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常住雖然看到。但由是事出意料之外,想再躲開,業已無及,就在叫聲不好,猛力向旁邊翻滾的當兒。那柄吳鉤劍已插入他的肋下,連柄一起沒入。
常住也真算是凶狠的了,雖然身受重傷,卻仍然殺心暴起。存下了個與敵皆亡之心,咬著牙,忍著痛,不顧傷勢,揮刀直上,向軒轅陽生當頭劈下。
軒轅陽生卻似防著他有這一手,腳下一點,縱身後退八尺,同時用力向後一拉,把吳鉤從常住的肋下拉出。
這吳鉤上面,是帶有鉤兒的,進去的時候,還可承當,這一拉出,肚腸便隨鉤裂腹而出,常住即就是是個鐵要的金剛,也架受不住了,暴吼一聲,撒手丟刀,蹌踉倒地,鮮血泉湧,眼看是活不成了。
也就在這時候,廟中暴喝連起,便湧出了一大堆和尚來。
軒轅陽生則已收拾吳鉤,轉身向悟塵神僧覆命之後,又向白依雲笑了一笑。白依雲也回了他一笑。
大家這時,目光都集中在廟門裡出來的一堆和尚身上,所以誰也沒注意他們。
這相視一笑不打緊,軒轅陽生竟因此送掉了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從廟裡湧出來的一大堆和尚,為頭的便正是病佛半偈。
抱一真人見病佛出來,劍眉一挑,殺氣立刻盎然滿面,舉步上前,喝道:「半偈!你還認識山人嗎?」
病佛半偈用眼一掃來人,蠟黃臉上似乎微微一驚,但馬上又滲出了一陣冰冷的笑意來,說道:「佛爺倒說是誰大膽,敢來金鎖寺逞兇,原來有你們這幾個人頭兒撐著呢?」
接著便轉臉向抱一真人說道:「茉莉村往事,不過十年,難道你已經好了瘡疤忘了疼了嗎?」
抱一真人喝道:「當年山人一念仁慈,致為你們暗下毒手所乘,豈是爾等之能,今日山人前來,你且去把三魔喚出,聯手齊上,看看山人的九宮劍下,還有沒有你們的生路?」
半偈罵道:「敗軍之將,何敢言勇?割雞又焉用牛刀,三摩高臥未起,有我在此已足,還要驚動於他做什?你有什麼本領,不妨一起搬出來吧!」
抱一真人的脾氣,外柔內剛,那裡還能忍耐得住,一聲長嘯,恍如鶴唳九霄,龍吟過處,青鋒出鞘,腳下輕靈,閃電也似地踏過九宮,然後安然抱劍,閒雲野鶴,立在太乙宮口,對半偈喝道:「口說無用,你發招吧!」
半偈倒也不敢大意,回手從身後和尚手中,接過了一把原背薄刃,恍如板門也似的戒刀,又輕輕地吩咐了幾句,眼看著那和尚奔進廟去,這才轉身,一振腕。使了個刀花,頓時金鳳四起,立下門戶,對抱一真人道了聲:「請!」接著刀橫腰際,橫行而出,向抱一真人左側斜抄而上。
抱一真人卻仍抱元守一,並未移步,只隨著半偈,在太乙宮位上慢慢旋轉,始終和半偈採取面對面的形勢。
在別人看來,抱一真人好似心存忌憚也似,在採取守勢。
但半偈卻已大驚失色,暗道一聲:「不好!我怎的這等大意,一出手便被他搶去了主動的地位,以靜制動,以逸代勞,這便如何是好?」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卻無法退身,因為他知道,這時只要一退,抱一真人便會馬上攻擊,那自己就要遭毒手,不死也非重傷不可了。
所以只好默運全力,仍然橫刀圍著抱一真人,直轉下去,等候抱一真人先行出手,然後可以解除危機。
可是抱一真人勝算業已在握,那能容半偈再做如意打算,更把抱著的劍勢,慢慢地改成向前斜指,同時腳下稍一頓挫,讓半偈多走了半步,把相對而立的形勢,又變成了劍尖指向半偈肩後的最有利地位,而為在攆逐著半偈的形勢。
這一來,半偈便逼得只好加緊速度,飛轉不已,尤其是防著抱一真人突然出手,更需要扭腰回頭這苦頭就吃大了。
所以沒上半盞茶的時分,半偈便已被累得混身汗下如雨,急得厲聲大喝道:「臭牛鼻子,你為什麼還不出手過招?」
抱一真人淡淡地笑道:「眼前形勢,你也知道,山人又何必去費那種事呢?」
半偈急得張口惡罵不休,把什麼髒言穢語,都一起罵了出來,想藉此激怒抱一真人。
可是抱一真人卻連理也不理,只把半偈逼得越轉越快,不使他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這一來,半偈可真的無法可想了。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金鎖寺大門開處,又是一群和尚,擁著三個凶僧,走出門外,當中的那個深目廣頷,濃眉海口的,便是妖僧法矩,右首情僧法聰,長得齒白唇紅,肥頭胖腦,右首睡佛三摩,迷糊著一隻眼睛,拱肩縮頸,兩手相籠著,好似仍未醒轉的樣子。
但三摩才出寺門,看到半偈為抱一真人所困,生死已在俄頃,突然一張睡眼,射出凶光,喝道:「牛鼻子不必逞能,洒家來也。」言畢大袖一張,回手從背上撒下了兩面雨傘也似大的金鈸,飛躍而上,離抱一真人還有丈許左右,便雙鈸一合「噹」然金聲響處,一股巨風,向抱一真人衝去。
半偈見了,認定抱一真人必須閃躲,因此也就忙不迭地腳下一挫,大喝一聲,把門扇般的大戒刀,向抱一真人橫掃而出。
誰知這招出得卻嫌快了一點,三摩的鈸風,還沒能襲到抱一真人的身上,所以給他抱一真人一個機會。電光石火也似的飛身而起,從半偈的刀面上滑過,寶劍向前一指一劃,緊跟著腳尖在半偈的刀上一點,身形二次再起,越過半偈,飛落丈許開外,讓過了三摩的鈸風。
這一陣幾個招數,幾嗎同時發動,不只是飛快絕倫,並且拿捏得極準。
因此這邊的人見了,都不由的暴喝了一聲采。
而半偈僥是閃,讓得快,左肩上已被削去了碗大的一塊肉,並且傷及筋骨,嗆啷一聲,戒刀落地,左手捧著右肩,慘呼不絕。
