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外忽走入七瘦小蒙面黑衣人,解下蒙面烏巾,顯出七貌美少女,星眸流波,不時移向唐夢周。
唐夢周視若未見,端起香茗就唇淺飲。
祝薇華道:"你們可以回艙歇息去吧!"
七少女低應了一聲是,魚貫紛紛進入內艙。
祝薇華目注唐夢周微笑道:"少俠現在可以把師承來歷見告吧?"
唐夢周道:"在下唐夢周,籍隸京城,至於師承恕無法見告。"
祝薇華秀眉微蹙,詫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呂劍陽笑道:"夫人,可否容在下代為轉介。"
祝薇華不禁一怔,道:"呂少俠請講。"
呂劍陽娓娓敘出唐夢周顯赫家世,其武功習自內廷,大內侍衛均是武林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故無師自通之學異常博雜,自黃河渡口飛鳳鏢局失去暗鏢後,唐夢周不由自主地捲入這場是非中。
當然呂劍陽把無法洩吐之秘隱去不言。
祝薇華微笑道:"原來是唐公子,老身失敬了,看來唐公子所知必多,不知可否見告? "
唐夢周搖首歎息道:"千頭萬緒,雲詭波譎,無法找出真實端倪。飛鳳鏢局失去暗鏢必是乾坤獨叟部份遺物,但托鏢之人至今無法找到,主要之物想來極為重要,卻為何人劫走仍是不解之謎。"
祝薇華道:"公子智謀遠慮,心計卓絕,偽扮談靈,必對白衣凶邪知道不少。"
唐夢周道:"白衣凶邪形跡飄忽,在下尚未有機緣接近此人,但顏鴻慶深信不疑,卻為夫人幾乎壞了大事。"
祝薇華柳眉一剔,道:"公子請說明老身如何誤了大事。"
唐夢周道:"在下雖偽托談靈,無論在武功心計上表現均遠駕於顏鴻慶之上。顏鴻慶心機狡毒,雖托身白衣凶邪,卻存心自為武林雄主,所以他視在下有若眼中之釘,非拔之而後快,無奈心有顧忌,不敢下手……"
祝薇華笑道:"這話一針見血,顏鴻慶此人心地歹毒無比。"
唐夢周目注祝薇華一怔,道:"在下二次進入無憂谷,發現傅靈芝及符竹青被奇奧手法錯轉經脈,卻又手法仁慈,不會傷損到內腑,故而料定此必是與柏姑娘極有淵源之人所為。"
祝薇華道:"公子知道是誰麼?"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真像大白,是夫人。"
祝薇華似極為讚佩地注視唐夢週一眼,道:"不錯,你知道老身為了什麼如此宅心仁厚?"
唐夢周道:"在下怕說錯話。"
祝薇華道:"不要緊,老身如何能見怪公子。"
唐夢周略一遲疑,道:"但願在下沒有說錯,夫人必是柏月霞生身之母。"
祝薇華聞言如中雷殛,神色慘變,鳳目中泛現一抹怒光,忽又淒然一笑道:"公子真乃神人,老身真不知公子如何知情的,難道是……"
"誰也沒有告訴在下什麼。"唐夢周語聲甚是柔藹,"事實是顯然夫人必有什麼難言隱衷,在下不願問,更不應該問。"
盧琬玲、呂劍陽駭異已極,料不到祝薇華是柏月霞親生之母。
他們心內更不解的是祝薇華應是無憂谷女主人,何以會成陌路敵對,其中因果必然複雜微妙。只見祝薇華鳳眸一紅,珠淚盈眶,取出一方羅帕拭淨,幽幽笑道:"其中內情武林中僅寥寥數人知情,乾坤獨叟就是其中一個,公子聰明絕倫,就是老身不說,遲早公子必定獲知。"
唐夢周微笑道:"在下說過原不該問。"
祝薇華若有深意地望了唐夢週一眼,道:"其實……"
唐夢周展齒一笑道:"夫人不必礙難,目前,談靈生死夫人請勿張揚開去,這樣顏鴻慶心頭永遠打著一個死結,使他心有顧忌,不敢變本加厲。"
祝薇華道:"多謝公子指教。"
唐夢周道:"此刻想已到了黃河波心了,不知有無小舟?"
祝薇華不禁一怔,道:"公子要離開了麼,莫非為了……?"
"在下怎敢!"唐夢周道,"身有約會,不敢停留,請夫人見諒。"
祝薇華道:"三位是同行麼?"
盧琬玲正想應是。
唐夢周忙答道:"並非同路!"
盧琬玲不禁大感意外,心頭只覺一陣酸楚。
唐夢周立向呂劍陽、盧琬玲道:"在下恐誤了大事,不得不趕去,不久自會相見。"說著霍地立起,劍眉微挑,又道:"夫人隱忍了這麼多年,最近才有所行動,可見事情已是燃眉之急,以夫人的智慧武功不難迎刃而解,在下外人容有不便,祝夫人順利如意。"說完舉步邁出艙外。
祝薇華柳眉閃動,高聲道:"小鵑,代我送客。"
艙外起了一嬌脆語聲道:"婢子早準備好了!"
