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橋風雪飛滿天 第三章  崆峒三劍 梧鼠技窮  太白雙逸 陵野凶搏
    何飛鵬不想其弟竟死在自己掌力之下不由厲吼了一聲,身形倏然而動,暗聚真力於雙掌,迴環兩掌劈出,右掌欺向長孫驥左胸「天府」左掌逕往「氣海」穴打去,勢如巨浪奔潮,雷霆萬鈞,掌隨身施,部位卻拿的十分準。

    長孫驥一聲朗笑,騰身而起,拾指暴伸,猝然凌空撲下,指風劃空急嘯,穿透何飛鵬純厚的掌勁,電閃當胸抓去。

    何飛鵬心驚膽駭,避已不及,胸前一痛,頓感臟腑皆裂,哼都沒哼得一聲,便自鮮血噴濺,仰面倒地。

    長孫驥閃身得快,-免噴血濺及,兩鳥一死,先前一股鎮靜若定功夫,倏然消失,目睹死狀如此慘法,不禁四肢發軟,頹然歎氣。驀地!路旁樹梢發出一聲洪亮長笑……

    笑聲中,一條身影飛瀉而下,落在長孫驥身前不足一丈處。

    長孫驥聞笑心驚,暗自凝神蓄勢,只見來人正是「鬼牙掌」姜虛。

    姜虛目光電射打量了長孫驥一眼,微笑道:「你這份膽量,武功,足夠老夫欽佩不已,但你為何要冒充「落星堡」門下?」

    長孫驥定一定神,答道:「在下長孫驥奉家師之命,投奔匡堡主,故自視「落星堡」門下。」

    姜虛手捋頷下長-,略一沉吟,道:「看你手法,跡近峨眉,又似是而非,令師何人可否見告?莫非你也是峨眉門下麼?」

    長孫驥心中一震,暗驚無愧為江湖高手,眼力真-銳利,靈機一動,已想好答詞,微笑道:「老英雄言之差矣,天下武學,道出同源,雖有宗派之稱,其實大同小異,總不外乎精、氣、神合一而已,若論手法純厚玄詭,則在乎各人秉賦造詣,是以觀察每人武學,以判斷宗派,似有謬失之誤,至於家師何人,一切都在面陳堡主信中,目前恕在下不便奉告。」

    姜虛大笑道:「你倒伶牙巧齒,老夫只問了幾句話,你反教訓了一頓老夫不是。」說此一頓,又道:「你要去「落星堡」見堡主,若在平時,經人指點,當可見到,不過現在你這樣前去,可有點危險……」

    長孫驥不明他所說用意何在?張著星眼發怔。

    姜虛微微一笑,接著道:「「落星堡」名之落星,是堡屋分散零亂,輻度很大,有相差十數里的,外人總以為堡屋是集中一地而名,其實非是;一地傳警,不但鞭長莫及,而且淆亂人心,往往勞師動?l,不易收功,目前強亂環伺,諒你也有個耳聞;堡主有見及此,是以,窮究天人之學,將本堡轄境之內,按周天星宿躔度,外則正反五行,中則三才八卦,內以九曲陣式,休說是你,就是當今武林名宿,入得其內,亦會迷亂心智,困不得出,你今迢迢投奔「落星堡」何人遽能輕信,老夫慮你此去,立遇重重襲擊,縱有一身不俗武學,也難免戮殺……」

    長孫驥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只聽姜虛說道:「老夫現在有事,不能送你,這樣吧,老夫與你一見投緣,贈你一枚貴賓星形鋼環,懸在襟下,祝你一路順風。」說著,取出一枚-光閃閃、拇指大七角星環。

    長孫驥雙手接過,道謝了聲,音尚未落,姜虛已走出數丈外,突見姜虛止住腳步,回頭笑道:「長孫老弟,你若有興,你願隨老夫去看看崆峒、青城、點蒼三派秘密聚會之地,一窺名門武學麼?」