三摩見了,連忙上前,張開雙鈸,護著他向後撤退。
抱一真人還想上前追擊,可是妖僧法矩,業已緩步上前,讓過了病睡二佛。
圓通神尼見了,也就叫住抱一真人說道:「道兄少事休息,這個交給老尼吧!」
抱一真人因為事先業已說好,也就沒有爭執,收劍退過一旁。
但悟塵神僧卻又對圓通神尼說道:「神尼且慢動手,待貧僧先與他交代幾句。」言畢上前,對法矩作禮說道:「師兄請了。」
法矩卻儆不為禮,喝道:「你我各門各戶,誰是你的師兄?」
悟塵神僧道:「出家人以佛為師,都屬同門,貧僧並無錯啊!」
法矩仍然喝道:「別假惺惺了,但說此來何意吧!」
悟塵神僧道:「我佛慈悲,以普渡眾生為本,而師兄卻累犯戒律,所以貧僧特來相勸。」
法矩目射凶,大喝一聲,「這樣說來,你是想收拾老僧的了?可是你有沒有過,憑你們這幾塊料,也夠得上資格嗎?」
悟塵神僧並不動氣,仍然非常之平和的說道:「只要師兄能夠痛改前非,清理門戶,從此改行向善。並分啪一塊分風銅,貧僧又何敢苦求。」
法矩立刻哈哈大笑說道:「我說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一向兩下相安無事,原來你竟是為著貪分風銅而來,那又何必打著這等言正名順的幌子來唬人呢?」
接著便又喝道:「不過你們業已動手傷人,那麼我雖然肯答應於你,只怕眾位師弟,也不表答應,你有何本領,不妨自己去取吧!」
說著又冷笑了一聲,道:「好個信守清規的和尚,敢來責備於我,佛門弟子見塔如佛,分風銅在塔頂之上,部想去取下來,豈非毀佛而何,這便是你這個佛弟子所應該做的了嗎?」
悟塵神僧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貧僧何敢毀塔。卻是知道寶寺之中,仍有當年用剩下來的一塊殘塊在著罷了!」
法矩聽了,反而一愣,回頭向法聰、三摩等說道:「有這事嗎?怎的連我都不知道呢?」
法聰、三摩也都愕然搖頭,,表示不知。
圓通神尼卻已上前,對悟塵神僧說道:「後事猶多,速決為上,不必再和他多說了。」
言畢便向法矩喝道:「當年你師叔被你逼著跳崖之時,幸遇老尼路過,老尼雖然未能把他救活,但他已向老尼拜託,要老尼代他清理門戶,今日老尼前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圓通神尼在當今武林之中,乃是第一流人物,並且除惡務盡,向來不留情面,法矩當然知道。
同時法矩當年,逼迫師叔跳崖,只道師叔業已身死,所以還瞞著人,說師叔是失足墜崖跌斃,萬沒想到還留下這一長一節,因此心中一驚,連忙喝道:「少得胡言亂語,這有誰見來?」
圓通神尼道:「有無別人見到,乃是另一件事,只要你能從老尼手中逃出,老尼便不再管你的事好了!」
法矩正在猶豫,情僧已上前說道:「師兄乃是一寺之主,豈能國動手,且先嘗嘗我法聰這兩手數上不上鞭法再說吧!」言畢便從腰間撒下了一條軟鞭,拿在手中一幌,立刻挺直。
在法聰想來,是把這一手傳力氣功亮出,先聲嚇人。
同時又看到圓通神尼果然皺著眉頭退了兩步,只以為圓通神尼已為所懼,因此格外的耀武揚威起來。
情丐卻已看出,圓通神尼是不J舀和他動手,因此上前笑道:「老花子也套他們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神尼請回,這東西給老花子吧!」
圓通神尼也沒再開口,便自退過一旁,由情丐上前說道:「你叫情僧,老花子叫情丐,雖然兩情各有不同,但兩情相逢,必有一傷,咱們便看看到底是誰會傷在誰的手底下好了。」說著便解下腰間那根爛草繩似的「蛟筋索」。
也幌了一下,將真力傳在其上,和法聰手巾的鋼鞭,競無兩樣。
法聰見了,心中雖然有點吃驚,但卻沒認為自己便會敗在這老花子的手中,因此仍然氣焰萬丈地對情丐喝道:「莫逞口舌之能,且接我一招試試。」說畢一翻手腕,鋼鞭「烏龍擺尾」,便向情丐掃去。
情丐久聞金鎖寺三僧二佛之名,剛才又看到二佛和抱一真人動手的情形,知道都非弱手。
尤其是軒轅陽生和抱一真人已連勝兩陣,就怕自己丟人,因此格外不敢大意。
看到情僧橫鞭掃來,忙使「蛟筋索」招架。
但才一接觸,便已試出情僧的功力,不如自己,這才放寬了心,又使出一向滑稽突梯的老脾氣,和情僧邊鬥邊說,盡情取笑,並故作不支之狀,逗著情僧取樂。
俗語說得好:
「棋高一著,縛手縛腳」。所以情僧並沒看得出自己已深焰在危機之中,仍自心內高興,運鞭如飛,直向情丐猛攻不已。
還是妖僧法矩看出不妙,忙對情僧喊道:「今日天色已晚,師弟自先回來,明日再取那老花子的性命吧!」
黑孩兒聽了,忍不住叫了起來說道:「師父,你可別上他的當,他這是緩兵之計。」
情丐笑罵道:「小鬼多話,難道我不知道?」
黑孩兒道:「那麼天是不早了,我的肚子早就餓了,您老人家別再逗著玩兒,早點了結了他,也好下山吃飯了。」
情丐笑罵道:「真是個天生的花子命,就知道喊餓,也不怕丟人,好吧!你瞧著,他這不就完了嗎?」說著身形一變,立刻疾如閃電也似的動了起來。
情僧只覺得眼前四周,全都是情丐的影子,這才大吃一驚,但一念未已,已又聽到情丐喝了一聲:「你予我躺下吧!」同時腰眼上一陣劇痛,一聲沒響,人便昏了過去。
妖僧法矩看到,暴吼一聲,飛身上前,便想搶救。
情丐笑著用力向前一推,把法聰向法矩拋出,說道:「人你拿去好了,收拾你可不是我花子的市。」說著飄身而退。
法矩接住法聰一看,業已看氣絕,不由的暴吼如雷,但眼看到圓通神尼又已走上前來,心中一想:「我此刻心浮氣燥,豈能與她動手?」
