上,再煩將老朽挾持坐在洞口之下,然後老弟你照前法,凌空斜飛,一定能攀著洞口出險。」
語氣稱呼俱變,可見鄒七此刻心情愉快無比;這時兩人神光煥發,意氣飛揚,李仲華已將鄒七扶坐洞口之下,只見他深深吸了一口丹田喜氣,四肢望壁上一貼,人已往上直升。
李仲華陡地身形一停,吐氣開聲,盡平生真力,人已閃電斜飛而出!果如鄒七所料,堪近洞上兩尺之處,真力已盡,人便往下墜落,李仲華閃電伸手,右臂暴伸三尺,五指一把扣住板緣。鄒七仰面目李仲華情形,大叫道:「老弟沉著點,從速運凝臭氣。」
李仲華一把抓住板緣,已時緩過一口氣來,左手亦向板緣一抓,力貫雙臂「唆」的一聲,靈蛇出洞越出翻板之外。只見存身位置不是原落下之處,卻遠在二、三十丈外,孤零零大屋依然矗立巍然,四面樹蔽濃翳,參天擁翠,天色已在落日時分,流霞經天,啼鳥噪林。
李仲華低頭下視,問道:「你老人家現在在下如何?」
鄒七仰面笞道:「老弟只須將繩索放下懸著,兩手緊握,千萬不可鬆手!」
李仲華將繩索放下,雙手緊握著,那根繩索尚距著鄒七頭頂有一大截距離:心正驚疑著螂比用何法凌空上升,才能抓住繩端……只見鄒七雙掌按地,閉目運氣須臾,突然吐氣「嘿」地一聲,雙掌一撐,一鶴沖天而起,在他真氣將盡未盡之際,右臂閃電往上一伸,五指抓著繩端;這一著,真是險絕,僅差三分即就捉空,那鄒七必然墜落,僅有的一條腿也必折斷無疑。李仲華被擲匕猛力一抓繩端,只覺一股重墜之力將他身形望下一彎,兩手幾乎把持不住;他知這是鄒七生死存亡的關頭,絕不能在自己手中失誤,十年壯志,一日失手,將使自己愧疚終生,於是兩臂盡凝平生真力。「老弟,現在你慢慢拉上吧!」
李仲華聞言,一把一把緩緩將他泣上,那條油黑晶亮的草索,因為年代過久,禁不起重力拉張,逐漸鬆弛,草索內部纖維絲縷隨著一根一根斷裂,可惜兩人卻不知罷鄒七距洞頂十丈左右,草索中端已斷裂一半,李仲華只覺手勁不能平衡,往右微一歪。
這是即將斷裂的預兆,李仲華發覺有異,忙大叫道:「繩快斷了!趕快!」鄒七身形一歪,亦發覺情勢危殆,繩索一斷,垂直下墜,真氣不能在一剎那凝聚,中途不能變緩身形,若不是腿斷,亦必重傷,當然李仲華如不棄他而去,這出困還是有望,不過卻比較麻煩多了。
鄒七這一發覺情形危險:心料這根繩索必不能維持多久,不如走一險著,只見鄙鄒七右手猛力一拉,電閃鬆手,那根草索立時發出一聲嘶響,中斷為二,急速下墜,可鄒七已藉力筆直上升,跟著急叫了聲:「老弟!快點!」突見鄒七距洞頂兩丈餘時,右臂暴伸,頓時伸長三尺。
李仲華本是絕頂聰明的人,見鄒七猛拉繩索,便知他心意,倏地彎下,做例掛簾狀,兩腳分勾洞緣,全身倒垂「唆」地伸臂,無風暴長,兩人手指一搭,頓時勾緊,李仲華只覺這種重力是無法忍受的,指骨酸痛欲裂,但此刻可容不得他松指「嘿」的一聲,足尖一使勁,腰望上彎,用剩餘的左掌風快地望洞緣一搭,只李仲華身形仰起,隨著鄒七亦魚貫出洞。
鄒七坐在地上,嘴角泛出一絲欣悅笑容,眼見的都是那麼新奇;綠樹……翠草……紅花……秋風……陽光……都如隔世之感……十年是一段悠長的日子,過去的歲月幾乎是無法記憶,像幽靈一段的生活,掙扎、夢想有這一天到來。