    長孫驥微笑道:「有老英雄在旁壯膽,在下何處不敢去?」

    姜虛也不再說,當先馳去,長孫驥看出姜虛身法極快,生恐姜虛看弱了他,足下一動,如影隨形緊緊跟去。茫茫月夜,只見兩人在陵野上縱躍如飛。

    約莫半刻工夫,姜虛向一處樹木濃翳處閃入,長孫驥隨著竄進,林中一片漆黑,姜虛原是輕車熟路,晃動甚快,長孫驥因地形不熟,身形逐漸墜後,轉眼,姜虛人影已杳不可見。

    林樹愈進愈密,長孫驥幾乎是摸索而行,驀聞姜虛斷喝之聲隱隱傳來,便知他遇上強敵,便朝著出聲方向而走,但喝聲愈來愈微,其後寂然無聲。

    長孫驥幾經摸索,終於看出月華透入林逕,心中大喜,身形加快,掠出林外,舉目一瞧,不禁大吃一驚,又退了一步,卷在樹後。

    原來林外是一處高-,寬敞墓道上,只見三個年歲甚大的老者,舉劍半伸,分三面而立,中間卻立著白衣少女燕玲,三柄劍尖均差著半尺距離,便刺著燕玲前後胸,劍身寒光閃閃,一見卻知那是三柄吹毛可斷的寶劍。

    只見燕玲姑娘傲然不懼,兩目露出憤恨的神光,凝視在三個老者臉上。

    長孫驥心內十分驚異為何雙方都在僵持著,只要劍尖移前五寸,燕玲定必血濺羅衣,橫-周後,看情形三個老者定是心有所慮,投鼠忌器。

    此刻,其中有一額廣-豐老者,劍光顛動了一下,冷笑道:「姑娘,你無須如此執拗,假使你能知道老夫是何許人?你也許後悔早不該吐實了。」燕姑娘脆笑了兩聲,道:「姑娘早知道你們三個老鬼是誰?休要倚仗你們自己一套規矩,報出姓名必死?姑娘偏不怕。」說著指著廣額豐-老者道:「你就是崆峒甚麼三劍之首?「無情劍客」曹玉淵。」經指著一猴面老者笑道:「這位大慨是「戮魂劍客」辛雷。」說著又是嫵媚一笑,指著魚眼凸出、凶光逼人的瘦長老者道:「這位是昔年敗於「金劍尊者」手下的「追風劍客」樊奇。」

    樊奇見燕姑娘當面揭穿其短,-發怒眼,大喝一聲道:「這是你自速其死,休怨老夫狠毒。」劍身一抖,只見震起三點銀花,飛向燕玲胸前三處重穴,去勢電疾,五寸距離,轉眼即至,眼看燕玲就要喪生在樊奇劍下,長孫驥不禁駭得手心沁汗。

    燕玲在說話之時,早知道「追風劍客」有此一舉,已蓄勢待發,劍尖堪近胸前兩寸之處,右手迅如電光石火地疾探而出,五指抓住劍尖「噹啷啷」幾聲脆響,登時劍身似是受一種巨大力道往右盪開。

    樊奇馬步不穩,微微撤出一步,目中頓現驚疑神光長孫驥見燕玲使出此一絕著,不由暗暗-佩此女不但沉著若定,而且膽智過人,出手之巧、快、玄、詭,更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要知「空手抓白刃」在一個身具上乘武功的人自非難事,而難就難在眼力、手法、時間須拿得十分準確,稍有差誤,一擊不中,便遭反噬,自速其死;所以武學高深之輩,非至生死關頭,輕不一用。

    燕姑娘一露絕招,非僅長孫驥欽佩心折,連「崆峒三劍」也為之大感凜駭!