想著連忙強作鎮靜,對圓通神尼喝道:「我已經說過,今日為時已晚,你們如不怕死,明日再來好了!」
言畢轉身,把法聰的屍體交給了三摩,親自斷後,督著僧眾一起退入廟中,將廟門閉起來。
這邊入見連勝了三陣,全都雄心萬丈地說道:「乘此打進廟去,一鼓踏平他們,不也就完了嗎?」
悟塵神僧攔住說道:「妖僧退入廟中,必有所恃,還是明天再說吧!」
圓通神尼也道:「這事不錯,妖僧師叔也曾說過,金鎖寺乃是個顛倒八門金鎖陣,機關密佈,險惡非常,黑夜之間,且去不得呢!」說著便領著帶著大家,撤退下山。
抱一真人邊走邊問道:「他也說出破陣之法嗎?」
圓通神尼搖頭道:「他臨死匆匆,並未說出。」
抱一真人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情丐笑說道:「這也沒有什麼,待老花子今夜先進去察看一番,也就是了。」
軒轅陽生也道:「小子陪老花子爺去走一趟如何?」
情丐笑道:「你敢去嗎?」
軒轅陽生道:「家祖精研各種陣圖,小子記得有那麼一個顛倒八門金鎖陣圖樣,但不知和這裡的相同不相同罷了。」
情丐笑道:「這倒是好,那就這麼說定好了。」
當夜情丐便帶著軒轅旭生,潛進金鎖寺,細一查看,果然和軒轅楚的圖樣,並無二致,就是各處消息,也都一樣,並查出全陣總眼,便是那座寶塔,不由大喜過望,回到洪山。便與大家說了。
大家當然也都高興,便聚在一起,商量破陣之事。
軒轅陽生則已拂紙揮毫,把陣圖避了出來,並加細注給大家看。
抱一真人笑道:「現在這事就格外的方便了,只要分配一下,明日前去,還不就與甕中提鱉一般,探手可得了嗎?」
說著大家也就按著圖樣,做了一番研究,做了一番分派,各負各的責任,然後備就各就寢。
那知到了三更左右,屋面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這響聲最多也不過如風吹落葉而已。
可是悟塵神僧、圓通神尼和抱一真人,都是當今一流高人,聲才入耳,便已辦出乃是有人來到。
他們本在殿前打坐,於是立刻開目,互相打了個招呼,分別出戶,抬頭一看,果然看到屋面之上有一個滿臉虯鬚,高大異人,空著一雙手的和尚,站在那兒。
悟塵神僧一眼便認出了來人乃是鐵僧法本,於是開口叫道:「來人莫非是鐵僧法本嗎?此來有何見教,且請下來敘話吧!」
法本此來,乃是眼看到半偈受傷,法聰身死,又被法矩用話激了幾句,這才憤怒異常地前來尋仇。
萬沒想到自己才到,行藏便已被人識破,心下一驚,忙想退出廟外,免被圖攻
是他身形才動,四面屋上,人影連閃,又站起了七長八短几個人來,把他圍在當中,斷了四面的去路。
這便是情丐帶著他的幾個徒弟和軒轅陽生。
情丐笑著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還想走做什麼呢?」
法本大驚,一縱身形,便想突圍。
迎著他當面的,便正是黑孩兒和軒轅陽生,雙雙大聲喝道:「此路不通,老和尚請你下去敘話,你就乾脆下去不好嗎?」說著同時出手,各運掌風,攔住法本的去路。
但法本若無其事地,並未停步,眼看掌風近身,連還手都沒還,便穿風而進,到了黑孩兒和軒轅陽生的身邊,大袖一揮,分別向黑孩兒了軒轅陽生拂去。
這一來,不獨黑孩兒和軒轅陽生大吃一驚,還手無及,雙雙被打落屋面。
便連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以及情丐等,也都為之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去攔阻法本,紛紛上前搶救黑孩兒和軒轅陽生。
黑孩兒有情丐門的麻袋寶衣護身,所以並未受傷,跳了起來,一伸舌頭說道:「乖乖,這和尚練的是那家的功夫,怎的合我小花子和軒轅公子兩人的掌風打過去,阻不住他,倒也罷了,怎的連他的衣角,都沒能飄動得起來,這不是笑話嗎?」
抱一真人則已把軒轅陽生救起,一看之下,雖然是肩頭之上,挨了一下,卻是不輕,直痛得咬牙切齒,因此連忙掏出一粒「九宮丹」來,塞進他的嘴內。
也就在這個時候,法本又在外面叫起陣來,要抱一真人和情丐出去見面。
情丐應聲便出。
神僧、神尼放心不下,也接踵跟上。
同時所有屋裡的人,也都一起驚醒,湧了出來。
抱一真人把軒轅陽生送下去時,剛好迎面看到白依雲雪姊妹,便把軒轅陽生交給了她們,說道:「她們不敢出手了,且照管著他吧!」言畢也轉身越牆而出。
白依雲姊妹聽了抱一真人的吩咐,連忙一本正經地把軒轅陽生扶進屋內,並服侍他躺下,又問蕩問水地忙不停。
這一來,卻把個軒轅陽生給高興死了,為著求近芳澤,便故意地哼聲不絕,直叫肩頭疼痛。
白鳳仙連忙上前,替他按揉。
軒轅陽生又說白鳳下手太重,直到換上自衣雲,這才安安靜靜地去欣賞那份絕色容顏,領略那份說不出來的滋味,又不停地逗著白依雲說話兒。
這一來,正合上了:「酒不醒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古話兒,從此魔障又深一層,終於丟掉了小命,連死都沒死得明白,這是後話,暫且不談。
單說抱一真人出去之後,便看到悟塵神僧正向法本勸說,說法本是個潔身自好的人,身無惡行,卻有惡名在外。這全都是為法矩等所累,太不值得,今天大家前來,願意助他整理門戶,重震金鎖寺過去的清名,要他三思。
法本聽了,雖為動容,但那肯答應,一定要先與情丐和抱一真人見過高下,報了半偈和法聰的死傷之仇以後,再談其他。
抱一真人固然不是個好脾氣,情丐又豈是個肯饒人的,因此全都躍躍欲試。