祝薇華笑道:"唐公子實乃性情中人,一言不合,立即求去。"說著傳命設席。
盧琬玲、呂劍陽雙雙立起道:"晚輩們也要告辭了。"
祝薇華默然須臾,道:"既然如此,老身也未便堅留。"
兩人欠身施禮趨出艙外,只見唐夢周小舟已遠在數十丈外波濤起伏中。
巨舟之旁繫著一艘梭形小船,一名壯漢操槳峙立,盧、呂二人攀著木梯而下落入舟中,壯漢鬆開繩纜,竟揮雙槳遠離巨舟。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登岸而去,盧琬玲一直悶在腹中,張口欲語。
呂劍陽笑道:"在下知道盧姑娘心頭納悶,不過在下可以說明,祝薇華與無憂谷純是私人恩怨,唐老弟不願涉入其中,而且他實有要事,所以迫不及待告辭離去。"
盧琬玲嗔道:"總不該撇開我們兩人。"
呂劍陽笑道:"這話是姑娘說的,唐老弟向來行事莫測高深,性喜獨來獨往,多一人反而處處掣肘,他捎信請我等暫留華陰,是我等自以為是偏要趕來,已滿腹不快,怎還能與我等同行。"
盧琬玲聞言一怔,道:"他性情如此執拗麼?"
呂劍陽哈哈大笑道:"唐老弟乃富貴中人,平日頤指氣使,雖涉身江湖,仍積習難改,
但如他者已屬難能可貴了。"
盧琬玲聞言默然。
兩條身影疾掠如飛遠去。
唐夢周登岸循著小徑走去,心頭縈結,沉思默默,不知走出有多遠。
忽聞一聲嬌笑道:"唐公子請留步。"
唐夢周聞聲一愕,抬面望去,前路不遠只見有一青衣勁裝背劍少女,杏靨含笑,牽著兩匹青鬃馬佇候路旁。
他認出正是送他登舟名喚小鵑的少女,呆得一呆道:"怎麼姑娘竟超越在下前面了?"
小鵑笑道:"公子尚未登岸,婢子已乘另一快舟早就到了。"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夫人好心機,令人欽佩。"
小鵑道:"公子也不差!"
唐夢周道:"姑娘來此要把在下如何?"
小鵑抿嘴笑道:"婢子怎敢,如果公子少了一點汗毛,婢子再多兩條命也賠不起,何況婢子也不是敵手。"
唐夢周道:"姑娘武功不弱!"
小鵑面上升起兩朵紅雲,道:"百泉崖內符老所居公子那是裝作,以公子曠絕武功那容婢子點上穴道。"
唐夢周搖首道:"在下武功算不上曠絕二字。"
小鵑羞赧一笑道:"公子請上馬吧,別讓夫人等急啦!"
唐夢周道:"前往何處?"
小鵑道:"反正跟著婢子走準沒錯。"
唐夢周笑道:"好!就請姑娘帶路。"
兩人雙雙一躍上騎,揮鞭策騎如飛奔去。
一路之上,唐夢周心事重重,不知見著祝薇華該說些什麼才好。
忽聞小鵑笑道:"到啦!公子請下騎吧!"
唐夢周勒住絲韁,抬面一望,只見是一幢宏偉巨宅,四周巡視了一遍,發覺這座巨宅左近人煙稠密,有幾家宅第崇宏,一般殷實富貴,故祝薇華所居毫不顯眼,忖道:"看來祝薇華心機很深,隱居在此外人實無法知情。"
下騎後隨著小鵑入內,只見祝薇華立在二堂外簷前天井旁,微笑道:"公子到啦!"
唐夢周躬身一揖道:"夫人宣召不知有何賜教?"
祝薇華延入大廳落坐後,長歎一聲道:"有盧姑娘、呂少俠在,甚多隱秘無法出口,也不足與外人道。"
唐夢周道:"在下也是外人。"
"公子不是外人!"祝薇華道:"老身察覺公子與小女有著深厚的友情。"
唐夢周不禁一怔,道:"夫人從何而知?"
祝薇華道:"首先百泉崖是小女所居,戒備森嚴,外人極難出入無阻,即是顏鴻慶身為二谷主,也被暗中嚴密監視,公子易作談靈,居然能出入自如,豈可不謂異數?"
唐夢周微笑不言。
祝薇華又道:"傅嬤嬤與符竹青對小女也忠心耿耿,嫉惡如仇,談靈惡名狼藉,符竹青豈可對談靈敬禮有加,可見是小女授意,這也是顏鴻慶失察之處。"
唐夢周道:"夫人無不了雙指掌,在下望塵莫及。"
祝薇華微微一笑道:"老身昔年曾同柏春彥去過無憂谷,地勢詳知,所以老身遣人進入百泉崖查明小女安危,小女不知有我這母親在,但老身難忘有此親骨血,所幸小女極是聰明謹慎,顏鴻慶雖然強遣人手進入百泉崖,但無所得逞。"
唐夢周幾次欲相詢祝薇華與柏春彥夫婦之間有何恩怨,卻無法出口。
祝薇華見唐夢周只是默然傾聽,不禁深深注視了唐夢週一眼,道:"公於是如何與小女結識的?"