    只見「無情劍客」曹玉淵忙對樊奇說道:「老三此時千萬不可-莽,事情必須講清楚來,諒這女娃兒縱然武功通天,也難逃我們三絕劍陣之下。」

    忽然燕玲趁著他們說話疏神之際,一閃嬌軀,雙掌飛快迴環擊出,分擊曹玉淵、樊奇兩人「肩胛」穴,驟然出手,奇快絕倫。

    但「崆峒三絕劍」成名非是-至,立在一旁的「戮魂劍客」辛雷早經蓄勢戒備,燕玲猝然出手,就在她嬌軀微動時,手出一劍「星河倒掛」震起匹練如虹,拖著九點金星,飛襲燕玲週身重穴。

    燕玲幾乎以「拂花鬼指」點中曹玉淵、樊奇兩人「肩胛穴」驀覺劍風襲體,後胸一寒,再也顧不得傷敵,全身往右斜臥至地,一雙羅袖往後一甩,身軀突然躍起,凌空飛撲三招,將辛雷逼退三步。

    曹玉淵、樊奇若不是辛雷施出「星河倒掛」絕招,幾乎著了燕玲的道兒,一世英名-免掃地,不由心頭暗氣,在姑娘躍起時,同起一劍,剎那間,漫天金星向姑娘身前攻去,辛雷雖被迫退三步,但劍勢又起,三劍移形換位,等待燕玲落足於地時,三劍數勢倏然止住,仍如前狀,三柄劍尖抵著燕玲身前不足兩寸處,這正是間不容髮之勢。

    長孫驥暗暗心駭三劍配合得妙到毫巔,正奇合運,虛實互生,而且凌厲絕倫,如非是「崆峒三劍」心有顧忌,姑娘早就魂飛九幽,長孫驥屢欲出手搶救燕玲逃出三劍之下,但想不出一個善策;萬一「崆峒三劍」見有人出面,陡出一劍,這不是反而害了她嗎?左思右想,總想不出一妥當之法,甚感躊躇。

    這時,曹玉淵微微冷笑道:「小小年歲,出手這麼狠毒,老夫念在你是「余仙子」門下,一再容忍,你只說出圖卷是否在你身上?或被別人取去,老夫必饒你不死。」

    燕玲知「崆峒三劍」心意絕毒,不在其師「余仙子」之下,自己若說出圖卷在身上,則難逃劍下之危。眼珠一轉,冷冷笑道:「老鬼,你們明知不在姑娘身上,前已說過,不然,為何不殺死姑娘,在身上取圖,豈不方便得多?」

    曹玉淵勃然大怒道:「老夫就是為著你知道圖卷落在何人手中?才這樣便宜你,你幾曾聞得有誰逃出三絕劍下?」

    姑娘一聲嬌笑道:「告訴你們也容易,圖卷早為「鐵筆生死判」取去,那就要你們有無本領去取回,儘管你們三絕劍偌大名望,也不敢踏進「落星堡」一步,就是知道,你們還不是望洋興歎。」

    「無情劍客」曹玉淵氣得-發戟立,大喝道:「你敢小覷我們?」

    話聲未落「追風劍客」樊奇大叫道:「圖卷一定在她的身上,何用徒費口舌,一劍殺死豈不了當快捷?」

    燕玲聞言暗暗心驚!「追風劍客」狠毒之名早就遍傳武林,生恐曹玉淵輕信其言,對自己妄下毒手,忙冷笑道:「你們如不想得回圖卷,就殺死我吧?」

    曹玉淵聞言怔得一怔「哼」了一聲,慢慢說道:「莫非你有甚麼方法,可以取回此圖麼?若有,我們還有個商量。」

    燕玲冷笑道:「虧你說得出口,以你們望重武林的「崆峒三劍」三劍合手欺侮女流之輩,傳出江湖,豈不會令人齒冷?莫說是我,任憑是誰?均不會在你們威脅之下,獻策此圖。」

    一向沉默寡言的辛雷大怒道:「誰說我們欺侮了你?」

    燕玲還未做答,只聽得有人朗聲道:「眼前事不就擺明了麼?在下還可以做證。 」

    「崆峒三劍」及燕玲聞聲心驚,齊別面而視,只見林外立著一條英俊身影,月光映在他的面上,目寒似水,話聲一落,緩步走出來。辛雷大喝道:「你是誰?再走前一步,只怕你事願都相違了……」