還是悟塵神僧攔住說道:「師兄何不三思而行呢?」
圓通神尼心中一動,也插口道:「你和法矩,是一個師父嗎?」
法本一愕說道:「你問這個幹嘛?」
圓通神尼道:「老尼曾和道藏見過一一面,但不知你與他如何稱呼?」
法本格外奇怪,說道:「那是法本恩師,你與他老人家在何處見過?但請說來。」
圓通神尼聽了,立刻得計,說道:「那麼令師為法矩逼迫跳崖的事,你也知道嗎?」
法本雙目圓睜,大聲說道:「有這事嗎?我真不信。」
圓通神尼便把當年自己如何偶過山下,如何看到垂死的這藏,道藏如何告訴於她。跳崖乃是為法矩所逼,又如何托她代為清理門戶的事,說了一遍。
法本這才將信將疑地問道:「果真有此事嗎?」
圓通神尼道:「我佛在上,老怪不敢妄語。」
接著又從懷中掏出一串念珠來,交給法本看道:「此乃令師臨終相贈之物,你總該認識於它吧?」
法本看到了念珠之後,知道圓通神尼所言不虛。不由的淚如雨下,掩面大哭起來,直叫:「對不起恩師。」
大家全都為之黯然。
只有情丐卻失聲叫道:「法本當心,老花子來也!」說著人隨身起。
情丐這一喝一動,來得既突急,又含糊,大家全都不知何故。
便連悟塵神僧也誤會到是情丐要對法本出手,連忙上前攔阻。
那知就在這一攔之下,旁邊屋上,便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笑聲。
同時法本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大家這才大驚,圓通神尼和抱一真人想出手時,那笑聲業已隨風遠飄而去。
情丐悵然對悟塵神僧道:「老花子看到妖僧潛來,被你這一攔阻,可害了法本了。」
悟塵神僧連忙去看法本,業已面已黃蠟,肩頭上釘著一根三寸來長,藍光閃閃的長釘,伸手便想拔除。
但法本卻忍痛,攔住說道:「且拔不得,這是他的『見血封喉毒針』,只要一拔,我便會立刻死去。」
接著喘了兩聲,才又說道:「現在我全明白了,平日不該貪杯,以致一直被他蒙在鼓裡,雖然他們行為不端,卻又礙著同門義氣,不忍手足鬧牆,卻沒想到他竟如此狠毒,事已至此,清理門戶之事,便只有拜託各位代勞了。」
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雞蛋大小,黑黝黝的東西來,交給圓通神尼說道:「這是本寺當年鑄造塔頂葫蘆時,所多下來的一塊分風銅,一直上由我這一房藏著,所以在我手巾,那法矩業已練成『陰風掌』,非此不克破他,神尼帶著吧!」
大家聽了,這才知道了黑孩兒和軒轅陽生的掌風,其所以不能傷害於他的原故,便是由於有這塊分風鋼在他身上的原故。
法本把話說完,便告不支。
圓通神尼連忙默運神功,仲手按上法本的頂門,把神功傳入法本體內,為他逼住毒氣,並護住骨髒,同時掏出一粒靈丹,塞入法本口中,說道:「你不必擔憂,老尼這粒丹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你且忍著痛,保你無礙就是。」
說著又命悟法神僧幫著,撕開法本的衣服,取出一柄金刀,就著傷口一剜,連肉帶毒針,剜下了一大塊。
法本大吼一聲,便自昏了過去。
圓通神尼也不理他,又要過清水,為他把創口洗滌乾淨,並不斷地把那些受了毒的肉,完全修削乾淨,直到看到流出來的都是鮮紅的好血,這才放手說道:「把他包紮起來,抬進去休息吧!沒有事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上前幫忙,把法本安頓妥當,果然沒多一會兒,法本便悠然甦醒,並且痛苦全失,立刻便想起身向神尼道謝。
圓通神尼道:「你現在還動不得,否則創口難合。」
法本咬牙切齒,恨聲說道:「我真恨不得立刻回去,找他算帳,這才稱心。」
大家也都義憤填膺,直罵法矩非人。
不過經過一亂之後,天已大明,因此抱一真人也就開口,主張立刻前往。
大家當然贊同,於是仍然把白依雲姊妹留下,照應法本和軒轅陽生,其餘諸人,便又向金鎖寺走去。
來到金鎖寺前一看,但見廟門大開,閒無一人,靜得死一般寂,門前則立著一個木牌,上寫:
「入廟者死」四個大字,並畫了一個骷髏,和兩根交叉著的白骨,氣氛恐怖異常。
但大家俱已胸有成竹,所以看來並不吃驚,只格外增加了一份小心,按著事先做好的分派,各按方位,分做四撥,向廟中衝進去。
第一撥悟塵神僧,帶著天都寺方丈醉羅漢持戒、笑面佛海月師兄弟,直上寶塔,負責破壞機關總弦。
第二撥圓通神尼,帶著寶相庵淨心師太,直奔方丈,去對付妖僧法矩。
第三撥抱一真人,率領陸瑜和所有江湖好漢,掃蕩廟內群僧。
第四撥情丐師徒,負責接應,並四面圍堵攔截,以防漏網。
這一來,金鎖寺雖然寒過銅牆鐵壁,也立刻被沖了五流四散。
尤其是悟塵神僧直上寶塔,首先破了機關的總弦,等於割斷了中樞神精一般,使整個的金鎖寺癱瘓了下來。
法矩一見,暴慨如雷,忙想趕奔前去救援。
可是圓神神尼早已攔住去路,念了聲:「阿彌陀佛!」
接著說道:「你師叔臨終拜託老尼,代為清理門戶,是識事的,乖乖兒俯首受刑,老尼還你一個痛快就是。」
法矩眼看圓通神尼瑩內注,寶相外宣,知道不好相與,方在遲疑打算。
淨心師太已忍不住喝道:「似這等逆倫犯上之徒。和他還有什麼可說的!」話才出口,便已發動,大袖一展,十指猛張,施展開她獨門的「應爪功」,向法知矩抓到。
法矩見了,怒火愈熾,大喝一聲:「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犯我!」言畢不偏不閃,也一伸雙手,向淨心師太迎了上來。