唐夢周答道:"在大名府逆旅偶然結識。"
祝薇華不覺笑道:"公子不可說假話,以公子人品才華,小女侍奉箕帚不為過,但小女自視極高,從不向陌生男人輕示顏色,如老身所料不差,小女定受公子救命大恩,事情出在紫電劍上。"
唐夢周暗感駭然,道:"夫人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祝薇華似如釋重負,長吁了一聲道:"如此老身就放心了。"說著望了唐夢週一眼道,"公子知道當今皇上是如何承繼大統的?"
唐夢周不禁一怔,道:"據在下所知,四年前龍駕馭天,因東宮乏嗣,當今以嫡系旁親外藩承繼大統。"口中雖然答言,但不知祝薇華問此是何意。
祝薇華微笑道:"公子知道得很清楚,請別認為老身故作題外之言,須知與今日武林動盪有著莫大關係……!"
唐夢周暗暗一驚。
只聽祝薇華接道:"據老身所知,當日覬覦皇位的有幾家外藩,各自蓄養死士,攀附結黨,勾結內廷,擁兵自重,這些藩王賢異與否,猶在其次,但其門下死土相互仇視,暗殺毒害,愈爭愈烈,當今皇上得能承繼大統半由機緣半由智計而已。"
唐夢周詫道:"如今天下承平,皇上政躬康泰,春秋鼎盛,難道這幾家外藩尚自心懷不軌麼?"
祝薇華冷笑道:"茲事重大,咱們暫且別談,但老身所知乾坤獨叟遺物中有甚多來往密札,如果這些密札落在大內之手,定興起大獄,瓜葛抄族誅慘禍不言而知,但這不僅限於官員大吏,而武林中亦將發生劇變。"說著語聲略略一頓,續道,"老身所知僅是一鱗半爪,內情並非如此簡單。"
雖只輕描淡寫數句,但聰明人一點就透,唐夢周不禁毛骨悚然,忙道:"如非夫人在下仍在夢中。"
祝薇華道:"既種前因焉能不結果在後,一切恩怨若均在其中仔細推索,必可水落石出!就是老身與柏春彥之間亦莫不如此。公子宦門之後,與大內有著很深的淵源,才華極高,一身武學更高深莫測,未雨綢繆大概全仗公子了。"
唐夢周心情沉重,道:"在下才薄學淺,何堪重任,但此事重大,敢不竭盡心力。"
只見祝薇華喟然長歎一聲,神色淒然欲淚,道:"老身最耽心小女安危!"
唐夢周道:"夫人請寬心,柏姑娘安如泰山,在下於百泉崖內已作周密佈署,長日陪伴柏姑娘身旁的嚴薇薇姑娘亦是在下安排的,何況傅嬤嬤及符、沈二老極是忠心耿耿。"
祝薇華神色一變道:"嚴薇薇是公子……"
唐夢周道:"正是。"
"如此老身就放心了!"祝薇華目注唐夢鳳微笑道,"嚴姑娘與公子很好麼?"
此話使唐夢周頗難作答,道:"和令嬡一般均是同道至友。"
"這話老身不信,尤其是小女。"
"夫人何不逕去詢問令嬡便知。"
祝薇華淒然一笑道:"可憐小女不知有母。"
唐夢周道:"在下也料到其中必有原因,傅嬤嬤乃令嬡奶媼,未必不知情。"
"只有她知道!"祝薇華道:"但她不能說,柏春彥心如鐵石,冷面無情,非但傅嬤嬤恐遭殺身之禍,小女也將不保。"
唐夢周詫道:"虎毒不食兒,在下不相信柏谷主有如此冷酷。"
祝薇華淡淡一笑道:"公子日後見著柏春彥就知道了。"
小鵑忽匆匆走入,神色凝肅,在祝薇華身側低聲密語一陣。
祝薇華眉梢微聳,亦低聲囑咐小鵑。
小鵑低聲應是,立刻匆勿走出。
祝薇華道:"老身一事不明,不知公子可否見告?"
唐夢周微感一怔答道:"如在下所知,自當據實回答。"
祝薇華道:"紫電劍迄今未知下落,如淪入凶邪之手,武林將從此多事,公子不會不知情。"
唐夢周笑道:"紫電劍對夫人如此重要麼?"