    說著,陡伸劍尖,抵及燕玲羅衣之上,倘再進一分,姑娘便得血濺-橫。

    此舉果然收效,那人登時止住腳步,微微冷笑道:「可見那位姑娘說得不錯「崆峒三劍」已不足以與時下武林高手相提並論,武學衰退不說,人品亦逐趨下流,三劍聯手,用來對付在江湖中籍籍無名的弱女,實在無恥已極。」

    燕玲已看出來人是誰,亦喜亦驚,喜的是「崆峒三劍」一向傲狂無比,不論任何事只要有人架樑子,這筆賬就要算在架樑生事人身上,不了不休,自知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驚的是擔心長孫驥武功不濟,難擋「崆峒三劍」之下……

    辛雷劍光已抵住左胸,感覺一股寒氣透肌入骨,聲噤不能出聲,只瞪上兩隻星眼,替長孫驥乾著急。

    果如燕姑娘所料,辛雷一聲冷笑,倏地將劍撤回五寸,道:「「崆峒三劍」向不饒人,你既敢生事架樑,一定武學不俗,暫時放過這丫頭一時,等老夫伸量你武學後做決定。」

    長孫驥朗聲大笑道:「這話未免言之過早,你們如勝了區區在下,一切均由你們處置,不然……」五指倏然一張,身形猛出,一招「斜彈琵琶」猛襲過去。

    這種陡起發難的快襲,疾如電光石火,儘管「追風劍客」武學驚人,也不及防,辛雷只見迅快無比的一條身影欺近身前,驀感手腕奇痛欲裂,一支長劍登時脫手飛去。

    長孫驥一招得手,身如電閃,右手一探,將燕玲拉在自己身後,左掌同時打出一掌,絕倫的勁力將曹玉淵、樊奇兩隻劍蕩了開去,幾乎震出手外。

    曹玉淵、樊奇兩人不禁駭然變色,目睹這等上乘奇奧的手法,實乃平生僅見,此固長孫驥手法奇詭,而事實上亦仗著攻其不備奏功。

    「戮魂劍客」辛雷長劍一飛出,身如追風躡劍而躍,右腕一晃,一把撈在手中,凌空陡起一劍「斗換星移」只見漫天金星猶自怒瀑飛瀉,湧向長孫驥遍身重穴。

    這是三絕劍三大絕招之一,狠毒無比,此招一出,令對方莫所測度劍從何方而來,只覺自身全都籠罩劍勢之下,無所適從;三大絕招每一招不但威力無匹,而且暗含九個變化,虛實不測,正反合運「崆峒三劍」倚仗此套崇高絕倫的劍學,不知折服了多少武林高手,能夠化解三絕劍的人,僅只寥寥數人。長孫驥目睹千萬寒星逼體凌壓,劍未到已自寒氣砭人,他是個毫無搏鬥經驗之人,幾曾見過此種威勢?不由一陣發怵,無從出手招架,但此刻真是千鈞一髮,由不得他猶疑,情急智生,右掌一旋,突起一招三藏絕學「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記「蓮雲西來」

    ,「戮魂劍客」辛雷眼看就要得手,心說:「老夫劍勢一出,在這三丈方圓之內,從無一人得在劍底逃出去,哼……哼!叫你知道老夫厲害。」

    正在得意之際,不料一股強烈無倫的勁力,竟突破自己漫天劍氣而來;陡感胸前窒息得血湧氣翻,不禁暗中大驚!