圓神尼知道淨心師太絕非法矩對手,連忙喝道:「淨心速退!待老怪來收拾於他。」
神尼這話出口雖快,可是卻已無及。
淨心師太和去矩二人的雙手才一接觸,淨心師太便感覺到一陣奇寒之氣,侵襲過來,砭骨生痛,十指僵硬,功力立散,心知不妙,忙想收手後退。
但法矩那肯就此鬆手,掌力再吐之際,淨心師太立刻慘叫一聲,十指齊折,幸得圓通神尼搶步上前,發出掌風,震退法矩,這才留下了淨心師太性命。
圓通神尼滿儉生寒,對法矩冷笑說道:「陰風掌果然不凡,老尼來領教兩手吧!」
法矩在神尼搶救淨心師太時,業已嘗到神尼畢風的厲害,不由心怯,目光四面流走,打算逃走。
可是圓通神尼卻已看出了他的心意,斷喝一聲:「在老尼的面前,乘早別打逃走的主意了,這是絕對辦不到的。」
法矩被圓神尼一語道破心事,只好把心一橫,掀衣撒下一把「靈蛇軟刀」,反口喝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且別大言,先接我一招試試好了。」話聲才畢,人已平飛而起,左掌右刀,向圓通神尼撲到。
圓通神尼喝聲:「來得好!」大袖翻飛,迎住法矩,便鬥了起來。
俗語說得好:「棋高一著,縛手縛腳」。法矩雖然凶狠,但和圓通神尼相較,到底遜了一籌,所以沒上十招,便被圓通神尼一揮手,衝開了門戶,跟著腳踏中宮,直撞進來,單掌一立,平推而出,喝聲:「去吧!」
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法矩的胸膛之上。
法矩邊哼都沒哼得出一聲來,便被擊得仰身摔倒,七竅一齊噴出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圓通神尼這才轉身對著寶塔,提起真氣說道:「妖僧業已授首,老尼事了,淨心受傷,老尼要先走一步了。」
悟塵神僧也就在塔頂之上,回了一句:「神尼請便。」
圓通神尼立刻的扶起淨心師太,退出金鎖寺,回轉洪山同破廟,自去為淨心師太療傷去了。
法矩一死,消息傳開,金鎖寺群僧便格外的亂了。沒上半天,所有凶僧,動手的,都死在抱一真人和群雄的手中。想逃的。也沒能逃得過情丐師徒的攔截,剩下的,則都東躲西藏,但求活命。
抱一真人則仍帶著群雄,到處搜殺不休。
還是悟塵神僧在塔頂上看到,一念不忍,連忙飛身而下,攔住抱一真人說道:「大事已定,道兄可以住手了。」
抱一真人道:「除惡不盡,難免遺患。」
悟塵神僧道:「貧僧另有道理,還望道兄慈悲。」
抱一真人這才擦淨劍是血跡,反手歸鞘。
悟塵神僧也就找來了兩個法本的徒弟,先把法本為法矩所傷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並命他們把所剩下來的僧眾,一起召喚到大殿之上,並派人去把法本接了回來,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清理了門戶。對那些性情不良,作惡多端的傢伙,雖沒處死,卻也按往日情節之輕重,分別處罰,一律廢去武功。
就這要一來,也忙了兩三天工夫,方才清理完畢。
鐵僧法本當著佛前戒了酒,然後接學了方丈職位,從此金鎖寺氣像一新,恢復了當年清靜道場的命名,這且不表。
單說悟塵大師等回到洪江時,淨心師太雖然已由圓通神尼替她把體內所受的陰寒毒氣除去,但十指斷折,則已無法復原。
因此,她那一手獨門「鷹爪功」,無法再睥睨群雄,只好從此退出江湖,閉關苦修,倒也落了個下半輩子的清靜。
軒轅陽生則不只是傷勢痊癒,並且已為白依雲的美色所迷,只是他表面上做得非常掩密。叫別人看去,好像他在追求白鳳仙一般,所以並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圓通神尼取出一個寸許大小的釣鉤,交給悟塵神僧說道:「老尼已用那塊分風銅製成一把釣鉤。但不知適用與否?」
悟塵神僧接過,笑著說道:「於今算來。釣劍應用之物,風毛釣絲、鳳羽浮水、釣餌等等,俱已齊全,風竹竿亦不由公遜夫人允贈,雖然秦公子未來這裡,想必亦已由秦公子取回峨嵋,屈指計日,馬上趕回,定可誤不了端陽釣劍之期了。」
圓通神尼笑道:「可不是嗎?幾十年提心吊膽之事,眼看大功告成在即,龍劍出井,誅魔之後,你我也可以一卸仔肩,擺脫塵緣,撒手歸去了。」
大家聽了,也都高興不迭,一則由於為好奇心驅使。二則也防著在釣劍之時,有人前去搗亂,所以除了極少數幾個,因為另有要事而外,其餘之人,均一路同行,當日啟程上路,趕回峨嵋。
那知才到白家莊,便看到白守德憂急萬分地迎了出來,直喊:「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見了都不由的為之大吃一驚。
悟塵神僧道:「施主別亂,且先說出到底出了什麼事吧!」
白守德把捏在手中的一封信,交給悟塵神僧說道:「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的。您請看吧!這叫人從何說起呢?」
悟塵神僧把信接過一看,信封上寫的是:
「端送白師兄親啟」。
下署樓夢二字。在信角上還批了「十萬火急」四個小字。
悟塵神看僧到秦樓夢對白守德的稱呼,已自懷疑,再抽出信紙來,急忙看了下去,只見信上寫著:
「同門弟樓夢書呈守德師閣下:今接落風坡公孫老先生來信,得悉小兒奉兄命前往盜取鳳竹,不幸為公孫老先生所擒,幾喪性命,幸蒙公孫夫人母女一再哀發懇,始允以鳳竹與我兄交換退婚書,容小兒另婚該孫女,否則定殺不赦,想我兄與弟,誼屬同門,況鳳竹到手,我兄之志跡遂,故希即日如命而行,弟夫妻在青城候駕同行。望念小兒在旦夕,弟夫婦心如刀割,匆匆草此,語無倫次,千祈原宥,是幸。」