祝薇華道:"重要,老身隱跡在此並非全為了柏春彥,而是為了先父不幸與魔道高手結怨,這位魔頭十數年來一直並未放過老身,有紫電劍老身可與魔頭放手一拚,更可與柏春彥了結舊怨。"
唐夢周微笑道:"在下倘所料不差,此刻魔頭門下弟子已找到夫人隱廬外面了。"
祝薇華不禁一怔道:"公子委實聰穎,但魔頭門下尚無法斷定老身隱居在此,因莊內鄰居無人看見過老身,只知此宅乃王員外所置,一切酬應均由李管事出面,每年王員外僅偶露面兩三次。"
唐夢周道:"但此次無法避免,一切有在下,夫人喚小鵑來領在下察視此宅內外形勢,依在下吩咐,諒來可使禍患消弭。"
祝薇華搖首道:"老身自信應付得了,公子不可為了老身另樹強敵。"
唐夢周正色道:"在下自有在下的看法,夫人武功自成一格,在下相信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婢僕也決不會走樣到哪裡去。魔頭門下找來勢非動手不可,豈不是被那魔頭瞧出夫人確隱居在此?"
祝薇華不禁笑了,道:"果然高明!就依公子,小鵑現在大門內,你去找她吧!她不會不聽公子的。"
唐夢周疾步趨出,只見小鵑隱在一叢花樹之後,立即密語幾句。
小鵑道:"來不及啦!魔頭門下已在門前逡巡,諒不會等到晚上即會找上門來。"
唐夢周仰面四巡了一眼,察覺屋面大樹上隱秘處均布了伏樁,不禁微微一笑道:"那麼暫請姑娘退隱他處,自有在下來應付。"
這時門外忽傳來一個響亮語聲:"是這裡麼?"
接著一個森冷尖銳語聲道:"正是此宅,我看事情有點邪門。"
"這是何故?"
"聞此莊人言,這座大宅門常年緊閉,今兒個大門敞開著,豈不是顯得有點邪門。"
只聽一聲冷笑道:"就是龍潭虎穴,我倆也要闖上一遭。"
驀地——
兩條迅快身影落在門內,現出一雙面目森冷怪人。
傍左一人頭大如斗,毛茸茸短髮,虎眼蒜鼻,滿口黑黃大板牙,身著土黃勁裝捷服,背一口鬼頭刀,由於五官不相稱,令人一見即生不舒服之感。
另一人鼠首尖顎,眼耳口鼻俱小,黑衣勁裝,腰扣一條紫鱗軟鞭,滿臉凶悍陰煞之氣逼人。
唐夢周咳了一聲道:"兩位可是找人麼?"
頭大如斗漢子沉聲道:"正是找人!"
唐夢周緩緩伸出右手,道:"拿來!"
一雙怪人不禁一呆,頭大如斗漢子道:"拿什麼?"
"稟帖!"唐夢周冷冷一笑道,"找人要懂規矩才行,不然報上名姓。"
那頭大如斗漢子哈哈狂笑道:"那來這大排場,我叫廉飛鳩,他叫魯雄,速傳話王員外,就說我等有事求見。"
唐夢周冷冷說道:"兩位與王員外是什麼交情?"
魯雄眼中泛現一抹殺機,喝道:"我等求見王員外自然有事,有無交情憑你不配過問。"
唐夢周發出一聲朗笑,道:"在下為什麼不該問?看來兩位與王員外是毫不相識了!兩位也不打聽打聽清楚,王員外於八年前離此他遷,風聞他墓木已拱,這片基業已三易其主,如在下所料不差,兩位必是來此無事生非。"
廉飛鳩面色一變,獰笑道:"我廉老大已打聽得清清楚楚,這話騙得了誰。"
唐夢周面色一沉,道:"在下向來說一不二,與你們已說得太多了,若再無事生非兩位就得……"
廉飛鳩大喝道:"就得什麼?"
唐夢周道:"就得死!"
廉飛鳩放聲大笑道:"好說,好說!江湖道上知我倆惡名的無不恨入骨髓,如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後快,到頭來終被我等索掉了命,我倒想瞧瞧閣下有何驚人武功能制我等死命。"
唐夢周笑道:"那容易,事不在急,兩位宅外尚佈伏得有人,何不讓他們全進來見識見識?"
魯雄目中逼泛殺機冷笑道:"有我等兩人還不夠麼?你戰勝我等還怕他們不進來。"
唐夢周點首微笑道:"這話也對,兩位請出手吧!"
廉飛鳩陰惻惻一笑道:"閣下把話聽真,你我本無怨無仇,是閣下逼著我廉老大動手的。"
唐夢周面色一寒,道:"在下足不出戶,兩位登門無事生非,是誰逼誰動手的?尊駕莫非心生恐懼之意?"
廉飛鳩一聲狂笑出口,身形疾轉,霍地已把一口鬼頭刀挽在手中,道:"廢話少說,閣下請取出兵刃。"
唐夢周在說話時已瞧清兩人一雙手掌墨黑,暗知兩人掌上功夫必然陰毒異常,而且魔頭既然派遣兩人登門找祝薇華尋釁,一身武功亦必登峰造極,隨手撿起一截枯枝,面色冷漠如冰,道:"請!"