    疾收劍招,雙足半空一弓一彈「嗖——」地倒翻出去兩丈開外,運氣調息。

    假如長孫驥更出一掌,辛雷至少也得當場筋斷骨裂,但長孫驥自覺大出意料之外本意拚著負傷,逃出劍招之下,如今得反凶為吉,不禁倏然收招,怔得一怔……心疑方才是夢境?

    曹玉淵、樊奇兩人真是不相信方纔所見無論如何也不想到對方竟具有此絕乘功力?兩人都是時下武林中有數高手,適才長孫驥一掌旋起漫天掌影,突破詭厲難解之「斗換星移」劍氣之內,委實生平僅見,但又瞧不出是何來歷家數?兩人驚駭得再望了一眼!

    當下長孫驥負手冷笑道:「在下雖是初出江湖,閱歷未深,但知江湖上有一不成文的法典,絕不能以兵器對付赤手空拳的人,你們均是成名高人,諒不可諉稱不知,如若傳出,看你們有何顏再立足於武林?」

    「崆峒三劍」被說得臉紅耳熱……

    「戮魂劍客」辛雷邁步上前,凝視了長孫驥一會,微歎了一口氣,說道:「想不到我們行將就木之年,得遇閣下,觀閣下器宇不凡,自非有意為難,諒閣下有所誤會,想我們偌大年歲,不是事關重大,有關一生榮辱,何致於三劍制住「余仙子」門下,我們如要傷害她,易如吹灰,閣下思忖其中道理,就不難明白。」

    長孫驥聽後,暗想:「他說得委實有道理,自己突然出手,不過是不忍見燕姑娘為他們挾脅,想那張地圖事關崆峒興衰,豈料誤了他們的大事。」不由泛起無限歉意,吶然半晌,才想出一個主意,拱手微笑道:「在下方才孟浪出手,竟誤了三位大事,歉疚萬分,但在下可保證三位所需的地圖,不在燕姑娘身上。」

    曹玉淵笑笑道:「閣下怎可相信她?請你回面望望,這女娃兒還在嗎?」長孫驥倏地轉面一瞧,哪有半個燕姑娘身影?僅只月華似水,破空松嘯而已。

    樊奇亦笑得一聲道:「閣下現在總可相信了吧?」

    長孫驥緩緩掉過面來,搖搖頭道:「在下日落之前,才到達五陵內,不料適逢其會,竟目睹一幅地圖劫殺之爭,先是此圖在「歸雲莊」門下手中,後為峨眉手下戮殺取去,才不過一瞬眼工夫,半空飛落一條嬌小身影,身著黑色羅衣,一個照面之下,峨眉那人便死在她的手中,地圖亦隨之鴻飛冥冥。」他這樣說,明知是假,仍情不自禁地為她說詞。

    辛雷詫異道:「聞閣下所說當非虛詞,定是「余仙子」得手,怎麼那女娃兒堅說為「落星堡」的「鐵筆生死判」匡超得去?莫非意圖嫁禍?」

    長孫驥還未做答,曹玉淵突瞥見長孫驥衣襟下懸有一隻星形鋼環,大叫道:「辛老二不得輕信這人所言,這-也是「落星堡」門下。」

    長孫驥大怒道:「「落星堡」內就無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麼?三位既如此說,容在下告退。」說著即轉身大踏步走過去。

    「崆峒三劍」木然而立,轉眼,長孫驥身影杳入松林之內。這時「戮魂劍客」辛雷才高聲叫道:「閣下請慢走,老朽還有話說……」可是久無動靜。

    辛雷瞪了曹玉淵、樊奇兩眼。

    曹玉淵長歎道:「辛老二不必動怒,他們說話,究竟誰真誰假?誰也不知道,看起來我們命中注定多災多難,瞎驢拉車,只有慢慢的挨吧。」

    「戮魂劍客」辛雷也不做聲,只見他雙足一頓,直拔起兩丈高下,突變「蒼鷹三旋」穿空斜飛向長孫驥逝去方向林外追去……

    曹玉淵、樊奇也不怠慢,隨著躍起,剎那間,三條身影電疾般隱入月夜蒼茫之中。

    且說長孫驥一踏入林中,便駐住腳步,耳旁隱隱聽見辛雷高叫,但他充耳不聞,一心默想出神,幾個問題盤旋他的腦中百思不得其解。

    為甚麼「歸雲莊」手中地圖,引起如此江湖劫殺?又為何與崆峒有關?燕玲奪圖之事,只有自己親眼目睹「崆峒三劍」為何知她知情?