悟塵神僧邊看邊讀,所以看完之後,所有在場之人,齊都大驚不置。
白依雲則早已急得撲通一聲,昏倒在地。
因此頃刻之間,全都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了。
還是悟塵神僧比較鎮定,忙命白鳳仙把白依雲扶送回房,然後向大家說道:「這事雖然麻煩,但貧僧看來,總還有辦法可以解決,所以各位且不必亂,還是共同商量一下吧!」說著便問白守德的意見如何?
白守德兩手一攤,苦著臉說著:「寸心已亂,不知如何是好了?」
悟塵神僧又去問圓通神尼?
圓通神尼只低著頭,手捏念珠,並未立刻作覆。
情丐卻已開口說道:「老怪物恬不知羞,持強謀奪他人婚姻,簡直豈有此理,依老花子意思,乾乾脆脆,上門去指著他的臉上,羞辱他一頓,問他知恥不知恥,再把秦家娃兒打救回來,也就是了。」
抱一真人搖頭道:「這意見貧道卻不敢同意,因為……」
暫不表他們在前面商量研究,單說白鳳仙把白依雲送回房中,一陣施救之後,白依雲悠悠醒轉,立刻大哭不休。
白鳳仙忙加朗慰,但白依雲怎忍得住心中愁苦。
白鳳仙急得跳腳道:「姊姊哭有何用呢?咱們商量出個辦法來才對啊!」
白依雲哭道:「現在叫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司環在旁說道: 「神僧、神尼都正在商量,有道是『一人不敵三人計,三人商量個好主意』,姑娘去聽聽不好嗎?」
白依雲道:「我不要聽,我聽了心煩。」
白鳳仙道:「這樣好了,司環,你去聽著,有什麼話趕快來回我。」
司環應聲便行,旁邊還有幾個丫頭老媽子,為著討好起見,也紛紛自告奮勇,搶著跟隨司環而去,往來傳遞消息,這一來,外面有一句什麼話,便怪上傳進她姊兩個的耳中了。
只是所有的人,除了情丐主張以武力去對付公孫楚而外。其餘的人,則諸不表同意,或是乾脆不開口,始終得不出一結論。
白鳳仙脾氣急躁,早就聽得不耐煩起來,問道:「神僧和神尼的意思如何呢?」
回報的人說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始終沒表示意見。」
白鳳仙一揮手道:「你們趕快再去聽聽。」
又過了一會兒,司環滿臉急亂地跑了回來說道:「事情不好了!」
白鳳仙道:「這是何說?」
司環只拿眼看著白依雲,卻不開口。
白鳳仙生氣喝道:「你倒是說啊!事情本來就不好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司環這才說道:「剛才神尼表示意見了,說什麼雲姑娘本來以不出閣為佳,既然事已如此,倒莫若乾脆依著公孫楚的話,立刻拿退婚書去把鳳竹換回來,趕上端陽之期,釣出龍劍,除去老魔,消彌大劫,實是兩全其美之意,至於雲姑娘的不快,她說願收雲姑娘做徒弟,以為補報,神僧和那位老道爺也都表示同意,正在問老爺怎麼辦呢?」
白鳳仙不待司環說完,便氣得跳了起來說道:「這是什麼話,簡直豈有此理。」
白依雲則又哭倒在床上說道:「我不要活了。」
白鳳仙義憤填膺地說道:「姊姊不必傷心,待我去與他們理論。」言畢便行。
那知剛剛走到前廳,便碰上又有人送信前來,湊上前去一看。那信竟是公孫楚派人送來的。上寫:
「白莊主閣下:兒女婚姻之事,並非老夫主張,且秦家娃兒必得令嬡一言,始肯作最後決斷,故老夫予爾限期十日,淨退婚書來換鳳竹,若令嬡不同意退婚,十日不見退婚書來到,則老夫亦當網開一面,破例釋放秦家娃兒可也。」
情丐一見,首先跳了起來說道:「老花子早知秦家娃兒是個多情種子,決不會見異思遷,這不就很明白了嗎?現在這樣好了,且先待老怪物將秦家娃兒放回,然後鳳竹包在老花子的身上就是。」
圓通神尼卻搖頭說道:「機不可失,今天已是四月廿五,若是等待十日之後,再去取竹,豈不誤了端陽釣劍之期,所以老尼認為,仍以維持原議為是。」
悟塵神僧和抱一真人也都同意圓通神尼的看法,勸情丐應以消彌大劫為主,萬勿因情而誤大事。
情丐不服道:「天地本至情而生人,人秉至情而發育成長,斷情絕欲,豈是人所應為?至於釣劍之事。今年不成,還有明年,總不能因此而使一個無辜的女孩兒去犧牲終身幸福吧?老花子絕對不敢苟同此議。」
可是情丐雖然據理力爭,又那裡敵得過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一致的主張。
尤其是白守德早就派人取出文房四寶,拂紙揮毫,寫那退婚書,說是:「趕快送去,換回鳳竹,趕上端陽釣劍之期,我白某絕湧因兒女之私,耽誤彌劫大事,那個罪名,實在擔當不起。」
情丐無可奈何。向白守德投了個輕蔑不屑的眼光,然後對大家笑著說道:「老花子生性怪誕,留此無益,就此告辭。」言畢也不再待別人開口,立刻率領著他的門下弟子,揚長而去。
白鳳仙這時怒火沸騰,但眼看到情丐都不能改變他們的意見,知道自己縱使力爭,也必無補於事,同時念頭一轉,計上心來,也就沒再說什麼,匆匆回房。遣開丫頭僕婦,然後把事情告訴了白依雲並且說道:「姊姊,趕快收拾吧!秦師兄既未變心,我陪你去走一趟落鳳坡好了,只要我們能夠趕在退婚書之前,到達落風坡,當面告訴公孫老兒,把秦師兄接回,不也就沒事了嗎?」
白依雲一想也有道理,便忙著收拾了一番。然後和白鳳仙走出,只說是回故園去,但出得莊門之後,立刻加緊了腳程,向北趕路。
情丐問她們何往?