廉飛鳩向魯雄望了一眼,鬼頭刀疾逾電閃點了出去,刀至中途幻化一片寒芒刀花,身形虛提,刀勢飛灑而下,將唐夢週身形罩住,辛辣凌厲。
唐夢周面色肅凝,但不敢絲毫大意,身法玄詭在刀光中疾閃。
其實唐夢周卻是在裝作,令廉飛鳩產生輕敵之念。
果然廉飛鳩魯雄兩人不約而同地認為唐夢周只仗著身法靈巧,武功不過爾爾。廉飛鳩虛晃著的左掌,漸漸垂了下來。
驀地,唐夢週一聲大喝出口,手中一截枯枝竟穿過數重刀網,勢如奔雷掣電。
只聽廉飛鳩慘-一聲,仰面倒了下去,一隻墨黑左掌被枯枝穿透掌心,冒著紫腥黑血,他那一柄鬼頭刀竟插在心口上,雙目怒瞪,死狀森厲恐怖。
魯雄不禁大駭,猛感腕脈一緊,如束上一道鋼箍,眼前已現出唐夢週身影,原來唐夢周以奇快身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五指迅疾無倫扣住魯雄右手腕脈要穴。
魯雄面色慘變,獰聲道:"閣下此舉委實不光明磊落,魯某心中不服,若讓魯某放手一拚……"
不待魯雄言畢,唐夢周已自笑道:"魯朋友錯了,你我陌不相識,似不必用真實武功互較高下,須知犯我者必死,廉飛鳩可為殷戒,但在下不願魯朋友死!"
魯雄聞言心中一喜,道:"這又為什麼?"
唐夢周面色一寒,道:"借你之口,傳言貴上,江湖之內不乏奇人異士,如在下這等末學車載斗量,不計其數,切不可無事生非,免罹奇禍。"
魯雄面色微變道:"閣下諒已知敝上是什麼人了?"
唐夢周冷笑道:"在下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因在下並非武林中人。"
魯雄聞言不由一愕,道:"但閣下一身武功………"
"習武一定非涉身江湖中麼?"唐夢周面色森寒如冰,道,"魯朋友一定想知道在下名姓來歷,但最好不要知道,若無法回覆貴上,不妨去華陰縣署打聽,捕頭彭灝對在下來歷最是瞭若指掌。"
魯雄詫道:"閣下為何不當面見告。"
唐夢周面色一沉,道:"除非魯朋友此刻想死。"
魯雄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忙道:"那麼閣下請鬆開五指。"
唐夢周冷笑道:"死罪雖免,活罪難饒。"左手兩指迅疾飛出。
魯雄全身骨骸剝剝作響,此乃散功現象,魯雄不禁面如死灰,目泛怨毒之色道:"閣下之賜終身難忘。"
唐夢周放聲大笑,鬆開五指道:"那也只憑魯朋友了。"
魯雄只覺全身虛浮,腳步沉重,慘笑一聲,緩緩轉身拖著僵硬雙腿走出門外。
宅外落葉盈徑,寒風擾枝,靜悄悄地空無一人。
魯雄艱辛費力地拐出門外,曲指迎唇打出一尖銳胡哨。
遠處屋角突掠出三條身影飛掠而至,目睹魯雄情狀,不禁相顧駭然。
為首是一面如鍋底大漢,驚道:"廉寨主呢?"
魯雄用手作了一手勢,浮出一絲淒涼苦笑道:"廢了,瓦罐不離井口破,廉老大生平不服輸,今兒個他應死得心服口服了。"
弦外之音無疑是指所遇是生平未有過之強敵。
三匪徒面色一變,黑臉大漢道:"難道未施展陰磷腐骨掌麼?"
魯雄搖首道:"此人根本不讓我倆有施展的機會。"他勉強笑出,卻笑得異樣難看,接道,"也許咱們當家的中了借刀殺人之計,宅內並非我等急須要找的正點兒。"
"那麼此人是誰?"
"誰知道!此人年歲甚輕,儀容都麗,丰采翩翩,神似貴胄王孫!"魯雄搖搖首,冷哼一聲道:"反正魯某非要刨出他根底不可,此仇不報,誓不瞑目,走!"
一雙匪徒摻起魯雄雙臂,如飛奔去。
須臾,宅外飛奔而入六個灰衣漢子,面向唐夢周,躬身道:"匪徒均已遠離村外了。"
唐夢周微笑道:"強敵雖退,但匪徒仍須來此探聽,只請夫人避不現蹤,魔頭也無可奈何?"
突聞祝薇華傳來笑聲道:"公子退敵之計必成竹在胸,可否見告老身?"
唐夢周道:"詭計小道,不敢見笑大方,此刻在下須趕往縣城略作安排。"
祝薇華忙道:"老身衷曲尚未向公子傾吐,公子何時可轉回?"