    莫非這五陵之中藏有重大秘密,與地圖有關麼?這些在腦中只是一團亂麻,分他不清?

    燕玲的倩影又掠過他的心頭,這是一個善良無邪的女孩子,她為甚麼這樣做?劫圖、殺人、叛師、欺騙「崆峒三劍」嫁禍「落星堡」?在別人眼光中認做是大逆不道的,但在長孫驥的想法不同,世上的事往往不是一理可定,不管她的做法怎樣,只問動機是否出於純正,自己日後處境何嘗不是這樣?想到此處,他再不敢往下想去,人生旅途冗長不可逆料,杞人憂天,這又何必,遂歎了一口氣,步出林外。

    只見「崆峒三劍」已走得沒了影,姜虛依然未見,不知吉凶如何?

    長孫驥甚感「鬼牙掌」姜虛贈他星形鋼環之德,心想助姜虛一臂之力,但此刻空有此心,也是徒然,茫茫不知所從,略為打量了方向,往西北疾掠去。

    漫長無際的黃色土道,只見長孫驥似一具幽靈般,提足飛奔。

    遙聞土道盡頭起了一陣「得得」蹄聲,月色之下,分外清澈,塵土高揚中,只見三騎快馬疾馳而來,不一刻便自到得身前不遠。

    長孫驥看出騎上人是兩男一女,那女的正是在咸陽太白酒樓上所遇的那位姑娘,心中一驚!覷定路旁一株大樹,正待閃身躍向樹後,那姑娘眼快,叫道:「喂!你在此做甚麼?為何還未到「落星堡」?」

    說時,三騎頓時剎住,一對星眼盯在長孫驥臉上。

    長孫驥閃已不及,只有硬起頭皮,笑道:「在下在咸陽留戀過久,至五陵時已二更天了,現在趕赴「落星堡」呢。」

    跟著姑娘奔馬而來的,其中之一正是酒樓所見的黃勝,聞言大喝道:「姑娘休聽這人鬼話,去「落星堡」是這條道路麼?分明是心懷叵測,待小的去擒來。」說著,人已離鞍飛撲而下,雙掌直望長孫驥前胸打去……

    長孫驥暗暗生氣黃勝恃勢凌人,話出早是聚神凝掌,待得黃勝的雙掌堪抵胸前,身形往左一閃,右手疾如星火地一探,五指驀然扣住黃勝右肘「曲池」穴,順著黃勝急撲的勢子一帶,只聞得黃勝一聲大叫,登時被撩出七、八丈外「撲通!」摔得地下,昏死過去。

    姑娘星目中露出驚異的光芒,此刻另一騎上的魁梧大漢,已疾如鷹隼地掠在長孫驥面前,目光凌視。

    長孫驥一手扣飛黃勝後,心中已是追悔不該出手太絕,自己尚要投奔「落星堡」結怨太深,甚難立足,腦際泛起一絲凜意,瞥見大漢飛掠在身前,自動退後兩步,冷冷說道:「兄台有何指教?」