白鳳仙也沒瞞他,把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情丐聽了,連聲稱善。
黑孩兒又把驪兒讓給她們說道:「你們騎著驪兒去吧!別叫他們追上才好。」
白依雲姊妹連忙稱謝,只跳上驪背,疊騎加鞭,飛馳而去。
這一路在她們去天山的時候,本來走過,所以沿途之上,並無耽擱。
尤其是驪兒腳程極快,這千里之遙,也不過一日一夜的工夫,便已到達。
白依雲這時固然是心急如焚,而白鳳仙又是個急脾氣,因此到得落鳳坡,連停也沒停,便直造公孫楚之門,求見公孫楚。
並且見到公孫楚的時候,開白便報出姓名,說明來意。
公孫楚哈哈大笑說道:「妙妙,咱們就這麼辦好了。」說著便命人去傳公孫夫人和公孫真娘。
不一會兒,母女二人便一起來到。
公孫楚對公孫夫人母女說道:「現在你們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吧!這可不是我捨不得那根鳳竹了。白姑娘業已親自前來,你們當面問她好了。」
公孫真娘聽了,立刻臉色慘變,淚瑩瑩地向公孫夫人懷裡一撲,喊了聲:「娘!」
公孫夫人卻仍若無其事地,笑撫公孫真娘說道:「孩子別急,都有娘呢?」
接著又向公孫楚說道:「媳婦能把她們帶回房去談一談嗎?」
公孫楚想了一想,也就慨然說道:「你想勸她答應退婚嗎?恐怕是白費氣力,辦不到的事嗎?你只管帶她們去好了,如果能夠勸得轉她們的時候,便叫她們再到我這兒來取鳳竹,否則的活,便讓秦家娃和跟她們回去,那就不必再來見我了。」
說著又轉臉對白依雲說道:「女娃兒,你別怕,只管跟她們去好了,反正只要你拿定主意,也就是了。」
白依雲本想當著公孫楚的面前,便把問題解決,及聽公孫楚這樣一說,同時也還沒見到俏郎君的面,因此也就沒再拒絕,跟著公孫夫人,回到房中。
並且不待公孫夫人開口,白鳳仙便先發制人,開口說道:「家姊來意,夫人已知,大概不用我們再多說了吧!當然我們也深信夫人絕不至於持強凌人,同時我們既敢不遠千里而來,也就絕不懼任何強暴相加,夫人想也明白。」
公孫夫則仍然和顏悅色地笑道:「姑娘放心,老婦何敢如此。」
白鳳仙則仍一絲不讓地道:「那麼夫人也就不必再費口舌相勸家姊了,請夫人立刻釋放秦師兄,我們也好早下山趕路。」
公孫夫人笑道:「姑娘不愧巾幗英雄,你將來倒是個有福的人,只怕姊不能如你呢?」
接著又說道:「不過這也難怪,姑娘和令姊,恐怕不是一母所出吧?」
白鳳仙變色道:「夫人此話,是何用意?是想挑撥我們姊妹之間的情感嗎?」
公孫夫人連忙笑著解釋道:「姑娘誤會了,只因老婦數十年山居無聊,對星相卦爻之學,略有心得,以致冒昧失言,還望姑娘原諒。」
白鳳仙還想開口,反是白依雲覺得過意不去,連使眼色攔住。
公孫夫人便又對白依雲說道:「老婦還有幾句直言,不吐不快,姑娘能容老婦說出嗎?」
白依雲道:「依雲洗耳恭聽。」
公孫夫人道:「好,不過老婦有言在先,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老婦所言,姑娘聽了也許會不受用,卻勿見怪老婦才好。」
白依雲道:「言在夫人,聽在依雲,夫人但說何妨?」
公孫夫人這才說道:「老婦精於卜算,算出秦公子婚姻。應在小女真娘身上,與姑娘雖有夫婦之名,卻不能有夫婦之實,只是一場假鳳虛凰而已,否則便會兩俱不利,並且也絕對無法偕老,適才老婦見到姑娘之後,便看出了姑娘宿孽太重,為姑娘打算,應該身入空門,方可免禍,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依雲聽了,心下暗暗吃驚。
可是白鳳仙卻已搶口說道: 「卜卦之事,虛妄難憑,夫人不必以危言聳人聽聞了。」
公孫夫人正容說道:「姑娘不可如此,老婦所言,全為令姊作想,一著失誤,遺恨千秋,姑娘怎能視為兒戲,令姊心中明白,還是由令姊自己做主吧!」
白依雲想了一想,這才說道:「女子從一而終,夫人原諒。」
公孫夫人道:「姑娘不後悔嗎?」
白依雲道:「果有不幸,也是命該如此,依雲還有何說?夫人美意,依雲只有心領了。」
公孫夫人這才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道:「姑娘既然如此固執,老婦又何敢相強。」
言畢便起身說道:「姑娘請隨老婦去看秦公子吧!」
公孫真娘又牽住公孫夫人的手,叫了一聲:「娘。」
公孫夫人安慰她道:「你容他去,他終久會回來的,這大概是劫運所關,為娘的雖然想幫她的忙,也還無從幫起呢!」說著便帶同白依雲姊妹,走到另外一間房裡。
俏郎君正在床上看書,一見白依雲姊妹來到,馬上站了起來,說道:「怎的是你們兩個來了呢?」
白依雲心中一苦,熱淚幾嗎奪眶而出,那裡還能夠再說得出話來。
還是白鳳仙開口說道:「秦師兄,我們已向公孫老前輩和夫人把話言明,這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俏郎君應了聲:「啊!是嗎?好。」