此刻鄒七的感覺,有種從新體會生命的欣喜,人在失去自由己久,一旦拾回,其心情之歡悅,是難以筆墨形容,李仲華何曾不同有此感?鄒七熱淚盈眶,強笑道:「老弟!我不是仇恨難消的話,必然皈依我佛,從今以後再不管江湖恩怨是非……老弟,請你劈一截樹幹來!」
李仲華點點頭,走前數步,掌斷一枝矮栗,遞與鄒七,只見鄒七手指如刀飛落,木片四飛,一剎那問已削成一根枴杖。鄒七哈哈大笑,枴杖頓一頓,全身筆直立起,道:「老弟,走!」就在兩人身形將動未動之際,突然,破風之聲大作,只見林蔭密處打出芒雨暗器,電飛星縱而來。
「鬼見愁」鄒七大喝一聲,旋身如風湧向暗器打來方向,叮叮之聲響起,那片暗徑寸樹木,應掌而斷,枝葉濺飛,塵土漫天,聲威甚是嚇人。李仲華見鄒七掌力如此雄渾,暗暗咋舌不已。
只見塵土瀰漫中,騰起一條人影,捷如鷹草望自己這邊撲來,夾著一道匹練寒光捲到。李仲華身形一閃,讓開七尺,定晴一瞧,來人卻是一個長身玉立,俊秀不凡的少年,手持著一柄寒光閃開的長劍,怒目而視,心正驚疑燕家堡何來如此人品?
這時「鬼見愁」鄒七如風返轉,枴杖一頓,沉聲道:「你是何人?敢在我『鬼見愁』面前耍弄破鋼爛鐵?」
那少年微微一怔!目光垂落地下,喃喃自語道:「『鬼見愁』……」忽又目光一拾,蹙眉道:「閣下莫非就是飲眷大江南北,失綜十年的『天鳳幫』鄒幫主麼?」
「鬼見愁」鄒七「哼」了一聲,道:「正是鄒某!」
那少年目光微李仲華一瞟,道:「那麼?請問鄒幫主同伴是否名李次中?」鄒七從未問起裡李仲華姓名,聞言即望走李仲華臉上。
李仲華大感詫異?立跨前一步,道:「在下正是李次中,但不知尊駕為了何故要找在下?」聲落,那少年玉面陡湧殺氣,飛起一劍「毒蟒出穴」電速李仲華胸前「天樞」穴劃來,劍未至,已感劍氣襲人。
「鬼見愁」李仲華見少年一臉正氣,不問情由向李次中猛出殺手,必是李次中做下甚麼錯事,但心感李次中援救出險之德,在未判明是非之前,不容袖手,右腕一伸,電光石火間,三指已捏緊那少年劍尖。
那少年倒抽一口冷氣,他只見鄒七那只右臂陡長三尺,左臂卻縮收肩內,又出手電疾,自己也是名師之徒,見他右手欲出之際,便即撤招,卻不料鄒七右臂平增三尺,不然,劍尖何至於被他捏住?他試著掙脫,但猶如蜻蜓撼石柱般,難動分毫,不禁面紅耳赤,又不好鬆手棄劍,僵在那裡雙目幾欲噴出火來。
李仲華見他兩次向自己猛下煞手,不由冷笑道:「在下與尊駕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兩次向在下猛施殺手,為了何故?」
鄒七將手一鬆,哈哈一笑道:「鄒某素來問事持正,水不偏向,少年人,你只把為了何事要找李老弟說出,鄒某定可還你一個公道。」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鄒幫主!只要你處事公正,在下便放心了,在下蘇翔飛,家師『陰山羽士』」
「鬼見愁」鄒七聞言一震,不料此少年竟是塞外武聖之徒,正欲啟口想問,忽覺眼中一化,眼前多了一個羽衣星冠,雙目點漆,面如冠玉的道人,五髻黑鬚垂著胸前,只在暮風中拂拂晃動,益覺飄飄出塵,那道人來勢身形逾電,可又不帶出半點風聲,由此可見,這道人武功有令人莫測高深之感。