唐夢周道:"在下知道夫人心事,事了必然趕回,請夫人放心。"身形穿空躍起,疾逾飛鳥越過牆頭而杳。
祝薇華歎息一聲道:"小鵑,你平素自詡知武,可曾察出唐公子武功來歷?"
小鵑面泛紅雲,搖首道:"唐公子武功奇奧無法窺出門路來歷。"
祝薇華微微一笑道:"小鵑,你也去華陰………!"
時已二更,陣陣寒風湧襲下,華陰縣西大街顯得益發蕭條冷落了,但明月樓酒館卻生意鼎盛,燈光如晝,呼盧喝雉之聲洋溢戶外。
華陰縣署捕頭彭灝正與二老者聚飲談笑著,忽聞身側有人道:"彭老!"
彭灝側面一望,見是東街長源布莊老闆白春富,忙欠身起立笑道:"白老闆也來了,請坐,你我喝上兩盅如何?"
與彭灝同席兩老者忙起身告辭。
白春富也不推辭,坐下後命酒保增添酒菜及一盆羊雜碎湯。
兩人對飲了三杯,彭灝盡說些長源布莊生意真旺,日進斗金,明年年春可以抱孫了的喜氣話。
但白春富似有極重的心事,只強顏作笑,卻瞞不了彭灝銳厲雙眼,道:"白老闆,明人不說假話,你一定遇上了什麼難處,可為老朽一說麼?"
白富春長歎一聲道:"逆侄闖下了大禍啦!"
彭灝神色一肅道:"什麼大禍,殺了人麼?"
白春富神色黯淡道:"白某原裡華蓋村,逆侄性好漁色,在華蓋村目睹一美貌少女,竟膽大包天,率領兩名打手,尾隨此女侵人民宅,不意宅中人竟是江湖人物,兩打手當場慘死,逆侄遍體鱗傷……"
彭灝冷冷一笑道:"自取其辱,怨得了誰?"
白春富苦笑道:"罪止於己身,但這江湖匪盜竟揚言須血洗全村。"
彭灝搖搖首道:"這話老朽不信!"
白春富急道:"當著彭老之面,白某天大膽子也不敢無中生有。"
彭灝似有點相信,卻目露疑容道:"此江湖人物既將兩名打手殺害,令侄亦已遍體鱗傷,為何尚揚言須血洗全村,顯然不近情理,內中必另有蹊蹺。"
白春富道:"他誣指逆侄縱奴行兇,傷害其家丁婢僕多人,珍物布設盡毀,探得逆侄家道富有,竟勒賠巨金……"
彭灝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忽猛然面色一變,似憶起一事,眉頭濃皺,喃喃自語道:"華蓋村……是否是一年歲甚輕,儀容俊美少年……"
白春富忙不迭地答道:"正是。"
彭灝面色大變,低聲道:"此人乃當今皇上內戚,老朽無能為力,你速回如言賠償,去財消災,不然將惹上滅門大禍,快去,快去!"
白春富色如死灰,離座急趨而出。
彭顥目送白春富身影消失在門外後,低聲發出一聲長歎,舉杯一飲而盡,喚來店伙,命送上一盆牛肉泡饃,慢慢吃喝廝磨著。
半晌,鄰席一個精瘦漢子離座,清結酒賬後揚長走出店外。
只見那精瘦漢子掠出城外向一松林奔去,松林內顯出一座廟堂,僅數楹瓦房,不見一絲燈火,這漢子疾逾鬼魅般飄落在門外。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出:"什麼人在此窺探!"
"戚賢弟麼?是我!"精瘦漢子一閃入內。
火光一亮,側屋內一個貌像兇惡大漢邁步而出,迎著精瘦漢子。
精瘦漢子目露疑容道:"戚賢弟如此慎秘,莫非廟外發現可疑人物麼?"
兇惡大漢冷笑一聲道:"小弟戚修與你伏九寒一般,天生傲骨,從未怕誰過,無奈峒主
一再交待,不得不慎重從事,從入夜起連續聞得廟外似是武林人物落足微聲。"
"諒是風吹落葉掃地出聲。"伏九寒道,"等閒武林人物我等雖不懼,卻懼那紫電劍、白虹劍。"
戚修駭然變色道:"莫非伏兄已探出雙劍下落麼?"
伏九寒搖首道:"沒有,那華蓋村院居的並非祝薇華賤婢,而是當今皇上內戚,顯然峒主中了強敵借刀殺人之計。"
戚修呆得一呆,道:"那麼我等無須去華蓋村一行了?"