    那大漢獰笑道:「俺要你跪在地下求饒。」

    長孫驥眼角瞧見姑娘臉上無慍意,膽氣微微一壯,朗聲大笑道:「你不要狗仗人勢,趕快閉緊嘴,免得少爺性起,照樣摔你個半死不活,滾開,少爺要給姑娘說話。」

    大漢凶睛瞪得滾圓,聞言「呸」了一聲,喝道:「小子,你也配與姑娘說話?」

    長孫驥哈哈一笑,手出如飛,由左飛出,指到中途驀地一沉,五指一張,已點在那大漢「腹結」「氣海」兩穴上……只聽大漢悶哼一聲,身如軟蛇般癱在地下一動不動。

    這一手在行家眼中,實在是詭妙已極,不但迅捷無倫,縱使那大漢事前有備,也無法擋擊,而且兩指認穴奇準,姑娘坐在騎上看得花容失色,心想:「假使他向我出手怎麼辦?看這人武學已至出神入化的地步,諒自己也非對手。」不由芳心湧上一陣寒意,目覷在長孫驥的臉上,一張俏臉在月色之下分外顯得蒼白。

    事實上姑娘武功已臻上乘,平時眼高於頂,只因長孫驥先聲奪人,露出這一手震古鑠今的絕學。

    「落星堡」近年來高人紛至沓來,名家手法,姑娘莫不熟視能詳,就沒有長孫驥如此奇詭的手法,現在長孫驥英俊瀟灑的風度,深深地印在她的芳心上,只覺「落星堡」有她以來,即未見過這倜儻的人品,此刻,與其是說她懼於出手,毋寧是說不忍,這是女性最大的弱點。

    長孫驥目睹姑娘這種神色,猜不出她存何心意?遂懷著歉意地笑道:「姑娘,莫非是怨在下狠毒?其實事出無奈,逼不得已,請姑娘見諒。」

    姑娘默然半晌,才輕搖螓首,露齒笑道:「不是的,我是在想方纔你施出的是甚麼手法?」

    說至此處,粉面一熱,忽地星眼斜睨,笑道:「喂,你方才不是說過要與我說話嗎?你怎麼不說?」

    長孫驥不由「哦」了一聲,方才無非是虛詞搪塞,現在根本不知從何說起?但他究竟是一個聰明人,靈機一動,不覺衝口而出:「方纔在下見過燕姑娘,她命在下向姑娘致候,她說本來要逃回「落星堡」

    去見姑娘,無奈其師「余仙子」嫁禍於她,深恐堡主誤會,她只有亡命天涯了。」

    姑娘柳眉一挑,低聲道:「是玲妹妹嗎?哎,她也真可憐,這事我剛剛才知道,你要說「余仙子」嫁禍,這也未必「余仙子」雖是淫凶無比,但說話是一不二、誠實可欺,尤其是對家父。」

    長孫驥微笑道:「姑娘,你豈不知大詐若誠這句話?姑娘不可輕信「余仙子」之言。」

    姑娘眉頭一展,笑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見家父再說吧,玲妹妹與我情同手足,遇機我必向家父為她解釋就是。」口中雖是這麼說,心內泛起濃厚的醋意,疑惑長孫驥與燕玲必有一段旖旎的感情?