公孫夫人卻又向俏郎君說道:「日來老婦所言,公子不再做一番考慮了嗎?」
俏郎君移目在公孫真娘和白依雲兩人的臉上,打了一個圈子,又沉吟了一下,這才說道:「夫人能容我與雲妹單獨相晤片刻嗎?」
公孫夫人說道:「當然可以。」說著便攜同公孫真娘,退出房外。
俏郎君又向白鳳仙陪笑道:「鳳妹妹且隨夫人去坐一會兒如何?」
白鳳仙白了俏郎君一眼,也只好怏怏地隨同公孫夫人走出。
俏郎君掩上房門之後,這才轉身笑對白依雲說道:「妹妹,你真的還要我嗎?」
白依雲被這一門,一時之間,倒反而不由愕住,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俏郎君卻已接了下去說道:「妹妹,你也知道公孫真娘對我非常之體貼,並且一心嫁給我嗎?」
白依雲心中一驚,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你這樣說法,是什麼意思呢?」話還未畢,珠淚便已拋滾滿襟。
俏郎君連忙抽出帕子,一面為白依雲擦淚,一面笑著說道:「你為什麼要難過呢?」
白依雲哭道:「你太不知道女孩子的心了。」
俏郎君又奸巧地歎了口氣說道:「你又那裡會知道男孩子的心呢?」
白依雲道:「你說什麼?你是變了心了嗎?」
俏郎君道:「我怎能對妹妹變心呢?不過我總覺得妹妹待我,反不若真娘來得體貼,老是敷衍著我,躲避著我,甚至欺騙著我……」
白依雲連忙戡住,不顧一切地說道:「我沒有,我愛的就是你,我心甲就只有你一個,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呢?」
俏郎君道:「這並不是我對你懷疑,而是一個事實,例如,你在烏魯木齊答應過我的話,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
白依雲聽了,立刻紅飛雙頰,低頭不語。
俏郎君也看著她微微含笑。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收起笑容,又歎了口氣說道:「這又怎能不叫我傷心呢?若是此次回去,你仍然還是這樣對我的話,那我倒不如……」說到這兒,便又把話截住,沒有再說下去。
白依雲聽了,當然大吃一驚,也就顧不得羞愧,抬頭拉住俏郎君說道:「好哥哥,你別再這樣說,我以後一切都聽憑於你就是。」
俏郎君之所以要和白依雲單獨相見,本是有所為而為,現在見白依雲已落入他的圈套之中,不由心中暗喜,乘此抓住機會,緊逼著問道:「妹妹是答應給我了?」
白依雲心想。這時如不答應於他,恐怕他真的愛上了真娘,那豈不要糟,因此含羞忍愧地點了點頭。
俏郎君更那肯放鬆,接著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
白依雲一算日期,三個月已過,因此低頭說了聲:「隨便於你。」
俏郎君想了一想,湊上白依雲的耳邊,說了一番話。
把個白依雲直羞得粉面通紅。
俏郎君這才笑著擁住白依雲,說道:「好妹妹,我愛的也就只有你一個啊!」言畢深深地吻了白依雲一下,這才攜著白依雲,開門走出,對公孫夫人說道:「晚輩此次蒙夫人保全性命,感激無涯,現在暫且告辭,日後如有機會,再為報答吧!」
公孫夫人並未挽留,只說了一聲:「如有不如意時,再到老婦這兒來好了。」言畢又看著白依雲歎了氣,這才把俏郎君和白依雲姊妹,送出莊門。
俏郎君下得落鳳坡之後,便對白鳳仙說道:
「鳳妹妹,我們三人,只有一騎,根本無法乘坐,所以不如妹妹先回,既可使家人放心,也好讓他們另行設法,來取鳳竹,趕上端陽釣劍之期,好在前後還有八日,大概總還來得及吧!」
白鳳仙是個直腸子,聽了一想,並沒想到別處去,反覺非常有理,因此說道:
「那你先乘驪兒回去一趟不好嗎?」
俏郎君笑道:
「我若騎了驪兒回去,使你們步行千里,這如何使得?所以還是妹妹辛苦一趟吧!」
白鳳仙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湊上白依雲的耳邊,要白依雲自己當心。
白依雲含笑點點頭。
白鳳仙立刻策馬而去。
這一天晚上,俏郎君和白依雲在喬莊鎮落店住下。
俏郎君滿心高興地吩咐店家備辦了一桌上等酒席,在房裡擺好,並關好房門,拉著白依雲並肩坐下,鬥了個雙盅,笑向白依雲低聲說道:
「妹妹,咱們先飲個交杯,以應合之禮吧!」
白依雲無限嬌羞地低著頭,小鹿兒在腔子裡勃勃亂跳。不過想起在落鳳坡上,被俏郎君,擁吻之後,並未如上次那樣有舌閉唇焦之感,所以也就放下了心,和俏郎君淺酌低飲起來。
三杯下肚之後,兩個人全都被烘動了春心,那裡還能夠再忍耐得住。
俏郎君神伸手攬住白依雲的纖腰,便擁入羅帳,解衣寬帶,共尋好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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