伏九寒略一沉吟,道:"愚兄之意還是去窺探一次為宜。"忽面色一變,右掌望外疾揮出去。
只見眼中一條身影騰空衝起,翻向廟外。
戚修大喝道:"那裡走!"聲出人起。
伏九寒疾如脫弦之弩射出廟外。
那人落在松林內立即旋身,面向撲來兩人屹立如山,眼臉之間蒙著一方蒙面玄巾。
伏、戚兩人足未沾地,四掌快攻而出,攻向部位,歹毒無比,使蒙面人無法避閃開去。
蒙面人雙掌一弧,一式"分雲劈月"迎出,轟然巨響中勁飆漩湧,雙方均被震得飄開三尺。
伏九寒狂笑道:"朋友武功不弱,伏某尚須領教。"
那蒙面人似因一招之威,未曾傷得兩人分毫,不由呆得一呆。
驀地——
不遠處隨風傳來一個陰沉冷笑道:"孫老兒,這兩匪徒練就一身銅筋鐵骨,你若不知他罩門何在,恐未必能制他倆死命。"
蒙面人冷笑道:"未必見得!"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驚疑不定。
只聽那陰冷話聲又起:"此非賭氣之時,不如旋展肩頭紫電劍,殺之以除後患!"
伏九寒、戚修聞得紫電劍之名,不禁膽寒魂落,雙雙一鶴沖天拔起,疾如流星穿空掠去。
一條龐大身影倏地掠出,蒙面人一見,不禁大喜過望,立即扯下蒙面烏巾,拜伏在地道:"恩師!"
來人正是怪老人閻羅獨掌邵宮虎,蒙面人則正是唐夢周。
邵宮虎軒眉一笑道:"果然是你!走,我們入內暢敘。"
師徒二人對面落坐,唐夢周道:"恩師為何知是徒兒?"
邵宮虎道:"為師先因你身法酷似摩雲神爪,暗暗納罕,後察出所施掌法才悟出是你。"繼而目注唐夢周微微一笑道,"數月來為了採集一株靈藥僕僕於深山大澤間,偶遇冷飛才知你已出江湖……。"
師徒晤談,如話家常,不覺天色既白。
邵宮虎霍地立起,道:"為師與白衣凶邪勢不兩立,諒不難查明他下落,祝薇華所言必有所本!倘若不慎,必將掀起一場彌天浩劫,你必須取得紫電劍防身,制止殺劫。"說時一閃而出。
唐夢周頓時悟出其師將重任全部壓在自己身上,無疑是指牽涉宮廷之爭,不便捲入此是非漩渦中,下意識地只覺事態漸形嚴重,搖了搖首,一躍出得廟門。
他正要離去之際,忽見林中人影疾閃,不禁一怔,迅疾掠入正殿神龕之後。
須臾——
殿外奔入一僧一道。道者巡視了一遍,低聲道:"是這裡了。"兩人雙雙盤膝坐下,一言不發,肩上均帶有戒刀、長劍,袍履上沾有一層厚厚塵土,似經過長途跋-而來。
移時,又奔入三勁裝大漢及兩青衣老者,彼此之間均似並不相識,擇處席地坐了下來。
大殿中鴉雀無聲,沉寂如水。
唐夢周心中納罕,暗道:"他們似是等候什麼人了。"
約莫頓飯時分過去,一條身影冉冉飄入大殿,現出一皂袍中年人,三角臉上豐下銳,濃眉如刷,鷹鼻隆隼,蓄著三綹短鬚,面目森冷如冰,目睹諸人坐地守候,嘴角泛出一絲笑容道:"諸位請坐,無須起立,君上命兄弟攜來密諭,有所差遣。"說著伸手從懷內取出七封密緘,逐一遞在七人手中後,轉身走了開去。
唐夢周藏在神龕後屏息凝神注視著殿中,忖道:"君上是何人?看來江湖上委實雲詭波譎,自己如不涉身江湖,怎知江湖道上如此詭詐。"
只見七人拆閱密緘,突個個面色慘變,那僧人暴喝一聲,身形平射飛出,肩上戒刀應手而起,一抹寒芒疾如奔電砍向皂袍人前胸。
皂袍人面含獰笑,目睹刀勢電奔砍來竟若無視,錚的一聲,如砍金石。
那僧人撲勢忽如強弩之末,蓬然墮地,翻了兩翻,七孔溢出紫血氣絕而死。
其餘六人此刻身形均搖搖如傾,強自支撐著,道者淒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妄入人罪,貧道委實不服。"
皂袍人陰惻惻一笑道:"你等吃裡扒外,君上早經查明,本命你等暗襲無憂谷及華蓋村,如今中止此行,君上認為留下你等必成心腹大患,姑念前功故賜全屍,你等應該知足。"話落人已疾逾電閃掠出殿去。
面貌獰惡大漢咬牙叫道:"我好恨!"說著仰身倒下,九孔流血而死,其他人接著一一倒地。
唐夢周忽掠出神龕外,扶起道者,一掌抵在道者後胸命門穴上。
道者睜開雙目,看清唐夢周形像,面泛淒涼笑容道:"施主救不了貧道,毒性極劇,內臟已然糜爛,施主請速離此是非之處為妙。"
唐夢周忙道:"君上是什麼人?"