    遂暗中起下除卻燕玲之意。

    長孫驥尚懵然不知,只當姑娘是好意,連聲致謝。 姑娘又笑道:「你現在是要去「落星堡」嗎?」

    長孫驥略一沉吟道:「在下方才與姜堂主伴行,密林之內姜堂主遇上強敵,追趕因致散離,現姜堂主不知如何?在下找了有好些時候了,只是不見蹤跡。 」

    匡姑娘聞言呆了一陣,秀眉一皺道:「這半月五陵內,不少高人異士及江湖巨擘紛紛光臨,測不出他們來意,想必姜叔父遇上了強敵。」

    長孫驥詫問道:「五陵與「落星堡」近在密邇,臥榻之旁,豈容別人鼾睡?堡主怎麼坐視不管,任令他們生事惹非?」

    匡姑娘不禁格格嬌笑道:「五陵是周代帝王陵寢,供人瞻仰憑-,士民庶子,販夫走卒都可前來,只要他們不毀壞墓物,我們「落星堡」

    又非官府,怎可干涉?所以敝堡只有暗中嚴密偵視,慎防他們有不利於本堡的企圖。 」

    長孫驥搖頭笑道:「在下在此目睹許多怪事,拿「余仙子」打比,她與姜堂主拚搏了一陣,又說她與堡主是莫逆之交,而又為甚麼向貴堡手下暗下毒手,真是猜他不透。」

    匡姑娘忽目含深意望了長孫驥一眼,道:「你到此時,還要為燕玲說話。」

    長孫驥一面正容,答道:「哪裡是為她說話?在下躲在石翁仲之後親眼目睹,怎麼不真?」

    匡姑娘不由一怔,繼笑道:「得……得……我不耐煩與你發生爭執,我等會兒向爹說去,現在你把他們救醒,放在一騎馬上,我們各乘一騎去尋姜叔父吧。」

    長孫驥頷首道好,把魁梧大漢扶起一掌震開穴道,又飛步上前扶起黃勝,只見他已昏死過去,心想:「讓你多吃一些時候苦頭,看你下次還會目中無人麼?」遂不予救治,大踏步走回,放在一騎鞍上。

    那大漢經長孫驥解穴後,凶睛幾乎冒出火來,似是心懷不忿……

    姑娘低喝道:「丘龍,你與黃勝先回堡去。」

    丘龍聞言目中凶光一-,垂手恭敬地道了一個:「是!」躍身上騎,策馬如飛馳去,卻不是來路,而是朝右邊小徑。

    這時,長孫驥亦上得騎去與姑娘並肩緩轡而走,因為姑娘起勢不急,長孫驥也不便越先搶去。松風搖拂,月色之下,倩影雙雙,直似一對情侶。

    一棵參天古柏之上,立著一個嬌小玲瓏白衣少女,星目中蘊著一眶淚珠,晶瑩欲滴。此女正是燕玲,她自長孫驥將她從「崆峒三劍」救出之後,趁他們不注意時,拔上樹梢,一直就未離開長孫驥,目睹長孫驥驚世駭俗的武功與一意維護自己的情意,不由芳心竊喜,無奈她也是身懷怨痛,心願未了,不然,必會飛燕投懷,憐我憐卿一番,但此刻瞧見他們儷影雙雙,並肩騎馬而去,芳心禁不住湧上一陣辛酸,泫然欲滴,良久,才悵然若失的離去,不知所從……

    且說長孫驥與匡姑娘並肩策馬,此時月已西斜,照著陵野上有一種清新超塵之感,長孫驥情緒也有不同的感覺,他只感到不再孤獨,只因匡姑娘笑語頻頻,煦和親切,一反太白酒樓上柳眉帶煞神情。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坐騎忽快忽慢,忽然去路上傳出一聲聲怒嘯,隨風入耳。

    姑娘忙道:「不好!果然姜叔父遇上了強敵,我們快去。」

    一緊轡頭,潑剌剌當先馳去,長孫驥也自隨後跟著,馬頭一拐彎,月色之下果然見得兩人正在捨死忘生地搏鬥,一策近,兩人面像辨得極為清晰,姜虛一-「鬼牙掌」使得呼呼風響,雷霆萬鈞,長孫驥見得另外一人,立刻胸頭猛震。

    原來此人正是「太白雙逸」中呂翊,只見呂翊手中一-龍頭軟棒,實有鬼神不測之機,招式兼有棒、棍、槍、劍四種打法,招到中途往往自動變招,快絕得無與倫比。

    兩人打到此刻,雖然表面上互無軒輊,但卻看出姜虛面上汗珠淌出如雨,額角青筋怒凸,微聞喘氣之聲,顯然內力虛耗屆絕,呂翊每出一招,姜虛非得連起三招,才逼開攻勢。

    匡姑娘一到得場外,反手一把,嗆啷啷一聲清吟,寒光乍現,劍出人出,姑娘在鞍上激射而出,一縷青光凌空削下。

    只聞得一聲大喝:「丫頭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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