鄒七與李仲華臉上不禁顯出驚容,只見那道人面向蘇翔飛道:「翔飛,這兩人是誰?尋出姓李的下落麼?」
李仲華一聽,劍眉雙桃,厲聲喝道:「不知我姓李的在何處得罪二位?何不將詳情相告?這等不由分說,豈不有失二位俠義行徑?」
隊腕統一臉怒容,冷笑道:「李次中,你在雞鳴驛劫奪我蘇門傳家異寶『五色金母』並縱容你手下趙同向我舍妹非禮,你已明知,還要問甚麼?」
李仲華氣得目營皆裂,熱血沸騰,戟指大叫道:「想我李某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肯為那不宵之行?不知你由何而指,何不快說出來?」
「鬼見愁」鄒七神眼如電,一見李仲華如此激動,必不知情,定是為人誣害,心中一動,抱拳望著羽衣星冠道人一拱笑道:「老前輩想必就是馳譽武林,塞外武聖陰山老前輩麼?」
那道人展齒一笑,微微頡首道:「正是貧道,貧道來時在林中,聞聽尊駕就是名動大江南北,領袖天鳳船幫的鄒幫主,貧道雖不在江湖走動已久,但幫主為人公正,仁心俠風,早已聞及,不勝飲仰之至。」
「鬼見愁」也微微一笑,恭敬答道:「焉敢當老前輩謬獎。」
這時「陰山羽士」目光落在蘇翔飛臉上,道:「翔飛,凡事不可偏聽一面之詞,為師李次中不似為非做歹之徙,總宜判察清楚才是。」蘇翔飛臉含赧容,訕訕不語……
李次中胸中大感舒透,只見鄒七接口道:「老前輩,在下只知一點,鄒七十年前被『翻天掌』燕賊誘陷地室,居心惡毒,在下仗著師門武學,得以苟延殘喘不死,不料李老弟亦被燕賊諾陷地室六日,片刻之前,仗著兩人同心,才得出此暗無天日地穴,由此可見李老弟必是為燕賊誣害,老前輩若不見信,且看地穴即知。」說著,手指著五、六丈外,方才兩人脫出地穴洞口。
「陰山羽士」一聽,果然與蘇翔飛超前往視之,只見「陰山羽士」雙眉展動,一臉慍怒走了回來,道:「這燕雷竟是如此不法之徒?真不該放走了他。」李仲華聽出「陰山羽士」語意,猜出這幾日來燕家堡必有一番搏鬥;「翻天掌」燕雷一兔脫,燕家堡現在諒恐煙消瓦解了。此刻蘇翔飛亦走了回來,目露疑容望著陰士羽士道:「師父,那麼『嶗山三鷹』的話,又是何意呢?」
李仲華至此已是恍然大悟,忙道:「這個李某有個解釋。」於是便將從酒樓中遇上燕鴻之後,一切詳情說了。
蘇翔飛走前李仲華一揖至地,面上浮出歉疚之色,笑道:「小弟年輕無知,竟信一面之詞,萬望恕罪。」
李仲華身形一挪讓開,冷冷說道:「不敢!」神色之間,將前蘇翔飛二次猛下殺手,尚不無耿耿於胸。
「陰山羽士」笑道:「貧道已久未涉足江湖,此番為著『五色金母』之事,又將重履莽莽紅塵,金母為練厝攜走,與邪派異士合謀開爐冶劍,若待劍一冶成,武林之內永無寧日了。」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鄒幫主,你現在行止如何打算?」
「鬼見愁」鄒七愴然一笑,道:「十年沉淪,如入九幽地府,心若槁木死灰,奈一息尚存,又能重見天日,燕賊之仇,不共戴天,本欲追隨老前輩追躡燕賊,但幫中宵小橫行,箕豆相煎,令在下疾首痛心,意欲先回江南整頓船幫後,再天涯追綜燕賊……」
說著,笑容越發開朗了,又道:「不過,在下十年未食人間一點煙火,留下一絲殘體真氣,以期出困,當前要務,只在找上一家酒樓,狼吞虎嚥而已。」