道者有氣無力道:"杏花峒主方………"話猶未了,已自氣弱難繼。
唐夢周右掌一緊,攻入一股純陽真氣。
道者眼皮未睜,喉中斷斷續續道:"施主……倘……欲……除他……非紫電……不可……"猛然頭一歪氣絕死去。
忽見一血流滿面青衣老者睜目沙啞出聲道:"牛鼻子說得一點不錯,閣下必須除此老賊,不然將有甚多正派武林人物像老朽等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唐夢周忙道:"老英雄是何來歷,在下願傳訊老英雄友朋同道,共謀殲除此獠。"
青友老者氣息奄奄,面泛一絲苦笑道:"師門蒙羞,不說也罷!"
唐夢周急往探視,青農老者已然氣絕,暗暗歎息一聲,將屍體草草瘞埋在院中飄身而出,疾行如風回至華陰縣縣署。
尚未坐定,忽聞窗外傳來宏亮大笑道:"老弟,你我好久未見,不料在此相晤。"話音未落,屋外邁入一魁偉高大,貌像威武中年錦袍漢子。
唐夢週一眼瞧出是大內一等侍衛鐵掌李廷芳,在京中與自己最相投契,亦因此獲益良多,不禁大喜道:"李大人何事出京?"
李廷芳坐了下來,目注唐夢周面現一絲笑容道:"我何事出京老弟最知,為何明知故問?還不是為了三家藩王密謀篡位之故,亦因老弟密札由娘娘交下,才使我風塵僕僕,寢食難安。"
唐夢周微笑道:"李大人查明了多少。"
李廷芳苦笑一聲道:"三家藩王恭敬從事,一絲痕跡不露,無從著手,但當今皇上深信三藩必不安於位,一再密旨嚴查,卻苦於無蛛絲馬跡可尋。"
唐夢周笑道:"真的麼?"
李廷芳兩目微瞪道:"怎還有假,如今武林亂像已萌,與三藩不無密切關係,但官家方面一定要有確切證據,不然無法定罪。"
唐夢周頷首道:"李大人明白其中道理就好辦,皇上亦不是不知,當年之事歷歷如新,自應防止其變,三藩雖做得天衣無縫,卻究竟是百密一疏……"
李廷芳軒眉一笑道:"老弟請說說看。"
唐夢周道:"三藩如今各自為政,誰也不相信誰,蓄養黨羽,翦除異己均慎重將事,只耳提面命不留隻字片札,是以無絲毫痕跡可尋,此乃最近之事,但昔年往來密札要件卻不慎失竊部份,故有乾坤獨叟、王屋盲叟之死。"
李廷芳面色一變,道:"這些密札要件為何人取得?"
唐夢周道:"在下相信已在一人手上,但他不敢獻出。"
李廷芳詫道:"為什麼?"
唐夢周道:"此人亦是當年參與密謀之人,他為求自保,所以挾之隱藏不出。"說著微微一笑道:"當然此是猜測之詞,內中真情決非如此簡單,容在下慢慢敘出。"
李廷芳擊掌召來從人命送上酒食。
唐夢周娓娓說出經過詳情及胸中猜測。
李廷芳目中神光一振,道:"老弟說得不錯,白衣凶邪,紫袍人及杏花峒主各受命於三藩,但請問老弟從何著手。"
唐夢周道:"各個擊破,挑釁殘殺。"說著低聲密議一陣。
李廷芳喜形於色道:"就如此辦,我立即回京稟明娘娘。"
兩人又談了一些京中軼聞,酒意已夠,李廷芳告辭而出。
唐夢周沉息了片刻,飄身出得署外,覓一巧匠重金打造一支鐵拐,與傅嬤嬤所持一模一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薄暮時分已然打造交貨,唐夢周仔細察視之下只覺毫無破綻,攜著鐵拐望無憂谷奔去。
百泉崖外另有一處秘徑僅柏月霞寥寥數人知情,此徑險峻異常,若非身負絕乘武功亦無法攀越。
子時時分,百泉崖一處絕頂現出一條挺拔灑脫身影,正是唐夢周。
驀地,只感腦後風生,一股暗勁襲來。
唐夢週身形疾轉,五指飛出,一把扣住一隻皓腕,但聞一聲嚶嚀驚呼,眼前現出一少女。
那少女詫道:"原來是公子,小婢不知,尚請寬諒。"
唐夢周認出是柏月霞使喚婢女小桃,笑道:"如非是我,差點傷在姑娘琵琶掌下了。"
小桃嬌靨一紅,唱道:"公子身法太快,突如其來,又月黑無光,婢子認是凶邪潛襲,故猝然出手,公子怎可責怪婢子?"
唐夢周笑道:"不知不罪,適才戲言爾,姑娘無須認真,請速稟明柏賢妹前來相晤,但不可被傅嬤嬤知之。"
小桃亦是玉雪聰明,見唐夢周手持的鐵拐與傅嬤嬤所用一模一樣,似若有所悟,不禁嫣然一笑道:"如此公子請稍待,婢子這就去。"翩若驚鴻一閃掠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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