「陰山羽士」爽朗一笑,道:「鄒幫主真是快人快語。」說時從懷中取出一丹藥小瓶,傾出兩顆梧桐於大,朱紅丸藥,芬芳襲鼻,托在掌心,笑道:「貧道聽出鄒幫主語音,真元已將枯竭,這兩顆丹藥,雖不是仙丹妙品,但功能保元助長真力,分贈兩位服用,聊以致歉。」「鬼見愁」鄒七大喜謝了,接過服下。
李仲華此時對陰士羽士師徒兩人惡感漸消,亦相謝取過服用,只覺一縷陽和之氣,直流丹田,不覺精神大振。「陰山羽士」這時微笑道今貧道師徒既需追綜燕雷取回失物,有緣再為相見吧!」說著與蘇翔飛同時一掠,眨眼,已在十數丈外,隱入密林中。
李仲華心中一驚!只覺「陰山羽士」去勢電疾,如何展動身形竟都未瞧出?「鬼見愁」鄒七大搖其首道:「『陰山羽士』無愧塞外武聖之名,僅就輕功一項,已臻化境,令人有自愧不如之感。」
說著面向著李仲華笑道:「老弟,你是鄒某唯一知己,目前你若無事,何妨與鄒某南下,助我一臂之力?」
李仲華聞言,心仍懸念「幽山月影圖」及郝雲娘倩影,但自覺孤獨,人生難得有人知己,便慨然應諾。
「鬼見愁」大喜,道:「觀老弟面有隱憂,一定有甚麼重大事情未解決?一俟幫務整頓後,我這老哥哥絕不食言,必然助你解決疑難如何?」
李仲華立時改口道;「承蒙鄒兄相助,這還有何話說?此時言之過早,日後當詳告鄒兄,不過,小弟先在此拜謝了。」說罷深深一揖。
「鬼見愁」鄒七生性豪放,縱聲大笑道:「咱們總是江湖英豪,應當免除這些酸腐俗禮,如不是老弟陷入地穴,老哥哥這條命哪能撿回來?雖說是生死之事,天命有定,還是相仗老弟,這種恩典,我做老哥哥應怎麼個謝法?天色已晚,咱們走吧。」
此時,夕陽銜山已久,暮霧漸濃,只聞風鳴樹叢,濤起天籟,倦烏歸林,一片嘎叫夾著振羽剔翎之聲;偌大的燕宅,燈火俱無,一片昏暗,兩人馳過瀟湘竹林前,只見那片浸空飛翠的篁竹,東倒西歪,似是被掌力震倒?
地下滿是竹枝殘葉,隱隱瞧見林中「千手觀音」常居之雅致精舍,此時也是頹垣斷壁,顯然是一陣生死搏鬥後之遺跡,宅中花間、小徑,但是凌亂不堪!出得堡外,兩人如飛急馳,月華東昇,瀉地成銀,只見兩人身形似淡煙般在原野上馳飛……(註:燕堡瓦解情事,後數集內自有提及,現反不表)
江南四月,正當暮春初夏季節!柳浪聞鶯,艷陽滿天,風光綺麗,正如前人所云:「燕子呢喃,景色乍長春畫,睹園林,萬花如繡,海棠經雨胭脂透,柳展宮眉,翠拂行人首……」詩情書意,盡納入詞中。這日,陽光煦麗,金陵城外玄武湖畔,縱柳蔭處一座杏花村酒家來了兩人。
一是長髮披肩,媚髭繞腮,獨腿支著枴杖老者;一個是玉面鳶肩,丰神瀟灑的少年人;這一老一少,因為彼此極不相稱,引起四座頻頻注目!這兩人正是「鬼見愁」鄒七與李仲華兩人,他們只輕酌淺飲,指點湖光山色,低聲談笑。玄武湖一名後湖,出玄武門即至,周十餘里,鍾山峙於東,幕府山互於北,西則石城迢遞,湖心五洲,堤柳含煙,幽篁蔽日,入夏滿湖紅裳綠蓋,風送荷香,煙波浩認,泛舟其間,風光勝絕。
此刻,在他們鄰座上坐了四人,一個是鬚眉皆白的老者,其餘都是三句左右、青年漠子。只聽那老者低聲說道:「瑛侄,想不到老朽晚年橫遭此逆『金陵二霸』竟如此不講理?硬要三天之內,賠償三十萬兩白銀,老朽開鏢局二十餘載,也賺不了這麼多銀子?老朽縱然傾家蕩產,唉……」
老淚潸然,說也不能說下去了。這種無頭無尾的話,李仲華聽進耳內,茫然不解,繼聽得一個粗豪嗓子,盡量壓低聲音道:「要是鐵傘大俠在此,這些事都可迎刀解決;如今,還是不如☆走了之,日後仍可捲土重來。」
李仲華用眼微微一瞟鄰座,只見那老者濃皺雙眉,歎息道:「我們早在『金陵二霧』監視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有慢慢挺著瞧吧!」那種黯然神色,令人一見油然泛起同情之感。
「鬼見愁」鄒七看在眼中,低聲笑道;「老弟,你如想揚名武林,何不相助這四人,做下一番震盪江湖的事業?」
李仲華不禁微笑道:「行俠仗義,固所願爾,浮雲虛名,非敢望也。」說著,驚疑地望著鄒七面上,又道:「莫非這四人鄒兄相識麼?」
「鬼見愁」鄒七眨眨眼,道:「十年後的老哥哥,形像變異太多,只獨足仍然無恙,我認得他,他認不得我,是莫可奈何。」說罷,呵呵大笑,聲震四座。忽然,從外跨進一個濃眉大眼,神情做岸的大漢,背後插著兩支陰陽戟,目光一瞟,落在那鬚眉皆白老者身上「嘿」地一聲冷笑,極為陰森說道:「這個時候,安排後事猶不及,還有心情飲酒,天下哪有此種醉生夢死之輩?」
老者左側一個中年漢子,舉掌猛拍了桌子一下,杯盤光唧一陣亂跳、只見那漢子如風地立起,喝道:「丘豪,三天之內咱們賠銀子與『金陵二霸』就是,在此要你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做甚?」丘豪雙眉一掀,語氣更森冷道:「賠了銀子就逃得了命麼?『金陵二霸』幾曾饒過了誰?」
杏花村食客紛紛離座,倉皇走去。
李仲華雖不明雙方是何許人?但一見丘豪這種妄傲神情,胸頭禁不住萬分厭惡。丘豪正站立定李仲華座側五尺之處,背後兩支陰陽短戟,藍光閃開。
李仲華心中一動,右臂如電一伸,丘豪身後一柄陽戟,竟李仲華取在手中。「鬼見愁」鄒七眼色望外一丟,李仲華會意,順手一甩,那支陽戟,一溜寒光墜入玄武湖中。這不過是指顧問的事,鄰座鬚眉皆白的老者,李仲華取戟、甩丟,目睹得一清二楚,滿面驚喜之色。
丘豪正在嬉罵譏諷時,忽覺右肩一輕,急反手一摸,發覺肩頭空空,不由駭然變色!側首急顧,卻李仲華與鄒七舉杯淺飲,低聲笑語,一點可疑痕跡俱無,那支陽戟卻鴻飛杳杳。
繼見鬚眉皓白老者神色有異,神色一變獰惡,大喝道:「楊永彪!你敢在我丘豪面前弄鬼?可怨不得丘某心辣手黑!」
楊永彪此時見鄒七、李仲華必是武林高手,膽氣為之一增,哈哈笑道:「丘豪,你自送來獻醜,怪得哪個!」丘豪又暮覺左肩一輕,飛快旋身一望,只瞥見僅有的一支陰戟,拖著一溜藍光,飛墜湖面「噗通」一聲,湖面起了無數波圈,又漸皺平靜。
此時丘豪面目失色:心膽皆寒,心料必是李仲華、鄒七二人所為,這等鬼魅手法,頭一次應在他的身上,哪能不神魂俱顫?正僵在那裡,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忽瞥見湖堤走來兩人,面上隨現喜容,高叫道:「陰前輩快來!」聲音竟帶著顫抖。
「你在此窮嗶甚麼,擾了我老人家酒興,打!」極森冷口音由「鬼見愁」鄒七口中吐出,打字音落,酒杯離手飛出,電漩星閃,勁疾異常。
丘豪空有一身武功,竟無法閃避那酒杯「吧唔」聲響,酒杯頓時打中丘豪鼻樑骨上,震成碎片,悉數嵌在丘豪鼻樑兩側。
丘豪只覺目中金花亂湧,痛極神昏,嗥叫得一聲,血流滿面,面形慘厲可怕。此刻,如風走進兩人,都是枯瘦如柴,穿著一件長可及膝寬大灰色長衫,隨風前後飄動,面目森冷,神情木然,一對眸子吐出冷電般寒光。
兩人不但長相無異,而且神色更是一樣,分不出是誰是彼?唯一的區別,一個左眉上有點黑色小痣,不過這要在極冷靜的狀況下,方可分辨認出。
楊永彪等四人見此兩人一現身,神色猛然一變,心在激跳著,幾乎跳出口腔,目光不敢向他們兩人相接,只望著鄒七等兩人,意示乞求。
「鬼見愁」鄒七見這兩怪人時,微現驚容,倏又平靜,只隱隱含笑。
眉心無痣的怪人忽抬手向丘豪面上一按,掌收處,那丘豪面上嵌入碎片全被吸下,1中說了一聲道:「是誰打的?」音調尖銳,震人耳鼓。
丘豪一手撫面,一手指著「鬼見愁」鄒七,道:「是他!」
兩怪森冷的目光,倏的落在鄒七臉上。只見鄒七哈哈揚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十三年前,在少林空大師掌下逃生的幕阜山魍大客— 『陰家雙怪』」
「陰家雙怪」面目一沉,一言不發,像兩截枯草,無風騰起,一左一右,伸出兩截枯黑手臂,電疾地往鄒七兩肩印下一掌,出勢之快,簡直令人不可思議!楊永彪人同時驚叫出聲。
豈料「陰家雙怪」快「鬼見愁」鄒七卻比他們更快!身形一挫,忽見一怪身形一個跟路,鄒七哈哈大笑聲中,身形衝起,把杏花村一座茅頂順手推得飛了出去,他人已落在位蒙身側,丘豪驚得連達閃了開去。
「陰家雙怪」氣得面目變色,因為鄒七身形疾挫,施展通臂手法,將一怪的足踝一撈,跟路制止身形不住,差點傷在另一怪手上。
李仲華卻初生之犢不畏虎,傲然端坐几上,微微而笑。
兩怪身形電射,同時落在「鬼見愁」鄒七面上,同聲怒喝道:「老鬼是誰?為何識得我們陰家兄弟?」
「鬼見愁」揚聲大笑道:「你們兩人便是骨化成灰,我老人家也認得出來!」說著,手指著眉心有痣怪人道:「山魍陰寒是你不錯吧!」另指向另一怪人笑道:「你該是木客陰冷,我老人家是誰,你們竟瞧不出來?」
丘豪卻乘著「鬼見愁」鄒七分神之際,偷空打出一把透心釘,竟是滿天花兩手法。「鬼見愁」鄒七是何等人物?神目如電,左手劈出一掌,將透心釘全數震飛,右手迅若電火一探,那條臂膀平增三尺,一把抓住丘豪後胸。
但聽得一串「嗶啪」密音,丘豪背骨全斷,慘嗥一聲,七孔滲出黑血。
嗥叫聲中,只見丘豪身形急射而出,向那煙波浩惑水光接天的「玄武湖」中落去。「陰家雙怪」尖叫出聲,這聲音如同鬼哭猿嘯,震盪長空,刺耳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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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魚夢幻曲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